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蝉鸣的夏季gl 作者:北冥志怪 文案 你微笑地看我, 不说一句话, 而我知道, 为了这个,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奕诺、梁觉筠 ┃ 配角:麦世宁、张季康、柯定豪、李修恒、顾一稚、范米、宋念 ┃ 其它:   ☆、初见   一、初见   电梯里贴着醒目的海报,梁觉筠博士学术报告,2012年6月1日下午13点医学院综合楼307会议室。梁觉筠博士简介……   夏奕诺瞥了一眼海报墙,安心地等着电梯上升到7楼。这样的学术报告,在C大几乎每天都有,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过了这个暑假,就要成为一个四年级的老博,夏奕诺很从容。夏奕诺,24岁,C大医学院的临床医学本科,C大医学院的基础医学直博。你若问她为什么念医学,她说对大学专业都蛮喜欢的,就拣了一个家里人喜欢的;你若问她那本科毕业之后怎么不去当医生反而去做基础研究,答曰,因为发现自己更适合待在实验室。专业干细胞与再生医学,师从唐树良教授,和大多数生物医学类博士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包括周末和节假日。只是夏奕诺从来不算勤奋的人,秉着不为最先耻于最后的中庸之道。   刚出电梯拐进实验室,唐树良便叫住她:“小夏,下午有个讲座,有空可以去听听,她做的动物实验也许对你有帮助。”夏奕诺应着说好,准备开工。三年时间里完成了两篇影响因子十分以上的SCI,还有零星一些协助师兄师姐做的文章,足够毕业,也足够让心悦诚服。唐树良是个不错的导师,只要你做的好,有想法有思路,你可以不用来实验室坐班,当然必须保证实验进度。这几年实验室成果不错,基金拿了不少,文章发了不少,一片良性循环的大好光景。在国内做科研其实并不简单,一是你要坚持你的科学精神,不被一些学术圈的糟粕影响,二是要懂得做人,寻找好的合作伙伴,否则哪里来的经费搞科研。这一点夏奕诺是敬佩唐树良的,他的这杆天平把握得很有度。   吃过午饭,想到下午的学术报告,夏奕诺也就没有像往常一样趴在自己的小旮旯里面眯一会。其实很少能够睡着的,只是借着午睡的名头,听听歌放松一下。张季康约她晚上一起庆祝儿童节,要不是他的提醒,都忘记还有儿童节这种东西。作为传说中的女博士,夏奕诺是没有那个面皮庆祝儿童节的,但张季康从不介意,并且乐此不疲。   “下午要听报告,晚上回家吃饭,没时间。”回给张季康一个无情的短信。没想到刚走到医学院综合楼门口,就看到了张季康。   “小宝!小宝!这儿呢!”不顾周围探寻的眼光,张季康抱着一个纸盒,直呼夏奕诺的小名。   旁边的师弟柯定豪笑道:“夏师姐,你的二十四孝来了。”   在围观群众可控制的情况下,夏奕诺迅速拉过张季康,“大哥,您能不能再叫大声点儿,全院的人都听到啦!”   “咱俩谁跟谁啊!”张季康仗着身高优势,亲昵地拍了夏奕诺的头一下。   医学院很多相熟的学生老师都以为夏奕诺和张季康是一对,一个是附属医院李青岚医生的独生女,一个是化工学院张教授和附属医院蔡医生的儿子,一个家属区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连上学都没有怎么分开过。张季康和夏奕诺一样,一直待在C大,计算机专业。两人老友鬼鬼,胜似兄妹。   “呐,哆啦A梦限量版模型,老秦上次去日本玩的时候特地给我带的,够意思吧!”张季康挥着手里的模型得意地说,“麦麦的那一份,我留起来了。”   夏奕诺当然看出来了,这可是好东西。“谢了啊,小康子,朕现在有事上朝,你先退下吧!晚上我就不去了,要去我爸那边,我们家小鬼要过节。”   小康子乖巧地说:“好吧,你先忙着。改天再说。”   夏奕诺满意地点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梁觉筠拎着公事包走去会议室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年轻男子的声音:“小宝!小宝!”习惯性地回头寻找声源,却见一对年轻男女欣喜地凑在一起赏玩一个玩具模型。顿时失笑,果然,和自己小名一样的人何其多。女孩子白净高挑,清秀阳光,简单的马尾,T恤牛仔帆布鞋,男孩子利索的平头,也是高高瘦瘦,健康阳光的模样,两人站在一起就像这初夏的天气,凉爽舒适。大概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校园小情侣吧,梁觉筠心想,让自己的思绪从那一声“小宝”中回转过来,这才走向电梯。   等夏奕诺到会议室的时候,时间正好。柯定豪早就给自己占好了位置。第三排,不会看不清屏幕,也不会离第一排的教授和领导们太近,安全距离。柯定豪看到夏奕诺手里的礼物,嘴角抽搐一下。   不一会儿,便有主持人,基础医学院的王副院长上台。简单介绍了梁觉筠,和电梯里海报简历上讲的大同小异,只是添加了很多的溢美之词,年轻有为,未来之星之类的。   “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梁博士为我们介绍她的科研成果!”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第一排靠最右边位置站起来一个人,长发披肩,穿了一件纯白长袖衬衣,袖子挽到小臂处,下面是栗色的休闲裤,衬衣下摆收进裤腰,连同腰带整整齐齐。高跟鞋,小腿笔直,目测身高165-168cm,背影看上去一个字,professional。待到她不卑不亢地走上主席台转身站定,夏奕诺有被惊艳到了。   年纪轻轻做到这样的成绩,应该和大多数干这行的工作狂一样,三餐不定,拼命好强,不修边幅。没想到,台上的人竟然如此明眸皓齿,恬淡知性。   台下传来窸窣的交头接耳。   梁觉筠站定之后,抬头礼貌地扫了一下台下在座的诸位并点头致意,柯定豪激动地抓住了夏奕诺的胳膊:“肤若凝脂,清丽脱俗,简直就是多年来深藏在我心目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姐姐!”   夏奕诺嫌弃地甩开柯定豪的爪子。以女性欣赏的角度看台上的人,的确养眼。   “王院长言重了。下面我就简单介绍一下近年来我所做的工作。如果不介意的话,下面请允许我用英文做汇报。”   声音也好好听呀,柯定豪激动地又抓住了夏奕诺。这种级别的学术美女,啧啧。   台上梁觉筠balabala讲的比母语还顺溜,台下面夏奕诺没有什么心思,听懂个大概,盲点的部分自动规划为,会议结束后去PubMed搜梁小姐的文章细看。   一个小时时间很快过去,在梁觉筠讲完最后一章ppt致谢后,会议室掌声轰动。思路清晰,设计合理,实验大胆开放,成果有目共睹,就连时间都掌控的很好,这样的presentation值得这样的掌声了。   惯例的问答时间到。提问是很有水平的一件事情,在座的绝大多数是本院的老师学生,其中有牛逼哄哄的大boss,也有初见世面的本科生。往往提出来的问题稂莠不齐,有高水平的一针见血的问题,也有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学术汇报,重在交流,并不介意你提出任何问题。   王院长立马提出一个问题,两人用英文你一言我一语,将近十分钟的讨论。结束之后,王院长脸上那赞赏和欣喜的笑容一直没有退散。接着还有几个教授提了比较刁钻且深入的问题,梁觉筠一一作答。梁觉筠倒是为在座的绝大多数学生着想,体贴地说了一句:“可以用中文提问,我可以用中文回答。”   于是问题就更是热烈了,学生们大胆地询问自己没听懂的地方,或者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初是怎样想到这样的实验思路的,甚至还有人问,梁老师您为什么要做科研,是什么促使你走上科研之路的。气氛活跃又不失专业。梁觉筠耐心地回答了一个个问题,在遇到专业的词汇她并不知道怎么用中文表示的时候会用英文单词,其余的都是用中文在回答。时间差不多了,在主持人王院长示意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后排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高声问道:“Dr. Leung, do you have a boyfriend ”梁觉筠抬头一愣,坐在第三排的夏奕诺甚至看到她挑眉的动作,便浅浅地笑说:“No.”   台下哄的一声,可见八卦的强大力量。王院长及时宣布报告结束散会,而梁觉筠也适时地低头整理讲台上的笔记本和u盘。夏奕诺看到柯定豪还呆呆地坐在位置上不肯起来,拍了他一下,两人走出会议室,准备回实验室。   “师姐,你觉得怎么样?”柯定豪意犹未尽地问夏奕诺。   “什么怎么样,很厉害,这么年轻就发CNS的人,学术做的好,报告也做的好。”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这梁老师长得正点吧?”   “白痴!”   “她还没有男朋友哎……”   “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SCI:由美国科学信息研究所(ISI)1961年创办出版的引文数据库。SCI(科学引文索引)、EI(工程索引 )、ISTP(科技会议录索引) 是世界著名的三大科技文献检索系统,是国际公认的进行科学统计与科学评价的主要检索工具,其中以SCI最为重要。   PubMed:医学、生命科学领域的数据库,为用户提供文献检索,图片检索,影响因子查询,免费全文下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统计分析等服务。   CNS:代表在自然科学和医学领域国际最高水平的《细胞》(Cell)、《自然》(Nature)和《科学》(Science)杂志。   ☆、我回来了   二、我回来了   梁觉筠生在C城,长在C城,父母都从事微生物领域的研究。诞下梁觉筠之后,三口之家其乐融融。十岁,母亲在一场车祸中意外去世,给这个原本温馨的小家庭蒙上了阴影。原本就内敛的父亲梁国栋消沉了很久,拼命工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梁国栋并不想接受妻子离开的现实,只是面对梁觉筠,他无法不歉疚。女儿和妻子长得很像,乖巧聪慧,这让他既欣慰又内疚,觉筠没能够在宠爱和幸福中长大,反而要为自己分担家务,分担烦恼。几年后,梁国栋终于中阴影中走出来,梁觉筠已经成长为一个冷静独立而早熟的少女。梁觉筠在C城上完小学,梁国栋正好也有机会外调,父女倆远赴重洋,奔向美利坚,开始全新的生活。   小觉筠的成绩在同龄孩子中自然十分优秀,克服语言障碍也不过是半年的事情。邻居叶家是二代移民,叶太太从事中文教育工作,梁觉筠师从叶太太,学习中文一直到上大学。梁觉筠十七岁的时候梁父再婚,对方是住在同一社区的一个亲切优雅的法裔女人。至于梁觉筠的生活和工作,梁国栋并不多加干涉。   梁觉筠三年前毕业于Stanford医学院微生物学及免疫学专业。加州的阳光和沙滩,旧金山的开放和融合,无疑是适合学习工作和居住的。回国发展是梁觉筠博士毕业时的决定,但是一拖再拖的,也因为导师的一再挽留,才会继续在研究所做了两年的博后。当然,也是因为课题非常有吸引力,对于一个研究者来说,不探寻到未知的答案,是怎么都不会罢休的。梁觉筠从来不以科学家自称,一来自己没有达到那个水平,在她的心目中一个科学家的定义是十分崇高和令人敬仰的;二来她更喜欢以一个简单的科研工作者自居,遇到感兴趣的问题去探索发掘,而不是非要有为人类科学进步奋斗终身的贡献精神。   美国很多条件自然是不错的,但是有时候却又一种没有根的飘零感,工作之后这种感觉尤甚。除了上班,其余时间,健身,泡吧,读书,旅行,看似一切游刃有余。决定到C大任职的原因梁觉筠在斯坦福的导师和C大医学院的程院士一直有项目交流,双方合作愉快,能够到国内肿瘤领域翘楚的程院士实验室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不可否认,梁觉筠是带着私心的,为了安定自己飘零的心,给自己一场放逐,也是为了理清多年来的某些感情。这个母亲的故乡,以及自己童年生活的城市,总是带着特别的感情的。这不是离开,是回来。此次回国,中间费了点周折,却也顺利任职程院士实验室的特聘研究员,副高职称,为期三年。至于三年过后何去何从,梁觉筠并不担心也没有打算。由于学校招生名额有限,新晋研究员很难招到合适的研究生,学院给梁觉筠安排了学生协助日常工作。六月份的那次学术交流,既是汇报中美两方的合作成果,也是自己入职C大的个人汇报。之后再回美国做好交接工作,七月的某天,在办好了所有的入职手续之后,梁觉筠握着钥匙站在C大相邻的教工宿舍区的时候,抬头看看这幢有些年份的房子,不由笑了。C城,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助教   三、学生&助教   C城的这个夏天似乎特别炎热。窗外的蝉鸣声,是夏天经久不衰的标志。八月初,气温更是到达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实验室恒温25度,没什么太大感觉,一出门也就惨了,有一种整个人就要灰飞烟灭的感觉。   夏奕诺从小就住在C大的教工公寓,和同是教工子女的张季康、麦世宁一起长大。夏奕诺七岁,父亲夏炎和母亲李青岚离异,法院将抚养权判给了李青岚,之后外婆、母亲以及夏奕诺祖孙三人,依旧住在这里。几年后李青岚再婚,为了方便工作,和现任丈夫住到了工作所在的C大附属医院附近,夏炎也早就搬到了市中心的商住区。年少的夏奕诺却坚持要和外婆住在这爿教工区,正巧当时夏奕诺念的C大附属小学离教工区也近,外婆方便接送她上下学,李青岚也就由着她了。只是每个周末要分别去爸妈家住,这样一直持续到夏奕诺高中毕业。大学时代夏奕诺大多数时间在寝室住,外婆年纪渐渐大了,便搬去和李青岚同住。念研究生后,夏奕诺重新住进了这二十多年的老房子里,一个人乐得轻松自在。   八点钟从教工区骑着小自行车遛弯到实验室,不过十分钟时间。刚到实验室就接到了医学院教研室陈老师的电话:“小夏呀,下学期的助教工作现在要定下来了,你们实验室可就只有你没有轮到做助教了,连你师弟师妹都已经轮过了,这说不过去啊。我听唐教授说你现在也不是很忙,这次的助教我就给你报上去了啊。”   所谓的助教,就是硕博协助老师的教学工作,教的大多是本科生或者留学生。助教的工作大多数都是改作业批卷子,建设课程网站,给学生答疑之类的。要是运气不好被分配去带人体解剖课或者其他实验课,则还要负责实验设备、耗材、试剂等准备,那就有罪受了,那些熊孩子们,最基础实验都能激动半天,可以把你折磨死。想想其实当初本科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真是有趣。学院倒是会给助教补贴一些月钱,所以很多人都会去申请助教岗位,夏奕诺不在乎这点补贴,博士的月钱若是不够花,就怡然自得地做一个啃老族。   在陈老师的几轮轰炸下,夏奕诺只得应承下来。只是陈老师说现在分配给哪个老师还不知道,留下一个贼兮兮的声音:“静候佳音!”夏奕诺连忙在陈老师挂电话之前说:“不要实验课啊!”悻悻地挂掉电话,柯定豪从眼前飘过说:“要是当梁觉筠老师的助教,要我带解剖课我都愿意……”   梁觉筠,恩,有趣。听说她在那次学术汇报之后任职医学院了,学生物学出身的,到基础医学院来倒也算是专业对口,程院士的实验室是国家重点实验室,发展很不错。脑中不自觉的,闪过了那天梁觉筠脸上淡淡的笑容,自信谦逊,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不知道私下会是什么性格。   医学院在制度上一视同仁,不会因为梁觉筠刚回国而特殊照顾,科研和教学两手抓。学院倒是懂的合理利用资源,第一个学期让梁觉筠带医学院国际班留学生的《免疫学概论》,教学的时候用英文就可以了,每个礼拜只有两个学时,算是比较轻松的教学任务。   拿到的教学大纲的时候,教研室的陈老师对梁觉筠说:“梁老师运气真好,安排给您的这名课程助教可是医学院的三好学生,应该能帮您不少忙。”   “三好学生不是中小学生才有的吗,怎么研究生也有这个?”梁觉筠好奇就多问了一句。   “夏奕诺啊,本校的本科生直博,科研好,相貌好,家世好,可不是三好学生了嘛!其实呢,小夏性格好,教养也好,何止三好呢。”陈老师在医学院做了二十几年的行政工作,也是看着夏奕诺本硕博一直长大的,丝毫不掩饰对夏奕诺的喜爱。   “原来如此。”这般的三好学生。   正式开学前的一个礼拜,梁觉筠照例早上八点半到的实验室,一出电梯就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女生。看到了梁觉筠,女孩立马迎上来说道:“您一定是梁老师吧,我叫陈甸甸,以后就是您的硕士生了。希望我们的科研生活愉快和谐!”   梁觉筠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你好,我是梁觉筠。那我们进办公室详细聊一聊吧。”   陈甸甸开心地说:“梁老师您可是我的偶像,没想到院里把我分配给您,我是本校的本科生,原来学的是临床医学,现在的专业是免疫学。”   梁觉筠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在美国的时候,也时常遇到这样直接的学生,自己也很喜欢这样的个性,于是说:“很高兴认识你。稍后我带你参观一下实验室,我也是刚来不久,工作都在熟悉和起步当中,之后你把你的课表给我,我来安排接下来我们的实验计划。”   “没关系没关系,我在医学院五年了呢,这里的实验室我也早就混个眼熟了。听说老师您在国外十几年了,您的中文说的好好!”   “额……谢谢。”居然一时有点语塞。   当夏奕诺收到正式的助教通知邮件的时候,差点被一口水呛到。真被柯定豪那小子一语中的,真的是梁觉筠的助教啊!当天下午便是助教的培训了,心里居然莫名的有些期待。所谓的培训当然不劳驾各位教授的大驾,只是平时负责行政教学的老师简单的告知一些注意事项。夏奕诺的工作主要是负责作业的批改和期末阅卷评分,至于具体怎么做,需要每个助教自己与任课老师沟通。等夏奕诺拿到写有梁觉筠邮箱和电话号码的便条的时候,有点为难:   打电话,什么时间比较好呢?会不会打扰人家?会不会显得很突兀?不行,还是发邮件保险。那么,写英文还是中文?还是中文吧。打开邮箱,开始写道:   【梁老师:   您好。   我叫夏奕诺,是基础医学院唐树良教授四年级的博士生,专业为干细胞与再生生物学。新学期我将会担任您《免疫学概论》的课程助教。根据教研室老师的要求,助教的具体工作需要与您核实,我的电话是****,邮箱是****,请您分配工作。   祝好   夏奕诺】   确定没有什么错误之后便点击发送邮件,还在揣测不知道什么时候梁觉筠会回复邮件。而梁觉筠多年养成随时查收邮件好习惯,邮箱绑定手机,第一时间收到。原来这个叫做夏奕诺的学生就是陈老师一再保证最优秀的研究生助教,果然很有责任心,这么快就和自己联系了。于是回复邮件:   【夏同学:   很高兴收到你的邮件。关于助教的工作,我还没有安排。需要你的帮助的时候我再联系你,好吗?   Best wishes   Yours sincerely Leung】   对方的回信毫无架子,仔细看还可以看出笔者惯用英文排序的语句,以及最后的Yours sincerely Leung,戳中了夏奕诺的萌点。夏奕诺对着电脑屏幕笑,柯定豪又适时地飘过:“这么风骚,二十四孝约你吃饭吗?”   “g-u-n,滚。”   二十四岁的夏奕诺的确就是那种三好学生,基本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多年来身边不乏追求者,感情世界却一直空白,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爱无能”。麦世宁总是说,一个人要是二十多年都没有认真喜欢过一个人,那心理或者生理至少有一个有问题。且不说这个说法是否合理。夏奕诺见过很多出色的人,有帅气阳光,成熟睿智的,有温良恭谨,温润如玉的,有出水芙蓉,优雅贤淑的,有耀眼艳丽,妖魅诱惑的,男男女女,似乎从没有人可以让自己特别上心。对她来讲,热闹是好的,但是孤独是不可或缺的。安静的独处时光可以修炼人的涵养。忍受孤独和寂寞,不抱怨不诉苦,是自己都能被自己感动的日子。爱情,似乎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并且,没有期望太大,失望也就不会太大。对于很多人自动把张季康当做她的男友,她没有过多的解释,有时候大龄单身女性对社会,是一种公害。 作者有话要说:     ☆、人体博物馆   四、人体博物馆   夏奕诺出生在流火的农历七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过生日就是连吃好几顿的饭,和父亲一家,和母亲一家,和实验室的师兄弟姐妹,和其他朋友。今年的生日也不例外。小时候有一个电视剧,名字早就模糊了,却记得里面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想到这里,夏奕诺被自己逗乐了。虽然父母离婚多年各自组建家庭,但是自己得到的关爱却从来没有少。   母亲李青岚在夏奕诺十岁那年嫁给同在附属医院工作的李杜医生。李杜早年丧偶,儿子李修恒年长夏奕诺两岁,五岁就失去了母亲。李青岚和李杜结婚,夏奕诺唤李杜为李叔叔,李修恒唤李青岚为妈妈。兄妹两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直相处很好,偶尔嘻哈打闹的,在外人看来就是亲兄妹。   父亲夏炎学的是室内设计,经营一家设计公司,在夏奕诺十一岁的时候,娶了和自己打拼多年的同事邓柔月。夏炎对夏奕诺是溺爱的,正因如此,迟迟不肯要第二胎。直到夏奕诺上大学,还是夏奕诺主动对父亲说,不如你和邓阿姨再要一个孩子吧。邓柔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泪如雨下。她对夏炎一心一意,对夏奕诺真心关爱,夏奕诺尊重并敬爱她,作为女人她应当有权力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五年前的春天,夏奕言呱呱坠地,夏家多了一个可爱的小男生。   至今夏奕诺也不甚清楚当年父母离婚的原因,两人并没有出轨,那是性格不合还是不再爱了?夏奕诺并不相信婚姻,甚至连带着,爱情,也值得怀疑。赫尔曼·黑塞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情,那一定是因为你。   那么,你是谁,在哪里?   正式开学后,眼看大半个月过去,却一直没有等到梁觉筠所谓的“需要你的帮助的时候”。夏奕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看到其他助教在忙着批改作业和随堂测验的时候。是不是再给梁老师发个邮件询问一下呢。大致意思就是什么时候分配点工作给我这个助教呀,改改作业什么的。怎么都觉得有点找虐的倾向,闲职还不好吗。没想到梁觉筠回复道,自己的课堂,没有给学生硬性规定作业,有些学生的小论文,她想要自己看一看,就不用麻烦夏奕诺了。夏奕诺近两个月实验也比较忙,虽然有点不被重视的郁闷,但也就糊弄过去了。   没想到国庆节前,收到了梁觉筠的邮件。内容大致是,《免疫学概论》的留学生们想要参观医学院的人体博物馆,邀请梁觉筠做领队及讲解。梁觉筠本身并非医学出身,对于组织学和解剖学了解不深,所以自然到了“需要夏奕诺的帮助的时候”。邮件语气谦虚客气,结尾依旧是Yours sincerely Leung,看的夏奕诺心花怒放。   关于这种心花怒放的心态,夏奕诺一边暗骂自己外貌党肤浅,一边狡辩说这哪里只是外貌,简直就是秀外慧中的典范。没有记错的话,夏小宝你只是见过梁老师一面,以及寥寥几封邮件而已,要不要这样入戏。后来的日子夏奕诺才意识到,这,大概就叫做,一见钟情。   在答应了梁觉筠之后,夏奕诺特地找了学校人体博物馆的一些资料,务必做到,不在外国友人面前丢脸。那天是周日,夏奕诺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人体博物馆门前,没想到梁觉筠已经在了,正和身边一个女生交谈。   夏奕诺镇定地走上前打招呼:“梁老师您好,我是夏奕诺。”   交谈中的两人均转头看向夏奕诺,夏奕诺也看清了两人的正脸。梁觉筠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女生是几个月前在学院门口遇到的叫做“小宝”的女生。陈甸甸吃惊的是眼前梁老师所说的助教,是自己相熟的师姐。   “夏师姐,原来是你。还记得我吗,大三的时候在唐老师实验室做过实验竞赛的,陈甸甸!”   见夏奕诺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梁觉筠失笑:“你好,夏同学。原来你认得我,我是梁觉筠,这是我的学生陈甸甸。我担心今天人手不够,所以也叫了她来。”   “哦,哦!”夏奕诺这才反应过来,“我之前听过您的学术汇报,陈甸甸我当然记得你啦。”不记得你的人也记得你的鼎鼎大名不是吗。   “那好,我们等等人齐了,就进去吧。学生们已经在大厅等着。”梁觉筠都发话了,夏陈两人自然任凭差遣了。医学出身并且混迹在C大多年的夏奕诺和陈甸甸作为向导和解说,梁觉筠负责翻译。梁觉筠的原话是:“今天就全靠你们了,我也向你们学习一下人体解剖学。”   其实大部分标本都著有中英文双解,若只是科普性的,参观者已经可以获得很多的信息了,至于一些小道消息,那就靠各自本事了。在一个塑化标本前,陈甸甸就手舞足蹈地说:“这是咱们医学院最早的人体塑化标本,在全世界最大的人体标本生产基地做的,猜猜在哪,咱们中国的大连!塑化标本把标本从福尔马林中解脱出来,方便我们学习和研究,瞧瞧这骨骼,这线条,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梁觉筠微笑着为后面的瞪大眼睛的十几个老外翻译了,老外闻言后皆点头赞叹。夏奕诺轻声对陈甸甸说:“做了不少功课嘛。”换来陈甸甸挺胸抬头胸有成竹的回答:“那是,我以前是标本馆的志愿者!”   难怪这么专业,看来小夏同学是派不上用场了。   人体博物馆一共三层,场馆把标本按运动系统、内脏系统、循环系统、神经系统和感觉器官分区,有局部解剖、断层标本、全身人体等标本,足够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参观。等到大家参观完一楼的展厅,在二楼的演播厅看一些关于解剖学的录像之前,陈甸甸建议大家之后可以分开行动,选择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参观,在座都表示同意。   演播厅并不大,像是一个小型的电影院。灯光暗下来,大家眼神都被屏幕吸引。好在放的科教片字幕都是中英文的,省去了不少麻烦。夏奕诺瞥见前排靠右的梁觉筠。似乎梁觉筠很喜欢坐在某些位置的最靠右,就像上次学会汇报一样。屏幕的光反射到梁觉筠脸上,这侧脸真是让人赏心悦目,长而卷的睫毛,直挺的鼻梁,优美的唇线,整个人跟雕像似的。夏奕诺看到梁觉筠专心的看着屏幕,心下感叹认真的女人真美丽。   可为什么旁边的陈甸甸一直在座位上扭来扭曲,难道非得要配上鸡翅可乐和爆米花才搭调吗。突然觉得要介绍陈甸甸给柯定豪认识,两人一定很和谐。想到这里夏奕诺偷笑。   从演播厅出来大家便自由参观了,约定了一个小时之后在一楼大厅见。十几个老外自成了几个小分队,还有几个缠着梁觉筠不放。陈甸甸也带着几个人向三楼走去。其中有个蓝眼睛的小帅哥缠着夏奕诺问了好些专业问题,夏奕诺磕磕巴巴的一一回答了,最后帅哥表示要去洗手间的时候,夏奕诺大舒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的功课实在是太烂了,这不,在外国友人面前丢脸了。想起当年人体解剖学还真的学的很马虎。得了闲暇,索性就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休息,呆呆地看着外面,放空。   梁觉筠从学生中脱身出来稍作休憩的时候,看到了坐在窗前的夏奕诺。天气转凉,夏奕诺衬衣外面套着一件针织衫,依旧是马尾,依旧是牛仔裤和帆布鞋,简单舒适。她伸直了双腿,两手垂直手掌压在大腿下,眼睛无意识望着窗外。从那个眼神中,梁觉筠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人吧,不仅仅学院老师口中的,三好学生。   一个小时之后,众人在大厅集体之后,相互道别便各自散去。为了感谢陈甸甸和夏奕诺今天的帮助,梁觉筠提出请两人吃饭。   “好嘢,我有时间,夏师姐你呢?”陈甸甸积极响应。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我,好啊!”无意识的就答应了。明明原本和外婆说好了今晚回去吃饭的,于是趁着梁觉筠和陈甸甸商量去哪里的时候,借口去洗手间打电话给外婆。   “喂,外婆,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要和一个老师还有一个师妹一起吃饭,我妈下班你跟她说一声。”   “哦,好,那你自己好好吃饭,和老师和同学要好好相处……”   “恩,我知道啦,外婆你放心啦,那我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餐   五、晚餐   梁觉筠带夏陈两人去的学校附近的一家很有名的做混合菜的餐厅,地方其实是陈甸甸选的。菜还没上,三人闲聊,当然大多数时间是陈甸甸同学在说。梁觉筠许是觉得夏奕诺会尴尬,于是问了一些问题,大致就是夏奕诺现在在做什么课题,进展怎么样了。   夏奕诺讲了一下所做的课题和目前的进展,谦虚而低调。   陈甸甸立马接话:“梁老师你不知道,夏师姐可厉害了。一个人做好几个课题,三年做的工作比别人五年还多,发了好几篇大文章!”   梁觉筠赞许的目光投射过来,夏奕诺有点不好意思:“没有那么夸张,运气还不错。只是想要抓紧时间,做点自己的事情而已。”   “你很忙吗”,梁觉筠几乎脱口而出,显然自己并没有想要打听别人私事的意思,于是马上转了个话题,“听说现在国内博士毕业压力还挺大,提前达到毕业要求也是好事。”   “我以为夏师姐你准备博士期间后两年出国呢,你这样的不去国外做科研真是可惜了。”陈甸甸道。   “我喜欢做实验,喜欢去探索感兴趣的东西,但是对于未来的职业规划,我不想只是困在学术上。而且我也不觉得但凡做科研的就非得出国,国外很多条件的确十分吸引,现在国内也有很多做的十分出色的单位和课题组。况且我的英文水平不怎么样,哈哈哈。”夏奕诺说的是大实话,也有所保留。   梁觉筠点头表示赞同:“我同意你的观点,其实在国外做科研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中那样。科研应当是兴趣而不是负担。甸甸,等你再多做一段时间科研就会明白了。”   话音刚落服务员小姐就上菜来了,于是正好在这个话题打住。   菜大多是陈甸甸点的,这位吃货号称吃遍了C大周围的饭馆餐厅和摊贩的。梁觉筠不缓不慢地夹菜,夏奕诺还是细心地觉察到梁觉筠吃的不多,想了想之后才问道:“梁老师,C城的中餐您还吃得惯吗?”   梁觉筠放下筷子,笑说:“我可是C城人,在C城长大的。在美国的时候,每周家里面也都会做中餐吃,社区的华人聚会,大家带上自己做的菜,我也会参与,我喜欢中餐,还可以练习中文。C城的菜我当然是喜欢的。”   陈甸甸兴奋地说:“是啊。虽然我是北方人,但是这南方菜我也很喜欢呢。”   这句话顿时逗乐了夏奕诺,开玩笑说:“就没有你不喜欢的菜是吧,哈哈哈。”   梁觉筠也笑了,陈甸甸不乐意了:“怎么啦,我这才好养活好不好。哎,梁老师,您吃的很少啊,别是菜点的不合胃口,刚才都忘记问问您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忌口的。只不过今天胃口不太好。问你们一个问题,下午看过那么多的人体标本,你们不会有什么感觉,比如没有胃口之类的吗?或者,会不会感到有点害怕?”梁觉筠说。   “哈哈哈,原来如此。梁老师,我们可是医学院的,别说是标本,当初课都是亲手解剖过尸体了,下午这点简直是小菜一碟。您该不会害怕这个,哈哈。”陈甸甸立刻表示。   夏奕诺点头,说道:“是啊,习惯了。”同时真为陈甸甸捏把汗,有这么直接地说自己的导师的嘛。   “倒不是害怕,最近看了一部悬疑小说,有写到人体博物馆的,大概是有点代入了。虽然同在医学院,我以前是学生物学的,临床的接触得很少。”梁觉筠如是说。   夏奕诺道:“胃口不好也要多吃点。这胃啊,是人身上最重的部位,它一旦落在一个地方,就再也搬不走了,胃找对了地方,人也就找到了家。”话说得淡然,语气却十分笃定。   梁觉筠还是回味夏奕诺的这一句“胃找对了地方,人就找到了家”,陈甸甸就打断了她的思绪:“梁老师,您还看小说的啊,真没有想到啊!”   梁觉筠:“是啊,书籍是了解社会的好途径。而且我回国,也想要寻找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陈甸甸:“属于自己的东西?”   梁觉筠:“嗯,比如刚才夏同学说的,找对一个地方找到一个家。”   陈甸甸:“哦哦,梁老师是准备在国内定居了吧。回国好哇,解放区的天那是蓝蓝的天!”   梁觉筠:“恩?”   夏奕诺满头黑线,你这是招了一个怎么样的学生啊梁老板。   “额,她的意思是,共产主义好!”   得,说了等于没说。   这顿饭就是这样吃了一个多小时,梁觉筠并不是摆老师架子的人,有着中国人传统的矜持涵养,更有着美国人的民主开放。夏奕诺也是谈的来的人,陈甸甸更是口无遮拦,三人算是宾主尽欢。   饭后三人分别,陈甸甸回寝室,梁觉筠自是回教工宿舍,正好与夏奕诺同路。梁觉筠有点吃惊:“你住在教工宿舍?”   “是的,我妈妈是附属医院的医生,挂职在医学院临床医学系,所以在这里有套老房子,我就住了。”夏奕诺解释道。   “医学世家,很好啊,你母亲肯定为你骄傲。”   “可惜我不适合当医生,所以才放弃临床选择基础医学搞研究。”   “是吗?”   “嗯,医院,环境不太适合我。”   夜色已悄然降临,有夏天的夜风拂过面颊。两人一边简单的对话,穿过学校附近一条小路,便到了教工区。   “我住在二号楼,梁老师您呢?”夏奕诺想着怎么样礼貌又不失风度的告别,不知道为什么,单独和梁觉筠在一起,总会感到一点拘谨,即使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半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我也住在二号楼,没想到我们还是邻居。”   “哈哈,是啊。我住在二单元。”   “我在一单元。”   于是在二号楼前,两人相互道别之后,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可惜中间没有一个圆形水池。只是还不知道,有些人,哪怕没有水池,没有小提琴,没有一个浪漫的雨天,终究会遇见。   刚要转身的时候,夏奕诺想到什么,突然喊道:“梁老师!”   梁觉筠没想到会被叫住:“嗯?”   “那个,助教的事,其实你可以让我多干点事情的,不然我总觉得没能帮上什么忙,反而占了个闲职,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扑闪的双眼,俏皮却真诚的话。   梁觉筠闻言失笑,心想真是一个可爱的人。   “好的,我知道了,”梁觉筠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秋之山   六、秋之山   转眼就快到十一,紧接着便是医学院的院庆。除了每年学院组织的运动会,学术交流汇报,今年还有中秋节登山的活动,是学术宅们出去放风的大好机会。   D山位于C城下属的一个县,海拔一千多米,是C城最高峰。近些年大众对登山运动热情高涨,原本名不见经传的D山也吸引了周边不少驴友,甚至,山顶上还开了一个度假屋。游客们可以住在度假屋,也可以选择自己搭帐篷露营。此行选择的山路比较好走,沿途风景美不胜收,是一条老少咸宜的登山路径。报名参加的师生不少,大多数是学生,少数的单身年轻教师也加入了,坐了满满三辆大巴。   夏奕诺的计划便是露营,从帐篷到防潮垫到睡袋,装备齐全,俨然一副资深驴友的样子。惹得柯定豪大叫:“夏师姐,求包养!”因为说可以带家属,所以夏奕诺叫上了张季康,与其说是当家属的,不如说是当劳力的。硕大的登山包,怎么也要分配一些给季康。倒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更是替两人坐实了情侣的关系。   令夏奕诺意外的是,大巴在山脚停下,众人下车集合时,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梁觉筠。原本以为这样的集体活动,对于刚回国不久,性格看上去又有点清冷的梁觉筠应该是没有吸引力的。黑色的棒球帽,白色T恤,腰上系着一件红色的运动外套,黑色运动裤,棕色登山鞋,背上背着一个小型的登山包。如此运动打扮的梁觉筠,还是第一次看到。   梁觉筠回国后本就想到处走走,见见风土人情也好,放松心情也好,什么都好,算是在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余的休闲运动。从陈甸甸处得知学院的此次登山活动,没有犹豫就报名参加了。   陈甸甸远远就看到了夏奕诺,大声挥手打招呼:“夏师姐!”这一嗓子喊得,让梁觉筠的视线转到了夏奕诺身上。   夏奕诺穿了一件显眼的橙色T恤,和大多数人的轻装上阵相比,夏奕诺和张季康两人背上的装备的确是夸张了点,引人注目了点,怎么看,怎么都是夺人眼球的一对。   梁觉筠和陈甸甸走到夏奕诺面前打招呼,夏奕诺乖巧地叫道:“梁老师好!”   还没等梁觉筠开口,陈甸甸便开始八卦:“哇,夏师姐,这是你男朋友吧!姐夫你好啊!”夏奕诺顿时觉得三条黑线,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是懒得解释两人关系的夏奕诺,在梁觉筠面前就是不想让她误会:“这是张季康,我的发小,绝对没有任何男女私情的好朋友而已。”   “小宝!”这关系撇清得那么彻底,顿时让张季康很不爽,“我有这么让你丢脸嘛,至于这么着急解释。”   “呵呵,那个,不想大家误会嘛!”夏奕诺摸了摸额头。   梁觉筠看着夏奕诺的模样,有种清风拂面的感觉,而根据夏奕诺的说辞,显然自己原先误会了。于是向张季康点头致意,轻快地说:“那我们跟上队伍,准备上山吧!”   “好耶!”真不知道这陈甸甸是吃什么长大的,夏奕诺开始在人群中搜寻柯定豪的身影,该是介绍你们认识的时候了。   C城的秋天无疑是美丽的。山脚下有个村落,房前屋后,遍植桂花。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村中穿过,来到山脚下。正值桂花盛开的季节,香飘数里,沁人肺腑。从前听过一句话,“桂花开得愈迟愈好,因为开得迟,日子才经得久”,让人回味隽永,怦然心动。伤春悲秋是多愁善感的文人骚客的愁绪而已,少年何愁?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山顶进发,慢慢的就形成了几个集团,平时习惯锻炼的一拨人自然遥遥领先,而装备如此专业加上平时缺乏锻炼的夏奕诺不幸就只比垫底好一点。张季康一阵无语:“大姐,你的家伙大多数在我的包里,你倒是给点力啊。”   夏奕诺喘着粗气:“你都不知道我还带了什么好东西,怎么就知道我的包有多重。哎哎,很久没有锻炼了,等等我,不许自己先跑了!”   另一边梁觉筠从容地走在队伍的中间部位,同行的还有同实验室的一个年轻男教师,陈甸甸难得乖巧地在一边陪伴。想不到的是柯定豪居然出现在他们中间。   “嘿,陈甸甸?我叫柯定豪,夏奕诺师姐的师弟。以前你在我们实验室的时候,我们不是一个组的,开组会的时候会遇到,认得我吗?夏师姐之前还说要介绍我们认识。”   “咦,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被离心机削了下巴的!”   柯定豪满头黑线,那是当初自己刚进实验室不久,不小心被一台老式离心机飞出来的碎渣刮伤了下巴,结果到现在都一直被沦为笑柄。   梁觉筠倒是因为听到夏奕诺的名字,留心起一旁两人的对话。   “夏师姐告诉你的?毁我的清誉!”   “哈哈哈,夏师姐才不是那种人。其实我是听唐老师说的,他在教育我们注意实验安全的时候,以你做的反面教材。”   柯定豪要抓狂了,唐老板,这笔账我们今后慢慢算啊!!!   午饭是自备干粮,稍作休憩便继续上山。每每走过一段路,站在开阔的地方远眺,总是让人感叹山河壮阔,风景旖旎。   夏奕诺在体力不支的状况下还扛着沉重的相机拍风景,张季康抱怨小宝你倒是省点力气啊。夏奕诺悠悠地说:“康啊,哪次出去,麦麦不是扛着三四个相机的?”   说到麦世宁,张季康便讨饶:“好啦,我的错,不该说你。”   夏奕诺拍拍季康的肩:“我明白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经过一路走走停停,四五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山顶,有的人神清气爽,有的人叫苦连天。夏奕诺将沉重的登山包甩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筋骨。果然平时还是要多运动啊。正值日落时分,彩霞满天火烧云,众人皆忙着抓住夕阳合影留念。   按照学院的人员统计和安排,梁觉筠和一位女教师分在一个标准间,夏奕诺有房不睡。陈甸甸柯定豪等人,自然也是和各自同学分在了一起。至于张季康,对不起,自己去搞定房间。夏奕诺在度假屋附近找了一块空地开始安营扎寨,正好是观赏山顶景色极好的位置,和自己一样选择露营的还有几人,就在相隔不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     ☆、星之夜   七、星之夜   等到大家安顿好后,烧烤晚餐就开始了。原本想弄个篝火晚会的,考虑到安全问题,度假屋又可以提供工具和食材,组织决定——烧烤。几十人的大团队被分了很多烧烤小分队,夏奕诺和张季康被柯定豪拉去相熟的人坐在一起。   夏奕诺没有什么胃口,坐在烤架边一直帮别人烤东西,自己随便拣点蔬菜吃。周围的人喝酒吃肉的,气氛很好。炭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夏奕诺看得出神。   “发什么呆,小心有火星溅到,”张季康走过来揉乱夏奕诺的头发,“变冷了,穿件衣服。”   夏奕诺接过一件橙色的冲锋衣裹在身上,火光和衣服衬得她白皙的脸蛋红彤彤的,抱着双臂靠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我原本就是火星来的。”   张季康爽朗地大笑。   柯定豪端着一盘烤好的食物走过来,朝陈甸甸和梁觉筠的方向努努嘴,说道:“师姐,咱们过去逛逛?”夏奕诺点头,起身随柯定豪走了过去。   却撞见梁觉筠正被缠着要喝酒,一个男老师,喝得讲话都有点大舌头了:“梁老师,来,我们喝,感情深,一口闷!”   陈甸甸同学难得靠谱一回:“丁老师,梁老师都说了她不能喝,您就别逼她了。要不我替她喝了?”然后就豪气地接过酒杯,真的就一口闷了。啤酒而已,陈甸甸对自己的酒量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梁觉筠没有说话,只是轻拍陈甸甸的背,示意她少喝一点。   这丁老师却不依不饶,又嚷嚷着:“梁老师,这就是你不对了,哪有让学生替自己喝的道理。中国的酒文化可深奥着,不懂不要紧,来来来,我教你!”说着又是要敬酒。   梁觉筠皱眉,说道:“丁老师您喝多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哪知这丁老师蹬鼻子上脸:“不多不多,我清醒着呢,那个,小姑娘,给你导师满上!”   夏奕诺看不过去,上前拉住梁觉筠的手腕:“梁老师,刚才说的要向您请教一个问题,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呢?”话是说给梁觉筠的,眼睛却是盯着那醉醺醺的丁老师。   “好”,梁觉筠没有想到夏奕诺会突然出现,却并没有挣开夏奕诺的手,站起来说道,“丁老师不好意思,您慢用,我先走一步。”   一时间,夏奕诺顿觉自己的唐突,放开梁觉筠手腕,对旁边早就目瞪口呆的柯定豪说道:“你帮我看着甸甸,别让她喝多了。”   说完两人默契地朝着无人的方向走,梁觉筠没有说话,夏奕诺也保持沉默。走出几十米夏奕诺才开口:“那个,不好意思,梁老师,我看他一直劝您喝酒才……其实你知道我并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你的,是吧?”   远离了刚才嘈杂的环境,山顶的风吹来,凉飕飕地拂过哦哦哦面颊,眼前的这个白净的女孩子让自己感到异常的温暖。   因为对方一直没有讲话,只是看着自己,夏奕诺有些不安:“梁老师?”   梁觉筠回过神来:“怎么会呢,我应该谢谢你!我们去附近走走吧,那里确实太吵了。”   见梁觉筠并没有介意,夏奕诺开心地说:“好啊,不如我带你去我的大本营吧!”   “大本营?”   “就是我今晚露营的帐篷,已经搭好了。”   “好啊。”   帐篷搭在视野极好的一片空地上,夏奕诺拿出野餐垫仔细地铺在帐篷外边,然后挂起一盏复古的野营led灯,请梁觉筠坐下。   梁觉筠觉得夏奕诺真是太有趣了:“那就打扰你和你的小天地了。”   “没事,您随便点就行了。”   梁觉筠也轻快地说:“那夏同学你也不要总是您您的称呼我,尤其我不是你的导师,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我都已经习惯了以前,大家一个实验室的,不会刻意去区分老师和学生,大家更像是同事关系,直呼其名,自在一些。”   “是啊,但是这是在中国,直呼其名就太不礼貌了,而且别人听见,也会觉得不尊重。”   “那你就私下叫我名字,本不是师生关系,我也比你大几岁而已。记住,不要用您,我听着太别扭了。”   “要不我就叫你师姐?恩,不错。那你也不要叫我夏同学了,唐老师还有学院里很多人,都叫我小夏。”   小夏?之前听到张季康多次称呼夏奕诺为“小宝”,所以小宝应该是很亲近的人才叫的吧。   “那可不可以再冒昧问一句,师姐你今年几岁了?”夏奕诺笑嘻嘻地问道。   “二十七。”   “哇,那你岂不是二十四五岁就拿到了博士学位,厉害!”   “美国学制没有国内那么严格,换做你,你的成绩也足够拿到了博士学位了。”   “这个,实话说我还真的不着急。”   说话间,夏奕诺的手机响起,是张季康打过来问刚刚怎么了。夏奕诺说没事,已经回到帐篷这里了,和梁老师聊聊天。张季康叮嘱注意安全之类的,夏奕诺应承说好,没问题,放心吧。   “我听那个和你在一起的男生,张季康?叫你小宝。”梁觉筠问。   “我们不是在一起啊,是普通朋友而已”,夏奕诺急忙解释,“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他从小住我家隔壁,所以也是这么叫我。”   “哦,其实,以前我妈妈也叫我小宝。”梁觉筠笑着说,但是并不像在开玩笑。   “真的吗,好巧!”   “是啊,不过后来就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为什么?”   “她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关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小的时候,妈妈总是小宝小宝的叫我,我爸说这样会宠坏小孩子,他从来都是叫我全名。后来妈妈去世了,也就没有人叫我小宝这个名字了。”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倒是我讲这些事情,你不要介意才是。”   “不介意!我不想勾起你的伤心事。你看我,说了这么久,坐在这里也挺冷的,都没有请你吃点东西。”说完夏奕诺就拎过自己的登山包,开始往外面掏东西。   柠檬水,面包,牛奶,牛奶,牛奶,记事本,急救药箱,还有一支红酒!准确的说,还有开瓶器和几个袖珍的酒杯。谁来解释文艺青年夏奕诺的思维模式。   “你包里装了那么多东西?!”   “那个,以备不时之需。中秋佳节,本应赏花赏月赏秋香的。”   两人默契地对视而笑。夏奕诺这个人,真是令人惊喜。   “我的酒量极差,”梁觉筠实话实话,“但是既然要赏花赏月赏秋香的话,就喝一点好了。”   夏奕诺笑着开酒瓶,倒了两杯酒:“我也不会喝。我和季康有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叫做麦世宁,她很喜欢喝酒,也懂得喝酒。她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工作,所以这瓶就算是给她带的。”   “能有这样的朋友一起长大朋友难得。”梁觉筠感叹。   夜深了,山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夏奕诺拿出一条薄毯子递给梁觉筠。梁觉筠见只有这一条毯子,没有接,问到:“那你呢?”   “我?我的衣服比你厚,而且喝点酒就暖和了。”说完把毯子直接搭在了梁觉筠的身上。   层峦叠嶂中的最高峰,没有遮挡,视野开阔。天气很好,一眼望去是蔚蓝的天空下连绵起伏的山峰,抬头则是漫天的星星,肆无忌惮,闪闪发光,仿佛离自己很近很近,触手可及。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各自喝酒。秋夜的风呼啸而过,夏奕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梁觉筠身体朝夏奕诺挪了挪,拉近两人的距离,把毛毯的一边搭在夏奕诺身上,唤了一声:“小夏?”   “嗯?”夏奕诺反射性地应道。   “其实,我妈妈去世的那年暑假,是在晚上,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们在同一辆车,我看见她流了很多血,却不知道怎么办。她在最后的时刻都一直在安慰慌乱哭泣的我,告诉我说,小宝,不要害怕,妈妈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守护着你。那天,也像是这样,漫天的星星。”   “梁老师……”   “Hey,说了不要叫我老师啦。”   “师姐……”   梁觉筠轻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些陈年往事。我们中国人不是喜欢说,酒后吐真言吗?我就向你吐吐真言,我在C城朋友也不多。”   “师姐……”,看到梁觉筠酒后微红的面颊,以及因为刚才的一番话,夏奕诺觉得喝下去的酒一下子冲到了脑子,心疼得想要把眼前的人抱入怀中。   “I’m OK,不要担心,好久没有这样轻松的讲讲话了,我要谢谢你。”   “相信你妈妈也希望你能够过得开心快乐。”   “嗯。”说完,梁觉筠竟把脑袋靠在了夏奕诺的肩上,吓得夏奕诺一动不敢动,手捏紧了酒杯。   过了几分钟,都不见梁觉筠都什么动静,夏奕诺轻声唤道:“师姐?”再低头一看,原来梁觉筠睡着了!酒量果然极差,只是喝了一杯红酒。但是外面气温这么低,要是这么睡,非得感冒。   “师姐,醒醒,我们回去吧。在这里会感冒的。”   “嗯……”梁觉筠被夏奕诺叫唤,无意识的应了一下,便不再有声响了。   没办法,总不能把梁觉筠扛回房间,那就让她睡在自己的帐篷里面去吧。于是夏奕诺把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梁觉筠半搀扶半抬到帐篷,打开睡袋,替梁觉筠脱去了鞋子和外套,扶着她躺下,拉上睡袋的拉链,动作一气呵成。在褪去梁觉筠外套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件白色T恤,凸显出来的身体线条,突然让夏奕诺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子梁觉筠,夏奕诺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心疼是因为梁觉筠酒后的一番真言,一个孩子亲眼看到母亲离开自己,这么多年缺失母爱;好笑是因为现在那个冷静的梁老师,居然躺在自己的木乃伊式睡袋里,整个人像一只可爱的蚕宝宝。虽然有帐篷防潮垫和睡袋,还是觉得会冻着梁觉筠,夏奕诺悄悄拉上帐篷回到度假屋,向前台借了一条干净的被子,一路小跑回到帐篷,看到还沉睡的梁觉筠,把被子盖在睡袋的外面才安下心。   收拾了散落的物件,夏奕诺面对的问题是:今晚睡在哪里?帐篷虽然有足够的空间,但是防潮垫和睡袋只备了一份。也不可能把喝得迷迷糊糊的梁觉筠一个人丢在这里,所以今晚自己就只能凑合一下了。夏奕诺折回度假屋,好歹又从前台拿来一张被子。   夏奕诺钻进帐篷,披上被子,靠着帐篷一角,双脚弯曲手臂抱着膝盖。低头看到身边梁觉筠的睡颜,安静老实得像个孩子。夜很静,夏奕诺有一种被吸引,被调动,被充实的感觉,愿意为她的开心而开心,悲伤而悲伤。   晃了晃脑袋,夏奕诺想,也许是自己也喝多了吧。不知不觉,就这样蜷坐着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黎明破晓前   八、黎明破晓前   到了后半夜,梁觉筠酒醒,裹在睡袋里有点难受,一翻身就感到异常,一个机灵坐了起来。看到了坐在旁边睡着的夏奕诺,立刻明白过来。再看到自己身上的睡袋和被子,以及夏奕诺单薄的衣着披着被子坐在那里的样子,心里顿时一片柔软。   她这么久就一直这样睡着吗?看了一眼手表,凌晨四点。梁觉筠从睡袋里钻出来,轻声叫唤:“小夏?”夏奕诺正困着,根本没有要醒的样子,只是皱了一下眉,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继续睡。   梁觉筠见状,索性就把夏奕诺轻轻扳倒在防潮垫上,还不等给她盖好被子,夏奕诺就翻了个身,伸手把被子裹好,继续安然入睡。梁觉筠看着她的样子,忍俊不禁。安顿好夏奕诺,梁觉筠穿上外套,拉开帐篷,悄悄走了出去。   外面可真是冷,全然不是前半夜的光景了。风很大,吹的头发都乱了,难怪露营的都要带上那么多的专业装备,这个时候,穿羽绒服也不为过。酒后睡了一觉,梁觉筠感到异常清醒。她并没有走远在,只是站在帐篷边。抬头依旧是漫天的星星和皎洁的月光。一时间,关于母亲,关于父亲,关于在美国成长的点滴,关于Tracy,全部涌了上来。有一霎的迷失感,但是并不似从前那般混沌和伤感,现在,更多的清晰和释怀。还有一个叫做夏奕诺的人,出现在交错的回忆中,她那闪亮又坚定的眼神。   夏奕诺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的时候,梁觉筠从对面走过。夏奕诺疾步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但是却被拦在斑马线的另一边,眼睁睁看着梁觉筠越走越远,着急地大声叫出来:“不要走!”一下子就惊醒了。居然不见梁觉筠,而自己睡在原本属于梁觉筠的位置。   也不管单薄的衣着,夏奕诺拉开帐篷,抬头看到站在十米开外的梁觉筠。梁觉筠也听到了声响,回头看到夏奕诺焦急的眼神。   “师姐!”   “我在这里。”   “你怎么跑出来了,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夏奕诺抓过梁觉筠的双手,触到一片冰凉,“这么冷,感冒了怎么办?”   梁觉筠抽出一只手,反手覆上夏奕诺的手轻拍,说:“没关系,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哦,保温壶里有热水,要不要喝点热水?”   “好啊。之前喝了一点酒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那个被子和睡袋,谢谢你。”梁觉筠眼波流转,柔声说。   夏奕诺去拿保温壶,却觉得自己在梁觉筠面前总是有点笨拙,而梁觉筠现在的眼神太容易让人沉溺。   梁觉筠上前接过杯子,“看日出吧,等等时间就差不多了。”   “恩。”   把防潮垫铺在地上,两人再次并肩坐下,等待东方鱼肚白。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梁觉筠说。   “当然了。”   “那次吃饭,你说的,想要留出时间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什么样的事情?”   “游山玩水,笑傲江湖。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夏奕诺穿得红橙橙一片,眉眼间单纯干净,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名中学生对于未来的那些天真的期盼。   “哈,我知道,《陋室铭》!”   “咦,差点忘记了。师姐你是什么时候出国的?”   “小学毕业之后。不过我家邻居叶太太开中文班授课的,我跟着学中文。《陋室铭》也有教过。”   “了不起!国内的学生虽然都学过,也不见得记得。”   “我只是一知半解,哪里像你说的那样了不起。这些年,英文倒成了我的母语了,等到你发现很多话脱口而出是英文,而且专业术语根本不知道用中文怎么说的时候,是不是有点可悲?”   “至少你在学习。现在国内的中小学教育,都是要学好英语英语的。我的高中语文老师这么说,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语文。可见现在学生和家长对中文教育的不重视。大学很多专业为了和国际接轨,也都是双语教学。”   “也是,还是应该先学好自己的母语,是一种文化的传承。”   “现在的很多小孩子啊,就是要吃点苦才好。”   “说的你自己年纪多大,吃了很多苦似的。”   “哈哈,不好意思,鄙人偶尔愤青。我有个年纪很小的弟弟,家里人常常这样教育他。”夏家小男生,不知道你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姐姐一直很期待。   “那你怎么看待人生承受的苦难?”梁觉筠似乎有点想要刨根问底。   “苦难?我想想,苦难酿造了更真实的人生,是宽容和体恤的资本。只是苦难一旦沉沦,比人的沉沦更龌龊更可怕。升华的苦难才是无价之宝,是人生的财富。”   “升华的苦难?”   “嗯。人生不是只有幸福和快乐,适当的苦难,是一种体验。人生本就是一场体验。”   “如果这种体验当中,伤痛多过快乐呢?”   “现实生活难免诸多的束缚和羁绊,如果真的那样,我只希望可以活得简单纯粹。但是我相信,总会有人带你走出阴霾,就好像这在黎明破晓前的山野,会有一盏雾灯,为你指引出路。”   梁觉筠不再接话了,只是怔怔看着远方的天空。东方渐渐显出鱼肚白,而头顶还是星空一片,西边的月亮也还挂在那里。三者汇成奇特的景象。   我们忽略了生活中很多的风景。从黎明到黄昏,从大地到天空,都是大自然的瑰宝。人生的悲欢离合,欢喜雀跃和受伤流泪,都是对生命的灌溉。据说黎明前是最黑暗的,万物悄然等待东方破晓的那一刻,仿佛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而梁觉筠的心里,冉冉升起的清明和温柔,是夏奕诺未曾知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回程   九、回程   这世间好风景很多,在乎的是和你一起看风景的人。在太阳冲破云层,越过地平线的那一刻,梁觉筠感受到清晨阳光洒在脸上,像是经历了一场重生和救赎。   不远处传来雀跃的呼喊声,应该也是在看日出的人。夏奕诺拍拍手站起来,低头看梁觉筠只是坐在那里对自己笑,便伸手拉起她,向刚才呼喊声的声源地挑眉,梁觉筠会意,站起身,夏奕诺清了清嗓子说:“一,二,三!”   两人一起朝着空旷的山谷释放最疯狂的呐喊。   喊完之后,用尽了气力,两人看着对方不禁哈哈大笑,夏奕诺还是第一次看到梁觉筠如此畅快开怀的笑容,心下十分高兴。   梁觉筠:“小夏,谢谢你。”   夏奕诺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挂着笑容,开始弯腰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儿,夏奕诺突然抬头,眨了眨眼睛然后认真地说:“师姐,你可以当我是朋友,跟我说你想说的任何事情,但是不要跟我说谢谢。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   没想到夏奕诺会这样说,梁觉筠还是说道:“好,我知道了。”   两人均没有睡意,索性就合力拆了帐篷,收拾东西,做实验的人动手能力都是极强的,这一点男女通用,要不怎么很多文科男遇到了理科女就自愧不如了呢。登山包重新被各种装备塞得满满的。梁觉筠询问要不要帮忙拿东西,夏奕诺摆摆手拒绝,说等下会把行李分担给张季康。   时间尚早,清晨的山上空气很好,两人慢步走向度假屋。梁觉筠的行李包括手机都在房里,昨天没有回去,怕是同屋的刘老师会担心,况且昨天爬过山还没有好好洗漱,身上难受,两人各自回房。   走之前梁觉筠对夏奕诺说:“等你一起吃早餐。”   “好”,夏奕诺听言高兴地答应,转身准备回房,突然又转身说道:“我的电话号码……”   “我有你的电话号码。”梁觉筠说。   “啊?”夏奕诺没反应过来。   “你在邮件里说了。”   “哦,呵呵,那一会儿见。”梁觉筠还真是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当时未曾谋面的助教,手机号码就记录下来,以便不时之需。   不知道是哪个人说的,说洗澡的时候是思考问题的最佳时刻。回房冲澡的夏奕诺,任热水从头浇到脚,才觉得昨晚到现在,像是一场梦。   人与人之间就是有一种奇怪的磁场,吸引对方的靠近。一开始以为只是好感,等到在心中生根发芽才知道那个人已渐渐占据了整个胸膛。它像是瓶中等待发芽的种子,永远不能确定未来是否美丽,但却真心而倔强的等待着。   早餐并不是想象中的单独进餐,而是遇到各路的熟人,看来大家都起的挺早的,整个餐厅俨然就变成了一场热闹的聚餐场地。张季康一见到夏奕诺就急忙忙地跑过来,向梁觉筠打了个招呼,便问道:“小宝,等下你是回学校还是直接去三河山庄?”   夏奕诺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外婆的生日,老人家不喜欢去酒店铺张,李青岚早早安排好,在三河山庄的家里为外婆做寿。而张季康一家作为老邻居老同事和老朋友,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夏奕诺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的梁觉筠,对张季康说:“直接过去吧,晚上我回学校。”   张季康应道:“好,那等下一起回去,我去给我妈打电话。”说完就走开了。   张季康一走开,夏奕诺就对梁觉筠说:“今天是我外婆的生日,我要回我妈妈家里为外婆做寿。七岁时,我父母离婚,我一直和外婆住在C大的教工区,也就是和你同一幢的楼。上大学的时候我住在学校宿舍,外婆搬去和我妈同住。读研之后,我自己住在老房子里。我妈和现在的丈夫住在三河山庄,那边离他们单位比较近。张季康和我一起在C大的教工区长大的,后来他们家也搬到了三河山庄,他爸爸也是C大的老师,他妈妈是我妈妈是医院的同事。”   绕口令似的一大串话,梁觉筠有点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过来。夏季诺看梁觉筠的样子,又问道:“我是不是说的太快了?没有说明白?”就是不想要梁觉筠对自己和张季康的关系有半点误解的小心思。   “我明白了。”   “那就好。”   回程不再是昨天的徒步登山路线,而是坐大巴沿着盘山公路下山。早餐后不久,大部队整理行装,踏上归程。夏奕诺被熟人咋咋呼呼地拉上了其中一辆车,眼睁睁看着梁觉筠和陈甸甸,居然还有柯定豪,上了另一辆车。   车子出发没多久,收到了梁觉筠的短信,简单的一句:“祝你外婆生日快乐。”夏奕诺捧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道:“好的,替外婆谢谢你。”   和张季康一起到三河山庄时已经是傍晚,家里早就是一派热闹。李青岚,李杜,李修恒,舅舅,舅妈,以及一些世交好友都在了。   夏奕诺和张季康进门,两人皆是昨天的装扮,张母迎上来替两人卸下了硕大的登山包,一边嗔怪张季康道:“你看看你,也不照顾好小宝。”夏奕诺忙说:“阿姨,是我硬拉季康参加我们院里的活动的,我可是把重的东西都让他背着了。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让叔叔阿姨们久等啦!”说完跑到外婆身边,狗腿地说:“外婆生日快乐!嘿嘿!”   “知道你嘴巴甜!”外婆笑道,“快去洗洗手,这风尘仆仆的。”   舅舅李青峰从厨房钻出来,拉住夏奕诺:“小宝,你叫声沐沐,这会儿她那边也早上该起床了,这孩子,今天也不打个电话过来。”   夏奕诺说好。   李沐者,李青峰之女,夏奕诺之表妹也。年方二十,在伦敦念大学。   “沐沐,起床没?”夏奕诺发过去一段语音。   过了好一会儿,那头才传来一段懒洋洋的声音:“刚醒,干嘛啊?”   “干嘛?我外婆,你奶奶,今天大寿,不想被舅舅念死就赶紧献身请安。”   电话马上响起,对方兴冲冲嚷道:“夏小宝,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快让奶奶接电话!”   夏奕诺把手机递给外婆,说是沐沐,外婆开心地拿过去听电话。也不知道这小祸害在那头说什么,逗得外婆乐得合不拢嘴。   都是至交亲友,也不必讲究太多礼节,一晚上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很是开心。夏奕诺特地告诉外婆:“我告诉我们学院一个老师今天是您的生日,她让我向您问好,祝您生日快乐!”   “好,好!”外婆开心地点头,看到一大家子的,着实太高兴太满足了。   结束之后,李青岚本想让女儿留在三河山庄过夜的,夏奕诺说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以及第二天一早要去实验室。于是李修恒开车送妹妹回C大。   半路李修恒突然说:“小宝,改天你有空,我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谁啊?”夏奕诺惬意地靠在副驾上,闻言警觉。   “齐谦,一个哥们儿,现在和我一样,也在C附医院。”   就知道没有好事。   “哥,怎么你也开始了?”夏奕诺气结。   “哎呀,你也24了,外婆上次不是说了嘛,找大师给算命,说是咱们家小宝本命年会走桃花运的,哈哈哈哈。”李修恒幸灾乐祸地说。   “你还笑,什么年代你还信这个啊。”   “外婆说了,宁可信其有!让她老人家安心呗。”李修恒安慰道。   “肯定是你,为了保全自己,把我推出去。”   “哈哈,别冤枉我啊,我被外婆催婚会比你少吗?”   “好啦,到时候再说,最近很忙啦。”   夏奕诺回到自己的小窝,收拾东西,洗完澡,人也清朗了不少。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两天累的够呛,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另一边,梁觉筠早早地就躺下了,一天多的行程还真的有点累,回想起来,心里填的满满的。夏奕诺的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苦难酿造了更真实的人生。”   “升华的苦难才是无价之宝。”   “人生本就是一场体验。”   “总会有人带你走出阴霾。”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   梁觉筠讶异于自己向夏奕诺吐露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私事,并且被夏奕诺寥寥几句,击中了藏在心底十几年的心结。时间最终带走了伤痛和无奈,还是因为这星空和日出,以及那个叫做夏奕诺的人说的话,温暖了这颗漂泊的心?回来,看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世无宁   十、世无宁   十一月是夏奕诺最喜欢的季节。深秋的清冷,连带脑子都灵光一些了。最近有一些实验上的新想法,忙忙碌碌的倒也不错。日子照旧那么过着,周末也会回李青岚或者夏炎的家里吃个便饭。不知道梁觉筠最近忙不忙,助教的事情也不曾再说起。   学校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地方,也是一个残酷的地方。残酷的在于,一代新人换旧人,而自己一直在那里。等到你变成一个老博的时候,再去看看那些稚气青涩的低年级本科生,回想到当年的自己,只是笑笑,因为那年的自己,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夏奕诺和张季康一起长大的另一好友麦麦,大名麦世宁,总是说,长期待在同一个地方人的心智容易不健全。夏奕诺说是啊是啊,所以麦麦你的世界根本没有办法宁静,叫什么世宁,应该叫不得宁。大学毕业之后,麦世宁算是完成了父母的任务,接下来的几年,做了杂志社的特约摄影师,拿着相机走世界。每走一段,麦麦总会寄明信片回来,简单的诉说旅途进程。在麦世宁的眼中,在路上远远比安定下来有意思,寻找和探索从没有停止。难为了麦家二老,麦太太是外语系的,算是思想开明,可一心希望“世宁”的历史系麦教授,提起这个女儿就跳脚,无奈老婆就一个宝贝女儿,只能一声长叹了。   麦世宁毕业于美术系摄影专业,在外人看来应该是个地道的文艺青年。曾经大家在一起讨论过这个问题,麦世宁非常不满现在社会对文艺青年定义的妖魔化,怎么动不动就无处安放青春了?看过几本琼瑶亦舒安妮宝贝,就敢说自己是文艺青年了?文艺青年也不是非得要玩摇滚乐玩Indie,撰稿写诗写乐评,养猫种花做甜点。同样是才子,不还分窦唯和方大同呢?   最后麦世宁拍拍夏奕诺的肩做出总结:“还好我们都是接地气的普通青年,我呢,文艺点,你呢,闷骚点,季康呢,二逼点。”   可是麦世宁的偶像是古龙,那个既是侠客,也是浪子的古龙。   能够飞是件多么美妙的事,像鸟一样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飞过一重重山峦,飞过一重重屋脊,飞过手里总是拿着把戒尺的私塾先生的家,飞过那条拼了命也游不过去的小河。醒来时虽然还是软绵绵的躺在床上,那种会飞的感觉却还是像刚吃了糖一样甜甜的留在心里。   所以麦世宁在大学毕业之后,担任地理杂志的摄影师,开始全球各地跑。   张季康从小就喜欢麦世宁,青梅竹马,喜闻乐见。两人高中的时候在一起,大学毕业张季康被分手。麦世宁留下一句话,如果等我回来我们还相互有感觉就还在一起。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年前麦世宁在阿姆斯特丹因为拍一组室外照时扭伤腰,不知道触到了什么点,情绪失控,思乡情结暴涨到痛哭,是夏奕诺请假飞过去照顾了她一个礼拜。期间张季康就跟着夏奕诺在阿姆斯特丹落脚,却不现身。夏奕诺甚至质问为什么你人都来了却不站出来,其实你知道麦麦喜欢你从来都没有变过。张季康流下男儿泪说你不懂的,但只要是麦麦想要的,我都愿意去做到,去遵守我们之间的承诺。   夏奕诺对麦世宁说,你这么能作,好在这辈子遇到的人是季康,那个不会用爱去束缚你,愿意为你等待,无条件包容你支持你的张季康。夏奕诺也曾问过张季康,究竟喜欢麦麦什么。张季康的回答可以让人掉一层鸡皮疙瘩:“我就是喜欢她豪放不羁的外表掩饰下的一颗容易受伤的温柔的小心心。”   有的时候夏奕诺很羡慕麦世宁,羡慕那些有梦想,并且肯为梦想去冲动的人。麦世宁说,其实你夏小宝才是那个最能作的,多年来守株待兔,结果兔子全都撞死了,也没见得你抓住哪一只,因为你根本就是在等一头和你一样倔强的牛。   夏奕诺听了一笑,不置可否。   眼见毕业之后三年多过去,在澳洲的麦世宁突然发了一封邮件告知:“我要回来了!北京时间本周六下午两点,准备好鸡鸭牛羊夹道欢迎吧!”   夏奕诺正在做实验,张季康一个电话飞过来,柯定豪瞅着来电显示张季康的名字,赶忙接了,冲过去递到夏奕诺耳旁,八卦之心路人皆知。   “小宝,你收到邮件了吗?!麦麦要回来了!”张季康激动地说。   “收到啦。正准备忙完跟你商量呢。”   “那,一起去接机?”   “当然了。回头再说,先挂了啊。”一记飞眼,柯定豪乖乖挂了电话,嘟囔道:“干嘛对人家这么凶。”   周六张季康起了一大早,收拾自己,在花店买了一束花。夏奕诺给他打电话,告知午饭后就一起出发。碰头之后,看到拿着一束花神采奕奕的张季康,夏奕诺调侃道:“啧啧,康啊,真是上心啊!值得表扬!”   一向大大咧咧的张季康倒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懂的。”   夏奕诺正色道:“这么多年了,麦麦回来之后,好好谈谈?”   “我知道,心里有数,放心吧。”   “太好了,我可不想再当你的挡箭牌了!”夏奕诺伸了个懒腰,心情舒畅。   “切,行了吧,还不知道谁是谁的挡箭牌呢!”张季康无语,这些年都是谁站在前线替夏奕诺挡桃花的,落井下石如夏小宝。   一路说笑,讲起多年前的旧事,心里涌动着老友间的深厚情谊。到机场停好车,便到闸口等着了。张季康有点焦急地不断抬头看指示牌,夏弈诺鄙视他叫他冷静等到终于开始有人出来,两人凑上前去张望。不一会儿,两人几乎同时看到一个风衣墨镜外加两个大箱子的拉风女子信步走来,那身材那风姿,不是麦世宁是谁。   “麦麦!这里!”张季康激动地叫唤了一声。   麦世宁循声望去,看到老友,开心的加快脚步,张夏两人亦迎上去。麦世宁甩下行李箱,第一时间给你夏弈诺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松开夏弈诺后,又大大方方拥抱张季康,才高举双手宣布:“我胡汉三回来了!”说完搭住两人的肩膀,一时间,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   夏弈诺开心嚷嚷:“终于舍得回来啦!”   张季康这才把花递上去,说道:“麦麦,你回来,我们很开心。”   满眼都是宠溺和迷恋,张季康的眼神让夏奕诺觉得自己的瓦数是不是有点高。   麦世宁大大咧咧接过花,顺手将行李交给张季康,说道:“行啦!我们晚上好好庆祝庆祝!”   “不先回家放行李吗?”夏奕诺问道。   麦世宁挑眉,“其实呢,我还没告诉老头老太我回来了!”   “啊?!还真是你的风格。”夏奕诺真是替麦家二老叹一口气。   麦世宁跺脚撒娇:“哎呀,都已经这样了,我们先去吃饭再说,我都快饿死了。”   “好,先吃完休息一下再通知麦叔吧,我打电话订餐厅。”   张季康同学请问你的原则呢?   可是,爱要什么原则?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人都会   十一、每个人都会   好巧不巧,刚踏进餐厅,夏奕诺就看到靠窗位置的梁觉筠。张季康提前打电话订了包厢,三人走过餐厅的长廊,夏奕诺只看到坐在梁觉筠旁边的男人,白净的脸庞,挺拔的身材,眼神清亮,笑容亲和。   此人名叫程途,是梁觉筠大学时代的校友。初初相识,程途对梁觉筠一见倾心,不管不顾追了好几年,被拒绝了不知道多少遍都执意坚持。梁觉筠没办法,甚至拜托实验室的某位师兄客串自己的男友,结果还是被揭穿。最后梁觉筠只好对程途实话实说:“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不会和任何男人在一起,因为我喜欢女人,而那个人你也认识,Tracy,不过她对我没有什么。这次真的没有骗你,也希望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一番话怔得程途愣了好几分钟。最后郑重地说:“好的,我尊重你的决定,以后不会纠缠你。但是有一天如果你想要结婚,或者想要找一个男朋友的,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梁觉筠答应了,自此两人成为了好朋友。程途专业国际贸易,免不了飞来飞去,此次出差,虽然不是很顺路,还是拐到了C城看看梁觉筠。   “在这里过的怎么样?”   “很好,很单纯,C城的环境很好,有山有水,东西也合胃口。”梁觉筠回答。   “就怕你离开那么久,都没有什么亲人朋友。”   “还是认识了一些新朋友的。有一次甚至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小学同学,一眼就认出了我,你说巧不巧。转眼就快二十年了。”   “世界说大挺大,说小还真小。这大概就叫做,人生无处不相逢。”程途举起酒杯向梁觉筠致意,梁觉筠以茶代酒,两人相视而笑。   “听说Tracy订婚了?”程途还是忍不住问。   “是的。”   “你怎么样?”   梁觉筠笑问:“我能怎样?放心吧,我早就已经放下了。”不是自己的,放手才是解脱。   程途闻言,抿嘴笑得和煦:“那就好。”   “这次要在C城待几天?明天带你转转?怎么说我也是半个地主,该尽地主之谊的。”   “算了,今天还是偷空过来的,明天下午的飞机就得回去了。”   “那好。圣诞节的时候我应该会回旧金山。”梁觉筠随意提拉着茶包,并不喝。   “也只能这样了,”程途看着梁觉筠,“你知道,我一直在这里。”   梁觉筠抬头看着程途的脸,认真地说:“我知道,也你知道的,我不想耽误你。”   程途笑道:“嘿,不要以为我只在等你哦,我只是在等对的人而已。”   “其实我也是,不等Tracy,是等对的人而已。”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再次举杯轻碰了一下。有些话,不说出来也会心知肚明,这种感觉很好。   另一边,麦世宁兴致很高,点了一桌子的吃的。张季康也是很开心。麦世宁热血沸腾的讲了很多在外的趣事见闻,多次举杯,末了才说:“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真的吗?”张季康冲口而出,“那个,我是说,决定了?”   夏奕诺也饶有兴致地等着麦世宁的答案。   “决定了。玩够了,该收收心了。”麦世宁停下手中把玩的杯酒正色说。   张季康低头,低头的瞬间夏奕诺看到他红了眼眶。三人静默了几秒了,麦世宁继续说道:   “以前总想着出去,现在看够了玩够了,谁不说咱家乡好呢,况且家乡人民还那么淳朴热情,是吧,我家老爷子不一直想要我回来学乖的吗。我辞职了,打算休息一阵子,然后再作打算。”   夏奕诺轻轻拍了拍麦世宁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张季康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开口说道:“麦麦,你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小宝都永远支持你。”   三只酒杯轻碰,有的感情,是不需要问,不需要答,只需要理解和支持。   酒足饭饱,见夏奕诺有点懒洋洋的,麦世宁问:“小宝,是不是喝多了?”   “没事,有点太饱了。”只是想到梁觉筠在外面和别人吃饭,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刚才是不是应该上去打个招呼的,但是那又如何,这好像是人家的私事。   “来,开始酒后吐真言环节,跟姐姐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艳遇!”   张季康闻言大笑:“她呀,医学院女神,可惜在修炼,不近男色。”典型的落井下石。   “欠揍说话啊。”挥动拳头到张季康面前。   “哈哈哈哈!”这边还有同样幸灾乐祸的“不得安宁”。   “还是想想等下回家你家老爷子怎样招呼你吧!”   “哦漏!”,麦世宁夸张地伸手向天一阵乱挠,做咬牙切齿状,“主公,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靠近你   十二、靠近你   天气越来越冷,傍晚竟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正值下班时间,夏奕诺匆匆下楼,准备回去吃晚饭,没想到竟在学院大厅门口看到了梁觉筠。   “师姐!”夏奕诺走过去,打招呼。   梁觉筠上身V领灰色毛衣,外套搭在小臂上,下身黑色紧身裤,款式简单的黑色皮鞋衬托出细长的双腿。一头咖啡色长直发,化了淡淡的妆,简单而不失时尚,尽显知性。   “小夏,好巧啊!”梁觉筠只提着包,显然是没有带伞。   夏奕诺和梁觉筠并肩而立,一阵风吹来,夏奕诺蓝色波点衬衣外面的披肩式开衫,随风飘动,随性有型,动人心弦。   “站在这里,没有带伞吗?”明知故问。   梁觉筠微微皱眉,点头到:“是啊,没想到突然就下雨了,正等着雨变小。”   “我带伞了,反正顺路,不如一起吧!”夏奕诺晃晃手上的伞。   梁觉筠抬头看了一眼雨势,再瞧见夏奕诺干净的纯白休闲裤,说道:“这么大的雨,一把伞,怕是两人都会淋湿。你先回去,我再等等雨停。”   夏奕诺眨眨眼,想了一下,说:“谁说只有一把伞的,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不等梁觉筠反应,就迅速折回楼梯口往地下车库走。   十分钟不到,一辆银灰色的Q5就滑到梁觉筠身边。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天色暗下来看不清是谁。夏奕诺探过身子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喊道:“师姐!上车吧。”   梁觉筠惊讶了几秒,看清楚是夏奕诺才迅速上车,顺手系上安全带,舒了一口气,转身对夏奕诺说:“原来你去取车了,还以为你跑去哪里了呢。下雨天外面黑乎乎的,突然戴上眼镜,一下子看不清楚是你。”   夏奕诺用手指托了一下眼镜的黑框,解释道:“有一点散光,平时不戴眼镜的,开车还是小心点。刚才应该说清楚的,让你等着着急了。”   “不着急,反正也走不了。以前没见你开车?”   “平时到实验室很近,要么走路要么骑自行车,周末回家才开。公寓是老小区没有地下车库,停车不太方便,有时候就停在学院的地下车库。”   车子是父亲夏炎前两年送的,李青岚倒没有说什么,只是作为学生的夏奕诺用到的时候着实很少,大多数时候被打入冷宫。今天这雨势,算是派上了用场。   医学院到教工区开车不过七八分钟,雨刮不停的刮呀刮,夏奕诺一边小心地开车,一边希望雨再大一点,这段路再长一点。   “你吃过饭了吗?”梁觉筠已经学会了中国式传统经典永远错不了的闲谈开场白,运用得也十分得当。   “还没有,你呢?”   “我也准备回去吃饭。”   “那不如一起啊”,夏奕诺心里放了十个小礼炮,“反正也顺路。今天我两个朋友过来我家吃晚饭,把我外婆也接来了。我外婆烧菜很好吃的。”   “但是不打声招呼,我也没有准备什么,这样不太礼貌……”不请自来的还是空着手上门,不是梁觉筠的风格。   “没关系!家常便饭而已,况且外婆她老人家就是喜欢人多热闹,就这么说定了。”夏奕诺说着转过脸咧嘴笑,梁觉筠才发现夏奕诺的右脸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盛情难却,也的确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笑容。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也早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吃顿饭,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梁觉筠便也爽快地答应了。   不到十分钟,车缓缓驶进教工区。停好车,夏奕诺摘下眼镜,仔细地收进一个眼镜盒里,再把眼镜盒放进扶手箱。示意梁觉筠等一下,夏奕诺先行下车,打开伞绕到副驾,打开车门,替梁觉筠撑伞示意她下车。雨丝毫还有变小的趋势,两人凑在一把伞下,迅速走到屋檐下。夏奕诺收起伞,离远一步轻轻甩去伞上的雨水,向梁觉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起上楼。   开门的是张季康。看到梁觉筠,张季康热情地打招呼,梁觉筠微笑致意。夏奕诺替梁觉筠找拖鞋摆好在地上,梁觉筠低头换鞋。   梁觉筠一抬头便看到从厨房中走出一个女孩子,长发大波浪,高挑火辣,看上去活力四射。女孩看到梁觉筠,睁大眼睛,打满了问号的眼神看向夏奕诺。   “师姐,这是我的朋友麦世宁,之前跟你提过的。麦麦,这是梁觉筠老师,叫师姐就可以了。”夏弈诺简单介绍,一边换鞋一边朝厨房的方向喊,“外婆,我回来啦!”   麦世宁眼珠溜溜,笑盈盈地上前热情地接过梁觉筠的包:“小宝的师姐就是我的师姐,小宝还是第一次单独请别人回家吃饭呢!”   梁觉筠微笑,道谢。   外婆也从厨房走出来,夏弈诺立刻介绍:“外婆,这是梁觉筠老师,就住在隔壁单元,恰好遇见了就邀请上来一起吃饭。师姐,这是我外婆。麦麦前几天刚回国,我们今天一起吃饭,算是为她洗尘了。你不要客气。”   “哎呀,太好了,梁老师快坐。”外婆招呼着,一听是老师,   “外婆您别客气,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好,好!先坐一会儿,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不好意思不请自来的,都没跟您打声招呼。”   “哪里的话。小宝这孩子也真是的,不早点说,我就多买些菜!外面雨很大,没淋湿吧?”   梁觉筠摇头。   外婆看到夏奕诺的打扮,皱眉嗔怪道,“怎么只穿了这么点?”   夏奕诺解释:“还穿了一件外套的,晚上急着回来就忘记拿了,实验室恒温,暖和着呢,不会冻着。”   “的确是穿的太少了。”梁觉筠看着夏奕诺说。   夏奕诺乖乖点头道:“恩,下次会注意的。裤子有点弄脏了,我回房换一下衣服。”   麦世宁和张季康从厨房端出菜来,招呼大家吃饭。夏奕诺从卧室出来,换了一身居家服,上身纯粉红色,下身纯灰色。瘦瘦高高,清清爽爽。   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梁觉筠顿时觉得温馨无比,已经很久没有吃这样的住家菜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在学校的餐厅吃,或者自己做点简单的。四菜一汤,的确有些奢侈了。   洗手落座,开动。夏弈诺向梁觉筠细细介绍各个菜,麦世宁在一边炫耀,那个菜是我切的,这个芡是我勾的。夏奕诺附和,对,姐姐你最厉害啦。张季康柔声提醒:“慢点吃,别光顾着说话,小心鱼刺。”   梁觉筠赞叹这鱼烧得实在是太好吃了,外婆便高兴地一步步解释鱼的做法,梁觉筠听得认真,频频点头。   张季康举杯对梁觉筠说:“见了梁老师好几次,也没有好好说过话,这一杯一定要敬你。”   夏奕诺急忙拦下:“师姐她喝不了酒,而且你等下不开车?!”   “我来开就是了。”麦麦忙着夹菜,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那师姐你别喝了,我先干为敬。”张季康把杯中酒喝了。   接着麦世宁礼貌地夸赞梁觉筠年纪轻轻就当老师了,梁觉筠简单说明自己其实回国没多久,不要有师生距离。梁觉筠发现,麦世宁极其聪明,至于究竟聪明到什么地步,往后的日子梁觉筠才真实体会到。   外婆感叹道:“转眼你们几个都这么大了。”   麦世宁笑嘻嘻地问:“外婆,据说今年小宝本命年,要走桃花运?是不是?”   外婆乐滋滋地说:“是啊,算命先生是这么说的。小宝属兔,最好对方是84年出生的鼠。等麦麦和季康结婚了,就轮到小宝啦!”   “外婆!”麦世宁和夏奕诺异口同声叫道。不过一个羞赧,一个无奈。   张季康开怀大笑,夏奕诺向张季康竖起大拇指称赞。   麦世宁恼羞成怒:“其实小宝桃花一直很旺啊,只是都是些烂桃花嘛。哎,梁师姐,你知道吗,那些稀奇古怪的追小宝的人?”   梁觉筠饶有兴致地说:“愿闻其详。”   “还是在本科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小宝在学校里走,有个路人甲过来问小宝说,同学你是什么系的。小宝说医学院临床医学系。乖乖,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难怪,我觉得你就是我的治愈系”,麦世宁眉飞色舞地描述,转而向外婆解释道,“外婆,治愈系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人很温暖让人想要靠近。”   众人大笑。   “哎,那我以为他要问路嘛。”夏奕诺无奈。   “你说些现在电视剧的情节是不是弱爆了呢。之后那个路人甲狂追小宝半年啊,也算是个人才了,啧啧。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飞蛾扑火,肉包子打狗。”   “喂喂,说谁是狗呢?”   “谁是就说谁喽!”   一顿饭,老少都乐开怀。如果说对一条鱼的最高礼遇是清蒸,那么对一桌菜的最高礼遇就是吃到光盘。饭后,夏奕诺张罗着收拾碗筷,梁觉筠想上前帮忙,外婆忙拉住说:“没关系,就让小宝做吧。”麦世宁去切水果,张季康也钻进厨房去帮忙。一时间,客厅只剩下外婆和梁觉筠两人。   房子是三房一厅的老式格局,应是近年重新装修过。梁觉筠留意到客厅有一片照片墙,挂着好多照片。说起这些照片,外婆的眼睛就充满了柔光,抚着相框念叨开来:“这是小宝五岁生日的时候,那天正好下雪了,她非说要抱个雪人回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从小就是个活宝。”   梁觉筠凑上去细看,照片中的小女孩站在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雪人旁边,穿着厚厚的棉衣,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露出一口整理可爱的牙齿,整张小脸灵动秀气,讨人喜爱。小女孩身上的帽子围巾已经贡献给了雪人,双手还将一个塑料盆高高举过头顶。   旁边还有一些照片。有单人的,也有合照。梁觉筠看到了一张夏奕诺本科毕业典礼的照片,穿着学士服,与李青岚和夏炎的合照。一看便知这定是夏奕诺双亲无疑了,因为夏奕诺清秀的眉眼和相中女人极像,而整个人温和的气质,应该是随了父亲。   外婆跟随梁觉筠的眼神,话匣子又打开了:“这是小宝大学毕业的时候,他爸爸和妈妈一起去参加毕业典礼。小宝啊,你别看她平时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嘻嘻哈哈,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憋着心里不说,不想让我们做长辈的担心。”   梁觉筠微微点头,夏奕诺,看似开朗的性格背后,是个谦逊内敛的人。   “她爸妈离婚之后,她坚持和我住,周末她爸妈轮流接回去,她似乎没有什么影响,总是说什么都很好,说没关系,可她当时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好几次看到她拿着和父母的照片发呆。你看她总是插科打诨的逗我开心,我也就只能假装认为她没有什么心事。有时候我都很想让她跟我说说哪怕一点点小烦恼,我一个老太婆,学校里的事情我不懂,也帮不了她。”   梁觉筠把手搭到外婆的手背上,轻轻拍着安慰道:“外婆,不用担心。小夏会很好,以后我也会帮你在学校照顾她的。”   外婆拉住梁觉筠,点头说道:“好!好!小宝长大了,我也老啦!多亏了你们这些朋友啊!”   说话间夏奕诺从厨房出来,袖子挽得高高的,手上湿漉漉的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凑上来说:“怎么样,外婆你没有在说我的坏话吧?”   “是啊,外婆在说你小时候怎样淘气捣蛋的。”   “不会吧,外婆,不要这样吧!”   “你要是乖乖的,我就不唠叨你了。你哥早上还问起,什么时候让齐谦和你见个面。”   打住打住,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太危险了,三十六计转换话题为上计:“那个,麦麦有事叫你。”   齐谦?是什么人?   “我就知道你,一定又给我打哈哈,人家齐谦是你哥的好朋友,医院的后起之秀……”   夏奕诺赶紧向麦世宁使眼色,麦麦会意,上前挽住外婆的手臂:“外婆,那个,你过来看看这个哈密瓜是不是坏了,怎么闻上去怪怪的?!”   将近九点,外婆表示晚了该回去了。张季康和外婆一起回三河山庄,麦世宁家住三河山庄附近的雅苑,三人同路。外婆让梁觉筠多坐一会儿,再吃点水果,梁觉筠点头答应。夏奕诺嘱咐麦世宁小心开车,麦世宁说放心。   临走之前外婆还念念不忘提醒夏奕诺要去见齐谦的事情,麦世宁见状赶紧搀住外婆就往外走,叫嚷着小宝不用送了,就径自关门。离别场景甚为混乱。   夏奕诺转身向梁觉筠摊摊手,有点不好意思:“就怕外婆会花两个小时时间跟我讲道理让我去相亲,和那个叫做齐谦的人。”   “哦,这样啊。”是啊,你大概还不知道中国式相亲是多么的恐怖。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房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温暖我   十三、温暖我   突然从热闹变成了安静,梁觉筠重新打量这房子。沙发,茶几,电视墙,CD架,仙人球,鱼缸。整齐,简单,温馨,一如它的主人。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个巨大的鱼缸,里面只有一层浅水,自然也没有鱼,只有一只乌龟懒洋洋地趴在晒台的细沙上。   见梁觉筠一直盯着鱼缸,夏奕诺蹲下来和鱼缸平视,介绍说:“这是LoVo,嗨,LoVo,打个招呼,这是梁师姐。”   “LoVo?人结直肠癌细胞株?”梁觉筠问道。   “哈哈,果然是同行,一猜就猜中了!”夏奕诺趴在鱼缸外敲敲玻璃,那乌龟全然没有反应,“不过最近天气冷了,它大概快要冬眠了。”   梁觉筠也蹲了下来,隔着玻璃细看这乌龟,调侃道:“见过许多种宠物,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用肿瘤细胞的名字来命名的。”   梁觉筠的V领毛衣开口有点大,一蹲下来,难免春光外露。夏奕诺不动声色地别过脸不去看。   “这当中有点小来历”,夏奕诺说,“那时候我还在念本科,它先前的主人是实验室的一个师兄,师兄要毕业了,乌龟却没人要,于是被我带回来了。当时我在做一个小课题,养着LoVo细胞,索性就叫它LoVo了。”   “肿瘤细胞无限增殖,你的LoVo长命百岁,倒是很配。”   “Bingo,就是这个意思。”夏奕诺得意地扬起嘴角。   “这么大的鱼缸,就只用来养一只乌龟?”梁觉筠问。   “以前也养过鱼,但是鱼容易死,死了会难过。为了避免徒增伤悲以及戕害生命,想想还是乌龟最合适,好养活,又长寿,不吵不闹的,喂东西,刷鱼缸,无聊的时候可以和它聊天,也许大半辈子就在一起了。五年时间就过去了,LoVo也长大了好几圈”   无聊的时候和乌龟聊天?梁觉筠心下觉得有趣,转念一想,其实早就发现夏奕诺的有趣了。   “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宅的。”   “哈哈,你还知道宅这个词啊。”   “怎么不知道,回国之后可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厉害。我给你拿点喝的,你喜欢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诚实的美国派。   “我这只有灌装的,你不要嫌弃啊。”   比起咖啡,夏奕诺更喜欢茶,以及各种奶制品,奶制品的忠实粉丝。   梁觉筠表示不介意。两人站起来,去厨房的冰箱。   在夏奕诺打开冰箱后,梁觉筠被整齐排列的数十罐酸奶,鲜奶以及养乐多给震惊了,表情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夏奕诺。   “额,这个,我还蛮喜欢喝的,就库存一些……”夏奕诺有点不好意思,总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吧。   夏奕诺拿出一罐咖啡,迅速关上冰箱,拉开拉环把咖啡倒进一个杯子里,递给梁觉筠。梁觉筠坐到沙发上,戏谑地对着夏奕诺笑。平时挺稳重的样子,喜欢喝牛奶,还是大批量收藏,要不要这么幽默。难怪那次爬山,登山包里好几瓶的牛奶。   想到这里,梁觉筠嘴角不禁再次勾起浓浓的笑意。   夏奕诺赧然,只能找其他话:“不如带你随便参观参观房子?”   “好啊!”梁觉筠兴致盎然。   “呐,客厅,厨房,书房,客房,主卧,”夏奕诺一一指道,“还有卫生间,阳台。”   “你不是说带我参观参观吗?”梁老师,绝对是腹黑潜质。   当夏奕诺打开书房的门,开灯,惊喜比打开冰箱还大。左右两边靠墙的两个巨大的书架,满满当当全是书,书房正中间摆着一张书桌。而书桌后面的窗帘,则是复古风的整张世界地图。   “欢迎光临鄙人书房,LoVo的禁地。”   走近书架,几乎没有什么专业相关的书。从《古文观止》《资治通鉴》到《红楼》《三国》,从鲁迅茅盾到金庸王小波,从莎士比亚奥斯丁到马克吐温海明威,从柯南道尔阿加莎到东野圭吾南派三叔,甚至还有《机器猫》和《哈利波特》,琳琅满目,却摆放得整整齐齐。至于摆在书架上层的,则需要站在一个木制小台阶上才能看到拿到。   梁觉筠不禁感叹道:“你看的书好多!”   “泛读,又不精。有的是自己买的,有的是从小到大长辈朋友送的,”夏奕诺随手抽出一本,“你看这本,我爸送的,我就看不下去,只能当做摆设。”   “看来,下次我可以向你借书,不必跑去书店了。”梁觉筠看着一排排的书,缓缓挪动脚步,历数书架上的各色书,指尖轻轻扫过,驻足,拨动。   “当然可以了,我舅舅在出版社工作,”夏奕诺继续说道,“有时候也会帮我带几本书看看。”   梁觉筠点点头,注意到窗户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块镂空的小黑板式样的相框,有趣的是,相框里面并没有放任何东西。走近一看,被相框框起来的灰旧的墙面上是小孩子的涂鸦。画中是一列小火车,只有一截车厢,却有眼睛有嘴巴,夸张搞笑,看着有点眼熟。   夏奕诺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嘴说道:“这是小时候随手画的。这间书房原来是我的卧室,大学毕业之后,房子装修墙面重新粉刷,有点舍不得所以就留着了。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看过一个动画片,叫做《快乐家家车》。”   “看过,难怪觉得眼熟了!”梁觉筠想了起来,喜出望外,“我还记得那首歌唱的,嘀哒哒嘀哒哒嘀嘀哒哒,快乐家家车,对不对?”   夏奕诺大笑,点头说是,指着窗边的墙面说:“你看,那里还有好东西。”   梁觉筠的目光随之望过去。一条细长的墙面明显比其他地方要陈旧,那是夏奕诺从小到大的身高记录。每隔一段时间,墙上都会有一条用铅笔划的横线,横线旁边则是日期。从1987年到2005年,一直到夏奕诺十八岁。   夏奕诺轻抚墙面,柔声道:“小时候,每一笔都是他们亲自画上去的。”   梁觉筠不知道夏奕诺口中的他们具体是谁,大概是她的父母以及外婆。梁觉筠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一幅画面,女孩笔直地靠着墙站立,故意调皮地踮起脚尖,大人嗔怪,小女孩只得老实地站好,等到大人用尺子划下那一条身高线,小女孩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去看,为每一厘米的增长而雀跃。想到这里,梁觉筠目光柔软,没有说话,抱着双臂半倚在墙上看着夏奕诺。   夏奕诺比划了一下现在的身高,笑着说:“看,这么个小不点,就长成这么高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哈哈。”   穿的这么粉粉的,突然想让人捏一下脸蛋。   梁觉筠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问:“你知道学院里的老师怎么评价你的?”问完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开始变得八卦了。   夏奕诺好奇:“怎么评价?”   “说你是个三好学生。”   “哦,这个,哈哈哈,我知道。”   “你怎么看?”   夏奕诺无奈的模样:“谬赞,我没有那么好,有时候就是被架上去下不来了。”   “被架上去害怕下不来吗?你有的时候就是太谦虚了。”梁觉筠感叹道。   “老师说过,谦虚,是中华名族的传统美德。”夏奕诺嘿嘿笑,抬起左手摸了摸眉毛。   “紧张的时候摸眉毛。行为学上,你在逃避。”   “那个,师姐,我呢,是比较传统的中国人,你知道我们中国人都是这样的啦,比较的……内敛!”太极宗师夏奕诺。   梁觉筠闻言耸耸肩:“哦,那天在山上你说我可以跟你说我想说的任何事情,我只是想说,其实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可以跟我说,我是个不错的听众。”   夏奕诺摸摸下巴,想了一下说:“我觉得我挺开心的,真的。”   “Okay.” 梁觉筠点头。   书架边的布艺沙发上靠着一把吉他,是那种普通的民谣木吉他,琴身的空白处有好几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梁觉筠指着吉他,恢复了一贯温柔语调:“所以,这把吉他是在无聊的时候弹给LoVo听的吗?”   “我不介意你这么想,哈哈哈。”   “没想到你还玩吉他。”   “朋友有个乐队,念本科的时候会一起玩一下,现在比较少了。乐队每年都会在学校办音乐会,下次叫你一起去看啊。”   “好啊。不如现在唱首歌来听听。”   现在?真是择日不如撞日。   “好。”夏奕诺抱着吉他回到客厅,关掉客厅的大灯,只剩下电视机背景墙的一排壁灯和鱼缸旁的一盏落地台灯。   梁觉筠对别人讲话或者听别人讲话的时候,几乎都会直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这一点夏奕诺早就已经发现了。也许她觉得那是一种礼貌,出于习惯,但是夏奕诺还不太习惯这种赤裸裸直视。至少现在,夏奕诺从梁觉筠直视的眼神中读到了太多期许。   夏奕诺抱着吉他问梁觉筠:“想听什么?《快乐家家车》吗?”   “喂,”梁觉筠笑着轻拍了一下夏奕诺的胳膊,然后在坐下,做好当听众的准备。   “我听英文歌不多。”夏奕诺说。   梁觉筠抱过一个靠枕,找到舒服的位置:“又不一定要是英文。”   夏弈诺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吉他拨弄了几下后,清清嗓子:“准备好了吗?下面带来一首不是自己的,但觉得还蛮有意义的一首歌,虽然它之前也不是世界展望会的主题曲,名字叫《Yellow》,希望大家能喜欢。”   夏奕诺这个年代出生的人必定知道周杰伦,便也会知道周杰伦的《蜗牛》前面的独白。这样的段子,八成梁觉筠是不知道的。事实上看梁觉筠挑眉的表情,果然是不知道的。夏奕诺轻咳一下,开始唱: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I came along,   I wrote a song for you,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   And it was called Yellow.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梁觉筠就有一种被击中的感觉。不仅是因为这首《Yellow》喜欢了很多年,早已烂熟于耳,更因为夏奕诺富有磁性的嗓音,那种娓娓道来的诉说。梁觉筠看着夏奕诺的脸。夏奕诺朝梁觉筠笑笑,只是继续低头拨弄吉他,淡淡吟唱。   So then I took my turn,   Oh what a thing to have done,   And it was all Yellow.   Your skin   Oh yeah,your skin and bones,   Turn into something beautiful,   You know,you know I love you so,   You know I love you so.   I swam across,   I jumped across for you,   Oh what a thing to do.   Cos you were all Yellow,   I drew a line,   I drew a line for you,   Oh what a thing to do,   And it was all Yellow.   Your skin,   Oh yeah your skin and bones,   Turn into something beautiful,   And you know,   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   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   It\'s true,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all the things that you do.   一曲终了,梁觉筠没有说话,把头埋进抱枕里,好一会儿才抬头,眼里全是笑意,悠悠地开口:“你知道吗?这首歌我听过无数遍,听过很多人唱过,在家里,在车上,在酒吧,我觉得你唱到我心里去了,你呢,今晚给我很多惊喜。”   夏奕诺愣在那里,正在担心是不是选错了歌,look at the star,是不是让她想起了逝世的母亲?好在这样的反应,倒是出乎了意料:“惊喜?”   “是啊。首先是雨天救了我,然后呢,请我吃饭。”   “哈,我们伟大民族是礼仪之邦,礼仪之邦。”正要摸眉毛,想起梁觉筠说的话,生生把伸到半空的手缩了回去。   “还有,一只叫做LoVo的乌龟,一屋子的书,一幅涂鸦,一把吉他,一首歌,都是惊喜,”梁觉筠继续说道,看着有点愣着的夏奕诺,指指厨房,不厚道地笑,“当然,还有一冰箱的牛奶。”   OMG!夏奕诺在内心深处呼喊,果然,她记住了那些牛奶!   梁觉筠在夏奕诺眼前摆摆手:“Hey,hey,发呆呢?在想什么呢?”   “哦,想到,其实我是不是该唱《Yellow Submarine》”,夏奕诺回过神,边说边拨弄吉他唱道,“We all live in a yellow submarine,yellow submarine,yellow submarine!”   梁觉筠没想到还有这出,大笑:“外婆说的不错,你是个活宝。”   “谢谢梁老师的夸奖,谢谢亲爱的外婆的赞许。”说完不忘欠身鞠躬,坐实活小宝之名。   这样不是很好吗,原本就是活泼的样子。明亮清澈的眼睛,笑起来,右边脸颊会有一个小酒窝。   想到夏奕诺外婆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这个人,这些年,竟不肯轻易向别人吐露半点的负面情绪,包括自己最亲的家人和朋友,是吗?安安静静的躲起来,是这个人的专长吗?害怕失去,所以连宠物,都是选择可以相伴长长久久的乌龟?   梁觉筠起身走向阳台,站在栏杆旁抬头看着天。雨已经差不多停了,夜显得愈发清冷。夏奕诺放下吉他,轻轻跟过去,不知道说什么。梁觉筠缓缓开口说:“外婆对你真好,你对你外婆也很孝顺,真是令人羡慕。时间差不多了,雨也停了,我该回去了。”   “哦,那我送你!”好孩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挽留一下的吗。   “不用了,就在隔壁单元。”   最终拗不过,夏奕诺送梁觉筠到门口,梁觉筠在玄关处换好鞋,两人道别。   门轻轻关上后,夏奕诺盯着梁觉筠换下的拖鞋,半晌,惊觉自己的失态,才弯腰把拖鞋妥帖地放入鞋柜。   回到沙发上坐着,夏奕诺陷入沉思。从一开始梁觉筠的学术汇报,到人体博物馆第一次正式接触,以及后来登山时关系突飞猛进的星空夜语,到今晚的单独相处。想要靠近她,了解她的愿望,在心间滋长,那样强烈的,强烈到自己有些害怕。   今晚的梁觉筠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亲切幽默,夏奕诺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自己对梁觉筠是不是抱着朋友以外的特殊想法。骨子里,夏奕诺是隐忍的人,害怕自己会失望,更害怕伤害到别人。在事情没有到发生之前,就安心交给时间,充当一回LoVo的角色。   等待,也许命运会给你我一些暗示。 作者有话要说:     ☆、苦肉   十四、苦肉   梁觉筠的工作步入正轨,有条不紊。青年教师在学校刚开始总是有点压力的,哪怕你在国外做的多少好,总是很多的眼睛盯着你,等着看你究竟做出什么业绩。   国内的科研圈究竟什么样子?大boss们手握重大科研项目和巨额科研经费,起宏观调控的作用。这类大boss一般都四十岁以上,不会亲力亲为去做实验,为下属和学生们提供课题、经费和指导。而青年教师,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小boss,手里的课题比较小,科研经费和学生资源都有限,若是上进的,为了职称为了埋头苦干等着机会,若是安逸的,做个千年讲师或副教授也不赖。不管是研究所还是高校,都是如此。因此大多PI制的单位,一个课题组总是需要大小boss和各个年级的硕博,团队合作,又各司其职。   所谓的改革改革,就是引进像是梁觉筠这般的独立研究员,也就是传说中的空降兵,单独做课题,或者索性有的单位自己分出一个独立的研究所。科研界的水深不深呢?娱乐是个圈,学术也是个圈。有聪明人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有倒霉蛋戚戚然郁郁不得志,有媳妇派等待二十年熬成婆,还有清高者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为了挪出圣诞节假期,梁觉筠最近正在加班加点。虽然离圣诞节,还有整整一个多月。程途的话提醒自己,应该做好迎接新恋情的准备。在美国成长整个青春期,看到了太多的男男女女分分合合,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超脱一点,终究也是逃脱不了的。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蹦出了夏奕诺的样子,摇摇头,笑自己。   这一天夏奕诺准备独自去动物房处理实验动物,在地下室的拐角就遇到了同样去动物房的梁觉筠和陈甸甸。   “梁老师。”这种状况,总还是叫一声老师的吧。   梁觉筠微微点头,倒是陈甸甸热情地说道:“夏师姐你也去动物房,今天梁老师要教我尾静脉注射和取血哦!”   “是啊,你要早点学会,那你老板也不用亲力亲为那么辛苦了。”夏奕诺不忘逗逗这个家伙,进实验室也一段时间了,该学会独立帮导师分担了吧。   “好吧,我会努力的……”声音小得没有底气。   梁觉筠安慰道:“好了,也不要着急,慢慢学。那我们先去换衣服了。”   后面一句显然是对自己说的,夏奕诺应了一声嗯,简单挥手道别。   去准备室换无菌服,取灭菌器械和耗材。等到夏奕诺将小鼠都给药处理好,脱下有点笨拙的无菌装备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不知道那师徒俩实验进行的怎样了。   正换好了鞋子,墙上的火警报警器就滴滴滴开始叫个不停,还没有弄明白什么事情,就看到有保安在更衣室门口喊:“火警,快点换好衣服走!”更衣室的老师学生面面相觑,迟疑两秒后,不管是已经做完实验打算出去的还是刚要进去做实验的,纷纷迅速卸下无菌服准备离开。   广播里开始传来声音:“各位师生请注意,三号储物室火警通报,请大家尽快撤离现场!”夏奕诺心里一紧,忙拿出手机给梁觉筠打电话,没有人接听,操作室是不能带手机的,那么还在里面了?!又给陈甸甸打,响了两下对方就接听了:“夏师姐?”   “你在哪里?!”   “在实验室啊。”   “你老板呢?!”   “应该还在动物房吧,十几分钟前就取完血样,她叫我先把样本送回实验室,自己在那边做收尾……”   嘟嘟嘟,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陈甸甸一头雾水,没能弄清楚情况。   储物室在动物房的最靠里,显然里面堆放着很多动物垫料、饲料,以及一次性实验耗材。如果控制不好,火势很容易蔓延到外面的操作间,好在操作间的里外都有无菌的隔离间。梁觉筠手机还在更衣室,那么此时应该还逗留在操作间或者是隔离间。但是不知道她在哪一间操作室,一号到十五号,全部是鼠房,在哪一间?   夏奕诺一边心里打算,一边穿过更衣室的长廊往隔离室跑。从里面出来的人诧异地看夏奕诺,还有好心的人拉住夏奕诺说是里面火警了不要进去。夏奕诺丢下一句我要找人便拽开对方的手,继续往里跑。已经可以闻到从储物室蔓延出来烟味了,夏奕诺只能一间间找。   不断有人总里面出来,却迟迟不见梁觉筠的身影。等跑到七号房门口正要推门而入的时候,突然看到全副武装的梁觉筠双手拿着工具篮,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小夏,你……?”梁觉筠戴着帽子和口罩,脸上唯一外露的眼睛看着夏奕诺,难以置信。   夏奕诺一身便装,身上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站在那里显得十分突兀。因为奔跑,气喘得很厉害。看到梁觉筠看着自己的眼神,夏奕诺就突然愣在那里了,这样贸贸然冲进来,算什么?!一股奇怪的恼人的情绪就涌了上来。   “火警了,你没有听到警报吗?”尽量平静了喘息,夏奕诺问梁觉筠。   梁觉筠拉去口罩解释说:“听到了,在我隔壁做实验的老师说,没有什么大事,储物室离这里很远,而且动物房每年都有几次火警,他现在还在里面做实验。”   夏奕诺真的是要气绝,什么隔壁的老师,害人害己的,不过好歹,梁觉筠没出什么事情。几分钟的时间里,夏奕诺心情大起大落。此时只能看着梁觉筠,略带艰涩地说:“那也要快点走才是,保安马上来了。”   梁觉筠点头说好,两人快步往外走。隔离间的走廊,三三两两急匆匆往外撤离的学生。夏奕诺意识到什么之后,全身漾起奇特的感觉,心里很乱,不敢看身边的梁觉筠。   到更衣室,梁觉筠卸下笨重的无菌服,拿了私人物品,保安已在门口大声催促。夏奕诺见梁觉筠出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夏奕诺心不在焉,结果在跨过隔离的鞋柜的时候,脚绊了一下,那么挺拔修长的身子,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了!!!在落地的瞬间下意识地用右手撑了一下地面,然后清晰地感受到清脆地咯吱一声。   完了。夏奕诺心想。   陈甸甸在接到夏奕诺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后不太放心,从实验室赶来,正好在路上遇到有人说动物房失火,急忙一路飞奔。赶到动物房门口看到的场景却是,梁觉筠扶着夏奕诺,夏奕诺左手扶着自己的右手,低着头不做声,而梁觉筠满眼的担心。   陈甸甸忙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梁觉筠说道:“甸甸你来的正好,等这边火警撤了,去把我落在里面的器材收拾一下。小夏刚才受了点伤,我陪她去医院。”   “啊?啊!哦哦!”陈甸甸反应过来。   那边两人已经坐上了校医院的救护车。   夏奕诺心里乱极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你喜欢她!是的,你还不承认,你喜欢她!你对她的关注和在乎,早就超出了一个普通朋友和好朋友的定义。情不知所起?火警的时候你想的是她有没有事,出来的时候你想的是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的贸然和突兀,甚至在摔倒的时候,担心的不是可能的骨折,而是在她面前摔成狗吃屎会很丢人。夏奕诺,你装傻充楞不动声色二十多年,以为不沾染花花草草,就可以独善其身了吗?!觉得自己很厉害是吗?!最后还不是一头栽进感情的漩涡!真是一个大傻瓜!   梁觉筠看着眼神有些迷乱的夏奕诺,握住她的左手:“痛不痛?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出来的,让你担心了。”   夏奕诺摆摆左手,不敢去看梁觉筠关切的眼神,又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情绪会让梁觉筠自责,于是苦笑着说:“没事,我就是怕疼……”   梁觉筠圈住夏奕诺的肩,柔声安慰道:“乖,马上到医院了。”   夏奕诺眼眶红了一下,然后亮晶晶的眼神坚定地盯着梁觉筠说:“师姐,我好了。”   每个人都想知道,都在找寻,自己生命当中那个不能错过的真爱。当缘分来偷袭,不要去躲避,不要去害怕结果,因为没有无端的爱恋,只有无端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的骨头   十五、爱情的骨头   随身没有带证件和钱包,夏奕诺打电话给柯定豪,实验室抽屉第二层的钱包、学生证、医保卡,请统统送至校医院。柯定豪骑车飞奔赶到,见受伤的夏奕诺以及一旁的梁觉筠,一头雾水,却被夏奕诺几句话赶回了实验室。   X光结果显示,右手桡骨远端骨折。   中国好师弟柯定豪打电话通知张季康,说是夏师姐手受伤了在校医院。张季康不在学校,匆匆致电,向夏奕诺确认,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立刻就通知了李青岚。夏奕诺心塞,好吧,迟早要捅到老妈那里去的。   梁觉筠站在旁边,安静地替夏奕诺拿着外套和其他东西。夏奕诺挂掉电话,无奈地说:“消息走漏,估计等下要去C大附属医院了,师姐你先回去吧,别耽误了实验。”   梁觉筠摇头表示没问题:“刚才看你情绪不太好,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真的没事,我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晰过。”夏奕诺眼神笃笃。   听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于是男人便带着这种“原罪”,在大千世界找寻属于自己的那根肋骨。管他什么男男女女,爱情的骨头,清脆的一声咔擦,便将喧嚣的世界按上了静音。   半个小时后,李杜急冲冲地赶到了校医院,简单地查看了夏奕诺的手臂,二话不说便要送夏奕诺去附医。上车之后,夏奕诺介绍说:“李叔,这是我们学院的梁老师,弄伤的时候正好在旁边,是她送我过来的,师姐,这是我叔叔。”   李杜有点不好意思:“梁老师您好,真是谢谢您,刚才着急,没顾得上跟您打招呼。”   梁觉筠恭谦地说道:“您别客气,其实是因为我……”   夏奕诺急忙打断:“李叔,我妈呢?”原本也不关梁觉筠的事情,更不能让她无故牵扯进来。   “她下午有台手术,走不开。真是被你吓一跳,没事就好。”李杜回答。   夏奕诺乖巧地笑说不要紧。   到了附医,重新检查,结果和校医院一致,要准备打石膏。李杜的电话响了好几次,梁觉筠便低声说:“李医生,不如您先回去忙,我在这里陪着就行了。”李杜再三道谢,便先回科室了。   骨科的病房里不少人,有点噪杂。夏奕诺坐在一张凳子上,梁觉筠站在旁边,手轻轻拍了拍夏奕诺的肩头,夏奕诺仰起脸看梁觉筠,梁觉筠觉得她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白兔。   不一会儿医生和护士拿着器械进来,开始打石膏。夏奕诺一边看医生开始缠石膏绷带,一边开玩笑说:“以前在医院实习,轮转到骨伤科,觉得打石膏很有意思,总是跃跃欲试。今天总算是尝试了,可惜变成了病人。”   “都知道李医生的儿子聪明能干,没想到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眯眯眼的中年男医生乐呵呵地说。   夏奕诺笑笑,没有解释,家里三个李医生,不用分得那么清楚。等到处理好之后,眯眯眼医生坚持要夏奕诺住院观察一晚上,夏奕诺说是小伤,不必浪费医疗资源。医生却说是你爸爸嘱咐了要留院观察,手续都办好了。   夏奕诺右手的石膏挂在脖子上晃了晃,无奈地问梁觉筠:“师姐……”   梁觉筠说:“就听医生的安排吧。”   两人收拾东西,从门诊楼去住院部。电梯里人声鼎沸,梁觉筠站在夏奕诺的右边后侧,用自己手臂圈住夏奕诺,防止碰伤。夏奕诺感受到梁觉筠的气息就在耳边,心里一丝暖意。   病房是单间的,想来是李杜安排好的。等护士安顿好东西离开病房,夏奕诺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安静静了。   “师姐,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夏奕诺坐在病床的床尾,脚尖踮在地上。   梁觉筠坐到窗边的沙发上,说道:“还跟我说这个,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搞成这样。”   “其实刚刚那个李叔,是我妈的现任丈夫,医生误以为他是我爸爸。不出意外的话,估计我妈一会儿就得杀过来了。这里差不多没事了,要不你先回去,免得殃及池鱼。”   “为什么?”梁觉筠不解。   “哎,老妈都是那样的,等下肯定又要唠叨一下。”   梁觉筠没有管夏奕诺说的话,反而问:“还痛吗?”   “啊?哦,不痛。”说着动了一下石膏手,动作有点大了,皱眉。   梁觉筠起身走到夏奕诺面前,夏奕诺有点心虚地不去看梁觉筠的脸,梁觉筠用手掰过夏奕诺的肩,两人直视。   梁觉筠眼神诚恳:“虽然你不要我在你叔叔面前说,但是我必须向你说声对不起,以及,谢谢。”   “师姐,你别往心里去,”夏奕诺不动声色地避过梁觉筠的手,“我从小磕磕碰碰很多次了,这次纯粹是意外,你千万不要有负担。”   梁觉筠重新坐到沙发上,“可是你现在手打着石膏,很多事情都不方面,就让我来照顾你。”   这句话对于夏奕诺来说,相当于,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还没来得及回应,病房就被推开。母亲大人驾到,后面还跟着一个实习生。   夏奕诺迅速朝梁觉筠看了一眼,梁觉筠站起身。李青岚还穿着白大褂,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床尾的女儿,径直拉过夏奕诺的手,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再看看那张有点心虚的脸,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下。   母亲大人开口:“夏奕诺,陈述病情。”   “哦。病人女,24岁,右手桡骨远端骨折。跌倒时,腕关节处于背伸及前臂旋前位,手掌着地,暴力集中于桡骨远端松质骨处,引起伸直型骨折。所幸,正中神经无损伤。腕部肿胀、压痛明显,手和腕部活动受限……”   李青岚打断夏奕诺:“好了。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没有吧?!”虽然改做基础研究,也不至于把以前学的知识全部丢掉。   “没有?你错在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们,错在想要瞒天过海。”   “好吧,我错了……”母亲大人都已经断案,夏奕诺声音低了下去。   看到夏奕诺的样子,李青岚摸摸女儿的头,这才松口:“你呀,真是要把我吓死!”   梁觉筠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母女俩,无声地笑。   夏奕诺朝她梁觉筠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用完好的左手抱住李青岚的腰,故意夸张地叫道:“哎呀,老妈,你就别怪我了,我都疼死啦!”   李青岚宠溺地拍了一下夏小宝的背,嗔怪道:“你还知道疼,要你外婆知道了,得担心的吃不下饭了。”   “自然是不能告诉外婆的,”夏奕诺继续把头埋在李青岚的怀里,闷闷地说,“还有,先别告诉爸爸。”   后面传来轻笑声。夏奕诺抬头,看到是那个跟在母亲后面的实习生。而李青岚也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梁觉筠。   夏奕诺放开母亲,介绍说:“妈,这是梁觉筠老师,是她先送我去校医院再来附医的,一直陪着我;师姐,这是我妈妈,是附医的医生。”   李青岚马上伸出手来,说道:“梁老师,我听她叔叔说了,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梁觉筠迅速伸手握住李青岚的手:“李医生您好。您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其实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   “妈,我好饿啊,五点多了,给我弄点什么晚饭吃吧!”夏奕诺插嘴。   “哎,你这孩子。一忙活就到了饭点了,那梁老师也留下了吃个便饭再走,医院的环境是差了点,希望你别介意。夏小宝,晚上你就给我老实待在医院里,我等下还有工作,晚点再过来收拾你!”   “嘿嘿,妈您去忙吧,您慢走,我不送了哈!”   李青岚剐了夏奕诺一眼,对梁觉筠说道:“梁老师年纪轻轻就当老师了,我们家小宝要是有你一半我就省心了。今天我和她叔叔都太忙了,一会儿我叫人送饭过来,改天我们再一起吃饭。”   “李医生您太客气了。”梁觉筠彬彬有礼地说道。   李青岚带着她的实习生出了病房,夏奕诺才舒了一口气,笑着对梁觉筠说道:“医生的职业病就是唠叨。”   “他们也是关心你。”   “我知道。”   “你呀!饿了是吗?”   “还好,哄哄我妈的。”   “手打着石膏,也不方便吧,我刚才说了,怎么说你受伤也是因我而起,出院之后我照顾你吧。”   “这个,这个怎么好意思呢?”其实心里不知道多开心。   “应该的。你不是说不想让外婆知道吗?”   “也是,嘿嘿,那就麻烦你了。就怕我妈就给我弄到家里去,我是说,她和李叔叔住的地方。”   “那你跟李医生说好,他们那么忙也没有时间照顾你。我们住的近,比较方便。”   “这样最好啦!”   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个子挺高的年轻医生,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看到夏奕诺的手,了然地笑笑,说道:“你就是小宝吧?我叫齐谦,修恒让我给你送饭来。”   “好的,谢谢。”夏奕诺说道。梁觉筠说我来吧,先一步接过塑料袋。   “我的脚还是好的。”夏奕诺嘟囔了一声。   梁觉筠把袋子里的食物拿出来,摆到桌子上,上面还写明了哪一份是夏奕诺的病号餐。那年轻的男医生站在那里微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夏奕诺问道:“这位医生,请问您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梁觉筠心笑,只有两份饭,明明是在下逐客令,还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   “我已经吃过了”,齐谦温和地笑笑,放下另一个塑料袋,“这里还有一些洗漱用品。那我就不打扰了。对了,叫我齐谦就可以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再见。”   齐谦一走,梁觉筠眯着眼睛望向夏奕诺,夏奕诺眼珠转了一下,说道:“师姐你知道吗,这个人就是外婆想要我见的相亲对象。齐谦,齐谦,我听外婆还有哥哥念叨这个名字好多次了。一说名字我就知道是他了,今天肯定是我哥指使他来送饭的。”   “我也猜到了。”   “猜到了你还那样看着我。”   “我等着你自己说。”   “我能说什么,我才没有他们那么无聊。”   “好好好,你不无聊。赶紧吃饭吧,看你的手,能拿筷子吗?”   “不能。不过我觉得我不需要筷子。”夏奕诺指着打开的外卖盒说道。   夏奕诺那份病号餐,一份清淡的鸡丝粥,一份玉米排骨海带汤,汤汤水水,倒都是自己喜欢的。梁觉筠的那份,则是三菜一汤加白米饭的标配。很细心。   “正好,那就用勺子吃吧。”   两人随便吃了一些,开始闲聊。   “师姐,会不会觉得我家里很复杂?我是说,我父母离婚,又再婚,李叔叔……”   “怎么会呢。我尊重婚姻和家庭。我觉得他们对你很好,过得开心就行。”   “那就好,你知道,医院里面很多的长舌妇,哎。”   “你不是以为我和那些长舌妇一样吧?”   “不是不是,”意识到话说得有些歧义,夏奕诺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了,我是说,所以我不愿意当医生。”   “听你说过,你说医院的环境不适合你。”   “恩,一来我觉得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做临床,做医生不仅要学识技术,还要有勇气担当,懂得和病人和家属周旋,愿意颠倒黑白作息,放弃很多个人生活;二来,当个医生,免不了在我妈和李叔的荫护下,子承父业这种事情,有我哥,就是李叔的儿子,他做就行了,我们家不少我一个医生。”   梁觉筠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是在说自己是个没有勇气和担当的人喽?”   夏奕诺抿嘴,看看天花板回答:“某种程度来说我是习惯逃避的,但是有些事上我觉得我会选择有勇气。”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之前把甸甸一个人丢在那里,我还要回去看看实验扫尾怎样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还要回实验室吗?今天耽误了你很多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你也跟我说这种话?”   “好,不说了,我叫李叔找个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那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梁觉筠按住想要站起来的夏奕诺,“好好休息,明天见。”   “好,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懂   十六、懂   梁觉筠离开后,张季康和麦世宁前后脚杀到医院。三人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   找了个借口支走张季康,夏奕诺问麦世宁:“你和季康怎么样了,回来也有一阵子了。”   麦世宁悠闲地倚在床上,用手去戳夏奕诺打着石膏的手:“什么怎么样,就这样,没怎样。”   “两个白痴。”夏奕诺咬牙。   “我觉得现在的状态挺好的。正所谓,一个已经拥有一切的人,还有什么乐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奋斗争取的事?那么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不过是为了‘活’而活?一个人生命中一定要有一些值得他去奋斗争取的目标,这个人的生命才有意义。”   “古龙先生,快把你的脑残粉拎回家去。”   “咳咳,我的意思就是,我在给他也给我自己,一点生命的意义。”   “真有意义。”   “那是情趣,你小孩子不懂。”   “好,我不懂。”   夏奕诺究竟懂不懂?   作为医学生,修过《性科学概论》,知道酷儿理论,读过李银河,明白彩虹旗的意义,看过同志题材中名声大噪如《霸王别姬》《断背山》,仅此而已,却也不算少。若是要问夏奕诺对此持什么态度,夏奕诺定会回答:尊重和理解。   读博后,夏奕诺虽然不住寝室,却依旧占了一张床位。寝室里堆放了一些本科时期就留下来的专业书和资料。寝室是双人间,室友与夏奕诺同届同院不同专业,称不上好朋友,也是聊得来的熟人。几年前的某个下午,夏奕诺心血来潮回寝室去取一份很早之前的资料,却不小心撞见了室友和她女朋友靠着墙接吻。三人六眼,面面相觑。夏奕诺觉得有些尴尬,懊悔自己如此鲁莽地开门进屋,撞到人家的隐私。镇定几秒后,夏奕诺几乎面不改色地、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理解。倒是那位室友,觉得很不好意思,之后还特意携眷请夏奕诺吃了顿饭,彼此心照不宣。此事夏奕诺也没和第四个人提起过。   除此之外,曾经也有女生向夏奕诺隐晦地表达过暧昧之情,夏奕诺不动声色地暗示,对不起,我不是,事情也就轻飘飘地过去了。   当晚夏奕诺一个人在昏暗的病房里,并不在乎那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因为打了石膏,只能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了很多。   所以夏奕诺懂不懂?作为孜孜不倦的博士生,也许可以懂得更多一点。   第二天,学院就动物房失火一事发布通知,由于电路老化导致的储物室火灾,幸好火警警报及时,人员撤离顺利,仅一名学生受轻伤。好在夏奕诺没有看到这通知,也够丢人的。   梁觉筠一大早去实验室,大致交代了当天的事情,就去了附医。到了病房发现里面很热闹,李青岚和李修恒都在。   夏奕诺见到梁觉筠,高兴地迎上去:“师姐你来了。”转身又说:“我妈昨天已经见过了,这是我哥哥李修恒。哥,这就是梁老师,来接我回去。”   梁觉筠客气地和李家母子问好。   李青岚说:“刚刚正在说着这事。不想让你外婆看到你这个样子着急上火,就去舅舅家住,舅妈可以照顾你,沐沐现在也不在家。这段时间,我和你李叔尽量调班。再不然,给你爸打电话,叫他来接你回去住。”   “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受点小伤而已,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干嘛惊动那么多人。学校里面还有事情,舅舅家太远了,来回不方便,你们工作要紧。爸爸那边更是乱,照顾小言一个就够头大的了”,夏奕诺摆事实讲道理,朝李修恒挤挤眼,“再说,哥哥没有你们那么忙,不是可以下班后来看我的嘛。”   “我住的近,也可以照看小夏。”梁觉筠说。   李青岚只能妥协:“哎,真是倔得像头牛。那我到时候煮了汤叫你哥送去,你可得给我记得喝。”   “恩,知道啦,知道啦!”头点得像是捣蒜。   李修恒上前拿起收拾好的东西,帮衬着妹妹:“好了,妈,你放心吧,我下班后会去学校看小宝的,你们别调班了,工作要紧。”然后大手揉揉妹妹的头发,“小丫头,走了!回学校去。”   李青岚拉着梁觉筠又是一阵感激的话,梁觉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笑和点头答应。   回去之前,李青岚再次叮嘱:“保证手臂胸前位,除了睡觉,不许随便把吊带取下,这个你自己清楚。”   夏奕诺弯腰恭敬地回答:“是,母亲大人。”   李青岚笑着摇头,心里受用得很。   到了住院部门口,李修恒说去取车。车开过来的时候,驾驶座的人却是齐谦。李修恒从副驾下车,对夏梁二人说:“我还要值班,齐谦昨晚夜班,现在正好下班可以顺路送你们回去。”   夏奕诺不动声色地捏了一把李修恒,咬耳朵道:“你故意的吧,这次就算了,下次找你算账!”   李修恒有点尴尬地朝梁觉筠笑笑,梁觉筠用眼神示意“我很同情你,但是我帮不了你”。   齐谦降下驾驶座的车窗,请两位上车。两人坐进后座。   车子驶出熙来攘往的附医门口,到了宽阔的大路上,齐谦看看后视镜里的夏奕诺,笑着说:“我说了,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夏奕诺心里想着这人还真是自来熟,嘴里说:“谢谢您送我们回去。”   梁觉筠了然地笑。   “梁老师,这么年轻就在学校任教,真是年轻有为!听小宝叫你师姐?”   梁觉筠礼貌地回答:“原本就不教她们什么,占了个老师的岗位,年纪也差不多,叫老师就太见外了。”   “那梁老师一定很照顾小宝吧?”齐谦继续搭话。   “齐医生,我们好像不太熟。小宝是家里人叫的,你这样叫我会觉得很奇怪。”夏奕诺终于扛不住教养礼貌了,打断齐谦的话。   齐谦依旧笑着说:“没关系,修恒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修恒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修恒的老婆,就是你的老婆喽?”夏奕诺嘟囔了一声。   梁觉筠偷偷扬起嘴角。   齐谦瞥了眼后视镜中的夏奕诺,大笑:“哈哈。好,你是对的。那我应该怎么叫你?”   “不是小宝就行了。”   “小诺?”   “……”   “学校里的人,都叫她小夏。”梁觉筠说。   “那我就叫你小诺了。”   “……”   之后三人就都没有说话。梁觉筠手机震了一下,竟是坐在旁边的夏奕诺,短信上一行字:“师姐,如果你不介意,叫我小宝就行了。”   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相视一笑。   到了学校,在夏奕诺的指挥下,车子顺利地拐进了教工区。下车取了东西之后,夏奕诺礼貌地说道:“谢谢齐医生送我们回来,您辛苦了。”   梁觉筠也说道:“谢谢你,齐医生。”   “不客气,”齐谦大度地笑笑,并不在乎夏奕诺的疏离,“那两位再见。”   “再见。”   齐谦的车子缓缓离开,一时间,静谧一片。金黄色的梧桐叶落在小区的路边,还没来得及被环卫工人清扫。夏奕诺站在公寓楼前,低头用鞋子拨弄脚边的落叶。   C城属于四季分明的亚热带季风性气候。深秋十一月的C城,秋高气爽,惠风和煦。再过一阵子,冷空气一来,就要彻底入冬了。而旧金山却是典型的地中海式气候,四季如春,清爽宜人。在旧金山的十几年,只遇到过一场雪,梁觉筠莫名的,非常期待C城的这个冬天。   夏奕诺披着一件大衣,只有左手穿进了袖子里。梁觉筠上前替夏奕诺把衣服扶正,问道:“快到了午饭时间了,打算怎么吃饭?”   夏奕诺晃悠着打着石膏的右手:“早上被逼吃了很多东西,现在没有什么胃口。放下东西就去先去趟实验室。”   “耽误了实验吗?”   “有一些。最近每天都在给小鼠灌药,昨天还没来得及通知唐老师,今天早上给他打了电话请假,要回去交待一些事情。”一个博士的自我修养,手可断,实验不可乱。   梁觉筠点头,陪夏奕诺回家。简单收拾一下,两人一起出门,步行去实验室。   当夏奕诺以独臂杨过的姿态出现在实验室的时候,还是引来一片惊呼。师兄弟姐们们纷纷停下手头的实验过来表示慰问,七嘴八舌,好不聒噪。夏奕诺简单了解释了一下,略去了中间因为梁觉筠折回去的部分,然后无奈地摆摆手说:“这是这样,不小心。”   大师兄刘哲上前拍拍夏奕诺的肩说:“过儿,珍重!”   紧接着,柯定豪低头抱拳沉声说:“神雕大侠,饶命啊!”   师妹王萌背着双手笑嘻嘻地卖萌:“大哥哥,我叫郭襄,襄阳的襄!”   夏奕诺强忍住笑:“在下要去找我姑姑了。”说完,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的幸福   十七、我要的幸福   夏奕诺简单整理好手头的课题进展,和唐树良商量接下来至少一个月时间的实验安排。其他实验可以缓一缓,动物实验却是不能停。夏奕诺所在课题组目前四个人,唐树良决定让柯定豪接手动物实验的部分,夏奕诺有点为难。唐树良问小夏你干嘛这个表情,夏奕诺答曰:“因为柯定豪惧怕小鼠。”   半个小时之后柯定豪从唐树良办公室苦着脸出来。夏奕诺哈哈大笑,柯定豪恨恨地咬牙。之后两人讨论实验方案和交接实验进展,便一同去了动物房。   娇羞小伙柯定豪,碰到不管大鼠小鼠,无论是黑是白,就会花容失色。据说他是听不得小鼠吱吱吱的叫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会起来。   刚进动物房的大门,柯定豪便开始捣鼓耳机,那耳机漏出来的摇滚乐连一旁的夏奕诺都可以听到。   “夏师姐!”身后传来叫唤声。   夏奕诺转身,没想到又遇到了陈甸甸。下意识地四下搜索,可惜并不见梁觉筠的身影。夏奕诺朝陈甸甸挤出灿烂的笑容,然后拍了一下柯定豪的肩膀。   柯定豪转过身,摘下了其中一只耳机,一看是陈甸甸,便热情地打招呼:“嗨,甸甸,你也来动物房啊?”   “师兄好!”陈甸甸简单地叫了一声就无视柯定豪,盯着夏奕诺的右手:“夏师姐,你昨天真的受伤了啊?我看梁老师当时送你去医院很着急的样子,都不知道你原来严重到要打石膏!”   夏奕诺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然后粲然一笑:“小伤,不碍事。”   “不碍事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柯定豪插嘴。被无视的感觉真的不好。   夏奕诺把拿在手上的记录本塞到柯定豪手里,对陈甸甸说:“是啊,所以之后的二十天时间,你们小柯师兄要接替我把动物实验做完,可惜他有点怕……”   “啊,是啊是啊!也许之后会经常在动物房遇见,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师姐?”柯定豪忙说。   “是啊。所以有什么不懂的,你和甸甸可以一起学习商量。”夏奕诺笑得童叟无欺。   “师姐说的极是。”柯定豪垂首。   陈甸甸开心地说:“好啊。那我们一起进去更衣室吧!夏师姐,你的手……还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柯定豪扯了一下夏奕诺的衣角,夏奕诺会意,却说道:“我换衣服不方便,就不进去了。师弟,六号鼠房第三排第七号,分组我都标记得清清楚楚的,带上记录本,进去你就明白了。”   柯定豪还是一副求救的表情,夏奕诺压低声音:“小鼠灌胃而已,这么基础的技术你又不是不会,而且,你也不想在甸甸面前丢人的吧?”   “……”柯定豪实在是没有理由反驳。   那边甸甸已经在准备换鞋套,用眼神示意柯定豪抓紧时间。   柯定豪咬牙切齿:“师姐,我记住了!”   夏奕诺得意地笑,挥手拜拜,祝你们愉快。   陈甸甸:“师兄,你为什么戴着耳机?”   柯定豪:“哦,我觉得动物房里面的声音比较烦人,做实验的时候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   陈甸甸回到实验室,梁觉筠问实验是否顺利。陈甸甸回答说很顺利。   “刚才还在动物房遇见了夏师姐,昨天她的手受伤了,之前还给我打电话问你在哪里,吓我一跳,结果你没有事,她倒是打了石膏。”   梁觉筠并不知道夏奕诺在受伤前还打电话给陈甸甸的事,却不动声色:“是啊 ,动物每天都在给药,突然停了就前功尽弃了。”   “嗯,我以后也要努力学习,对实验这般认真负责。”   “放松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现在一年级,慢慢来。”   陈甸甸却回味道:“梁老师,你不觉得,夏师姐她,怎么形容好呢,简直就像是从二次元走出来的,男女通吃,老少咸宜,可攻可受!吊着手臂站在那里,明明是一副低调温和的样子,但还跟个模特站在舞台上似的,那身板,那笑容,啧啧!这样的极品,居然没有男朋友,上次爬山的那个学长多么阳光帅气!不过我觉得,夏师姐那样的比较适合冰山总裁,最好就是那种腹黑霸气、邪魅狂狷型的,啧,想想就觉得带劲!”   梁觉筠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陈甸甸嘿嘿笑道:“您没听懂就当我没说哈。”   之后的日子与夏奕诺想象中的有点不同。唐树良叫夏奕诺不用去实验室坐班,夏奕诺知道实验肯定是做不了的,但是指导师弟师妹们还是可以的,免得影响实验进度。中午吃饭自然也不用担心,夏奕诺的好人缘,实验室大把人可以帮忙去餐厅打包外带回来。夏奕诺也渐渐习惯用左手拿筷子,甚至怀疑,其实自己天生就是个左撇子。   李青岚只要没有夜班就会过来,有时候只是送晚饭,有时候帮夏奕诺洗衣擦地换床单,或者叫李修恒送些汤汤水水。而夏炎并没有像外婆好糊弄,不消几天便知道了女儿受伤的事情,责怪前妻和女儿居然瞒着自己。夏奕诺再三保证,自己现在生活自理完全没有问题,不需要担心,更不需要接回家住,并让转告邓阿姨,一切都很好。   张季康和麦世宁也隔三差五也来报到一下。麦世宁看夏奕诺的样子,说是要帮忙洗澡,蠢蠢欲动的样子,让夏奕诺和张季康一顿无语。洗澡虽然困难了点,但是小心点,花的时间长一点,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而那个说是要照顾夏奕诺的梁觉筠,似乎没有什么用武之地,能做的只是每天帮夏奕诺送一份早餐。每天早上夏奕诺起床之后洗漱换衣,不一会儿梁觉筠就会带着早餐准时光临,两人一边看早新闻一边吃早餐,一起走路去实验室。夏奕诺倒是觉得挺温馨的,只是觉得麻烦了梁觉筠不好意思。   这天梁觉筠比平时起得早一些,拐出小区去一家鲜奶吧买了酸奶和三明治,再给自己带了一杯咖啡。入冬之后,早上的空气清冷,梁觉筠尤其喜欢。夏奕诺的口味不挑,西式的话只要搭配牛奶什么都吃,中餐豆浆油条什么的也都可以,只是吃的很少,一个鸡蛋一杯牛奶就饱了,说是从小早饭都不怎么吃得下,已经很努力了。小眼神楚楚可怜地看着梁觉筠,梁觉筠也就笑笑,不逼着她吃,之后默默地减少了夏奕诺早餐的分量。   梁觉筠提着东西按响门铃,好一会儿门才打开。夏奕诺没有挂手臂吊带,右手自然地垂着,左手还握着牙刷,显然刚才是正在卫生间刷牙,听到门铃声急忙漱口出来开门的。   “师姐早。不好意思,今天起晚了!你先吃,我一会儿就好!”夏奕诺一边弯腰给梁觉筠递拖鞋,一边念叨,“哎,闹钟居然没响。”   梁觉筠看着夏奕诺穿着一身蜡笔小新的睡衣闪回洗手间,径自换鞋,把早饭放下,朝洗手间喊了一句:“不着急,慢慢来。睡衣很可爱。”   夏奕诺在洗手间听到,恨不得捶胸顿足。洗漱完赶紧溜回房间换衣服,弄好悬臂带,镇定地走出来。   梁觉筠一眼看到了夏奕诺石膏上面一行醒目的字: “I love you”,后面还涂鸦了一颗爱心和公仔,不由挑了一下眉毛。   夏奕诺注意到梁觉筠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昨天我爸和阿姨,我是说我亲生老爸,带着弟弟过来看我,小男生非得给我乱涂这些,小小年纪这么矫情,真是不像话哈。”   原来是弟弟。梁觉筠笑道:“很好啊,两姐弟很亲热。”   “是啊,才五岁。五岁的小男生,夏奕言。”   “有一大家子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梁觉筠突然感叹。   “师姐没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爸爸娶了现在的妻子之后没有再生,auntie她前夫去世得早,没有孩子。”   “家里一个孩子是冷清一点。”夏奕诺点点头。   “所以啊,很羡慕你呀!”   “哎,可是画成这样叫我怎么出门啊!”   “好像真的比较难解释。”怎么听着有点幸灾乐祸。   “臭小子下次死定了!”夏奕诺恨恨地咬牙说道。   “那你还不是舍不得涂掉?”   夏奕诺突然灵机一动说:“不然你再帮我加几句好了。”   “好啊!”   夏奕诺拿来彩笔,梁觉筠抓过她的石膏手,用手指在石膏上一下下地轻轻敲打,想了想之后笑盈盈地看了夏奕诺一眼,夏小宝顿觉情况不妙,大呼师姐手下留情。   梁觉筠心情大好,低头开始刷刷涂写。   “我是宇宙超人蜡笔小新?!”   如果夏奕诺真的来自二次元的话,现在脑袋上肯定有三条黑线。   写完这一行,梁觉筠还没有想要放手,在夏奕言写的I love you前面加了姐姐两个字,看到夏奕言画的那个小公仔,想了想,在旁边画了一张蜡笔小新的头像,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表示结束。   夏奕诺哭笑不得:“没想到,师姐你也看蜡笔小新……”   “嗯哼,是不是还要写点什么?”梁觉筠说着作势要去拿画笔。   “够了够了!写的很好!其实我觉得可以不麻烦你每天买早餐上来的,我吃不了多少,可以去学校的餐厅吃。”赶紧转话题。   “学校餐厅有你喜欢的现做酸奶吗?”   “没有。”   “那就是了,”梁觉筠轻松的耸耸肩,“而且也并不麻烦。”   “哦。”   “对了,你的睡衣哪里买的,很好看。”   还来!   “这个……我外婆和我妈一起逛街的时候觉得好看,就给我买了……这个比较好穿好脱,比较方便。”   “喔哦!果然很适合你。”   梁老师,其实腹黑得很。但是看到你开怀的样子,夏小宝也很开心。   麦世宁约夏奕诺去剪头发。夏奕诺说不想剪,手也不方便。麦世宁说,那陪我剪头发总可以吧。   理发店的空调开得很足,麦世宁替夏奕诺脱去外套。   “她,洗剪吹,原来的基础上修一修就可以了。我,剪短,恩,我想想,”麦世宁一边对理发店的小哥说,一边向周围扫了一眼,然后指向理发店墙上贴着的一张海报,“呐,差不多像那个样子就可以了。”   海报是孙燕姿的一张CD封面,专辑的名字叫做,《我要的幸福》,my desired happiness.   “什么?!”夏奕诺吃惊,麦世宁向来喜欢过肩长发。   麦世宁拍拍夏奕诺的肩膀:“别说了,我主意已定。”   夏奕诺扁扁嘴,表示好吧都听你的。   理发小哥看看两人:“决定了吗,决定就可以开始了。”   “决定了。对了,给她剪的时候小心她的手。”   洗完头,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夏奕诺问:“干嘛要突然剪短?”   “回来之后有点太乖了,我家老爷子都不习惯了,所以要给他一点视觉上的刺激。要不然我搬来跟你一起住吧,反正你现在也需要有人替你洗衣做饭。”   “你确定你会替我洗衣做饭吗?”   “这个其实可以有。”   “还是算了吧。”   “我觉得也是……”   从镜子里看到两位理发师在偷笑。   夏奕诺:“跟你说个事。”   麦世宁漫不经心:“说啊。”   “等下。”   夏奕诺掏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   宝:“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麦世宁的脑袋立马扭向夏奕诺,眼睛瞪大闪闪发光,就像两个电灯胆。理发师不得不停下来,提醒这位顾客请您坐好。   麦:/惊讶的表情   麦:我靠!   宝:请使用文明用语。   麦:算命的太准了!你要走桃花运!   宝:只是喜欢,还没怎么样。你冷静点。   麦:真乃久旱逢甘霖,老天了开眼!   宝:/流汗的表情   麦:不知是哪家公子,有幸被我们夏李两家唯一的千金相中?   宝:/流汗的表情   麦:这么多年,号称情场鬼见愁的姐姐我,一直想要传授给你我的毕生绝学。只可惜,姑娘你如此愚钝不开窍。我空有绝世武学,却找不到接班人的那种孤独寂寥,你有想过吗?   宝:你该吃药了。   宝:现在我还不能说,我要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麦:当一个女子深深陷入爱中的时候,她将会蔑视人世间一切礼教、规范,甚至道德,因为她除了对方的爱之外,人世间的其他任何事物,都是无足轻重的。   宝:古龙先生,请带走你的脑残粉。   麦:古龙先生在那么多年之前就告诉我们这样的醒世名言。所以,姑娘,请高举旗帜,一路放歌,必定凯旋而归。   宝:女侠,药不能停。   麦:不就是倒追吗?现在什么年代了,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不回头哇!   麦: 再加上我传授的绝世武学,相信姑娘你一定马到成功!   宝:打这么多字,你不累吗?   放下手机,麦世宁抬头认真地问道:“小哥,什么时候能剪好啊?能不能快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十八、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麦世宁并没有追问夏奕诺口中的喜欢的人是怎么回事,只是正色道:“小宝,就像你对我一样,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永远支持你。只有一点,不要受到伤害。因为你值得拥有更多的幸福。”   夏奕诺不言语,只是点点头。   晚上李青岚和李杜来看夏奕诺,李杜刚坐下没多久又被电话叫走了。李青岚在厨房切水果,夏奕诺去洗手,在洗手台边突然喊了一声妈。李青岚以为怎么了,快步走过去。夏奕诺晃晃右手,眯着眼睛说:“妈,你帮我洗手吧,好想念小时候你给我洗手的感觉。”   “你还记得啊?”李青岚把夏奕诺的右手从悬臂带中轻轻拿出来,打开水龙头,然后抓过夏奕诺的手替她沾湿手掌。   夏奕诺任凭李青岚的动作,夸张地说:“当然记得啊,那么痛!每次都抓住我的手,打了肥皂使劲地搓搓搓,搓得我的手红了。”   “还说呢,”李青岚把洗手液在自己掌心柔出泡沫,然后就抓过夏小宝的手一顿搓,“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到晚弄得满手黑乎乎的。”   夏奕诺笑嘻嘻地说:“所以嘛,有个医生妈妈,就容易沾染了洁癖的毛病。像我现在,总是习惯性洗手。”   “洗手是好习惯。”   “是的,母亲大人。”   “那时候你这么高,”李青岚用手在自己腰上比划了一下,“要站在小板凳上才能够得到洗手台,现在长得比妈妈还高了,时间过的真快,妈妈也老了。”   “胡说,我妈最年轻漂亮了。哎哟,轻点,我这可是病号。”   “你外婆就是喜欢你这么哄着她,我可不吃你这套。”   李青岚把夏奕诺的手带到水龙头底下,让流水冲走泡沫。   “好了好了,吃水果喽!”   夏奕诺一边说,一边想要甩去手上的水,被李青岚按住,拿毛巾裹住细细地擦干。   “你跟你外婆打电话是怎么说的?”李青岚问。   “哦,我说最近忙,可能有段时间不回家吃饭,还要去趟外地开会。咦!等下,”夏奕诺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一件事情!”   夏奕诺大学寝室一共四人,老大陈初晓,老二楚梦,老三林书琬,老四夏奕诺。大学时代的室友情,单纯,深厚,长久。那时候寝室熄灯之后的夜聊,大家总是开玩笑说,若干年后,不知道各自花落谁家,会在哪里遇见那个他。也约好了,大家都要去参加彼此的婚礼。一晃这些年,毕业之后虽然各奔东西,平时少了频繁的联系,但是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厚和熟悉。   老大陈初晓是东北人,热情豪放,一身的幽默细菌,哦,不,是幽默细胞。五年大学时光,夏奕诺倒是学会了不少东北人的插科打诨。毕业之后,陈初晓只身一人去北京打拼,在同一医院遇到了真命天子,两人在半年前领了结婚证,现在正好要办婚礼。可惜老二楚梦出国念书不能回来参加,剩下林书琬和夏奕诺,那必须捧场,并且两人是板上钉钉的伴娘人选,让楚梦好生羡慕嫉妒。婚期特别选在周末,大家工作的忙,读书的也忙,尤其是还要从C城赶到北京。   此时,夏奕诺忘记的,便是下个周末陈初晓的婚礼。人算不如天算,夏小宝这手受伤的还真不是时候。   夏奕诺打电话给陈初晓:“老大,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前两天我摔了一跤,手上打了石膏,所以我估计我人去参加婚礼是可以,伴娘这事儿恐怕,嘿嘿……”   “夏奕诺你这个白痴!这次又是摔哪儿了!就你最容易磕了碰了,跟个瓷娃娃似的,这次是哪里,严不严重?!”   “我就是不小心,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没事儿还打石膏,你就是欠抽!”   “额,老大,我错了……”   “错了错了,嘴巴那么甜,下次长点眼睛行不行?!”   “我会的……伴娘这事儿怎么办啊?老大。”   “礼服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给我来这出。这还有几天功夫,你让我再去哪里整个大活人当伴娘啊?”   “你们单位那么多未婚小姑娘,你随手抓一个……”   “亏你说的出来,随手抓一个,她们能和你一样吗?啊?她们能和你比吗啊?!看上去天聪天明的孩子,这些年没有我们的提点,愈发笨了。”   “老大,您真是比我外婆还唠叨,您确定您只比我大一岁吗?”   “嘴贫是吧,哼,姑奶奶我就是你姥姥!”   夏奕诺在电话这头为自己捏把汗。   “你们医院医患关系很紧张吧,瞧您这脾气大的,平时肯定没有少受气。”   “行了行了,我不管,你一定得到。当伴娘而已,就是花瓶一个,你最合适不过了,手断了就断了,又不是叫你来表演胸口碎大石。”   “居然这么说我!太没有人性了,呜呜呜,我要告诉老二老三。”   “哈哈哈,去吧,去告状去吧,小样儿。你姥姥我现在正在忙,先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拜拜!”   天地良心啊!刚刚是哪个说大学室友的感情是最纯洁最深厚的?   晚上梁觉筠买了些水果和零食带给夏奕诺,然后脱去大衣,挽起袖子,在夏奕诺的指导下帮LoVo换水喂食。夏奕诺看着梁觉筠做的这一切,觉得两人最近朋友般的相处模式不错,却也因为这种相处模式有些担忧。   “师姐,我下周末要去趟北京。大学时代的好朋友结婚,之前答应要去做伴娘。”夏奕诺开口说道。   “就这样子去?”梁觉筠指指夏奕诺的手臂。   “我也说了,结果人家说,她只需要个花瓶,不是要我去表演胸口碎大石。”   梁觉筠笑:“哦,那就去吧。”   夏奕诺以为梁觉筠至少会反对一下的,没想到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没想到梁觉筠接着说道:“正好下周末我也没有安排,和你一起去吧。”   “啊?!”   “不欢迎吗?”   “怕耽误你的时间,不放心我一个人的话我可以叫麦麦陪我去。”   “无妨。我一直想去各地转转的。”   “当然可以了!只是行程比较紧,周六去周日便要回来。”   “无妨。机票订了吗?”   “还没有。”   十天后,两人踏上去北京的高铁。   梁觉筠不确定这样做对不对。至少,放任活动不便的夏奕诺一个人出门,自己是不放心的。据说看两个人是否合拍,来一次远途旅行就够了。想到这里,梁觉筠心笑,自己在想些什么。   两人的行李只是简单的随身背包。C城到北京的飞机需要两个多小时,高铁大约五个半小时。因为订不到合适的机票,所以两人去北京的时候选择坐高铁,回程则是飞机。   此行两人均是简装上路。车上的空调很足,梁觉筠脱去厚重的外套,上身修身的红色卫衣,下身浅色牛仔裤搭配休闲款运动鞋,青春洋溢的样子。夏奕诺则不那么好过,羽绒服里面只穿一件纯白色短袖,谁让这胳膊不争气打着石膏呢,连着最近的服装风格都显得另类了。在这车厢里,脱了外套嫌冷,穿着又嫌热。梁觉筠细心地让夏奕诺坐在靠窗的位置,替她拉开外套的拉链,整理好衣服,自己的位置则靠近过道,免得来来去去的人碰擦到夏奕诺的手。夏奕诺也不多言,乖乖地任凭梁觉筠处置,然后安安静静地看杂志。   隔着走廊的一个大叔凑过来问梁觉筠,带着浓浓的C城方言口音:“哎,小姑娘,去北京出差还是去游戏啊?”   “去游戏。”梁觉筠答。   “小姑娘还在上学吧?”   “已经工作了。”   夏奕诺闻声,微微直起身子探头望过去,只见大叔手上闪闪发光的金戒指和金表,耳朵上夹着一支烟。夏奕诺微微皱眉。而这个时候的梁觉筠,让夏奕诺想起刚认识她的时候,梁觉筠也是这般的,透着一股子清冷。   大叔继续和梁觉筠攀谈:“我儿子还在上学,我这就是去北京看看他。”   “那很好。”   “是啊,我儿子可厉害了。他跟我说,进了什么学生会,我也不清楚这学生会是做什么的,但是总归是当了个官啊,我很开心。”   “进学生会锻炼一下很好。”   大叔来劲了,摸到架在耳朵上的香烟,那边立马有乘务员过来说先生对不起这是无烟车厢。大叔讪讪地将烟收回香烟盒,嘴里却开始滔滔不绝:“你也这么觉得是吧?”   不等梁觉筠回答,夏奕诺碰了碰她的手臂上,眨巴双眼说:“师姐,我想喝水。”   梁觉筠会意:“好,我给你去倒点热水,你坐着不要动。”说罢,向大叔抱歉地笑笑,拿起杯子起身去接水。夏奕诺也朝大叔笑笑,大叔识相地转过头去。   夏奕诺正了正身子坐好,却发现前排两张椅子的中间缝隙,有双怯生生又好奇的大眼睛,而一个顶着樱桃小丸子发型的小脑袋,正略带羞涩地朝夏奕诺张望。小丸子盯着夏奕诺的手许久,夏奕诺不动声色,甚至故意朝小丸子眨了眨眼睛。终于小丸子转过去,用她稚嫩的童音偷偷在她妈妈耳边说:“妈妈,你看后面的姐姐的手好奇怪。”   夏奕诺心里笑,小孩子真有趣,悄悄话讲这么大声却不自知。   小丸子的妈妈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疑惑地看着女儿,直到被女儿的小手掰过头来往后看,总算看到了夏奕诺的石膏手。对上夏奕诺温和的笑脸,妈妈朝夏奕诺抱歉地笑笑,然后回头抱住孩子轻斥:“坐好,不许没礼貌啊。”   小丸子没有得到答案,于是继续趴在椅背上,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宝宝般地一直盯着夏奕诺。   梁觉筠倒完水回来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坐下之后,看向夏奕诺的眼神中打满了问号。   夏奕诺心想,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看着我,我像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吗?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小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夏奕诺和气地问,假装没有听到刚才那孩子跟母亲说的话。   小丸子受到了鼓励,开心地问:“我想问问姐姐,你的手为什么会这样子的?”   夏奕诺凑过去低声说:“为什么……因为姐姐不听妈妈的话,所以变成这样了。”   “哦!谢谢姐姐!”小姑娘好像意识到了听妈妈的话的重要性,慢慢地从椅背上滑下去,调整姿势坐好,就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梁觉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亏夏小宝同学说的出口!显然是把人家孩子吓到了。   梁觉筠身体微微倾向夏奕诺,夏奕诺凑过去跟梁觉筠低声耳语:“为了避免隔壁的大叔再骚扰你,只好由我亲自来骚扰你了。”   “明白就好。”   “我想想,在这漫漫旅途中,说点什么是比较保险的,又不怕被别人不小心听到!”说完挺直了身子,故意贼溜溜地朝周围看一圈。   动作有点大,梁觉筠低声惊呼:“小心胳膊!”   夏奕诺吐吐舌头:“没事。想要去北京哪里转转,我陪你。”   “你以前去过北京吗?”   “嗯,小时候去过一次,大学的时候一次,这是第三次。你呢?”   “从来没有去过。”   “那难得,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当一个不怎么称职的小导游。”   “好啊,”梁觉筠从包里掏出一张北京地图,上面勾勾画画了几处,“时间不多,我就随意看了一下,主要还是照顾你参加婚礼。”   听到这话,夏奕诺心下十分感动,又有些愧疚:“可能没有很多时间陪你,我……”   “去哪里玩都一样,倒是你,难得和老朋友见面,应该好好叙旧,不必担心我。”   “我跟老大说了要带个朋友,她已经订好了酒店,邀请你一起参加婚礼。”   “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要什么礼物啊,你是我带去的人。”   “好。”   “老大是个好客的人,你不必担心。”   “好。”   两人在餐车上吃了简单的午饭,到北京的时候正好下午一点。下车前梁觉筠依旧是帮夏奕诺整理好衣服,体贴又细致。梁觉筠背着自己的双肩包,又把夏奕诺的包拿过来提着,夏奕诺有点后悔行李没有精简到最少。两手空空,却不知道怎么能够帮上点忙。   火车出站的时候总是有点乱的,梁觉筠站到夏奕诺右边,轻轻挽住石膏手:“小心点,不要被挤到。”   夏奕诺指指拥挤的出站口,问梁觉筠:“师姐,你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人山人海的场景吗?”   梁觉筠摇摇头。   “这个就叫做,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梁觉筠莞尔,紧了紧挽住夏奕诺的手。   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人潮拥挤,而我,只看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北京的冬天   十九、北京的冬天   陈初晓再三强调要夏奕诺待在原地不要动,派了车子去接。原本时间就有点赶,明天的婚礼,伴娘今天中午才到,还要先去试礼服。   刚一到出站口,就听到有个声音:“诺诺!”   夏奕诺听到叫声一下子头就大了,忘记了还有这个人。   来人名叫黄芪,就是那种中药的黄芪。大学时代和夏奕诺同班,追过夏奕诺,但是被果断拒绝。黄芪是那种难得的到外省读书的北京人,毕业之后还是回到了首都,和陈初晓两口子挺熟。早就应该猜到会遇到他的,夏奕诺心中微叹。   黄芪挥手:“诺诺,这里!”   没办法,夏奕诺拉着梁觉筠走过去打招呼:“黄芪,好久不见。”   黄芪显得很开心:“真的是好久不见啊!你的手怎么了?!”   “师姐,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个比较话痨的司机。”夏奕诺对梁觉筠咬耳朵。   “诺诺,你的手?还有,这位是?”黄芪这才看到夏奕诺身边的女子。   夏奕诺回答:“不小心弄伤的,没什么大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梁觉筠,这位是黄芪,大学同学。”   “你好。”   “你好你好!诺诺的朋友也是大美女啊,嘿嘿!”   梁觉筠微笑,不接话。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夏奕诺想给黄芪一道闪亮的刀锋。   黄芪接过梁觉筠手上的包,殷勤地对夏奕诺说道:“初晓跟我说你要来参加婚礼,我就想着我来接你,真是太好了,这回一定要让我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呼你。”   一路上黄芪话题不断,从大学的趣事到现在的工作,从C城风俗到北京名胜,夏奕诺礼貌地回应着,一边担心冷落了梁觉筠,时不时和梁觉筠讲几句解释说明。梁觉筠安静地听着,听到有趣之处,表达自己的看法。   约莫半个多小时,三人抵达了一家婚纱店。还没下车,夏奕诺就看到等在门口的陈初晓了。毕业之后,快四年没见面了,两人给彼此一个大大的熊抱。   夏奕诺介绍说:“老大,这是我师姐梁觉筠,和你说过,陪我来参加婚礼的。”   “你好你好!欢迎欢迎!我是小宝的大学室友,我叫陈初晓。”这握手力度和频率,是要把人手给捏断吗。夏奕诺心中感叹,首都人民果真是热情啊!   “你好,不请自来,打扰了,祝你新婚快乐!”梁觉筠说。   “哪儿的话呀,高兴都来不及。小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老大就是老大的范儿。夏奕诺站在一边笑。   陈初晓拉过夏奕诺的手:“你这家伙,让我看看手究竟伤得怎样?”   “没事的啦。”   “你这石膏上乱七八糟画的什么?”   夏奕诺忙护住石膏:“闹着玩的啦。”   “那什么时候才能拆石膏?”医生的职业病。   “再过两周去医院复查一下,我妈会监督着我,放心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阵子注意着点!”   “知道啦,知道啦!”   见夏奕诺敷衍的样子,陈初晓捏住她的脸:“你呀,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样子,天山童姥吗,啊?!”   夏奕诺往后躲,变形的脸说出来的话腔调都变得奇怪了:“不不不,不敢跟老大比,您老人家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跟我贫嘴,皮又痒了?”   “不敢不敢。”   说说笑笑的,进了婚纱店。礼服和鞋子早就选好了,就等着试一下看看大小合不合适,是否需要修改或更换。陈初晓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大致可以概括为:老三林书琬昨天已抵达北京,现在正不知在哪里溜达;新郎下午正忙活着,晚上才能得闲,所以晚上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小聚一下;房间已经给你订好了,就在明天办婚礼的酒店;明天一早四点起来化妆,摄影摄像也会同步到达,所以今晚要早点休息;黄芪是伴郎之一,还有一位伴郎是新郎的同事……   这信息量还真不小。夏奕诺一一应下来,担心地看了一眼梁觉筠,梁觉筠明白,拍拍夏奕诺的手安慰道:“我没事,一切听你的安排。”   试礼服时候,梁觉筠正想问夏奕诺是否需要帮忙,陈初晓一边推着夏奕诺进试衣间,一边说道:“看你这样子,我来帮你换啦,顺便看看你这几年发育得怎么样!”   夏奕诺哭笑不得,对上梁觉筠的眼睛,梁觉筠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夏陈两人进更衣室,梁觉筠便坐在沙发上等。   黄芪开始热情攀谈:“梁小姐,喝点水吧。”一边递上来一瓶拧松了瓶盖的矿泉水。   梁觉筠双手接过瓶子:“谢谢。”   “梁小姐是诺诺的师姐吗,我听诺诺叫你师姐啊。”   “算是吧。您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哎,诺诺的师姐当然也是要叫师姐的啦。”   “好吧,随意就好。”   “梁师姐这次来北京是度假吗?”   “算是吧。”   “那师姐应该跟诺诺很熟哦?”   “恩。”   突然黄芪用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想问问,诺诺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梁觉筠有点吃惊:“为什么不问她自己?”   “这不是,不太好意思直接问么,”黄芪有点紧张的搓搓手,“其实不瞒你说,大学的时候,还追求过诺诺,只是被拒绝了,所以……”   “我明白了。”   “那她到底是有还是没有男朋友?”   “据我所知,没有。”印象中除了否认和张季康的关系,夏奕诺的确没有说到过任何感情方面的话题。   “哦!谢谢师姐!”黄芪没有再说什么。   更衣室的门被打开,夏奕诺换完衣服出来,站到镜子面前。伴娘礼服是淡紫色的,简单的设计,毫无累赘,穿在夏奕诺身上,清雅干净,低调而不青涩。印象当中,还是第一次看夏奕诺穿裙子,梁觉筠赞许地默默欣赏。试衣间的灯光有点强,一时间竟让人觉得有些晃眼。一旁的黄芪则是完全看呆了。   “腰有点松是吧。”陈初晓一边摆弄礼服一边说。旁边的店员马上接道:“没关系,我们等下马上改一下就好。”   “胳膊横在这里好奇怪,好好玩,哈哈哈。”夏奕诺看着镜中的自己笑道。   突然后面有一双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原本披散在后背的头发被拨到胸前,夏奕诺从镜子里看到梁觉筠和她轻柔的双手。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梁觉筠看着镜子里的夏奕诺,问道。   “恩。”夏奕诺一笑,明眸皓齿。   “明天上午化妆的时候就不要做头发了,这样挺好的。”新娘一锤定音。   接下去抵达下榻的酒店,安置好行李。离晚上的聚会还有一段时间,新娘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告知夏梁两人好好休息一下,晚上等人都来齐了便在酒店的餐厅吃饭。黄芪恋恋不舍地离开。夏梁两人商议既然都不累,趁着还有几个小时时间,不如去外面转转。   梁觉筠从未来过北京,这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无数的年轻人怀揣梦想来到北京,希望能够在此扎根落户,展开新的人生篇章。小时候还没出国之前,父母也会告诉自己,你要乖乖的,等你长大了,就带你去北京看天/安/门。只可惜还没能够完成小时候单纯的梦想,母亲早早离世,之后出国也没有机会再来。北京对于梁觉筠来说,不是新闻联播里面的首都,而是儿时的一种崇敬。但是这种崇敬又让自己下意识的不去靠近,哪怕是回国之后,在正式入职之前的一个月假期中,梁觉筠走访了几个中部城市,一些名川大河,却偏偏没有去北京。有的东西,也许藏在记忆里才是最好的了。此行不在计划之内,但是却合情合理,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夏奕诺问梁觉筠想要去哪里,梁觉筠脱口而出:“天/安/门。”   夏奕诺笑了:“看不出来你很红很专,给你系一条红领巾,好不好?”   梁觉筠摊手:“好吧,你就当这是一个无知少女对教科书中祖国标志性建筑地盲目崇拜。”   “不不不,我理解!这是一种传统,中华名族的传统美德,你在外面那么多年,还有这样的觉悟,值得赞扬!”夏奕诺忙解释。   “你们寝室老大说的对,你怎么越来越贫了呢,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   “是吗?那带你去坐闻名遐迩的北京地铁!”   这次更是轻装上阵,两人只有梁觉筠身上一个包。倒是担心拥挤的地铁会伤到夏奕诺的手。好在热情的北京人民,小夏同学一进去,就有人让座,弄得她挺不好意思的。在地铁上夏奕诺把手机递给梁觉筠看,上面写着一段话:   “人生就像北京的地铁1号线——清晨,当你从八王坟出发时你满怀着对目的地的期待;驶入国贸的时候,你会感叹它的繁华与喧嚣;到了复兴门,这个时候你或许只能拼命挣钱;到公主坟时,你甚至还有些憧憬西山的自然世界;如果当你赶到玉泉路还能有所作为的时候,却发现离八宝山只剩下一站了!或许,你趁着年轻,在建国门站或复兴门站时找个捷径,但你会发现你竟陷入2号线,绕了个大圈。我们生而活着,有阳光有鲜花,也有成就和自豪。遗憾的是,同时陪伴我们的还有和快乐与生俱来的孪生兄弟——那就是痛苦、打击、失败和挫折。我们面对人生这一切,重要的是,请不要因为挫折而灰心止步。”   看完之后梁觉筠朝夏奕诺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抵达天/安/门的时候大约下午三点。不管春夏秋冬,白天夜晚,游客总是那么多。好在现在不是特殊时期,没有安检长龙。   “觉得怎么样,和想象中有没有区别?”夏奕诺问。   “恩,差不多,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梁觉筠答。   “哈,没错!”活学活用的典范。   “我小时候,我妈妈一直说要带我来这里的。可惜她去世的早,后来出国,就一直没机会来。”   “原来如此。”   “所以要谢谢夏小宝同学带我来这里。”   夏奕诺抿嘴,但笑不语。   阳光淡淡地挂在天际,天/安/门前的游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阴冷干燥的北风扫过,叫人精神为之一振。那一首《北京的冬天》是这样写的:   北京的冬天   嘴唇变得干裂的时候   有人开始忧愁   想念着过去的朋友   北风吹进来的那一天   侯鸟已经飞了很远   我们的爱   变成无休的期待   冰冷的早晨   路上停留着寂寞的阳光   拥挤着的人们   里面有让我伤心的姑娘   匆匆走过的时候   不能发现你的面容   就在路上   幻想我们的重逢   两人简单地在城楼下和广场逛了一圈。期间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走过来请梁觉筠帮忙拍张照片,梁觉筠欣然应许。拍完之后热心的女孩问,要不我也给你们照一张吧?夏奕诺看向梁觉筠,梁觉筠毫不犹豫就掏出了手机递给了那女孩,拉过夏奕诺站好。   女孩:“一二三,茄子!”   这便是两人第一张合照。相中两个可人儿,左边的梁觉筠比往常笑得灿烂,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背着一个双肩包,左手轻轻挽住夏奕诺的右手,而右边的夏奕诺头戴一顶灰色的毛线帽,石膏手悬臂带,站得笔直,嘴角一如既往扬起漂亮的弧度。后面是红旗飘飘的天/安/门城楼,天很高,也很蓝,万里无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面善,不停有游客询问是否可以帮忙拍照。夏奕诺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梁觉筠替陌生人照相,看到梁觉筠的头发被风吹乱,突然很想上前牵住她的手,也突然想起,当年黄磊在《似水年华》中写了这么一段话:   北京的冬天,树叶会掉光。有个诗人叫聂鲁达,他说,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我们每个人的爱情,是不是也会像北方冬天的枝干一样,在树叶落尽之后,变得清晰、勇敢、坚强。 作者有话要说:     ☆、莫愁前路无知己   二十、莫愁前路无知己   晚上的饭局和想象中一样,宾主尽欢。新娘陈初晓,新郎陆鸿,陆鸿的朋友陈智,老三林书琬,林书琬男友赵卡,夏奕诺,梁觉筠,黄芪。年轻人很容易打成一片,何况还有几个活宝在场。昔日同窗几人聊到C大的趣事,说到当年夏奕诺如何将手持玫瑰表白的黄芪晾在寝室楼下一整晚上的故事。黄芪连连讨饶,众人大笑。   夏奕诺好奇地问:“我看人家办中式婚礼的,说是婚礼前一天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你们今天都不知道见了多少面了。”   新郎陆鸿大喇喇地说:“礼是这么说的,但是现在不会特意讲究这个了。中式西式,中西结合,该做的,不该做的,反正都做了。”   众人哄笑。   “话说回来,小宝还单着,你这可是给国家拖后腿呀,别那么挑,赶紧的。”陈初晓发话。   “可不是,不选我不要紧,总得找个人照顾你。”黄芪补充。   “谁说女人就一定要人照顾的,我不一直过得好好的,”夏奕诺表示不赞同,“况且这都什么年代了,女性独立自主。”   林书琬:“你呀,就是嘴硬,那我们拭目以待夏小宝同学,花落谁家,鹿死谁手。”   “承你吉言!”夏奕诺作势举杯,梁觉筠的视线紧随着夏奕诺的杯子,好在里面只是果汁。   整顿饭,梁觉筠话并不多,大多数时间静静听着,不紧不慢地吃东西,有问到自己的,便仔细回答,听到有意思的,和大家一起笑。   饭后一行人各自回房休息。梁觉筠嘱咐夏奕诺需要帮忙就打电话叫她。夏奕诺点头说好。   夏奕诺刚艰难地洗完澡,林书琬便溜到她的房间,说是要进行一场彻夜长谈。收拾完毕,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突然林书琬望着天花板感叹道:“老大终于成了我们当中第一个结婚的。”   夏奕诺闭着眼睛,有些懒洋洋地说:“是啊,不是很好吗。”   林书琬:“我只是感叹时间过得那么快。”   夏奕诺悠悠地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林书琬突然坐起来:“你呢,总是透着一股文人的骚气。刚才人多不好说话,现在有什么悄悄话想要和姐姐说的?”   “什么叫文人的骚气?”夏奕诺睁开眼睛,身体却还是一动不动。   林书琬:“哎,别不承认,你就是个闷骚的。”   夏奕诺笑:“好吧。老实说,我以前真没有认真想过恋爱结婚这样的事情。我从小也并不那么相信永恒的爱情和婚姻。”   林书琬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明白。”   “我明知道这样想非常消极,是不对的。”   “你啊,要知道对待爱情太过小心和吝啬,可以说是专情,也可以说是无情。”   夏奕诺没有否认,只是问道:“书琬,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爱情?”林书琬想了想说道,“我理解的爱情,是岁月静好,温暖到老。”   “唔。”   “那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夏奕诺摇摇头,没有回答。   林书琬一直没有等到回答,凑过去看的时候,夏奕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位伴娘便起来化妆更衣。新娘的化妆程序更是繁琐,夏奕诺一边看一边跟林书琬开玩笑说以后不结婚了,这么麻烦。林书琬笑道,真正复杂的还在后面。   梁觉筠也是起了个大早,在夏奕诺换鞋的时候递来一盒创可贴:“昨天看你试鞋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新鞋总是会磨脚的。我正好带着,贴在脚后跟,免得擦破皮。”夏奕诺听了心里顿时升起一片暖意,还没说什么,林书琬已经开心地接过创可贴说还是你想得周到,然后替夏奕诺脱去鞋子,贴好了创可贴。   按照新人要求,婚庆公司已经尽量把婚礼的繁文缛节减少到最低,但是传统礼节不可少。婚礼当日,新郎带着兄弟们来新娘家抢亲,当中免不了娘家人的重重考验,堵在门口要红包啦,表演节目啦,好不容易进门之后还要满屋子找到被藏起来的新娘的高跟鞋,为新娘穿上之后才能抱着新娘上婚车,将媳妇娶回家。新媳妇上门,公公婆婆要给红包,新媳妇斟茶给公婆。一系列的事宜,伴郎伴娘一直陪伴左右,四个未婚青年看得是一愣一愣的,相当新鲜。   夏奕诺带伤上阵,身边还时时有个贴身助理梁觉筠相伴,真的是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梁觉筠开玩笑说:“小宝,你已经做到了你的任务,当一个花瓶。”   夏奕诺回敬道:“不,我本志在表演失传多年的武林绝技——胸口碎大石。”   上午闹完了之后,才是中午的酒席。双方亲友到了不少人,婚礼的司仪跟打了鸡血似的,把气氛吵到最热。梁觉筠此时安然坐在席位上,看着台上新郎新娘,以及一并站在新人身后的伴郎伴娘。今天的夏奕诺看上去格外温婉,目光柔柔地看着一对新人。递戒指或者是递酒杯之类的事情,都是林书琬的工作,夏奕诺只需要安静地站在那里。手上的石膏虽然扎眼,但瑕不掩瑜,反而令人萌生怜香惜玉的冲动,也许还可以写篇论文叫做《论一个花瓶的自我修养》。   司仪在台上夸赞双方父母养了一对好儿女,并告诉新人今天幸福生活要感谢父母养育之恩,将来自己为人父为人母,就更加体谅和明白父母的不易。梁觉筠有些心酸,自己终究不会踏上结婚的红毯,而以前能做的陪伴在父亲的身边,现在也没有做到。   与梁觉筠同桌的还有林书琬的男友赵卡,仪式还在进行,赵卡转头对梁觉筠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有点像是做梦,好在,是个美梦。”   梁觉筠随赵卡的眼神看着台上的人,微笑着说:“你们都很幸运。”   “是啊,很幸运,能遇见她。我也得想想怎么向她求婚了,希望她不要要求太高。”赵卡说道,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梁觉筠报以祝福的微笑,再次望向台上,对上了夏奕诺的眼神。夏奕诺有点不太放心梁觉筠一个人坐在下面,用眼神问,还好吗。梁觉筠也用眼神回答,很好,放心。   仪式结束之后酒席开桌,新人也得以松一口气,稍作休息,开始一桌桌的敬酒。要说考验的话,这大概才是最大的考验了吧。有些喜欢闹的,非要喝酒并且要喝点花样的,新郎新娘不行,伴郎伴娘顶着。这伴郎还真是不好当,不仅在迎亲的时候出钱出力,酒席上还要替新郎顶酒。夏奕诺为黄芪和陈智捏把汗。自己带伤上阵,自然是没有人会为难自己的。   酒敬到其中一桌,是陈初晓和陆鸿在医院的同事。玩的无非是一些小游戏,比如说撒酒的时候要怎样怎样的,碰倒了勺子筷子就要喝酒。半场下来新郎早就脸红脖子粗了,新娘也不胜酒力。两位伴郎和林书琬已经硬着头皮喝了,有位医院的大哥还不罢休,看夏奕诺的样子,酒是不能喝了,于是非要介绍医院的一个小伙子给这位伴娘认识。热情似火的大哥还要夏奕诺以茶代酒,和那位医院的小伙子喝个交杯酒。众人劝说那位大哥算了,人家姑娘家的会不好意思,当事人之一的小伙子都连连劝说不用了。明显喝大了的这位大哥,执意如此,声称不喝就不给自己面子了。这要求真是让夏奕诺头皮发麻,又不好拂了陈初晓的面子,扫大家的兴致。   梁觉筠就坐在隔壁那桌,一直注意旁边的动向。听到夏奕诺被逼着喝交杯酒,梁觉筠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夏奕诺面前,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小宝,家里的电话,好像有急事。”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夏奕诺抓过电话就往外走。   梁觉筠对众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大家请继续。”   夏奕诺拿到电话的一瞬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手机。既然如此,做戏就要做全套。一边装作打电话的样子,一边往大厅外面走,她知道梁觉筠一定会跟自己过来。拐出走廊,果然就见到梁觉筠过来了。   “师姐!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太谢谢你了,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   “你不是一向很聪明的吗?”梁觉筠脸上波澜不惊。   “哎呀!”夏奕诺拉着梁觉筠闪到人少的地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样跑出来,吃饱了吗?”   “恩。你大半天都没吃点什么,还问我?”   “我还好。”   “还好是怎么样?”   “那现在怎么办,回去也不好,索性就等酒席结束再说。哈,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那打个电话说一声,别让他们担心了。”   于是夏奕诺打电话告知林书琬,自己没事家里也没事,去外面透透气再回来。林书琬叮嘱了几句,也就挂了电话。夏奕诺回到楼上的房间,换下礼服,拿了随身物品,闪出酒店。   离开暖气的室外真是够冷,两人没有什么目标。夏奕诺眼尖,看到附近一条弄堂,拐进去,果不其然,里面是另一番天地。   “找家店,先吃点东西。”梁觉筠说。   “感觉像是在私奔!”夏奕诺大笑,右脸颊上的酒窝格外明显,呼出的热气白茫茫一片。   看到这样的夏奕诺,刚才莫名有点生气的梁觉筠终于也笑了。于是在十二月的北京,两个从婚礼现场逃出来的人,在一家小店吃到了北京炸酱面,并第一次喝到了叫做豆汁儿的饮品。许多年后,你要是问豆汁儿的味道如何,夏奕诺会说,没有牛奶好喝,但只要坐在你对面的那个人秀色可餐。梁觉筠会说,不喜欢,但是某人非得要试试。   回到酒店,婚礼也快散场。新郎毫无悬念喝醉了,被架去房间休息。陈初晓看到夏奕诺,赶紧拉住她:“晚上就要走了,这边总算是忙完了,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梁觉筠先回答:“我回房间休息,你们忙吧。”   夏奕诺点头。   陈初晓拉着夏奕诺到酒店的化妆间,林书琬已经在等着了。最好笑的是还在桌子上摆了些酒菜瓜果,夏奕诺一下子想到了大学时代在寝室里,四人时不时也会搞些小庆祝活动,零食饮料看电影,谈天说地聊八卦。   夏奕诺笑嘻嘻地拉过椅子坐下,发现桌子上的笔记本正在视频,而屏幕中的人正是寝室的老二楚梦。这才算是四个人到齐了。   楚梦先是吐槽了一下夏奕诺那断臂石膏造型,四个女人好大一台戏,夏奕诺得意忘形的时候,还会有细心的林书琬帮自己剥点坚果塞进嘴里。然后楚梦说道:“小宝,可还剩下你还没有着落啊,赶紧找一个。”   “谢谢姐姐在大洋彼岸还惦记着我的事,哈哈哈哈。”太极宗师夏奕诺重出江湖。   陈初晓正色道:“给我正经点啊,姐姐们那是关心你。”   “我知道。但是,这种事情又不是自己想要就可以的。”夏奕诺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   林书琬轻轻拍夏奕诺的背:“你知道的,别封闭你自己。”   “好,我心里有数。我说几句煽情的话,你们千万不要嫌弃我。就像虽然知道老大早就领证结婚,但是今天亲临现场,感受到婚礼的气氛,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嫁女儿一样”,说着夏奕诺自己都笑了,其他三人也笑了,“因为看到你幸福,也幸福着你的幸福。又有点不舍,好像我们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结婚生子,我没有想过,但是却开始被期待。我想只是没有准备好,对自己没有信心而已。”   突然一番煽情的话,差点惹出三人的眼泪,还是楚梦开口:“小宝,要记住,莫愁前路无知己,不要为了达到别人的期许而生活,你只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   莫愁前路无知己。总有人,和你一样,一直在等待彼此的相遇相识。   下午收拾好东西,向半醉半醒的黄芪等人告别。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然而正是因为一次次的欢聚和别离,青春才更加的真实和完整。   回程的飞机上,梁觉筠看夏奕诺望着窗外发呆,问:“这两天,很有感触?”   夏奕诺没来头地蹦出一句:“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梁觉筠佯怒:“不要考验我的中文水平。”   夏奕诺闻言立刻坐直身子,道歉:“对不起。”   梁觉筠笑道:“逗你玩呢,没关系的。我还能懂一些。”   夏奕诺放松下来,眼睛没有焦距地平视前方,淡淡地笑道:“毕业分开几年,感觉大家都成长了不少,也收获了各自的幸福,我由衷地替她们开心。有时候会想,好像每个人都在move on,只有我还是老样子,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倒是反而让大家担心。”   梁觉筠坐在夏奕诺的左边,很想看看这个时候她右的脸颊是否可以看到浅浅的酒窝。而最后只是轻轻锤了一下夏奕诺的肩,说:“你很好,真的。”   夏奕诺笑笑,没有接话,心里说:“不过还好,因为我已经找到要move on的理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末日   二十一、世界末日   十二月中旬,C城终于下雪了,2012年的第一场雪。记得好几年前,大街小巷都可以听到一首叫做《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歌,瞧,时间就是这样经不起推敲。   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在地上积了起来,眼看这雪还有越下越大的架势,在C城这样的南方城市,实属难得。梁觉筠心下十分欢喜,很多年没有看到C城的雪了,小时候是很喜欢下雪天的。   只要不是周末,梁觉筠依旧每天帮夏奕诺带早餐。这天心情大好的梁觉筠亲自做了早餐,虽然只是简单的烤吐司和水煮鸡蛋。到了夏奕诺家,梁觉筠还是掩盖不住的欣喜,两人一直在开心地讨论下雪天的趣事。   临出门,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梁觉筠看到夏奕诺的鞋子,皱眉道:“下雪了还穿单鞋?”   夏奕诺解释说:“没有鞋带穿起来比较方便,到了实验室反正要换鞋。”   梁觉筠却难得坚持:“今天下雪外面不好走,还是换一双。”   夏奕诺哦了一声,从鞋柜拿出一双靴子,看着那繁复的鞋带犯愁。要知道这阵子自己专挑没有鞋带的或者是有鞋带也不用系的鞋子来穿。   没想到等夏奕诺把脚塞进鞋子,梁觉筠就自然地蹲了下去,想要替夏奕诺系鞋带。夏奕诺习惯性地往后躲闪了一下,梁觉筠笑:“干嘛,还不放心我吗?”   夏奕诺的脸有点发烫,说:“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别人系鞋带。”   梁觉筠只是笑笑没说话,低头认真系鞋带的样子,让夏奕诺一瞬间错觉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心安理得的接受父母的关爱,是小孩子的幸福,而心安理得的接受爱人的宠溺,却不是每个人可以做到的。夏奕诺难以想象,梁觉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爱人,而她爱的人,如果不是自己,自己心里会是多么的难受。如果自己的受伤,能够换来梁觉筠如此温柔的对待,无论是做早餐还是系鞋带,哪怕她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怀,夏奕诺也宁愿自己的手一直这样伤着。爱情的魔力还在于它既可以让你变得勇敢,也可以让你甘心卑微。   “是不是快要拆石膏了?上次医生说需要四周时间。”梁觉筠问道。   “恩?哦,下周应该就可以了,过几天去复查一下。”夏奕诺回过神来。   “好了,”梁觉筠系好鞋带,起身说,“对了,留学生的课因为圣诞假期停课两周,实验室的事情我也已经安排好了,下周我会回美国过圣诞,不能陪你去拆石膏了。”   夏奕诺动了动脚,不松不紧,刚刚好。听到梁觉筠这么说,没多想:“哦,没关系。那需要我做什么吗?我是说,助教的事。”   “等到期末吧,现在还不需要。”   “好的。”   两人同往常一样,从教工区步行去医学院。学校种的行道树最多的便是香樟。香樟四季常青,冬天也不落叶。等到天气回暖,便会进入一个换叶的过程,老的叶子落下,嫩绿的新叶不断抽出,所以我们看到的香樟树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葱葱。夏奕诺喜欢香樟的悄无声息默默无闻,生活在C大的二十几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夏奕诺都心生欢喜。此刻白雪皑皑,树影的婆娑,似乎被春意包围。   在医学院门口道别,各自回自己的实验室。夏奕诺一进门,柯定豪就凑过来:“师姐,好久没有找你谈心了!”   “说吧,什么事?”鬼鬼祟祟的样子,准没好事。   柯定豪双手握拳,两眼放光:“是这样的,陈甸甸,我想追她!”   “我以为你早就开始追她了。”夏奕诺淡定地说。   “哪里这么容易的。不是光喜欢就可以去付诸行动的。”   “哦。”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我的亲师姐!我这不是想要你帮忙出出主意嘛!”   “吃饭逛街看电影。”   “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   “从吃饭逛街看电影开始做。”   “说了等于白说!”   “那你还问!”   “……”   “年轻人,加油!”夏奕诺拍拍柯定豪的肩膀,说完便要走开。   柯定豪忙拉住夏奕诺:“等下等下,其实,我这里的确有两张电影票……”   “所以呢?”   “想请她去看电影啊,你想,过两天就是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在末日来临之前,和喜欢的人相守在一起,你说多浪漫!”   “首先,你们要在一起。”   “哦……”   2012年,太阳活动异常,地球内部的能量平衡系统面临崩溃,玛雅人的预言即将实现,人类将遭遇灭顶之灾。你相信吗?夏奕诺不相信。世间万物,整个宇宙,都是轮回,物极必反,相生相克,我们终将回归尘埃。但是一定不是2012年。2012年,我才刚刚遇见喜欢的人,没来得及表白,没来得及相处,没来得及白头偕老,怎么可以世界末日。   “师~姐~!”   “恩?”夏奕诺回过神,“恩,主意不错,加油。”   “那我再去部署一下,如果有需要你一定要帮我。”   “知道啦!”   十二月二十号晚上,麦世宁打电话约夏奕诺,说是明天一起去参加一个末日摄影展。   “不去啦。”夏奕诺怏怏地没什么精神。   麦世宁怎么轻易饶得了她,一个劲地劝说:“这个很有意思,市摄影协会搞的,摄影师眼中世界末日的最后景象。哎呀,你就当陪我吧。”   “你叫季康一起去。”   “他又不懂摄影。”   “我也不懂……”   “你可是我的入室弟子!”   “你只是教我怎么拍照而已。”   “你还上过我们学院的课啊!”   “只是被你拉去旁听而已。”   “……”   次日上午,夏奕诺和麦世宁双双出现在摄影展。影展的主题是“不一样的观感”。麦世宁看得认真,里面不乏她心水的作品,一边欣赏一边赞叹:“人类对于世界末日的猜测和预想从未停顿。宗教预言与神话中的世界末日,是地球文明的终结。但是科学上所谓的世界末日,是指宇宙系统的崩溃或人类社会的灭亡。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世界末日是什么样子的,这些以末日为主体的作品,果真是带来不一样的视觉观感。怎么样,没有白来吧?”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看的便只是热闹了。”夏奕诺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羽绒服,右手依旧挂在悬臂带上,长发肆意的倾泻在肩头,笔直得站立,气质卓然,倒还真像个搞艺术的。只是墙上这些照片,除了觉得非常意识流,还真的看不出什么。   “这样怎么行,让为师给你解释解释美学构图。”   正当麦世宁滔滔不绝的时候,柯定豪打电话过来:“师姐!我约了甸甸晚上看电影!”   差点忘记了还有这茬,夏奕诺只好鼓励说:“很好啊,好好表现。”   “那你说看电影之前去哪里吃饭比较好。”   “今天外面那么多人,电影院附近的餐厅就好。”   “要不你也来吧,我怕人少太尴尬!”   “你脑子没问题吧,这种事情还带电灯泡?我还在忙,先挂了。”   麦世宁问:“谁啊?”   “我师弟,在追一个女生,问问我细节处理。”   “哈哈哈哈,他傻啊,”麦世宁毫不客气地搭着夏奕诺的左肩,恶意往下压,“难道他不知道她师姐是恋爱经验值为零的白痴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夏奕诺躲开麦世宁的爪子,嘴硬说道。   “哎,快说说,最近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麦世宁内心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   “没怎样。”   “你不打算追吗?”   “没经验。”   “刚刚是谁说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夏奕诺一时语塞。   “我是指,追人没经验,被追有经验,不行吗?!”   “哎,要不姐姐教教你?保准你快刀斩乱麻,立竿见影,三年抱俩!”   “不必了”,夏奕诺嫌弃地看一眼麦世宁,“那种天雷勾地火的戏码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就算我喜欢她,也要文火慢慢地熬。我喜欢潜移默化、水到渠成的那种感觉。”   “你酸不酸呐?!”   “我是认真的,我正在尝试慢慢渗透进对方的生活。”   “哎,好吧,我也就是逗逗你。你要真敢给我三年抱俩,看我不收拾你。”   “你呀!自己先搞定和季康的事情。”   麦世宁撇撇嘴,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穴。   最喜欢节日纪念日的莫过于商家,想尽一切办法抓住商机。所以今天不例外的,估计就是小情侣准情侣们的好日子了。晚饭过后,夏奕诺百无聊赖地在家窝着,盯着LoVo半个小时没有动静,差不多九点钟的时候,想着梁觉筠应该还没有睡,于是发短信:“师姐,你相信世界末日吗?”   对方很快回复,大概手机就在身边,也没有什么节目:“相信会有末日的一天,但不是2012年。”   “我也是这么想的。在干嘛呢?”   在干嘛的另一种意思就是,我想你了。   这天梁觉筠心情很好,白天的实验很顺利,晚上回到家之后收拾行李,打扫卫生,干干净净的怎么看都舒服。只是一个人的生日毕竟还是落寞了点,“在家看电视。今天是我的生日,say happy birthday to me.”   今天是她的生日?!夏奕诺一惊,想了想,拨通了梁觉筠的电话。   “师姐,生日怎么不早说呢,可以一起庆祝一下。”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是很在意过生日这种事情。况且明天的飞机。”   “明天的飞机?”   “是啊,回美国。”   “是哦,你要回去过圣诞。”   “恩,还有一个好朋友订婚了。”   夏奕诺听梁觉筠淡淡的语气,就开玩笑似的多嘴问了一句:“不会是喜欢的人吧?”   “是以前喜欢的人。”   梁觉筠倒是说得很坦然。夏奕诺听到了之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哦。”   几秒钟只吐出这个一个字,一时之间,电话里没有声音,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你什么时候去拆石膏?”   “生日快乐!”   两人同时说,然后都笑了。只是电话里的梁觉筠看不到夏奕诺笑容中的艰涩。   “后天去。”夏奕诺回答。   “那你自己多注意。”   “放心,有我妈在。”   “那倒是。”   “那,你早点休息。一路顺风。”   “你也是,晚安。”   “晚安。”   夏奕诺的性子的确适合文火慢熬,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只是没有考虑过梁觉筠会不会有喜欢的人。现在看来,她以前有一个喜欢的人,既然是以前喜欢的,那现在应该是不喜欢了。夏奕诺第一次尝到了为一个人百转千回的滋味,为此思量,为此忐忑,体会此间暗涌的强大力量,等待一场奇迹的悄然盛开。   夜深人静,夏奕诺走到书房,提笔开始写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一念执着   二十二、一念执着   麦世宁回国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在吃吃喝喝中度过。麦太一如既往的宠溺,老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儿肯乖乖回来就是好事了。至于工作的事情,也不着急。   张季康每天电话短信问候,等的就是一个契机。麦世宁并没有反感和拒绝,便是两人之间最大的默契。当年,她的年少冲动,他的固执坚持,等到足够的时间去冷静和沉淀,真爱是经得住时间和空间的考验的。   同样是二十号晚上,张季康打电话:“麦麦,明天有事情吗?”   “约了小宝去看一个摄影展。”   “结束之后呢?”   “约了小范她们吃饭。”   “那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我不知道要到几点。”   “我等你。”   “随便。”   当晚麦世宁回到雅苑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一下车就看到站在车边的张季康。寒风中,张季康就像是一株松柏,挺拔坚毅,岿然不动。麦世宁晚上喝了些酒,一霎那有点恍惚,想起了当年那个清晨在楼下等她一起上学的男孩。而此刻的张季康穿着黑色的风衣,棱角分明,下巴上还有青色的胡渣。少年张季康的脸不断浮现,重叠,麦世宁摇摇头。   “麦麦。”张季康上前叫了一声。   “等多久了?”麦世宁有点头晕。   “几个小时。”张季康老实说。   “吃饭了吗?”   “吃了点。”   “那是吃了还是没吃。”   “没有。”   “白痴!”麦世宁说罢就想要往里走。   “你等下,我有话要说。”   张季康打开后备箱,拿出一纸箱的东西,然后看着麦世宁,打开了话匣:   “这是从2010年4月17号开始,这三年来,我想要送给你,但是还没有机会送出的礼物。现在,一次性给你。2010年,儿童节礼物,是你喜欢的青山冈昌的签名原版漫画一套;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我一个人去了稻城亚丁,在海子山捡到一副岩羊头骨,因为是保护动物,头骨不能够带回来,只留下这颗牙齿,我觉得当做生日礼物你会喜欢它;中秋节,我自己做的月饼,这张是我和我的月饼的合照,希望你明白无论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祖国月亮才是最圆的,还有我会一直等你;圣诞节,可能会有点俗气的情侣戒指,我们以前有,但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狠心把它丢掉,所以就又买了一对。   2011年,新年礼物是一套连体卡通睡衣,因为那天被我妈拉去逛街,我看到这件睡衣觉得很可爱;情人节,一盒巧克力模型,永远都不会过期;妇女节,哈哈哈,对不起,我们家麦麦不过这个节;劳动节,是一个摄影包;你的生日,其实那次我偷偷跟着小宝去达姆斯特丹了,只是没有勇气出现在你面前。我在你的住所附近买了这束郁金香,祝你生日快乐;圣诞礼物没有,因为正好在外地开会,你会原谅我的是吧。   2012年新年,在家里烧了一桌子的年夜饭,是我第一次做菜,我爸妈都惊呆了,哈哈哈,因为我似乎很有厨房天分,所以你不会做菜没有关系。情人节,恩,做了一点违法的事情,就是去公园放烟花,相信当时你收到了我的email。儿童节,是让老秦帮忙在日本带的,给小宝的是一个哆啦A梦,给你的是这个柯南;生日礼物,这个可酷了,我自己设计然后做的,花了一个多月时间,一栋房子的建筑模型,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今天是二十一号,即将来临的圣诞节,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想不出要送给你什么了。不过好在,你回来了。”   麦世宁一直抱着手臂,听着张季康絮絮叨叨,看着他一件件从箱子里变魔术似的翻出一件件礼物。说到阿姆斯特丹的事情,麦世宁失控地留下眼泪,赶紧双手捂住脸,觉得自己和丢人,嘴硬挤出一句“白痴”。   张季康上前轻轻掰开麦世宁捂住脸的手,为她拭干眼泪:“是啊,我一直都是一个白痴。可是好在你不嫌弃我。”   麦世宁低头不肯说话。   张季康牵起麦世宁的双手,不介意麦世宁的鸵鸟行为,继续说道:“过去的冲动和任性导致我们三年多的离别和遗憾,我不知道世界末日会不会来到,我只知道在失去你的日子我是多么想念你,如果今天就是世界末日,我必须要和你在一起,麦麦,我爱你,一如既往。不知道我的这张旧船票,可不可以登上你的诺亚方舟?”   麦世宁突然抬头,脸上分明还有两道泪痕却故意凶巴巴地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要以为甜言蜜语加上这箱子东西就能收买我。”   张季康大笑。当初两人十七八岁,张季康把麦世宁堵在回家路上向她表白,麦世宁也是这么说的,还摆出空手道的姿势。   “那怎么办,东西都已经摆在你面前了,都是你的了,我不会拿回去的。”张季康索性就耍无赖。   “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喝醉”,麦世宁摆摆手,“喝醉了讲话就不算数了。这样好了,这些东西我可以跟你交换,我那里有两箱明信片,一箱是你的,一箱是小宝的,你有空去搬一下。”   “麦麦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每到一个地方就给我们写明信片是吗,为什么不寄回来呢。”   “我觉得几年不见,你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练过的?”   “绝对都是肺腑之言!”   “好了,很晚了,我头疼要回去睡觉了。”   “好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好啊。”   “那倒是行不行?”   “好话不说第二遍!”   张季康一把抱住麦世宁在额头上亲了一口:“知道了!晚安!”   Tracy中文名叶语姿,年长梁觉筠两岁,出生在旧金山,也就是所谓的,外黄里白的banana.叶家不仅是梁家的邻居,叶太太更是梁觉筠的中文老师,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很快熟络了起来。那时候梁父还没有再婚,梁家的日子过的有些枯燥沉闷。   Tracy很照顾梁觉筠,邻家大姐姐照顾小妹妹的那种。十几岁的梁觉筠刚到旧金山不久,出了水痘,不得不在家修养。那时候梁觉筠语言还有障碍,junior high school里也没有什么朋友,父亲白天要上班,只有Tracy愿意和她玩,并且丝毫不担心被传染。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种下了特别的情愫。在旧金山那样开放的城市,到了青春期,梁觉筠在拒绝了许多约会的邀请之后,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Tracy。只是Tracy一直有男友,让梁觉筠很苦恼,甚至还不得不以闺蜜的姿态和Tracy分享她恋爱的点滴。梁觉筠告诉自己可以等待,也许还是有机会的。直到梁觉筠上大学,一次意外让梁觉筠失态,脱口而出喜欢的人是Tracy,一时之间,两人陷入尴尬的地步。好在Tracy后来大方地表示理解,也表明了自己是straight的,两人只可能是一辈子的朋友和姐妹。   尽管如此,梁觉筠还是把Tracy放在一个很特别的位置。也许是习惯,习惯到后来自己也分不清,是真的喜欢Tracy,还是只是喜欢年少时喜欢她的那种感觉。。梁觉筠从中学到PhD,一直忙碌着,刻意地去忽略很多事情,甚至把Tracy当做拒绝其他人的借口,来自欺欺人。知情的朋友也会劝梁觉筠,不应该陷在那样的情绪里面。梁觉筠明白,只是没有遇到可以再次心动的人。时至今日,梁觉筠都无法否认Tracy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只是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   圣诞节的时候参加一个朋友的party,程途和梁觉筠坐在角落闲聊。   “什么感觉?”程途眼睛看向Tracy和她未婚夫的方向,问梁觉筠。   “什么什么感觉”梁觉筠明知故问。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的感觉和你一样,希望她幸福。”   两人默契地笑了。Tracy走过来朝两人打招呼,两人站起来,分别拥抱。   “怎么坐在这里,过去吃点东西?”Tracy问道。   “已经吃了很多了。”程途回答。   “Claire,聊一下?”Tracy说。   程途便识趣地起身离开。   “恭喜你订婚了,Tracy。”梁觉筠看着Tracy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你的祝福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过的好吗?”   “很好。一切都很顺利。”   “毕竟那是你的故乡。”   “和小时候相比,变化挺大的。”   梁觉筠说了一些关于C城的风土人情。叶家祖籍在广东,叶语姿对于C城这样的江南城市,也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说着说着,Tracy突然冒出一句:“那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呢?”   梁觉筠浅笑:“也许。不过我还不能确定。”   “慢慢来。”   “是啊,我最能慢慢来了,你难道不知道吗?”梁觉筠开玩笑道。   “哈哈哈。明白了”,Tracy抱住梁觉筠,认真地说,“Claire,你是我的亲人,我的妹妹,我很抱歉不能给你更多,但你值得更好的人来爱你。”   “是啊,”梁觉筠拍拍Tracy的背,“Tracy,我明白的。以前是我的执念,我早就已经放下了。我们都会很幸福。”   年少时Tracy就是这样抱着自己,说Claire不要怕,姐姐在这里,姐姐一直保护你。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但有些感觉却可以珍藏在心中一辈子。   Tracy,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容易受伤的女人   二十三、容易受伤的女人   梁觉筠离开C城后,夏奕诺去附医拍片复查,拆了石膏,开始复健。从轻微活动,到抓捏、负重,循序渐进。拆石膏的时候,夏奕诺不顾医生玩味的眼神,执意把石膏留了下来。   元旦过后,差不多就到了学校的考试周,自然的,老师和学生们都忙碌起来。对本科生来说,要应付各科的期末考试。对研究生来说,在过年前安排实验进度,整理数据,准备学术年会,才是重头戏。   梁觉筠回国之后致电夏奕诺,夏奕诺表示石膏已经拆掉,手已经恢复大半,慢慢开始做一些轻巧的实验了。梁觉筠问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夏奕诺笑说,好在年纪不算大,恢复得很好,况且喝了不少骨头汤,还戴了护腕护肘全套装备。梁觉筠说哦,那好,你好好休息。   两人之间因为夏奕诺受伤建立的关系桥梁似乎瞬间坍塌。   考试周前,夏奕诺收到学校教研办的邮件,通知助教监考和阅卷的安排。显然,梁觉筠的课自己一定会参与其中。当晚夏奕诺收到了梁觉筠的邮件,说是后天考试之前自己会去教务处拿考卷,让夏奕诺直接去教室监考。落款处带过一句祝好。夏奕诺回复说好的。   监考那天,夏奕诺提早出现在教室,梁觉筠已经和另一位教务处的监考老师站在讲台边。梁觉筠穿得很正式,端庄大方,为人师表,也赏心悦目。   夏奕诺是戴着天蓝色的一次性无纺布医用口罩进门的,梁觉筠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夏奕诺眉眼弯弯地朝梁觉筠笑了笑,梁觉筠没有做声。之后监考老师宣读考场纪律,发考卷,核对考生信息,铃声响起,开考。确认一切井然有序没有问题之后,三个监考分别站在教室的三个角落。梁觉筠站在讲台边,夏奕诺站在教室的后面。不一会儿,梁觉筠借着巡视考场,不紧不慢地走到夏奕诺身边,凑到夏奕诺耳边小声问:“怎么戴口罩?感冒了?”   “是长智齿,有点发炎,脸肿了。”夏奕诺低声回答,语气有点含糊。   梁觉筠扬手,夏奕诺没来得及阻挡,口罩的一边便被顺势除去。梁觉筠看到夏奕诺略微浮肿的右脸,然后不厚道地笑了。   夏奕诺郁闷,又不好发作,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梁觉筠。   梁觉筠双手背在身后,依旧凑近夏奕诺的耳边说:“手还没有全部好,牙又这样了?”   夏奕诺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因为我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梁觉筠掩嘴笑,然后又背过手,一本正经地从教室后面巡视到了前排。   两个小时的考试结束,那位教务处的老师收完卷子之后便打招呼先行离开。梁觉筠拉住夏奕诺的胳膊:“一起去我办公室,给你带了新年礼物。”   夏奕诺笑笑,心里是开心的,安安静静地跟着梁觉筠到电梯口,梁觉筠问:“牙齿打算怎么办?”   “现在有点发炎,等炎症消了就去拔掉。”   电梯到了,夏奕诺挡住电梯门示意梁觉筠先进,然后自己跟着进去,用食指的指关节按了九楼。   梁觉筠看了一眼电梯按钮,然后继续问:“那一定要拔掉吗?”   夏奕诺说:“是的,因为长歪了。”   梁觉筠忍不住笑:“你可真是,双喜临门。”   “我宁愿称之为,天将降大任……”梁老师,双喜临门不是这么用的。   “那你能把口罩拿掉吗?”   “恐怕不能……”夏奕诺分明看到,梁觉筠又在偷笑。   出了电梯,走过长长的走廊,梁觉筠刷卡进办公室,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巧克力以及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递给夏奕诺:“迟到的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夏奕诺双手接过,笑盈盈地说:“谢谢师姐,可是我都没有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梁觉筠示意夏奕诺坐下,自己却倚在办公桌边上:“没关系。之后学院要开年会了,准备好了吗?”   夏奕诺乖乖坐下说:“我们学生的工作比较简单,做好自己的工作小结,在实验室内部开会就行了,倒是老师们,要做大会的专家报告,会很忙。”   “我今年入职第一年,不用汇报。不过倒是第一次参加国内大学的年会,不知道什么样子的。”   “都差不多,请几个院士坐镇,分学科的总结性汇报,当然总体还是有指向性的”,作为一个老博,夏奕诺很有发言权,又想到一个有趣的说法,于是问,“师姐你知道大家是怎么调侃学术年会的吗?”   “怎么说?”梁觉筠好奇道。   “说是给平常用paper和email来往的网友们一个见面的机会。”   “这个说法真是,非常有意思!”梁觉筠笑道。   “除此之外,年会还可以给广大劳苦工作却揭不开锅的研究生们,一个免费提供盒饭的机会。”   “是个好主意。”   之后的谈话中,梁觉筠表示年会之前要做一些整理数据的工作,开完年会之后还要回美国过春节。鉴于上一次在说到回美国时自己的鲁莽,这次夏奕诺只是点点头。虽然梁觉筠似乎不介意什么,但毕竟是人家的私生活,刨根问底不是夏奕诺的风格。   和梁觉筠道别后,夏奕诺回到实验室,拆开礼物的包装,发现里面是一对护腕和护肘。   吃了一周的消炎药,夏奕诺才去医院拔掉了恼人的智齿。然而让人难以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你决定拔掉这颗智齿,却无法忘记咸腥的血液夹杂着苦涩的麻醉剂流进口腔的滋味。爱情呢,既然已经生根,有心人的话一定要等到它发芽,开花,结果。   考试周结束,本科生纷纷放假回家,研究生和导师们依旧奋战在科研第一线。然后就是学院的年会,热热闹闹折腾了几天。节前一周,本年度实验室工作告罄。   每年过年对于夏奕诺来说会复杂一点,要看夏李两家的行程安排,再决定自己在哪家过年。夏奕诺的爷爷奶奶早些年就过世了,今年夏炎准备在C城过完年再携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拜年。无独有偶,李家的打算是一起在C城过年,正月初一启程去李杜的老家。夏奕诺和父母分别一商量,决定今年夏奕诺除夕就在夏家过了。说实话,不管是去邓阿姨的老家还是去李叔叔的老家,夏奕诺会有一点点的别扭,倒不是说那边的人对自己不好,只是总免不了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议论。显然,夏奕诺是不喜欢被这样关注的。   除夕当天,夏奕诺在李家吃了午饭,便又去夏家。夏炎和邓柔月忙着准备年夜饭,夏奕诺想要帮忙,被赶出厨房去带孩子。小男生夏奕言五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夏炎警告儿子姐姐的手刚好不能太闹,小男生嘴里应承着,转身两人又闹成一团。   吃年夜饭的时候,邓柔月突然问夏奕诺:“小宝,有男朋友吗?”夏炎闻言也抬起头看向夏奕诺。   夏奕诺神闲气定:“还没有。”   邓柔月笑道:“过了年,小宝也25了吧,该要开始找对象了。”   夏奕诺知道邓柔月的好意,只能说:“这个还不着急。”   没想到小男生闻言大声抗议:“姐姐不结婚,姐姐是我的!”   结果就被邓柔月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嗔道:“再胡说八道。”   夏奕诺忙说:“爸,邓姨,你们就别操心这事了,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除夕依旧是各种留言和短信连番轰炸,不知道一个春节,要给电信事业贡献多少。不能免俗的,夏奕诺回复了该回复的人,然后捧着手机想,不知道梁觉筠在美国的春节过得如何?   梁觉筠在除夕前两天回的美国。继母是法裔美国人,并不懂得春节这样的传统节日。父亲虽然不是太老套,但是中国人还是把春节看作是最重要的节日的。年前,梁觉筠照例陪着父亲和继母去了附近的华人组织一起提前庆祝,包饺子之类的。一家三口,倒也是过的十分开心。   大年三十刚吃了简单的早饭,梁觉筠的邮件提示声响起:   【师姐:新年快乐!新年的第一轮太阳还没从美国的西海岸升起,而C城已经完成了辞旧迎新。我和爸爸、阿姨还有弟弟一起过的年,长大了就不用在除夕晚上跑去家里门背后跳一百下,据说那样子会长高。外面的鞭炮声震耳欲聋,你的假期过的好吗?不知道你们怎么过年的。新年快乐,一切顺心。   诺】   我们之间相隔一个太平洋,16个小时的时差,你是否可以从简单的邮件里,看出我对你的牵挂和思念?   梁觉筠收到邮件,握着手机笑了。不知道夏小宝的牙齿怎么样了,是不是可以摘下口罩,露出小酒窝了。梁觉筠回复邮件:   【小宝:大半夜还不睡觉吗?谢谢你的email,也给你拜个年。三藩市的新年很热闹,唐人街年味甚至比国内还要浓厚。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还会有一些华人学生老师组织的活动,今年就没有了。过春节最开心的就是我的继母,被她感染,每年都会过得很丰富和充实。祝你和你的家人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不要再做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梁】   命运,总会为你和你所爱的人,搭起一座靠近彼此的桥梁。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结   二十四、情人结   大年初三,夏奕诺约了麦世宁见面。   麦世宁放了很久的假,原来杂志社的工作也已经辞了,年后准备全面复工,开一间摄影工作室。夏奕诺欣赏麦世宁的胆识和勇气,麦麦就是如此,风风火火的行动派。开摄影工作室既是老本行,也符合麦世宁喜欢自由的生活态度,再合适不过。   麦世宁说:“剩下的就是说服我爸妈,给我资助一点启动基金,我自己也有点积蓄。”   “我也有小金库的,你需要的话随时。”夏奕诺说。   麦世宁摆摆手:“不用,我家老麦最后肯定被我拿下。”麦教授听到真要吐血。   夏奕诺问:“季康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忙着拜年,乖乖仔嘛。”麦世宁无所谓地说。   “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说的你好像七老八十,我妈都没有你这么替我们操心。”   “哎,是为你们好。听到你们复合我比谁都开心。”   麦世宁嘻嘻笑道:“这方面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   夏奕诺坐直了身子,十指交握,说道:“好吧,既然说到这里,其实我的确有话跟你讲。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干嘛,神神秘秘的,什么事还能吓到姐姐我,我可是淡定帝。”麦世宁白了一眼夏小宝,表示不满。   “之前我说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刚刚还说自己淡定帝的麦世宁听到这里顿时瞪大双眼,身体凑上来,一副期盼的样子,夏奕诺气定神闲地吐出下半句,“是个女的。”   麦世宁的脸就像调色盘,在十秒钟时间里变了好几个颜色,眼睛紧盯着夏奕诺,确认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才从牙缝里面挤出三个字:“梁!觉!筠!”   “你怎么知道的?!”夏奕诺吃惊。   “还真是的?!”   “我都没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麦世宁一拍大腿:“之前就纳闷你们怎么突然走这么近,带到家里吃饭,还有受伤之后去北京的事。哎!你们什么程度了,在一起了?!”   “没有,是我单方面发现我喜欢她。”   “你白痴啊!”   “我知道我这么说也许不合适,但是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我以为你的思想很开明……”   “白痴!我是气你不早告诉我,气你唧唧歪歪的搞半天结果还是单方面?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入门弟子,真是太丢人了!”   “……”   麦世宁摸摸下巴,回味着和梁觉筠之间唯一的一次交集:“梁觉筠,你眼光还是不错的!”   “……”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麦世宁便开始挖各种料,直到夏奕诺表示不满,麦世宁狡辩:“我这叫对症下药,我要了解了情况,才能给你出谋划策。你说,你八百年才喜欢上一个人,据我观察你又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当初我们可都担心你是个爱无能,你说姐姐我能不费心吗?!”   “你不怪我?”夏奕诺问。   麦世宁:“怪你什么?”   “怪我喜欢上一个女人。”夏奕诺看着麦世宁,神色坚定。   麦世宁正色道:“你知道为什么贾宝玉喜欢的是林黛玉?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季康,而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你?因为林黛玉从来不跟贾宝玉说那些经世致用的教条,你们两个也从来不规劝我走什么康庄大道。所以只要不是违法犯罪伤天害理的事情,喜欢,你就去做。人生能有几个青春,几次真爱呢?”   “麦麦……”   “好了,不要感谢我。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我觉得你在追女孩子这件事情上,需要好好反思和学习。”   “所以呢?”   “所以,首先,弄清楚她是不是单身,其次,搞清楚她的性取向,是的话就追到她,不是的话费点力气掰歪她!你说她圣诞和除夕没事就往美国跑,不累吗,该不是在美国有个男朋友女朋友吧?”   “不知道。人家在C城也没有什么家人,回去也是应该的。”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不是没有信心,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个要水到渠成,况且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挺融洽的。其实一开始从我意识到并且接受自己喜欢她这件事是挺意外的,我想了很多,于是我又平静下来,我想没有必要自己先乱了阵脚,所以慢慢来。我觉得她也是那种慢慢来的人。”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不靠谱。过两天就是情人节,你可以表示一下。”   “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国,而且,情人节,真是太老土也太明显了吧。”   “太老土?太明显?不明显你想怎么追?”   “就是那种含蓄的,婉约的,一点就通的,在彼此感情累积到一定程度以及适当的时机之前,我不想吓到人家。”   麦世宁扶额:“我觉得你这种文艺青年的追人方式,真的没得救。”   情人节当天是正月初五,梁觉筠飞抵C城。下机之后已经是傍晚,梁觉筠拿着简单的行李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了正从驾驶座下车的夏奕诺。   夏奕诺两边亲戚都不多,母亲只有一个弟弟李青峰,父亲则是独子。从外婆家回到C城,夏奕言吵着要去姐姐的外婆家,要和姐姐一起住,于是初五一大早,夏奕诺便把小男生带回去三河山庄吃了顿饭。夏奕言虽然和李家没有血缘关系,但作为夏奕诺的亲弟弟,一家人都很喜欢这个乖巧机灵的孩子。末了夏奕诺跟母亲说晚上还是带小男生回学校住,李青岚嘱咐了几句就随姐弟俩了。   此时夏奕言蹦跳着下车,便看到不远处有个漂亮姐姐在看他们。而夏奕诺下车后转身去后备箱拿东西,并没有注意到。夏奕言拉拉姐姐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姐姐,那边有人在看我们。”夏奕诺抬头,顺着小男生手指的方向就看到了梁觉筠,顿时眼睛一亮:“师姐!”   “小宝,”梁觉筠打招呼,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正在看是不是你。”   夏奕诺看到梁觉筠手里的行李:“刚回来吗?”   “是啊,刚从机场回来。”   “我们也刚回来。这是我弟弟夏奕言,小言,叫姐姐。”夏奕诺一边说,一边拉过躲在自己身后装羞涩的小男生。   “这位姐姐,你好!我叫夏奕言。夏天的夏,神采奕奕的奕,诺言的言。”小男生伸出手要和梁觉筠握手,全然不见了刚才的别扭,合着就是求介绍。   梁觉筠弯下腰和小绅士握握手:“小言,你好,听你姐姐好几次说起你。”   夏奕诺朝梁觉筠笑笑。   小男生问道:“请问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因为我只有姐姐一个姐姐,如果我知道你的名字,那我就知道应该叫你什么姐姐了。”   梁觉筠居然没有被绕晕,和气地回答:“我叫梁觉筠。”   “那么,我可以叫你梁姐姐吗?”   “当然可以了,如果你喜欢。”   夏奕诺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的初次见面,然后揉揉夏奕言的头,“小家伙。”   梁觉筠看着两姐弟,显然因为同父异母的关系,两人除了嘴巴如出一辙,其余的五官并不相似,还有巨大的身高差和年龄差,突然觉得这样的场面很是温馨。   “有个这么小的弟弟,真好。”   “淘气的时候能把人气死。”这倒是实话。   “沾了你的光,不然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叫我阿姨。”梁觉筠笑道。   夏奕诺抿嘴笑,然后指了指梁觉筠的行李箱问:“刚下飞机还没吃晚饭吧?”   “是啊”,梁觉筠看了一眼手表,“五点,还早。”   小男生却在此刻仰起脑袋,无比骄傲地说:“等下姐姐要给我做晚饭吃,我们要一起过情人节!”   你这是在秀哪门子的恩爱啊!夏奕诺对小男生的头发一顿乱揉,对梁觉筠解释说:“我们中午在我妈那边吃的,晚上就带了点菜过来准备随便吃点,童言无忌哈!”   梁觉筠被小男生逗乐了,太有趣了。   “梁姐姐,今天晚上有约会吗?”小男生躲开夏奕诺的魔爪,整整自己的头发,一本正经地问道。   小男生过完年才区区六岁,你会不会太八卦了,虽然的确问出了夏奕诺的心声。   “没有啊。”梁觉筠捏了一下小男生的脸蛋,俏皮地回答。   “那梁姐姐,你愿意和我一起过情人节吗?我和姐姐,还有梁姐姐一起过好不好?”   这真是亲弟弟啊!神助攻!   “好啊!”没想到梁觉筠爽快地答应了。   我的亲弟弟,姐姐平时真是没有白疼你!夏奕诺又要去揉小男生的头发,被小男生机智地躲过,要不是因为梁觉筠在,肯定要亲一口这宝贝疙瘩:“小言,梁姐姐刚下飞机,我们让她先回家休息一下,我们先回去准备给梁姐姐做饭好不好?”   “好!”应得那叫一个气宇轩昂玉树临风。   夏奕诺抬头和梁觉筠对视一眼,夏奕诺眼睛亮闪闪的,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梁觉筠又看到了她右脸的小酒窝。   “那我就先回去,等下过去找你们。”   “好。”   看着梁觉筠走进大门,夏奕诺这才一把抱起夏奕言:“你怎么这么机智,恩?来,姐姐亲一下!”吧唧一下亲在小男生的脸颊上,小男生咯咯笑,也开心地在姐姐的脸上吧唧一下。正在等电梯的梁觉筠透过电梯门的反光看到这个场景,扬起嘴角,愈发觉得这对姐弟可爱了。   冷静,冷静,夏奕诺对自己说。没有料到今天的巧遇,更没有料到小男生的神助攻,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一回到家先换了衣服,张罗小男生自己去看电视,便一头扎进厨房。母亲大人让自己带来的一些熟食和新鲜蔬菜,有伤后必备的排骨汤,桂花蜜藕,一大捆芦笋。   “小言,你说我们晚上只有三个菜,好不好?清炒一个芦笋,你最喜欢吃的。”   “好啊,姐姐做的我都喜欢的。”   夏奕诺蹲下,招手叫夏奕言过来。小男生乖乖蹦跶过去,夏奕诺捏住小男生的脸:“你嘴巴怎么越来越甜啊,啊啊啊啊啊!”   小男生用一张扭曲的脸表示很开心。   六点左右,梁觉筠按响了夏小宝家的门铃。小男生冲过去踮起脚开门,给了客人一个羞涩的微笑。梁觉筠着实喜爱这个小男生,这姐弟两人最大的相同之处,大概就是嘴角勾起的弧度。   见梁觉筠到了,夏奕诺便开始张罗着炒菜。梁觉筠问你确定你的手可以炒菜了吗。夏奕诺说不是重活的话都没有问题。梁觉筠抱着手臂倚在厨房门口看,夏奕诺黑长直的头发从一边倾泻下来,一点也不像是会炒菜的大厨。   梁觉筠:“你常做菜吗?”   夏奕诺:“会一点。”   梁觉筠:“会一点是多少?”   夏奕诺:“西红柿炒鸡蛋,鸡蛋炒西红柿。”   梁觉筠:“也就是说你没有烧过这个芦笋?”   夏奕诺:“我觉得这个炒菜就像做实验,给我一个protocol,我就可以烧出一碗你想要的菜!”   夏小宝,你哪来的自信?   梁觉筠倚在厨房门口笑,夏奕言有样学样地占了另一边的门框,这仗势让夏奕诺求饶道:“你们赶快出去啦,我会紧张的!”   接到命令小男生过去拉起梁觉筠的手,说道:“姐姐要烧菜,那我带梁姐姐去看电视好不好?”梁觉筠欣然前往。   夏奕诺炒完菜,张罗着摆好了餐桌,三个人,三盘菜,在正月里似乎显得有点寒碜。好在,味道竟然还不错。   夏奕言的小脸蛋皱起来,表示不满:“姐姐,他们过情人节都有蜡烛的。”   小男生,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于是夏小宝同学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套香薰蜡烛:“这还是几年前别人送的礼物,一直没有派上用场,今天倒是用到了。”   “看上去很不错哦!”梁觉筠开心地说。   “真的吗,嘿嘿,那就快吃吧。小言也是,小朋友长身体要多吃点!”夏奕诺对小男生说。   “你也要多吃点,也不见你长胖。”梁觉筠对夏奕诺说。   “前段时间要忌口的东西太多,不过原本我们姐弟俩打算随意吃点的,也没有准备什么,就这样招呼你,挺不好意思的。”   “还说这种话,我们都一起吃过多少顿饭了,还跟我客气。”   “这不是还在正月里嘛。”   小男生却按捺不住问:“姐姐,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不可以点着这个蜡烛?”   “不可以,太危险,万一着火了怎么办呢?”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夏奕诺秉承严肃活泼,循循善诱。   小男生刚才企盼的眼神黯淡下去,不过还是点点头,闷闷的不说话了。   于是梁觉筠随意问了一句:“小言晚上要睡在这里吗?”   小男生抢答:“是啊,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姐姐说要给爸爸妈妈留一点私人空间。”   夏奕诺差点被一口汤呛到,脸都憋红了,瞪了一眼小男生,转头对梁觉筠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梁觉筠被逗得大笑。   饭后随意聊了一句,梁觉筠看上去有点疲累,夏奕诺说师姐你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梁觉筠点点头,离开之前递给夏奕诺一个纸盒,“新年礼物,给小朋友的巧克力。”   夏奕诺朝小男生看了一眼,小男生开心地扑上去抱住梁觉筠的腿,说谢谢梁姐姐。   两姐弟送梁觉筠下楼。离别前梁觉筠轻轻抱了一下夏奕诺,说道:“谢谢你的晚餐,Happy Valentine\'s Day.”不等夏奕诺反应,梁觉筠又蹲下来抱住故作羞涩的小男生,轻轻地在小男生脸上吻了一下:“小言也是。”然后起身,笑盈盈地再次挥手道别。   睡前姐弟俩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小男生问:“姐姐你吃巧克力吗?”   “不吃。”梁觉筠真是家中常备巧克力,不知道是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姐姐,你在想什么?”小男生继续问。   夏奕诺抱过小男生,用纸巾替他擦去嘴角的巧克力渍:“等下乖乖刷牙。”   “那姐姐到底在想什么啊?”六岁小男生的执着真是可怕。   “姐姐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小男生眨巴天真的双眼:“你就说,我很喜欢你。”   “这个呢,有点复杂。”   “什么是复杂?”   夏奕诺揉揉小男生的头,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啦。”   “为什么要长大了才知道?”   “呐,你在幼儿园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人?”   “有啊,我特别喜欢恬恬!”   “那你是怎么特别喜欢她的呢?”   “我把我的布丁给恬恬吃了。”   “那恬恬高兴吗?”   “当然高兴了!”   “不知道梁觉筠喜不喜欢吃布丁……我觉得她应该比较喜欢巧克力。”   “……”   好不容易哄了小男生睡觉,已经快十一点。夏奕诺还是拿起手机给梁觉筠发了一条短信:“小言谢谢梁姐姐的巧克力。早点休息,晚安。”   刚准备睡觉的梁觉筠看到短信,脑海浮现姐弟恋天真烂漫如四月天的笑容。   “晚安。”   我心深深处,中有千千结。意绵绵,情切切,肠儿万缕,化作同心结。 作者有话要说:     ☆、花未眠(一)   二十五、花未眠(一)   到了正月初七初八,大批的研究生开始回归实验室正常工作。中国的生物医学界,乃至其他的理工科专业,都是如此。   夏奕诺在受伤的那段时间落下了不少实验,新学期时间就比较紧凑,每天的实验几乎都是满满当当。有时候不是同行的人会问,你们搞科研,究竟是在搞什么。每当这个时候,夏奕诺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显得言简意赅和通俗易懂。只能说,基于理论和基础,设计实验方案,动手做实验,分析处理数据,再调整实验设计,继续做实验,再分析处理数据,撰写论文,然后像计算机编程一样,goto到第一个循环。若是你问柯定豪,平时都在实验室做什么,他定会回答,操着卖白粉的心,赚着卖白菜的钱。当然这只是玩笑话,而从某些方面来讲,的确是现在国内学术圈广大硕博的生活写照。   外婆打电话问怎么好一阵子没有回家吃饭了,夏奕诺一算,还真的,年后有大半个月没有回家了。于是夏奕诺买了外婆喜欢的糕点回家,外婆却问起,和那个齐谦见面了吗。夏奕诺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假期里齐谦有问自己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夏奕诺说没有空,似乎对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事情也就没有了下文。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比如,LoVo从冬眠中醒来,比如,夏奕诺的手度过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再比如,柯定豪和陈甸甸终于走到了一起。   听柯定豪说,陈甸甸非常忙,忙到连拍拖吃顿饭都是一种奢侈。夏奕诺安慰说,人家研究生一年级,又要上课,又要做实验,自然是忙的。   夏奕诺心想,那么想必梁觉筠也很忙。只有老板那么努力,做学生的才没有理由偷懒。   梁觉筠呢,周一到周六每天朝九晚九的泡在实验室或是办公室,周日购物健身加打扫休息,简直可以媲美机器人。可是时间好像都不够用。   都说春脖子短,不无道理。在2013年C城春暖花开的时候,夏奕诺接到了三毛的电话。   本科的时候,夏奕诺在吉他社认识一些朋友,音乐系三毛,数学系阿旭,历史系的小玫。那时候的生活很简单,来自五湖四海的学习不同专业的年轻人,周末聚在一起玩音乐,不为营生,只为兴趣。当时三毛带头组了一支乐队,取名叫做花未眠,四男一女,夏奕诺却不在其中,理由很简单,不想被束缚住。   三毛大名徐永铭,和夏奕诺同届,C大音乐系才子。毕业之后,三毛在C城开了家琴行,偶尔也会参加一些小型演出。三毛常说:“年少轻狂的时候以为我会做一辈子音乐,成为李宗盛和罗大佑那样子的人,成熟之后发现,自己其实是个俗人,不仅是才华有限的问题,还因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我最后找了个和专业打擦边球的工作,你们可别像我这样投机取巧。”夏奕诺笑说:“我倒是知道有种长的像熊的鱼,叫做翻车鱼。”   我们生活在选择的年代,选择电视应该收看哪个台,选择一个人是否值得爱,选择离开,或者选择离不开,选择鱼,或者选择熊掌。   但是有的选,至少好过没得选吧?   那时候,乐队一般借用吉他社的场地活动,天气好又得闲的时候,几人会搬着乐器和简单的器械去学校操场或是草地上,在星空下肆意地唱歌或练团。期间会有一些围观的学生加入,或是侧耳倾听,或是欢呼鼓掌,甚至还有自告奋勇登台献唱的。这无疑是最有趣的,倒像是一个露天音乐会。一来二去,学校出面干涉,说校园毕竟是公众场合,你们这样搞,怕是会吵到了其他同学。众人一商量,索性就向学校的社团联合会提交了申请,申请成立独立音乐社团花未眠,而花未眠乐队的一切活动,将以社团活动的形式来举办。从此,每年的五月,花未眠便会在C大做一个小型的露天音乐会。   渐渐的,乐队在校园里有了知名度,也会出席一些学校的庆祝活动或小型晚会,甚至在学校的BBS上还有花未眠专门的粉丝群。不管你懂不懂音乐,只要你热爱音乐,欢迎加入花未眠社团。平时大家可以一起相互切磋,或者只是单纯欣赏音乐,借此,还可以认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偶尔,夏奕诺也会友情出席乐队节目,担任吉他手或键盘手,七年来,算是乐队的第六人,以及社团的元老。   三毛毕业之后,挑起乐队大梁的是平常看上去不怎么说话的阿旭。阿旭原比夏奕诺小一届,因为临床医学是五年制的,到念完本科,两人同届毕业。阿旭也在本校读研,已然是花未眠的长老。三毛也会在闲暇时候回学校,和大家一起玩玩音乐。今年花未眠建军七年,创始人发话了,说是今年要做个大的,最好就是几届的成员都能回来参与一下,就当做是毕业之后,分别这些年的再次团聚。夏奕诺接到三毛电话的时候很开心,也许对于现役成员和普通观众来说,只是一次简单的音乐会,但是对于三毛,对于阿旭,或者对于夏奕诺来说,可能就是一个属于C大的青春纪念。   五月,气温骤升,大街上的人们纷纷换上了短装。初夏的气氛刚刚好,微风习习,不急不躁。   演出的时间和场地很快就定下来,接着就是场地布置,器械准备,海报印制,宣传,练团等等。阿旭带着社团和乐队成员们做得有条不紊,三毛在琴行打烊之后,也会回来帮忙,夏奕诺则是承包了所有的网络宣传和书面文案。当年的乐队成员,毕业之后回家乡的风烨和小玫,也说好了到时候一定赶回来参加。   众人打趣夏奕诺:“你这个社团元老人物,乐队头号粉丝,到时候也得露一手。”   夏奕诺笑说:“要是歌单里面有《Twist and Shout》,我就当吉他手,到时候老豆可不要哭啊!”   老豆是乐队现任吉他手,还是一个本科二年级的小伙子,胆子却是很大,立刻拍胸脯说:“只要夏师姐肯出马,我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主音,我节奏。话说回来,为什么一定要是《Twist and Shout》”   三毛解释:“不知道了吧。当年刚开始有组乐队的想法,我就力邀小夏加入。我们在当时的吉他社练习,旁边的DVD正好放着The Beatles的《Twist and Shout》。她问我会不会唱这首歌,我说不会,她说那就算了。后来才知道,小夏根本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你说这人多不厚道。”   笑声一片。   夏奕诺问道:“那你现在学会了吗?”   三毛痛心疾首地说:“能不会嘛!”   晚上十点,梁觉筠从健身房出来,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一条短信:“师姐,这个周六晚上有空吗?记得我当时跟你说过我朋友有个乐队,届时他们会在学校情人坡那边举办一个露天音乐会,我留了前排的位置,想邀请你一起去。”   乐队的露天音乐会吗,听上去很有意思。梁觉筠随即回复:“好的,很期待,到时候联系。”   夏奕诺和梁觉筠约好六点钟直接在情人坡见。梁觉筠刚到,便看到站在人群外围的夏奕诺。两人好一阵子没有见面。夏奕诺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栗色的背带九分裤,头发扎成一个小髻,戴了一顶英伦风的爵士小礼帽,手里还拎着一个硕大的酒红色双肩包,精神清爽,是属于初夏的心旷神怡。   夏奕诺也看到了梁觉筠,两人打过招呼,夏奕诺就带着梁觉筠走到第一排,打开背包拿出两根荧光棒和一个纸盒,然后将包递给了台上的一个男生,拉着梁觉筠坐下。   梁觉筠简单的衬衣牛仔裤打扮,夏奕诺问,是不是下班直接从实验室过来的。梁觉筠点点头。夏奕诺又问,那是不是没有吃过晚饭。梁觉筠又点点头。夏奕诺笑了笑,递给梁觉筠刚刚那个纸盒。梁觉筠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个三明治。夏奕诺眨眨眼,又变戏法似的从椅子下面摸出一瓶矿泉水。   “就猜你可能没有吃晚饭。”   “谢谢。”晃了晃手里的三明治,梁觉筠开心地说。   校园的音乐清泉,是宣示着青春和热血,梦想和坚持。花未眠音乐会,不是一台晚会,不需要浮夸的灯光和鲜花。此时乐队已经在试音了,台下黑压压的坐了不少人。   梁觉筠向四周围望望,问:“乐队是你的朋友办的,也就是在你吉他上面签字的人吗?”   夏奕诺:“是啊,我本科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乐队的名字叫做花未眠,建团七年了。今天这个音乐会,算是七周年的纪念演出。等下他们上台之后,我再给你一一介绍。据说今天还有惊喜,我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梁觉筠点点头。   七点钟音乐会正式开始,开场曲就是《Twist and Shout》。夏奕诺大笑,梁觉筠好奇地看她,音乐声太大,夏奕诺只好凑近梁觉筠的耳朵大声说,这首歌有点来历。   天气非常好,蔚蓝的天,星星点点,气氛也非常好。没有票的观众,就在草地上席地而坐,静静聆听。几届的主唱轮番上场,带来了或是耳熟能详的,或是小众的,还有自己创作的很多首歌。夏奕诺趁着音乐稍微安静的时候,向梁觉筠简单地介绍了乐队的成员。   音乐会到了高/潮,阿旭上台说道:“下面,邀请我们乐队的创始人,社团的创始人,我们的前辈,徐永铭。”   当年的音乐系才子三毛,在观众的掌声中上台,站在话筒前说道:“谢谢今天到场支持我们社团和乐队的所有人,不管你是铁粉,还是不小心路过驻足的人。谢谢老天给我们一个好天气,一片好星空。”   “其实当初乐队刚刚成立的时候,名字叫做夜未央,大家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这个名字脂粉气太浓,我也这么认为。我的一个好朋友,她说,那不如叫做花未眠吧。然后我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娘”,台下一片笑声,三毛自己也笑了,继续道:“于是这个朋友跟我说,她深信,盛放,是一种含有哀伤的美,而生命正是因为过程的丰富,而呈现出绚烂多姿的色彩,所以花未眠的意思是,迎接这一刻盛开,哪怕下一刻的凋落。我觉得这话说的非常好,所以我们的乐队取名叫做花未眠。在这里,谢谢你,小夏。”说完,三毛向台下的夏奕诺伸手致意。   夏奕诺站起来,摘下帽子向三毛欠身回礼。梁觉筠和观众一起鼓掌,看着夏奕诺的眼神异常温柔。夏奕诺坐下之后,朝梁觉筠咧嘴笑。   掌声结束,三毛继续说:“七年,可以从校园跨到社会,可以从犀利的锋芒到圆熟的包容,可以从青涩疯狂的爱恋到默契无言的相守。七年,足够我们经历一段历练和成长,拾捡一袋沉甸甸的收货。七年,花未眠还是这个花未眠,承载了我半个青春年华,我也确定一辈子都和它捆绑在一起。感谢历届社团成员和乐队成员,感谢所有喜欢过,支持过和路过的,花未眠的听众。接下来这首歌,《一生有你》,送给你们,也送给我自己。”   纯情的校园歌曲,总也会引起观众的共鸣甚至大合唱。梁觉筠并没有听过这首歌,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听。夏奕诺则跟着音乐晃动着手里的荧光棒,听到三毛讲到这些旧事,也勾起了很多回忆。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三毛有点激动,长长呼了一口气,拿下了话筒架上的话筒:“今天,我还要做一件特别俗,但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也是我今天选择唱《一生有你》的原因之一”,说着,目光就落在坐在第一排的一个长发女生身上,“李思源,你愿意嫁给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解释前文中提到的一些专业词汇。之前是我的疏漏,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为你解答:)   SCI:由美国科学信息研究所(ISI)1961年创办出版的引文数据库。SCI(科学引文索引)、EI(工程索引 )、ISTP(科技会议录索引) 是世界著名的三大科技文献检索系统,是国际公认的进行科学统计与科学评价的主要检索工具,其中以SCI最为重要。   PubMed:医学、生命科学领域的数据库,为用户提供文献检索,图片检索,影响因子查询,免费全文下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统计分析等服务。   CNS:代表在自然科学和医学领域国际最高水平的《细胞》(Cell)、《自然》(Nature)和《科学》(Science)杂志。   LoVo:人结直肠癌细胞株的一种。   翻车鱼:又称翻车鲀、曼波鱼、头鱼,是翻车鲀科(Molidae)3种大洋鱼类的统称。分布于全世界温带及热带海区,包括南海、东海等海域,常见于外海表层,属于大型大洋性鱼类,该物种的模式产地在地中海。其外表特殊,体短,后部在高的三角形背鳍与臀鳍之后截然而止,身体两侧扁平,皮肤强韧,口小,牙愈合呈喙状。(来自度娘)真的有一点点像熊。   ☆、花未眠(二)   二十六、花未眠(二)   风花雪月的年代总有很多让人感动的故事,象牙塔里面总有很多让人无法割舍情愫。徐永铭和李思源,大概就是校园情侣的典范。   此刻台下一片轰动,掌声,口哨声,喝彩声。众人循着三毛的灼灼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女主角。三毛准备掏出口袋里的戒指,在他还没有做出来更夸张例如下跪这样的事情之前,女主角站起来走到台上,朝台下的观众调皮地摊摊手,不能自抑地捧腹大笑,然后走到激动的男主身边,掏出了他口袋里的戒指,夺过他手中的话筒,然后举起话筒面向观众,笑问:“真的很俗,对不对?”   “对!”观众的尖叫声预示着,这将是明天学校BBS上的头条新闻。   夏奕诺笑着对旁边的梁觉筠说:“看来,这就是今天的惊喜。”梁觉筠挑挑眉,表示很有意思。   李思源接着说道:“前些时候看到他偷偷摸摸地买戒指,我就猜到了。这个笨蛋。但是,没有惊喜不代表不开心,俗气也不代表我不喜欢。所以我要说,徐永铭,我愿意。”   观众的欢呼声已经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了。李思源笑盈盈地拿着戒指在三毛眼前晃了晃,三毛在那短短的一分钟时间居然已经哭得泪流满面,慌乱又急切地接过戒指,戴在李思源的手上。   台下观众又起哄“亲一个”,三毛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傻笑,思源只好说道:“不好意思,我们家这位现在有点傻了。”说完凑上去亲了一下三毛的脸颊。   口哨声和鬼狐狼嚎声又是一片,乐队也是很合事宜地上演应景的音乐。   思源拉着哭得稀稀拉拉的三毛走下了舞台中央,阿旭调侃道:“哭成这样肯定是不能唱歌了,好在我们还准备了别的节目。”说完,阿旭就突然走到前排,想拉夏奕诺上台。夏奕诺很意外,下意识地想要去抓椅子的扶手,却一把抓住了梁觉筠的手。梁觉筠没有挣开,用另一只手拍拍夏奕诺,报以浅笑,示意她上台。夏奕诺愣了一下之后,也就大大方方地起身,随阿旭走到台上。   阿旭向观众介绍:“这位虽然不是我们乐队的正式成员,但是在花未眠成军的七年时间里,她对社团、对乐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我代表大家感谢她这些年不计代价的付出和毫无保留的支持。谢谢你,小夏。原本开场曲《Twist and Shout》是让她负责弹吉他的,我们开了一个小玩笑,所以现在邀请她来给我们唱一首歌,好吗?”   当然好,必须好,怎么可能不好。歌还没唱,掌声已经异常热烈了。   夏奕诺笑着摇头,表示非常无奈。阿旭拍拍夏奕诺的肩,还带着幸灾乐祸。夏奕诺下意识朝台下看了一眼,梁觉筠笑得非常开心,双手举起大拇指朝夏奕诺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夏奕诺接过阿旭手中的话筒,笑得露出了右边的酒窝:“谢谢各位。他们太狡猾,逼着我上梁山。”   乐队发出搞怪的配乐,众人都笑了。   夏奕诺:“但是,为了祝福新人,唱首歌也是应该的。因为没有准备,等下如果我突然忘记歌词,请你们见谅。”   观众很给面子地大叫没有关系。   夏奕诺对阿旭耳语了两句,再转身跟乐队简单交流了一下,然后走到主唱的位置,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把话筒插回话筒架,调好高度,摘下帽子放在膝盖上,说道:“《遇见》,送给你们,也送给你。”   音乐响起。   “听见 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阿旭的身影迅速闪过,递给夏奕诺一只手机,上面是刚上网搜到的歌词。观众了然,一片窃笑。夏奕诺也不恼,只是温和地笑笑。   “阴天 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 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著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夏奕诺偷偷朝台下的三毛和思源眨了眨眼睛,收入梁觉筠眼底。梁觉筠的笑颜在夜色中漾开,想起了去年的雨夜,夏奕诺抱着吉他唱的那首《Yellow》。或许对大多数人来说,今晚的惊喜是一场感人的求婚,但对于梁觉筠来讲,所谓惊喜,大概就是台上人此刻的浅吟低唱。夏奕诺手里没有乐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唱歌,眼睛望着前方,似乎没有什么焦距,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在夜色中,看得并不清晰,甚至还有点不真实。   “我遇见谁 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往前飞 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 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而谜底,等着我们一起揭开。唱到最后一句,夏奕诺原本游离的眼神,直直地望向梁觉筠。在这初夏的夜里,夏奕诺黑亮的眸子就像天上的星星那般璀璨闪烁。   一曲唱完,观众掌声和欢呼声不断。夏奕诺起身简单地鞠了一躬,把手机塞给阿旭,也不管安可的叫喊,准备走下台。刚走到舞台边上就突然被一个冲过来的身影熊抱住,吓了一跳,推开一看才看清,来人是麦世宁。   麦世宁勾住夏奕诺的脖子咬耳朵道:“行啊,小样儿!我看到你家梁老师了!借歌表白呐!”   夏奕诺囧:“这么多人,我们先下去。你怎么也来了?”   麦世宁:“你就惦记着请你们家梁老师!三毛打电话叫我的,季康也来了,在后面呢。”   夏奕诺:“有你这么冤枉人的吗,半个月前我就问过你要不要给你留票了,是你自己说最近太忙没时间。”   麦世宁:“有吗?”   夏奕诺:“这个真的有。”   麦世宁:“哎,前段时间不是季康忙着毕业答辩,我忙着工作室的事嘛。看在梁老师的份上,先饶了你。你先过去吧,回头再说!”   梁觉筠可以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打听这个女孩子是哪个学院什么专业的,甚至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夏奕诺回到原来的位置,想要坐下的时候被地上的音响线绊了一下,好在梁觉筠眼疾手快,起身扶住夏小宝。   梁觉筠赞道:“刚才唱得很好。”   夏奕诺客气:“谢谢。”   现场的气氛已经因为三毛的求婚以及夏奕诺的登台炒到了白热化,接下来乐队又献唱了两首歌,几乎是全场大合唱的《Take me to your heart》和《今天你要嫁给我》。夏梁二人跟着音乐一起晃动荧光棒,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直到十点多,在两次安可之后,终于宣布花未眠的本次露天音乐会正式结束。散场之后夏奕诺梁觉筠和乐队众人帮忙收拾东西,回到社团活动中心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三毛拉住众人,说是要一起去庆祝。夏奕诺看了一眼梁觉筠,没有说话。李思源会意,拉住梁觉筠的手说:“小夏的朋友也一起来啊,就当为我们庆祝,人多才热闹。”   梁觉筠点头说好。   “师姐,这么晚了,不用勉强。”夏奕诺对梁觉筠低声耳语。   “不晚,夜生活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恩?”   “你自己说的,因为花尚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     ☆、是非题   二十七、是非题   一行人浩浩荡荡,嘻嘻哈哈的,朝学校附近的一个清吧进发。夏奕诺跟梁觉筠讲了很多乐队以前的趣事,绘声绘色,惹得梁觉筠频频笑。麦世宁在背后不远处虎视眈眈,张季康问你干嘛呢,麦世宁答曰:体察民“情”。   夜深了,清吧的顾客不多,几乎被花未眠包场。三毛作为在场第一个将要结婚的人,众人起哄说是让他发表一下即将走进围城的感受。   三毛清了清嗓子,深情款款地说:“当年我也是一个长发飘飘,留着中分的文艺青年,觉得自己属于风和海。直到遇见思源,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尘与土。思源就是我的玫瑰,我愿意做她脚下的尘土里,耗尽我所有的养分,也要让她艳压一切,流芳百世。”   众人大笑,作呕吐状,实在是太肉麻。   小玫问道:“那个,风一般的男子,请问你现在怎么开始走大叔路线了?”   三毛说:“我这叫雅痞路线,你们不懂欣赏,思源懂就行了。”   众人再次作呕。李思源抚掌大笑。   麦世宁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世上若只有一样事能洗去人们的憔悴,那就是情人的泪。”   夏奕诺对张季康说:“她又古龙上身了。”   张季康只是宠溺地揉了揉麦世宁的短发。   一伙人出去玩什么呢,不一会儿就有人提议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又来了。夏奕诺听到这个就头疼。不管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都会有没节操的事件出来。犹记得某次被迫玩大冒险,要去跟一个迎面走来的路人说,帅哥,我给你我的电话号码,你手上的冰激凌可以让我咬一口吗。对方答应了才算过关。愿赌服输,夏奕诺厚着脸皮上去问了,结果被那位冰激凌帅哥整整纠缠两个月,最后不得不拉张季康做挡箭牌,才得以脱身。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先玩猜数字游戏。所谓的猜数字,庄家写好一个数字,给大家一个范围,每个人猜一个数字,庄家会根据每人给出的数字逐步缩小数字范围,最后猜中或者是被数字区间夹死的那个人便输了。输家自己选择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由庄家决定说什么真心话,玩什么大冒险。   麦世宁故意坐在夏梁之间,夏奕诺用眼神警告她别乱来,麦世宁回给她放心吧看我的。夏奕诺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麦世宁热情地给梁觉筠端茶倒水,解释游戏规则,梁觉筠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没几轮,夏奕诺成功地被数字区间夹死。   “来来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摩拳擦掌的一群人。   夏奕诺咬咬牙:“真心话。”   群魔乱舞:“认识这么多年,有没有喜欢过阿旭?!”   “没有。”夏奕诺给出毫不犹豫的答案。   群魔乱舞:“哇,太伤我们阿旭的心了!阿旭这么好,凭什么不喜欢啊?”   夏奕诺得意地笑:“一个问题,回答结束。”   群魔乱舞:“哇,就这么放过她了啊!”   都说新手的运气总是特别好,但是风水总是轮流转。上一轮麦世宁被逼问初吻的事情,这一轮坐庄的她摩拳擦掌,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   庄家麦世宁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游戏开始。   麦世宁:“1到80。”   三毛:“40。”   麦世宁:“1到40。”   李思源:“34。”   麦世宁:“1到34。”   老豆:“25。”   麦世宁:“25到34。”   阿旭:“30。”   麦世宁:“25到30。”   张季康:“26!”   麦世宁:“26到30。”   夏奕诺:“28!”   麦世宁:“28到30!”   梁觉筠:“额,我好像没得选了。”   夏奕诺吐吐舌头,表示很抱歉。   “哇哈哈哈!就是你了,梁师姐!”麦世宁笑得花枝乱颤,“梁师姐,我就替你选真心话好了,很简单的啦,不用紧张。”   梁觉筠耸耸肩,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表情。   麦世宁:“你有没有男朋友?”   梁觉筠:“没有。”   回答得干净利落。男生都嗷嗷地叫。   麦世宁趁着大家不注意,迅速凑到梁觉筠耳边问:“那女朋友呢?”话说得轻巧,却不像是玩笑话。   梁觉筠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麦世宁,几秒之后才答道:“没有。”   麦世宁扬眉,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众人不满,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夏奕诺询问的眼神看向梁觉筠和麦世宁,两人却一致当做是没有事情发生,继续玩游戏。   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倘若你的队友够给力,就会给你神助攻。麦世宁暗自窃喜,因为刚才梁觉筠的眼神,完全解读到了那个问题的意思,只是吃惊,丝毫没有反感和厌恶,并且,她回答了。   之后的游戏,麦夏梁三人各自揣着点小心思,心不在焉。等大家吃饱了喝足了,时间过了零点,到了散席的时间。张季康刚要开口说先送夏梁两人回去,麦世宁立马装头疼,一个劲地朝夏奕诺使眼色。夏奕诺会意,对张季康说:“麦麦不舒服,你就先送她回去吧。我和师姐住得近,走几分钟就到了,不用送。”张季康没辙,只得嘱咐夏奕诺说回到家打个电话报平安。   将一群人送上车,只剩下夏梁二人。闹哄哄的一下子静下来,还有点不太适应了。   夏奕诺没话找话:“住得近就是好哈。”   梁觉筠:“恩。”   相隔半米的距离,两人慢慢往教工区走。夏奕诺手机短信响起,麦世宁:“她要么是,即使不是,也应该不会排斥。”夏奕诺看了一眼,把手机放回口袋。   梁觉筠说:“最近好像实验很忙?”   “之前要补的东西有点多。不过也没有你忙吧?”   “还好。要忙一阵子,之后会好一些。”   “我听我师弟说的,他是陈甸甸的男朋友。”   “听甸甸提起过。”   短信声又响起,夏奕诺没有去看。   梁觉筠提醒道:“手机响了。”   夏奕诺:“是麦麦,没什么大事。”   夜深了,校园里格外的宁静。而凌晨一点多对于很多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来说并不算什么,路上还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也许刚从实验室加班回来,也许从哪个饭局或party回来。路边的香樟树高大魁梧,郁郁葱葱,沉淀着C大如夜一般的静谧和温柔。   初夏的风凉爽宜人,直吹进两人的心中。也许两人都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   快到二号楼前,一声洪亮的声音划破天际:“Claire!”   哦,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夏奕诺猜,天上的星星会不会被吵醒。   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跑过来一把抱住梁觉筠,一大串英文冒出来:“真的是你,Claire,好巧!我刚从一个派对回来,你呢?”   “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乐队演出,也刚刚回来。”梁觉筠标准的美式发音,说完看向夏奕诺。   夏奕诺站在原地,笑得童叟无欺,一派纯良。   梁觉筠对程咬金说:“这是我的朋友,夏。”   没等梁觉筠说完,程咬金迅速凑近梁觉筠的耳边:“Girlfriend?”音量虽小,但此刻夜深人静,夏奕诺听得一清二楚。   梁觉筠摇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程咬金夸张地眨眨眼,然后对夏奕诺说hello。夏奕诺也礼貌地问好。   梁觉筠对夏奕诺介绍说:“这是国际交流学院的May,我们在学校的教师始业培训中认识的,凑巧住在同一层楼。她不懂中文,为人又热情,你不要被吓到。”   没等夏奕诺说什么,程咬金,哦不,是May,就凑上来用英文对夏奕诺说:“把你的美人交给我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另外,很高兴认识你,sweetheart。”   梁觉筠不置可否得笑了笑,见夏奕诺站着没有动,于是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夏奕诺,说:“今天很开心,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夏奕诺表示不用客气,分别向梁觉筠和程咬金道了晚安。人高马大的May大咧咧地挽住梁觉筠的胳膊就走向了一单元,梁觉筠回头看了一眼,夏奕诺朝她挥挥手。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夏奕诺才往二单元走。拿出手机查看刚才的短信,果然还是麦世宁:“梁觉筠,二十八岁,单身,在国外生活了十几年,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旧金山是什么地方,彩虹旗高高飘扬的地方。有戏。”   开门落锁,家里一片宁静。夏奕诺坐到沙发上,有点疲惫,看到大大的鱼缸里LoVo闭着眼睛,蜷缩在水草中。   “哎,LoVo,你说,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的是非题?”   说完夏奕诺突然哈哈大笑,抓过手机,回复麦世宁:“说实话,我并不在乎她究竟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阳光灿烂的日子   二十八、阳光灿烂的日子   马小军在《阳光灿烂的日子》的片头说:“我的故事总是发生在夏天。”   2013年6月的第一天,艳阳高照。张季康一大早拿来两个礼盒塞给夏奕诺,说是今年的儿童节礼物,一份是自己的,一份是麦麦的,送完便匆匆离开。夏奕诺拆开一看,一个迷你双耳牛奶杯,还有两本书——《魔鬼搭讪学》和《恋爱成功宝典》。礼盒里塞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是麦世宁龙飞凤舞的大字:“宝,为了感谢你送的那幅《麦是疯康是傻,缠缠绵绵绕天涯》的画,我特地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新华书店为你挑选了这两本书。希望你刻苦钻研,引经据典,拿下那谁谁谁。过了这个六一,希望你长大成人,以后咱们仨,就不再过儿童节了,我们一起过成人节!”   真的是……   柯定豪飘过来:“夏师姐,听说季康哥的正室回来了,你现在回到备胎了?”   夏奕诺瞥了他一眼:“如果你皮痒,可以直说。”   中午梁觉筠致电夏奕诺,说是让夏奕诺有空去一趟自己办公室,有点东西要拿给她。由于学科不同,两人所在的实验室虽在一幢大楼却相隔甚远。一个在七楼,一个在九楼。差不多到五点,夏奕诺来到梁觉筠的办公室门前。   笃笃笃。没人应。   正准备再敲三下,背上被拍了一下,夏奕诺转身一看,原来是陈甸甸。   “咦,夏师姐,你怎么过来了?”小妮子好久不见,春风满面的样子。   夏奕诺:“找你们家老板有点事。”   “哦,梁老师在实验室呢,要不你到我们休息室坐一会儿?”说完就要把夏奕诺往研究生办公室拉。   夏奕诺忙摆手说:“不用了,我去实验室找她好了。”   刚走进隔壁的常规实验室,就撞见了梁觉筠。见到夏奕诺,梁觉筠摘掉了手套和口罩,笑说,来的真巧,正好干完活。   有的人即使是穿肥厚的白大褂也有一番风情,我们称之为,气质。如果白大褂算是制服的话,梁觉筠的制服诱惑杀伤力很大。    夏奕诺:“所以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梁觉筠一边解白大褂的扣子,一边说道:“昨天实验室组织去郊游,我们去了一个农庄摘草莓,结果摘的人多,吃的人少,拿回来许多,我给你留了两盒。那边还有农家自己做的草莓酸奶,我猜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师姐!”夏奕诺笑嘻嘻地说,接过梁觉筠脱下来的白大褂,挂到实验室墙上的挂钩上。   梁觉筠洗了手,便带着夏奕诺回办公室,指指桌上的两盒草莓和一大罐酸奶,“也不知道你吃不吃草莓。”   “小言很喜欢。”   “是吗?你呢?”   “我一般般。”   “我也是。”   “正好今天是儿童节,晚上我要去我爸那边吃饭。我会告诉小言,这是梁姐姐送给他的。”   “哈哈,好。祝他节日快乐。改天请你们吃饭。”   “真的吗,好啊,我等着。”   晚上回到夏炎家,夏奕言开心地跟姐姐说今天幼儿园里面有什么活动,自己赢了什么奖品。邓柔月烧了许多菜,饭后诺言两人在沙发上嬉闹,夏炎打趣说道:“小宝现在回来都是为了小言,我们这种老骨头不受欢迎喽。”   夏奕诺不满:“老爸,你怎么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   夏炎看着一双儿女,眼神尽是满足和慈祥。   到了六月底,本科生们开始放暑假,校园里人少了一大半,而小硕老博们依旧天天泡在实验室。大师兄刘哲准备毕业离校了,答辩结束之后免不了实验室一帮人聚餐。岁月是把杀猪刀,学位是把剃头刀。刘哲感叹,念完了博士,发际线渐退了不少。可是铁打的实验室,流水的人,老人走,新人来,听上去有点感伤,却是不变的规律。   大师兄奔向美好的前程,同时也意味着,夏奕诺一跃成为唐树良实验室十多个学生当中的大师姐。刘哲打趣道:“当年青葱的小师妹,如今也变成了大师姐,然后会不会进化为,灭绝师太?”   柯定豪马上为自己的亲师姐出声,也为女博士辟谣:“为什么社会上那么多的人对女博士存在偏见?!我的师姐们、师妹们,个个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何来第三类人之说?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女人不需要读太多书,只需要相夫教子的人,才是真正的无知和愚昧,因为他们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不允许他们的自尊心受挫。作为一个新世纪的好男人,我只想说,女博士们,请联系我!”   众人笑问,你这么喜欢女博,你们家甸甸知道吗?   这个夏天,张季康也毕业了,开始穿起衬衣西裤在公司上班;麦世宁的摄影工作室地址选在了城西,离C大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最近也在忙着装修;李家的三位医生依旧每天忙忙碌碌,为医疗事业做贡献;夏奕言的幼儿园放暑假了,小男生在家闲得发慌,整天咋咋呼呼的,然后就被送去了一个绘画班。   如果说马小军的故事是因为那个时代的夏天,荷尔蒙夹杂着汗水,在飞扬、在悸动,那么我们的故事,是因为夏天的校园,属于聚首和分离,也属于开始和结束。而记忆中这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永不褪色的,是那窗外的蝉鸣。   盛夏,终于来了。   梁觉筠问夏奕诺,周末是否有空兑现请吃饭的承诺。夏奕诺说小言在上补习班恐怕不能过来。亲爱的弟弟,姐姐偶尔抛弃你一次,你会原谅姐姐的吧。结果梁觉筠居然说要亲自下厨,让夏小宝惊喜不已。时间约在周六的晚上,想了想,夏奕诺去了趟花店。   按照梁觉筠给的门牌号码,夏奕诺按响了梁宅门铃。梁觉筠一开门便看到了夏奕诺抱着一个小纸箱。   夏奕诺笑得一脸灿烂:“师姐。”   梁觉筠:“来了啊,快进来吧。”   夏奕诺:“呐,这是上门礼。”   梁觉筠:“是什么?”   夏奕诺:“盆栽。仙人球和熊童子,放辐射,吸甲醛,懒人打理模式,居家旅行必备。”   梁觉筠接过纸箱,看到肉乎乎的熊童子和小刺猬一般的仙人球,不禁莞尔:“必备,谢谢!”   夏奕诺呼了一口气,用手扇扇风:“外面可真热。”   “赶紧进来呀”,梁觉筠递给夏奕诺一双拖鞋,“要不要先喝点冷饮?”   “不用。晚上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夏奕诺一边换鞋一边说。   “我只会比较简单的,你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嫌弃呢。”   打量一下梁觉筠的小窝,两室一厅,大约七八十平,干净整洁,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但第一次到别人家里,也不好意思太过明目张胆地打量。   梁觉筠:“随便坐,我一个人住,东西很简单。”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夏奕诺指着盆栽问,“那这个放在哪里?”   “书房好了。”   梁觉筠带着夏奕诺进了书房。门一开便是一张很大的书桌,上面有一台台式机,一台笔记本,旁边依次还有打印机,碎纸机,散落着一些纸和笔。落地式的书柜,里面的东西也不多,都是一些教材和文件夹。书柜的旁边是一台跑步机。   “那就放在这里了。”夏奕诺指指书房的窗台。   “好的。”   再次回到客厅,梁觉筠说:“我会的东西不多,做个沙拉,主食做意大利面,甜品是我在外面买的apple pie,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都行,我都吃。”   “咦,我怎么记得听外婆说过你挑食呢?”   “不会吧?绝对是诽谤。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我都可以吃。”   “那你到底不吃什么?”   “恩……胡萝卜、香菜、芹菜、动物内脏,差不多就是这些。”   “这也叫不挑食?”   “每个人总要有一点小偏好……”   梁觉筠钻进厨房,让夏奕诺乖乖在客厅看电视等着。   房子是学校的,梁觉筠在C大三年的特聘研究员合同,三年之后去留未定,也没有在这个房子上花太多的心思。夏奕诺仔细打量客厅,除了干净整洁,还是干净整洁,怎么看都有种在酒店房间的感觉。   梁觉筠在厨房半个小时就搞定,准备开席。没想到刚坐下,门铃便响了。夏奕诺梁觉筠四目相对,显然梁觉筠也很吃惊这个时候谁会来找自己,起身去开门。   “Surprise!”   哦,程咬金之所以称为程咬金,夏奕诺扶额。   May站在门外对梁觉筠激动地说:“Jeremy下周回NY,我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他要结婚了!”老外惯有的夸张语气,一个married语调拖得很长很长,借此表达内心的澎湃。   “咦,夏,你也在。”金发姑娘眼尖,远远就看到了坐在餐桌边的夏奕诺,夏奕诺挥手示意。   “是的,我邀请她来吃晚餐。”梁觉筠解释道,“替我向Jeremy说声恭喜。”   于是金发姑娘双眼闪闪发光:“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我也还没有吃过晚餐呢!”   梁觉筠转头看夏奕诺,夏奕诺点头,程咬金便开开心心地进门了。   夏奕诺起身,礼貌地问好。   程咬金:“你的英文好像还不错,夏。”   夏奕诺:“大学英语六级,CET6,大街上随手一把抓。”   程咬金对梁觉筠说:“哈哈哈,your girl is so cute!”   梁觉筠笑笑,不置可否。   程咬金:“那么,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彼此。我叫May Woodley,出生在LA,目前在国际交流学院任教,主修西方美术史,在C城已经待了一年了。”   夏奕诺:“我叫夏奕诺,生于C城,长于C城,医学院博士四年级,专业是再生医学。”   程咬金点头:“哦,难怪了,你们会认识。”   夏奕诺笑:“也难怪了,我们会认识。”   “好啦,再认识下去,我们是不是不用吃饭了?”梁觉筠说道。   程咬金:“住在你隔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做饭。”   梁觉筠:“一个人是很少做。”   三人落座,原本两人的晚餐就这样莫名其妙变成了三个人。金发姑娘是个自来熟,一直问夏奕诺各种问题,爱吃西餐吗,平时在实验室做什么,什么是再生医学,是否single等等,夏奕诺一一回答。   梁觉筠一边吃东西,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在适当的时候提醒May差不多可以了。   饭后,当金发姑娘得知夏奕诺会重装电脑系统的时候,拉起夏奕诺就说要去自己家,对梁觉筠说是借你的姑娘一用,帮我修电脑。梁觉筠俏皮地摊摊手,表示我也救不了你。夏奕诺没办法,只能被May拉走。   原来隋唐英雄程咬金对电子产品不甚了解,只懂得使用不懂得维护。   “我的中国朋友告诉我,我的电脑需要系统重装,于是我听从他的意见买了这张光盘,但是我并不知道具体如何操作。”金发姑娘大言不惭。   夏奕诺只能说:“好吧,我试试。”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夏奕诺在重装系统,May则是在一边瞪着眼睛仔细看,像是一个好奇宝宝。等待的时间,May神秘兮兮地对夏奕诺说:“夏,趁着Claire不在这里,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夏奕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May。   金发姑娘:“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明白的。”   还是不说话。   金发姑娘:“好吧。我承认,其实一开始我追过她,但是她说我们不可能。后来我也的确发现,她的性格不太适合我。所以,做不成恋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不是吗?”   夏奕诺点点头,不知道是在赞同哪一句话。   “你很聪明,夏,这是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金发美女用手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然后拍拍夏奕诺的肩膀,“看得出Claire对你很好,祝你好运。”   忙完了之后,May和夏奕诺回到梁宅,梁觉筠已经收拾好了厨房。   程咬金对梁觉筠说今天谢谢你的晚餐,也谢谢夏的帮助,下次有机会请你们吃饭。然后礼貌地挥手道别。   May离开之后,梁觉筠表示歉意:“May她就是这样的,但是她没有恶意。”   夏奕诺苦笑:“我知道。”   梁觉筠:“那就好。是不是觉得这里没什么意思,没有养着乌龟的大水缸,没有吉他,没有什么娱乐项目?”   “哈,看得出来,这里住着一个潜心于科研的人。”夏奕诺没有否认。   梁觉筠老实回答:“没有花心思去布置这个房子,也许就是过渡一下。”   虽然打听别人的事情不好,但是既然说到这里,夏奕诺还是问出口:“师姐,你跟学院签的合同是几年的?”   “三年。但是和其他的研究员不一样,我是以合作单位的交流学者形式过来的,所以理论上,合作结束后,我可以选择回原单位或者留下来。如果想要留下来,要重新申请和考核。”   “所以,你打算结束项目之后回去吗?”夏奕诺小心地问。   “目前,还缺少一个留下来的充足理由,”梁觉筠顿了顿,“但是我很想留下来,我喜欢C城。”   夏奕诺:“你也喜欢旧金山。”   梁觉筠笑:“那不一样。”   夏奕诺点点头。   之后闲聊了一些最近在做的实验和项目。告辞的时候夏奕诺从包里拿出一本书,交给梁觉筠,郑重其事地说:“这本《室内盆栽培养》是我从图书馆借的,对培养盆栽有好处,有空可以仔细看看。”   梁觉筠接过,道谢,然后送夏奕诺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不记得,两人第一次遇见对方的日子?   ☆、吾心安处是故乡   二十九、吾心安处是故乡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老祖宗说得一点不错。时至农历七月,公历八月,空气中似乎能闻到一股焦灼的土壤的气息。   夏奕言申请住到姐姐家,既可以躲避父母的管束,又可以和姐姐共住一个屋檐下。夏父首先不同意,你姐姐白天在实验室很忙,晚上有时候还要加班加点,小孩子不要去凑热闹。小男生低头不说话。还是夏奕诺,说白天把小言送去附近的绘画班,晚上再接回家就可以了。小男生开心得蹦了起来。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夏奕诺便带着小男生在小区溜达。等到姐弟俩把小区晃荡了好几遍,终于看到了梁觉筠的身影。   夏奕诺牵着小男生的手,喜逐颜开:“师姐!”   “梁姐姐!”小男生响亮的一嗓子,露出亮晶晶的小乳牙。   梁觉筠:“小宝?小言?晚上好啊!”   夏小宝:“刚回来啊?”   梁觉筠:“是啊,在学校餐厅吃完饭才回来的。”   夏小宝:“哦,我们吃完饭在楼下散步。”   小男生:“恩,都已经散了一个小时了。”   梁觉筠蹲下来,摸摸小男生的头:“很久没见,小言又长高了!”   小男生也不躲,挺直了腰板骄傲地说:“妈妈说,以后我会长得比爸爸还高!”   梁觉筠绽出温柔的笑容,充满关爱的眼神,让人眼神无法挪开。   夏小宝:“咳,师姐,周六有时间吗?约了一些朋友去董庄玩,有没有兴趣一起?”   小男生忙不迭地帮衬:“梁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吧!”   夏小宝:“小言也会去,还有麦麦,季康,我哥,我师弟柯定豪,应该也会带上陈甸甸。”   姐弟两个两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实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梁觉筠笑道:“好啊。”   夏小宝:“我们自己开车去,吃住都安排好了,只需要带换洗的衣服就可以了。”   梁觉筠:“好。”   周六一大早,众人在C大校门口集合。陈甸甸看到梁觉筠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倒是齐谦的出现让众人有点意外,显然是李修恒把人带来的。麦世宁和夏奕诺咬耳朵:“你要小心了。”   李修恒和夏奕诺两兄妹各开一辆车,向董庄出发。   夏奕诺因为散光,乖乖地戴着眼镜,一本正经开车。陈甸甸和夏奕言在后面嬉嬉闹闹的,麦世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戴着耳机,捣鼓她的长枪短炮。梁觉筠大部分时间朝窗外发呆,间歇和司机小姐闲聊着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不咸不淡的话。   董庄是夏奕诺的外婆家,外公没来得及看见夏奕诺出生就去世了,外婆也很早离开了董庄,在C城与女儿同住。小时候放暑假,舅舅李青峰偶尔会带着李修恒、夏奕诺和李沐来董庄小住几天,那也是夏奕诺最怀念的童年时光。长大后来董庄,几乎都是清明的时候为了扫墓。记忆中,清明时节的董庄,会有成片成片的油菜花。   出了市区上高速,车子开始平稳匀速地直线行驶。梁觉筠突然伸手,调低了音响的音量。夏奕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小男生和陈甸甸睡歪在后座,而麦世宁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陶醉在音乐中,于是把后座的空调关掉,笑着朝后视镜努努嘴说道:“果真是小孩子。”   “你不也差不多。”梁觉筠调侃道。   “我怎么一样,我成年了。”   “如果你硬要这么说,好吧。”   “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大概还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   “我不困。”   “哦,那你随意。”   夏奕诺继续专心开车,却发现梁觉筠盯着自己好一会儿,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干嘛一直看我?”   “哦,觉得你好看,所以多看两眼。”   “……”   “你脸红什么?”   “……”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只有右边脸颊有个酒窝?”   “因为我长歪了……”   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从车窗外面掠过,车子开得很平稳。渐渐不见梁觉筠有什么动静,原来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睡着了。刚才还说不困的人呐,夏奕诺抿嘴偷笑,看了看路况,倾身替梁觉筠放下副驾上方的遮阳板。   董庄的大多数村民姓董,此外还有李姓和魏姓。魏平和李青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魏平幼时溺水,是李青峰救了他。李魏两家交好,李家人常年不住董庄,李家老宅就是交给魏平打理的。魏平也时常会捎一些当季的新鲜果蔬给李家姐弟,而前些年魏母重病,是李青岚在医院一手打点的。魏平的儿子在C城念书,李青峰也帮了不少忙。在李青峰的建议下,魏平在村口开了一个钓鱼场,那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厌倦了高楼大厦和钢筋水泥,选择在周末找个清幽怡人的地方放松一下,钓鱼场倒也经营得有声有色。   一行人到董庄的时候正值中午,魏平和妻子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夏奕诺道谢:“魏叔叔,这两天就要麻烦你了。”   魏平却说:“哎,跟我这还客气什么。你们常回来住,我们也开心!要是再说这些混账话,魏叔可要生气了啊!”   午饭是地道的农家菜,新鲜可口。吃饱了被这正午的太阳一晒,夏奕诺有点恹恹的。李修恒催促夏奕诺回房去睡个午觉,其余大多数人刚刚在车上已经补觉了,准备出去活动活动。夏奕诺顶不住困意,于是再三强调,不要带小男生去游泳。   没想到这一觉醒来居然已经三点了,夏奕诺走出房门发现屋子里空空的,正要出院子恰好遇到陈甸甸:“夏师姐,你终于醒了!”那惊喜的神色,好像是夏奕诺刚生完孩子昏睡了两个小时终于醒来似的。   夏奕诺问:“其他人呢?”   “男生们去魏大叔的钓鱼场钓鱼了,我们在山脚下的溪边玩。我回来给大家拿点饮料。”   “哦,我和你一起。”   董庄属于江南的丘陵地貌,周围有一些山。山不高,种的大多是毛竹和茶树。待两人提着一袋水和饮料走到溪边,麦世宁早就霸占了几个山头,架起好几部相机,长枪短炮,阵仗很大。   夏奕诺转身对陈甸甸说:“喏,职业病就是这样的。”   麦世宁闻言不服地辩解:“我觉得这叫艺术病。”   梁觉筠正和夏奕诺低头在摆弄什么,一大一小笑得十分开心。   夏奕诺凑上去一瞧,原来是一只小石蟹:“哎呦,哪里来的?”   “姐姐!你睡醒了!”小男生开心地叫道。   “我们在溪边的石头下找到的,厉害吧?”梁觉筠喜滋滋的。   这条溪水从山上来,到了山脚下,开阔,清澈,深浅差不多到大人的膝盖,夏天玩溪水正好。夏奕诺还记得当年舅舅带着自己在这溪水边,翻开一块块石头,寻找躲在石缝中的小螃蟹。童年的记忆像是朦胧的画,虽不能历历在目,那种感觉却铭记在心。   夏奕诺看着天真烂漫的小男生,想到自己的童年,摸摸小男生的头,小声说:“真幸福。”   梁觉筠闻言,朝夏奕诺笑笑。   陈甸甸在那边招呼大家喝东西,小男生欢呼一声,挣开夏奕诺的手,小跑过去。   “小心看路!”夏奕诺在后面喊,看着小男生的背影,眼睛像是一团温柔的火焰。   梁觉筠挑眉:“在想什么?”   夏奕诺:“想到小时候来这里,舅舅也这样带我抓螃蟹。你说时间过得快不快?一转眼小言都这么大了。”说着,蹲下身子,手浸入沁凉的溪水中,一下下地划拉。   “恩。”梁觉筠站在旁边,没有动。   甩干手上的水,夏奕诺站起来:“哎,好久没有来董庄了,突然就开始说胡话了。”   梁觉筠:“不会,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似的外婆家,很幸福。”看到夏奕诺的疑惑的眼神,梁觉筠解释:“哦,刚才他们跟我说了,董庄是你的外婆家。”   四点钟,山里的暑气渐渐退去,树影斑驳,溪水潺潺。   梁觉筠沿着小溪,走到一座小石桥。夏奕诺跟了上去。   梁觉筠转身,问道:“小宝,你觉得,故乡是什么?”   “故乡?”夏奕诺把手插进口袋,看着蓝天白云呼了一口气,“我的童年,和很多城市的小孩子一样,对‘故乡泥土的芬芳’这样的形容,理解得太浅薄。如果说故乡是什么,我更愿意说故乡是一种情怀。董庄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特殊的地方。喜欢它的沉静,喜欢它的优雅,喜欢它的偏安一隅。也许在别人眼中,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风景秀丽的江南山村,既不壮阔雄伟,也不亘古苍茫,而对我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我想这就叫做,吾心安处是故乡。”   梁觉筠笑着点头:“好一个,吾心安处是故乡。”   夏奕诺接着道:“小时候还不懂得珍惜,长大了,才意识到记忆中那一处最柔软的地方,可以是简单的一片油菜花田,一股清泉,甚至一缕清风,这大概便是对故乡的一种情怀了。你可以不认识那个地方的住民,可以不计较自己在那个地方停留了多久,但是那个地方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你的骨子里。甚至,你不愿意轻易去诉说这份情怀,只愿深藏心底,直到遇到愿意与你分享这份情怀的人。”   梁觉筠倚着石桥的栏杆,眼睛看着桥下的溪水和石头。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却不尴尬,沉浸在这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环境里。或许,还有一层层浸染开来的暧昧。   好一会儿,夏奕诺说:“师姐,我可不可以问,你为什么回C城?”   “我的导师曾经跟我说过,太多知识分子,他们既不关心脚下的土地,也不领会远方的世界,既处理不了local的问题,也不明白global的问题,这些人好像生活在空中,被称为‘悬浮一族’。我在美国一待就是十几年,我问自己,是不是也悬浮了很久。C城是我的故乡,当有机会回来工作的时候,我想我不应该错过这样的机会。况且,换个环境也许是一个新的开始。有时候这么想,但是不知道怎么去说,又害怕说出来,显得可笑。”   “中国人内敛,表达感情比较含蓄。有些话说出来矫情,不说出来,如鲠在喉。”   “有时候我觉得你说的话和你的年龄不相符。”   “那你是指我年轻,还是在说我老了?”   “你觉得呢,哈哈。”   夏日,竹林,山溪,石桥,黄昏,一对璧人。远处的麦世宁按下了快门。 作者有话要说:     ☆、生日快乐   三十、生日快乐   李家老宅坐落在董庄的西北角,是一幢三层楼的小别墅,李家人虽不常回来,魏平夫妇却将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晚上的正餐,魏平和妻子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其中还包括男生们下午钓的鱼。开席前,夫妻俩却借口说钓鱼场还有事情要先行告辞,无非是想给年轻人们留点空间。李修恒和夏奕诺两兄妹拗不过,只得再三道谢,送走魏平夫妇,晚餐正式开席。   夏奕诺左右两边分别是夏奕言和梁觉筠。梁觉筠旁边依次坐着麦世宁,张季康,齐谦,陈甸甸,柯定豪和李修恒。   开席没多久,李修恒起身举杯:“祝我最亲爱的妹妹,生日快乐!”   梁觉筠和陈甸甸同时吃惊地看着夏奕诺。而在座的其他人并无异色,显然一早都知道了。   陈甸甸立刻质问柯定豪为什么不早说,柯定豪喊冤:“夏师姐不让我说的,说是每年不管谁过生日都是吃吃喝喝的太没意思,所以今年我们先出来玩一下,回头再请实验室的师兄弟姐妹吃饭。”   “好啦,甸甸。是我不让小柯说的,生日什么的都只是形式,最重要玩得开心。”夏奕诺安慰道。   “可是,”夏奕言按捺不住嚷道,“姐姐,过生日为什么没有生日蛋糕和蜡烛呢?”   夏奕诺把小男生搂进怀里:“没关系,明天晚上我们回家吃饭,爸爸订了蛋糕。你来吹蜡烛,好不好?”   “可是,我不记得姐姐的生日,没有给姐姐准备礼物。”小男生低头,手指头拧在一起。   众人大笑,夏奕诺心疼死这可爱的小男生了,低头哄道:“哎呀,我们家小言就是姐姐最好的礼物啊!”   “好,那我亲姐姐一下当做礼物好了!”说完小男生就嘟嘟嘴,吧唧一口亲在夏奕诺的脸上。   在座各位狂呼受不了,何止是肉麻,简直是肉麻!陈甸甸嚷嚷说小男生绝对是个姐控;李修恒说我们家小男生年纪轻轻这么矫情,长大了可怎么是好;张季康把脸凑到麦麦面前说我也要亲亲,被麦世宁一巴掌推开。齐谦、柯定豪和梁觉筠皆是忍俊不禁。   麦世宁凑到梁觉筠耳边,鬼祟地低声说:“两姐弟真是让人羡慕是吧?”   梁觉筠闻言,笑笑点头表示同意。   夏奕诺嘚瑟地给小男生夹了块鸡肉说道:“呐,这个土鸡肉多吃点,长身体的!”   李修恒就在旁边阴阳怪气:“姐姐,我也要吃肉肉!”   夏奕诺嫌弃地看了一眼李修恒,李修恒捏着嗓子做恼羞状:“你,你,你!你嫌弃人家不是亲生的!”   麦世宁都看不下去,连说修恒哥你真是够了。   夏奕诺忍不住翻白眼:“大哥,我实在受不了了,要不咱们商量一下,要么你去撞墙,要么我去撞墙?”   一顿饭,大部分时间是在逗小男生,期间也听齐谦和李修恒讲讲医院的一些趣事。梁觉筠举杯对夏奕诺说了生日快乐,夏奕诺见识过梁觉筠的酒量,忙说我干杯你随意。   吃完饭都已经是八点多。饭后两对小情侣说是要去散步,李修恒故意支走了小男生,想要给齐谦和夏奕诺留点私下交流的空间。夏奕诺见状,朝梁觉筠使眼色,拉着她说是出去消消食。   两人信步行至大樟树下。这棵百年香樟树,是村里的纳凉胜地。石桌上摆着棋盘,两人正在对弈,一旁还有观众静静蹲坐着,专心致志地看着棋局。老人悠闲地坐在树下的摇椅纳凉,扇动手中的葵扇,谈古论今,讲故说笑。孩子们在追逐嬉戏,差点撞到梁觉筠,梁觉筠没来得及反应,夏奕诺一把捞过淘气的孩子,叮嘱两句注意安全,那小孩点点头又撒丫子跑开了。   两人穿过乡间小道,来到一片空旷的田野旁。蝉鸣声,蛙鸣声,交织在一起,望着满天的星斗,闻着田野里散发出的阵阵清香,夏奕诺伸了个懒腰,感叹道:“真舒服啊!”   梁觉筠也赞叹乡间夜晚的惬意舒适。   夏奕诺指着地里的庄稼问:“师姐,你认得这些是什么吗?”   “玉米和水稻。”   “那个呢?”   “毛豆。请问你是在逗我玩吗?”   “嘿嘿,不敢。现在好多城市的小孩都不认得这些农作物了。”   “好歹我也是学生物学出生的,虽然当初学的植物学知识已经差不多还给教授了。”   夏奕诺抚掌:“哈哈,想不到堂堂梁老师也会说这样的话。”   梁觉筠耸耸肩:“实话实说啊,哪像有些人啊,生日也不说一声。”   “嘿嘿,惊喜吧。”   “是挺惊喜的,那就别怪我没有礼物送给你啊。”   “下次补嘛,我不介意的。”   “补就不叫生日礼物了,只能叫礼物。”   “哈,那就跟小言一样,亲我一下就行了。”夏奕诺笑嘻嘻的,不正经地开玩笑。   梁觉筠转过头眯着眼看夏奕诺,此时的夏小宝有点孩子气,又有点无赖,梁觉筠二话没说,掰过夏小宝的脑袋,在右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然后退开:“呐,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逆光下,梁觉筠的脸被路灯发出的柔光环绕,风吹过,梁觉筠扬起嘴角,静静地看着夏奕诺。夏奕诺感受到耳边温热的气息,一刹那觉得自己与喧嚣隔开了距离,脸涨得通红。   “怎么,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咦,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夏奕诺觉得脸上发烫,指了指月亮,顾左右而言他。   “今天是2013年8月17号,又不到农历十五,月亮哪里圆了。还有,不要用手去指月亮,不然等你睡着了,月亮会割掉你的耳朵。”   “啊?”   “回去了。”   “哦。”   昏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很长。夏奕诺突然问道:“师姐,那两盆植物长得怎么样了?”   “的确很适合懒人养,不怎么用打理,长得很好。”   “哦。”   沿着小路回去,一路没怎么说话,尽情沉溺在这皓月清辉的夏夜。到了李宅,两人道了晚安,各自回房。   梁觉筠却在房门口被拦住,一看,是麦世宁。   “梁师姐,借一步说话?”   梁觉筠随麦世宁两人下楼,来到院子里的凉亭。梁觉筠找了张石凳坐下,麦世宁却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相思已经令人缠绵入骨,黯然消魂,‘不敢相思’又是一种什么滋味?多情自古空余恨。如果你已经不能多情,也不敢多情,纵然情深入骨,也只有将那一份情深埋在骨里,让这一份情烂在骨里,死在骨里。那又是怎样的滋味?”   “……?!”   “梁师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   “咳,算了。况且这也不是我说的,古龙说的。”   “哦,我听小宝说过,古龙先生是你的偶像。”   “我们有点扯远了,其实我是想跟你谈谈小宝。”   “好啊。”   麦世宁清清嗓子,开始说道:“原本我是不想插手也无权干涉的。但是小宝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你说是不是?小宝这个人,生活简单,品行善良,挺聪明的吧,长得也好,又有点小才情,恩,专注,有责任心,对家人对朋友更是没话说,说起来还真的是蛮多优点的。但是,在某些方面,我是指某些方面哈,可能因为家庭的关系,你知道她家的人员关系有点复杂,她比较……比较……慢热!对,很执着,还有……闷骚!我觉得梁师姐你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我也佩服你的沉静睿智。你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但是人呢,总要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毕竟……”   “我喜欢她。”梁觉筠打断了麦世宁的喋喋不休。   没想到梁觉筠会如此直接,麦世宁准备了一肚子话,竟一下子噎住了,瞪大眼睛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我真是被你们给气死了!”麦世宁扶额大呼,“这都是什么啊,皇帝不急太监急,喜欢就在一起啊,哎,真是气死我算了!”   “我喜欢她,我猜她也喜欢我,而你肯定知道她喜欢我这件事,否则你也不会来找我”,梁觉筠朝麦世宁扬眉轻笑,继续从容地说,“小宝是一个会让很多人心动的人,我不是不想在一起,只是来日方长,我们又不赶时间,何必急于一时。这一年来的接触中,我也发现她开朗的性格后面的内敛沉静,如你所说的那样,也许是因为家庭的关系,她对感情没有安全感。所以在认清自己和确定自己的过程中,我希望给她一点时间,而不是一时冲动。我很欣赏她的不紧不慢,酝酿到足够成熟,足够坚定不移。等到她完全准备好了,可以义无反顾地向我跨出第一步,我愿意替她走完剩下来的九十九步。”   听了梁觉筠一席话,麦世宁五味陈杂。更多的,为朋友能够遇到这样一个明理剔透的人而感到幸运。   梁觉筠接着说:“当然,小宝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觉得她很幸运,谢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话。”   麦世宁叹了一口气:“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你说得句句在理,我听了很感动。其实对付夏小宝这种人,她闷骚磨唧,就请您简单粗暴。”   “是吗?也许你说得对,不过我很享受现在这样的文火慢熬,炖出精华。”梁觉筠幽幽地说。   麦世宁咬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就当我没说……”   “你说都说了,怎么可以当做没说呢。”   “夏小宝,你被吃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你   三十一、我喜欢你   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空气,花香,朝露,什么都觉得特别新鲜。   梁觉筠六点多便起床了,神清气爽地下楼,走到大门口,远远看到院子里,夏奕诺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白色T恤,嫩黄色的短裤,人字拖,头发随意挽起,在晨曦朝露中一副懒散悠闲的模样,而且,还戴着一副墨镜,正在……剥毛豆。   梁觉筠心情好极了,正巧陈甸甸也走过来,向梁觉筠问早。顺着梁觉筠的视线,陈甸甸看到了夏奕诺,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吃惊地说:“哎呀妈呀,夏师姐,一大早你干嘛戴墨镜?太炫酷了!”   夏奕诺没有动,懒洋洋地说:“哦,我散光,怕光……”   陈甸甸不解:“可是之前也不见你怕光啊?”   夏奕诺笑嘻嘻地抬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因为之前我吃药了,而今天,我放弃了治疗。”   陈甸甸的脸有点抽搐:“夏师姐,这个……如果有病的话,药,不能停……”   “你有药吗?”   “没有……”   “哦,那算了。你还没吃早饭吧,魏叔都准备好了,赶紧去吃吧,吃完了过来一起剥毛豆。”   “啊?哦……”陈甸甸一脸疑惑,讪讪地离开。   梁觉筠偷笑,悠悠地走过来,打招呼:“小宝,早。”   “师姐早。”夏奕诺放下手里的活,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却看不出表情。   梁觉筠:“昨晚没睡好吗?几点钟起来的?”   夏小宝:“四点多。董庄的清晨那么美,就早点起来出去转转,魏婶带我去地里摘毛豆了。”   梁觉筠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一个盘子,里面大概剥了有半斤的毛豆了,嫩绿色的豆子包裹在白色的豆衣里,饱满鲜嫩,可爱至极。   “你很喜欢吃毛豆吗?”   “一般般。”   “那你喜欢剥毛豆?”   “不喜欢,机械运动,指甲会痛,手也会痒。”   “那你还剥?”   “所以刚才叫了甸甸……”   “……”   说话间,张季康和麦世宁背着长枪短炮从外面回来,不晓得一大早去哪里采风了。看到夏奕诺的样子,麦世宁对着院子的空地,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诵:“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清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豆,叫我们的阿毛,哦,不是,叫我们的小宝,坐在门槛上剥豆去。她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   张季康早就笑弯了腰,梁觉筠不明情况,只见夏小宝蹭地从小板凳上跃起,张牙舞爪地要去抓麦世宁,麦世宁连忙躲到张季康身后,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儿,麦世宁一把抓下夏奕诺的墨镜。   麦世宁惊呼:“哇!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只见夏奕诺右眼的上眼睑肿了,红红的一个小包子,样子甚为滑稽。麦张两人捧腹大笑,梁觉筠但笑不语。   夏奕诺有一点点小尴尬:“喂,不要幸灾乐祸啦。我这么惨,被蚊子咬的,这蚊子可真毒,又痒!这个地方又不好涂什么药水,只能等它自己消下去。”   “哈哈哈哈!夏小宝啊,你真是绝了,真是绝了!”麦世宁笑得停不下来。   “喂!”夏奕诺恨得牙痒痒。   梁觉筠走上前从麦世宁手中接过墨镜,过去给夏奕诺重新戴上,抿嘴摇头,啧啧称奇:“真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夏奕诺扶好墨镜,嘿嘿笑了两声,摆好小板凳,坐下,作势继续剥毛豆。两条长腿伸在那边,让人看得有点晃眼。   梁觉筠说了句我也过去吃早饭了,便转身回屋。   梁觉筠一走,麦世宁凑到夏奕诺面前说了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然后挽着张季康溜开了。   之后的一上午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柯定豪张罗着几个人一起玩牌。于是玩牌的玩牌,带小孩的带小孩,剥毛豆的剥毛豆。其余人因为夏奕诺无故戴墨镜都偷笑,只有小男生觉得姐姐很酷,姐姐是世界上最棒的。   吃过午饭,和魏平夫妇道别,夫妻俩为大家准备了新鲜的蔬菜瓜果带回去。魏婶以为夏奕诺喜欢吃毛豆,特意装了好大一包。   回程的司机是齐谦和张季康,麦世宁拉着小男生和陈甸甸柯定豪坐上了张季康的车,梁觉筠李修恒夏奕诺就自然和齐谦同车。夏奕诺原本想和梁觉筠坐在后座,李修恒已经先一步为梁觉筠打开副驾的门,颇具绅士风度地请梁觉筠上车。夏奕诺依旧黑超遮面,没说什么,老实地坐到后座。   李修恒昨晚是和小男生一起睡的,估计被小男生折腾得没有睡好,上车后就开始闭目养神。齐谦一直在和梁觉筠闲聊,夏奕诺也搭不进话。当你没有话题的时候,中国人可以说你吃过饭了吗,外国人可以谈谈最近的天气如何。夏奕诺觉得齐谦一定是看了那本《魔鬼搭讪学》,麦世宁给自己那两本书塞到书柜的哪个角落了?   昨晚上夏奕诺没有睡好,胡思乱想了一些事情。车子驶出董庄,夏奕诺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头低垂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不一会儿,梁觉筠便发现后座的两兄妹脑袋挨在一起睡着了。齐谦自觉地降低音量:“不如你也休息一下吧。”   梁觉筠:“好。”   车子驶至C城,众人道别,各自回家。   夏奕诺清瘦苗条,每天的运动也就是走路或者骑车去实验室。当然,战斗在科研第一线的人会告诉你,做实验消耗的体力和脑力真的不是一点半点,也难怪夏小宝不愿意再花时间在运动上,有空不如看看闲书和电影,陪LoVo聊天,回夏李两家看看老中青三代人。   从董庄回来后的第三天,夏奕诺致电梁觉筠,说是觉得自己缺乏锻炼,问问梁觉筠平时是怎么健身的。梁觉筠说你有这个觉悟非常好,正是因为你平时不锻炼,才会容易断手断脚感冒发烧。夏奕诺说我哪有断手断脚感冒发烧啊。梁觉筠笑,既然你想运动,不如今天晚上一起跑步。   当晚,夏奕诺束起马尾,短袖短裤一身荧光绿,紫红跑鞋配橙色鞋带,出现在梁觉筠面前。梁觉筠思忖着,难怪了,去年中秋在D山,这人也是夺人眼球的橙色冲锋衣。似乎只要是有什么户外运动,便把自己打扮得下一秒就可以去指挥交通。麦世宁说得不错,夏小宝这个人实在闷骚。   梁觉筠指指夏奕诺这一身:“大晚上的,穿得真是闪亮哈。”   “哈哈,好看吗?小言他很喜欢,我们一起买的姐弟装!”夏奕诺一脸得意。   两个幼稚狂。   “颜色搭配蛮……大胆的。”   “哈哈哈。”   “可以直接站到路口去指挥交通了。”   “……”   “最好再加副墨镜。”   “……”   还说别人,自己咧。   梁觉筠上身运动背心,无袖贴胸收腰不说,后背还露出整块肩胛骨。短裤也是那种超短的,总之就是一个运动辣妹。夏奕诺觉得不管自己把视线摆在哪个地方,都不太好意思,生怕亵渎了心上人,愤愤地咬牙默念,大晚上穿成这样,不知道夏天的犯罪率很高吗。   梁觉筠自然不知道夏奕诺在想什么,开始部署今晚的运动计划:“像你这样平时几乎不运动的容易受伤的女人,今天先慢跑十圈,舒展一下。”   “哦。”   可惜,三圈下来,夏同学就开始喘粗气了,要求歇一会儿。   梁觉筠面不改色心不跳,在原地继续跑,顺便嘲笑一下夏小宝:“这么快就不行了?   夏奕诺喘气:“你知道,脑子太机智的人,四肢一般不那么发达的。”   “哦!原来如此!”   夏奕诺只能恨恨看着身边嘚瑟的这位姐姐,我说姐姐,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旁边蹦蹦跳跳某些部位会随之起伏的好不好,操场上那么多人,你又穿着这样,不是每个人都如我夏小宝这般正人君子……   十圈结束,夏奕诺累得够呛,想要坐下歇一会儿。梁觉筠拉起夏奕诺:“刚跑完别马上坐下,我们过去那边的看台。”   爬到看台的最高台阶,终于可以坐一会儿了。晚风吹来,神清气爽,舒服得简直想要睡在这里。   梁觉筠递过一瓶水,看夏奕诺坐在那里虚脱的模样,问:“怎么样了,腿?”   夏奕诺故意夸张地嗷嗷:“酸,胀,痛!”   “我给你揉揉?”梁觉筠作势要去抓夏小宝白花花的腿。   “哎,不用了……”夏小宝躲闪。   “害羞什么。”   “师姐,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暴露腹黑的本质呢?”   “什么叫做腹黑?”   “当我没说……”   “现在知道锻炼身体的重要了?”   “这个我一直都知道的。不过我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啊,你连书房都有跑步机,我八百年不跑步,恩,不公平。”   “那你比较擅长什么运动?”   “羽毛球好像还不错,不过是小学的时候……”   “那明天晚上去打羽毛球怎么样?”   “总比跑步好。”   “未必。”   坐在看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体育场。记忆中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坐在看台上,俯瞰操场,吹吹夜风。你可以大口呼吸,把这个C大的气息记住,以后不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曾经你的血液中蕴含着C大校园的味道,连呼吸和脉搏的节奏都会一样。   梁觉筠闭着眼睛静静享受着微风拂面,而夏奕诺想起了生日那天的那个吻。   “师姐,最近那两盆盆栽怎样了?”   “很好啊,前几天不是才问过。”   “哦,也是。”   “那最近LoVo怎么样了?”   “还不错。”   结束夜跑回到家里,梁觉筠坐在书房盯着窗台很久。仙人球,就像是夏奕诺,在大多数人面前习惯保护自己,是一只安静有礼貌的小刺猬;熊童子,也像是夏奕诺,可爱的,善良的,不带攻击性的。可能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两面,在信任的人面前,才坦荡荡地表露无遗。   次日起床,夏奕诺就觉得全身酸软,伸个懒腰都可以听到骨骼咯吱的响声。按照约定,晚上夏奕诺准时出现在羽毛球馆门口。梁觉筠看见夏奕诺一身普通的黑白运动装,点头说今天穿得很好看。   临近开学,羽毛球馆中人也多了起来,嘈嘈切切。两人在简单热身之后,就开打了。   羽毛球是夏奕诺为数不多的喜欢的运动项目。父母离婚前,夏炎会带着夏奕诺来这个羽毛球馆打球,应该说,这个有些年头的旧场馆,有着夏奕诺不少的童年回忆。羽毛球的好处在于,中间隔着一张网,和对手没有肢体接触,你只需要拿了球拍站在那里,一心一意盯紧球便可。   夏奕诺有点力不从心,大概是真的很久没有运动了,加上昨晚跑步有点超负荷。尤其是单打还要跑全场,真是累得够呛。想不到梁觉筠羽毛球也打得这般好,不止好,在业余中简直可以说是出色。不到半个小时,夏奕诺叫停喝水,汗水都浸湿了额前的头发。   “小宝,不要逞强,吃不消要说。”   “哈哈哈哈哈!”   “干嘛笑得那么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继续开打,梁觉筠状态依旧不错,喘气和心跳的频率也控制得很好。夏奕诺频频捡球,渐渐的,脚步越来越沉。羽毛球馆的天花板很高,灯光很亮,夏奕诺觉得有些晃眼。渐渐的,球场中的击球声,欢呼声,球鞋和地板的摩擦声,变得有点不真实,充斥在耳边的只剩下自己的喘气声。   一个网前球擦过,站在后场的夏奕诺急忙上前,也没能救起这个球。夏奕诺疲惫地弯下腰,心跳很快,呼吸急促,没有立刻去捡球,而是双手拄着膝盖缓口气。   梁觉筠也在这间隙垂下球拍,擦了擦额头的汗,调整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夏奕诺偷偷勾起嘴角,慢慢直起身子,走到网前,隔着网叫了一声:   “梁觉筠。”   “恩?”   “我喜欢你。”   你微笑地看我,不说一句话,而我知道,为了这个,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诉衷情   三十二、诉衷情   夏奕诺目光灼灼,两相较量,球场里耀眼的灯光也失去了颜色。   梁觉筠粲然一笑:“我也是。”   如果说爱是一颗幸福的子弹,请你对准我的胸膛,让我为你百孔千疮。   “好……巧哦!哈哈哈!”夏奕诺笑得明眸皓齿。   梁觉筠温柔地笑:“还要继续打球吗?还是回去了?”   “回去!”斩钉截铁。   隔壁场地正在打比赛,打出了精彩的好球,一阵欢呼声。夏奕诺觉得此刻球场里球拍击打羽球的砰啪声就好像是在放小礼花,而观众的欢呼声就是自己心情的写照。今天是个好日子呀心想的事儿都能成,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两人不动声色地收拾好东西,走出球馆。夏奕诺一直在笑,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也分不清是因为运动还是激动。梁觉筠迎着凉爽的晚风,一贯的温和沉静的模样。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走到教工区二号楼两个单元的分叉口,梁觉筠没有说话,径自往自家走。夏奕诺偷笑,默默跟上去。   进了电梯,夏奕诺按下电梯梁宅的楼层,笑问:“不知道这次,程咬金会不会又突然出现。”   “程咬金?”   “就是住在你隔壁的May,每次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从半路杀了出来,可不就是程咬金吗?”   梁觉筠摇摇头,却笑得灿烂。   开门落锁。夏奕诺自觉地换鞋,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梁觉筠倒了两杯水,在夏奕诺旁边坐下:“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可以开始了。”   “好的,我开始了,”夏奕诺两只手握在一起,“我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很慎重,甚至有点患得患失的人。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喜欢你,既然你说你也是,那,我们在一起。”   目光炽热并且真诚,一如夏奕诺本人。   梁觉筠没有说话,夏奕诺白嫩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红晕:“我有一点点紧张,说错了什么希望你不要介意。也许现在我并不能给你什么承诺,我也不确定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担心你会嫌弃我年纪比你小,觉得我不成熟,不是可以托付的人。但是我不能想象,现在和将来,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   梁觉筠微微叹了一口气:“好,那下面的话请你听好。   你喜欢穿亮色的运动服,从来只戴一个耳钉,按电梯总是用右手食指的第二个指节,紧张的时候会把两只手握在一起;你喜欢喝奶制品,早饭总是只吃一点点就吃不下了,这样不好;你喜欢待在家里不出门,没事的时候只是看书发呆跟LoVo聊天,成熟的时候像个哲人,幼稚的时候还不如小言;你喜欢你的亲人和朋友,真诚对待身边的人,所以你身边的人也都喜欢你;你喜欢长久和专一,害怕失去和分离,所以就连养的宠物都是可以陪伴很久的乌龟;不知道为什么,你很容易受伤,又不爱运动,总是让人担心;你被大多数人认为是个三好学生,从不让父母长辈朋友担心,但是你骨子里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我要告诉你,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整个的你。我喜欢你的聪明孝顺,喜欢你的认真专注,喜欢你笑起来右脸的酒窝,喜欢你偶尔耍无赖的样子,喜欢你弹吉他的样子,喜欢你的明明很在乎,却假装不在乎的执着,甚至,喜欢你不按常理出牌的表白。你不必再去担心和怀疑,因为现在和将来,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听完梁觉筠的一席真情告白,夏奕诺双手掩面,有些不好意思去直视梁觉筠的眼睛,半响才说:“唔,真的,好直接。”   梁觉筠无奈地笑:“有人告诉我,对你这样闷骚磨叽的人,就要简单粗暴。”   夏奕诺放开手:“麦麦?她跟你说了什么?”   梁觉筠回想起和麦世宁的几次交锋,笑道:“除了转弯抹角打听我的性取向,剖析你的优点,也没有什么。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为你幸福担忧的好朋友。”   夏奕诺哭笑不得,心里又因为梁觉筠的一席话变得软软暖暖的。   梁觉筠正色:“其实你说的话我很久以前就猜到了,只是你还年轻,很多东西还没有定性,我不知道你准备如何应对将来可能会面对的压力和指责,我不能贸然地拖你下水。”   夏奕诺急忙解释:“怎么能说拖我下水呢,我不害怕要面对的压力,或许还有异样的眼光,我可以预想和接受。还有,很久以前就猜到,是多久以前?”   梁觉筠笑:“你今天敢这么说,不也猜到我会是什么反应吗?”   夏小宝眯着眼睛点点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无法掩藏的,但是,在这份喜欢被肯定、释放以及接受之前,你该如何掩饰眼神中散发出的浓情蜜意,一直以来,两人各自心知肚明。   梁觉筠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我以前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她是我的邻居,小时候很照顾我,但是她不喜欢女人,所以……你不介意哦?”   夏奕诺吃惊:“恩?所以你一开始就喜欢女人的是吗?”   梁觉筠耸耸肩:“可以这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夏奕诺表态:“不介意!说清楚就好了嘛。”   梁觉筠笑得腹黑:“是啊,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夏奕诺惊讶:“恩?”   梁觉筠凑近夏小宝:“比如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夏奕诺身体后仰,尴尬道:“有些事情,不用说得那么清楚……”   梁觉筠继续凑近:“不要不好意思嘛。”   夏奕诺蹭地站起来,在原地走了一步:“啊……那个,我们现在怎么办?”   梁觉筠大笑:“你觉得呢?”   夏奕诺正气凛然大言不惭:“是这样的,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我没有经验。”   梁觉筠摊手:“我也没有。你很着急吗?”   夏奕诺摇头:“不着急。”   梁觉筠从沙发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恩,不着急就慢慢来好了。”   夏奕诺:“哦。”   梁觉筠:“晚上运动量有点大,早点回家洗个澡睡一觉,别又感冒了。”   夏奕诺嘟囔了一声:“信息量也有点大。”   梁觉筠莞尔:“是啊,得好好消化一下。”   夏奕诺有点扭捏:“我想说的是,恩,我这个人呢不太会讲话,可能今天说的也词不达意,哈哈哈。那个,我之前不是给你一本书么,里面有一封信,等我走了你可以拿出来看一下。”   梁觉筠:“信?”   夏奕诺笑得诡异:“对,一封信,原本以为你会早些日子看到。我没好意思当面讲的全部写在信里了。等我走了再看哦,咳,那我走了啊!拜拜!”   夏小宝跑去玄关换鞋,抓了球包,挥手告别,逃出了梁宅。   梁觉筠去书房找出那本莫名其妙的连同盆栽一起送来的《室内盆栽培养》。打开一看,在封面的背面有一个黄色的口袋,原本应该是放借书卡的,里面却放了一张信纸。抽出信纸打开来看,手写的信,隽秀的字:   【突然想到给你写一封信,虽然我不确定什么时候我会把它交给你。   我以前一直怀疑自己是否有爱的勇气和能力。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寻寻觅觅属于自己的真爱,而我不曾争取,甚至不曾遇见。我曾经以为,凭借一颗孤独而充盈的心,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是因为你,这种孤独和充盈要流溢出来,要冲涌出去,渴望有人呼应他,收留他,理解他。爱情是不可控制的,降临的时候无法控制,一个人的时候无法控制,只有对方眼神的回应,我才发觉自己如此渴望被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遇见你,在C城蝉鸣的夏季。你湮灭了我的迷惘和骄傲,世界突然变得清亮明朗。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星辰和大海。遇见你,我才知道,那么多的转弯,每一步的混乱,都暗藏方向。我等待着,成为那个与你想着同样的事情,怀著相似的频率的人,然后可以在某一站的出口,牵起你的手。遇见你,我开始忐忑地期待,雀跃地期盼未来,开始相信诗里面说的:你微笑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而我知道,为了这个,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说不相信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什么世界末日,我也不相信。天涯海角和海枯石烂本来就是说给人听的,岁月最后让我们老去,时光终将把我们拆散。即便如此,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我投向你投去的目光,选择了爱和坚强;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我们在一起,走进第五个季节,可好?】   没有称呼,署名是一个字,诺。日期是,2012年12月21号。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21章夏小宝写的信吗?   诉衷情·花前月下暂相逢   张先   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恋爱的味道   三十三、恋爱的味道   故事是这样子的:公元2012年夏,24岁在读医学女博士夏奕诺在C大遇见刚回国的27岁特聘研究员梁觉筠。夏奕诺以助教身份成功接近梁觉筠,用断臂换来梁老师一个月的早餐配送。翌年八月,夏奕诺在羽毛球馆向梁觉筠表白,并用藏在一本奇怪的书里的一封肉麻情书俘获美人芳心。两人正式走到一起之后,鸾凤和鸣,鹣鲽情深。可好景不长,梁觉筠在一次实验中被一种未知的超级病毒感染,凭空消失。夏奕诺为了寻找爱人,用两年时间在实验室里废寝忘食,日以继夜,终于成功研制出超级病毒的特效药。之后夏奕诺自愿注射超级病毒,随之穿越时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一家名叫“悦来”的客栈,而客栈老板正是江湖号称冷面菩萨的梁觉筠。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悦来客栈地处边关沙漠,梁觉筠一门忠良,武功盖世,忠肝义胆,只可惜父亲被乱臣贼子所害,满门抄斩。梁觉筠隐姓埋名,带领幸存的亲信蛰居在此,风刀霜剑相伴,等待有朝一日,为父报仇雪恨。未免情多丝宛转,为谁辛苦窍玲珑。梁老板,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哦不,夏小宝吗?只可惜,纵然服下抗超级病毒特效药,也无法改变梁觉筠已忘却前尘往事的事实。乱世莫诉儿女情,乱世儿女情更深。夏奕诺剑胆琴心,侠骨柔情,一片丹心,与梁老板痴痴缠缠,故事中间必须还要穿插着几代人的恩怨情仇,剑光游走。最终,夏奕诺守得云开见月明,再度抱得美人归。此后两人历久弥新,珠联璧合,一路披荆斩棘,惩奸除恶,劫富济贫,从此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这是不可能的。   然而故事究竟是什么样的?待志怪者缓缓道来。   那天晚上夏奕诺回到家之后收到的梁觉筠的短信,只有一句话:“Absolutely,I do.”夏奕诺抱着手机一晚上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那么,恋爱是什么样的滋味?   第二天是周五,中午的时候梁觉筠说今晚要加班,不去跑步也不去打球,请夏小宝自便。夏奕诺觉得梁老师真真可爱极了,懂得要报备行踪。   晚上九点,梁觉筠回到小区楼下,一眼便看到了夏奕诺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蹲在一起捣鼓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小女孩的小自行车链条掉了,夏奕诺正埋头试着把链条重新装回去。   梁觉筠站在一大一小身后,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有出声。   夏奕诺把那辆自行车倒过来,专注地装链条。路灯有点暗,看不太清楚。大约过了两分钟,夏小宝低声说了一句yes,然后抬起头对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说“Give me five”,就在击掌的瞬间,夏奕诺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的油污,硬生生把扬起的手收了回来。小女孩并不介意,竖起大拇指说小宝姐姐好厉害。   夏奕诺拍了拍手准备站起来,大概是蹲的有些久了,一个趔趄,梁觉筠赶紧上去扶了一把,嗔怪道:“所以说贫血就应该多锻炼身体。”   夏奕诺一看是梁觉筠,马上就咧嘴甜笑。梁觉筠从包里掏出纸巾,示意夏奕诺先擦一下手。   小女孩的奶奶一路小跑过来,责怪孩子怎么不说一声就跑远了,一看是夏奕诺,高兴地说:“哎呀,原来是小宝,有段时间没看到你了!”   夏奕诺礼貌地打招呼:“李奶奶好。”   李奶奶一边揪住孙女,一边问小宝:“你外婆身体好伐?”   夏奕诺垂头回答:“很好,有劳您惦记了。”   李奶奶:“我来叫花花回去洗澡睡觉,明天是周六也不能这么疯玩啊。我们先走了,有空要来我们家玩。”   夏奕诺笑得童叟无欺:“好的。李奶奶再见,花花再见。”   小女孩朝夏奕诺挥挥手,挣开奶奶的管束,骑着小车跑开。   梁觉筠问:“怎么站在楼下?”   夏小宝答:“哦,原本想去前面的超市打酱油,然后就遇到了花花,就是刚刚那个小女孩,于是我发挥了一下助人为乐的精神。”   梁觉筠笑:“晚上九点钟去超市买酱油?那酱油呢?”   夏小宝眨眨眼:“我忘记带钱了。”   梁觉筠点头:“哦,忘记带钱了。”   夏小宝:“但是家里有冰绿豆汤,晚上我煮的哦,要不要去吃一点?”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到家门口,梁觉筠等着夏奕诺开门。夏奕诺有点无奈地挥挥沾满了机油的手:“钥匙在口袋里,帮我开一下吧。”   夏奕诺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梁觉筠就伸手去摸夏奕诺牛仔裤的口袋,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   夏奕诺双手举在胸前,有点窘迫:“那个,可能在后面的口袋里?”   梁觉筠看了她一眼,然后去摸索夏小宝牛仔裤后面的口袋,果然在。伸手进去掏钥匙,夏奕诺有点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梁觉筠:“你脸红什么?”   夏小宝:“哪有?!”   梁觉筠:“咦,耳朵也红了。”   夏小宝:“……”   一进门夏奕诺让梁觉筠随便坐,自己先跑去洗手,链条上的机油很难洗,洗了好几次,总觉得不干净。夏奕诺从洗手间探出脑袋:“东西在冰箱里,你先拿出来吃,我还没洗干净。”梁觉筠原本站在沙发边看LoVo,跟着就进了洗手间,夏奕诺还在使劲搓手,然后开始找指甲钳修指甲。   梁觉筠抓过夏小宝的手看了看:“强迫症。”   “你看,刚才指甲里都黑乎乎了。”   “你打算洗到什么时候?”   “再洗三遍!”   “洁癖加强迫症。”   绿豆汤是夏奕诺自己煮的,甜到心里。夏小宝乖巧得不像话,梁觉筠笑逐颜开。   “师姐,你周末一般怎么过的?”   “周六加班,周日打扫购物加健身。”   “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一直。”   “哇哦。”   “你呢?”   “周六一般也在实验室干活,周日要么宅在家里,然后看爸妈有没有时间,叫我回家吃饭。”   “哦,那明天呢?”   “悉听尊便。”   “乖乖回家去吃饭,然后我请你吃宵夜。”   “真的吗?!”   “听上去像假的吗?”   “那我晚饭要少吃一点!”   夏小宝,你以为重点真的是吃宵夜,真的是图样图森破。   正式开学之前,本科生们陆陆续续返校,大一和研一的新生也纷纷前来注册报道。夏奕诺感叹,现在的孩子看上去好早熟,一个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脸上都没有那种属于junior的青涩。柯定豪双手捧在一起,眼神冒花心:“是啊,都没有那种羞答答的,如同初恋的感觉了。有时候走在校园,你都不分清楚哪个是大三的,哪个是研三的。”夏奕诺瞥了他一眼,柯定豪连忙说:“嘿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代表众多学长学姐想对小鲜肉们说一句话,你若军训,便是晴天。”   夏奕诺的学生证上面又盖上一个注册用的C大的小红戳,也宣告着,这是五年博士生涯的最后一年。作为五年级的学生,自然成为了大师姐。   实验室新招的几个新生,其中叫做刘妍的小师妹,跟着夏奕诺学实验技术。小姑娘一听说实验室的大师姐带自己,看上去还有点紧张。夏奕诺在心里偷笑,自己当初也是这般过来的,当年带自己的袁师姐,如今早就毕业,为人/妻为人母了,而当年自己带过的柯定豪,如今也是别人的师兄了。   柯定豪跟夏奕诺咬耳朵,“为什么我带的是师弟,你带的是师妹,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要不咱俩换换?”   “如果你觉得皮痒了,可以叫甸甸帮你挠挠。”   “别,我只是开玩笑。”   “你们家甸甸倒是要有个师弟了。”之前夏奕诺问过梁觉筠今年有没有招新生,梁老师回答三月份研究生复试的时候已经定下来一个学生,是一个男生。   “你怎么知道的?”   “听她们梁老师说的。”   “你跟梁老师倒是很熟哦,上次去董庄都叫得动她。”   “人家不是摆架子的人,看看甸甸和她相处得跟姐妹似的,在看看你,每次看到唐老师,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有点出息行不行?”   “您老人家一天不损我就不能活了吗?”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夏奕诺照例问了刘妍本科的专业,以前做过哪些实验。刘妍动手能力不错,一点就通,是夏奕诺喜欢的。   中国的应试教育根深蒂固,所谓的素质教育开展了很多年,但是总有些学生容易钻牛角尖。到了研究生阶段,要是还希冀每天上课看书等着考试,那简直就是大笑话了。文科类的还好,理工类的那都是靠勤劳的双手做实验出数据出文章的。研一也许还要上一些理论课,大部分时间,你需要在实验室里面做科研。所谓研究,也是探索,而不是验证,怕就怕什么,有的人迟迟不能进入探索的角色,死死抓住教科书上已知的东西,那还做什么研究呢。   刘妍有时候会在寝室里面说这些新人经,与大家共勉。室友们纷纷笑说,妍妍你这么多大条道理。刘妍认真地说:“我师姐说的,她提醒我研究生阶段要抓住重点,我觉得很有道理。”   “这么说,我们上课倒是马马虎虎过的去就行了?”室友A。   “说白了的确是这样的,我师兄也说,关键还是要看科研做得如何,文章做得如何。”室友B。   “你师姐很不错啊,都会跟你说这些。”室友C。   “恩,的确很不错。”刘妍赞同。   “要是遇上那个一点的,要整天干活不说,还要端茶送水,有你受的。”室友B。   “夏师姐从来不会,没有什么架子,而且人也长的很漂亮。”刘妍自豪地说。   众室友:“关键是长得漂亮吧。哎,这个看脸的世界……”   周六,夏奕诺疯狂赶时间做实验,惊得柯定豪直问师姐你这是急着去干嘛。夏奕诺回答,佳人有约。柯定豪切的一声,还不是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晚饭吃得心猿意马,吃完陪着外婆聊了一会儿,夏奕诺就找了个借口早点回来。到梁宅的时候已经九点多,梁觉筠正在书房看书。   梁觉筠很认真地问:“想吃什么?”   夏奕诺认真地回答:“其实我很少吃宵夜的,最多就是昨天的绿豆汤了。”   梁觉筠:“我也是。”   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于是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夏奕诺有点渴,去厨房打开冰箱找喝的,却发现一排五瓶装的养乐多。   夏小宝问梁老师:“你也开始喝这个了吗?”   梁觉筠:“哦,今天去超市的时候看见了顺便。”   夏小宝挑眉:“哦,顺便。”   梁觉筠面无表情:“既然有人喜欢喝。”   夏小宝挤眼:“是哦,有人喜欢。”   梁觉筠:“表情这么丰富,小心面瘫。”   “……”   电视里播着广告,乱七八糟的,葵花牌胃康宁,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弹弹弹,弹走鱼尾纹,你本来就很美。夏奕诺伸手去拿遥控器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拉住了梁觉筠的手。   梁觉筠没有反应,任夏小宝握住。夏奕诺的手修长干燥,是一双可以做外科医生的手,梁觉筠的手则要温润许多,指甲亮晶晶,尖头细细的,比象牙还洁净。夏奕诺将两人的手十指交扣,喜滋滋地偷笑。   其实现在的电视广告也蛮有意思的,比如你可以研究一下究竟哪家才是正宗红罐凉茶。   好一会儿,夏奕诺指着茶几上的果篮说:“吃个苹果吧!”   “恩。”   夏奕诺松开手,起身挑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举起来问梁觉筠:“你知道关于苹果的古老传说吗?”   梁觉筠脱口而出:“One apple a day, keep the doctor away.”   夏小宝笑得狡猾:“这可不行,我都还没有拿到doctor\'s degree,怎么能keep away呢。”   梁觉筠作势要去夺那个苹果:“那你就别吃了。”   夏小宝狗腿地说:“所以你坐下,我削给你吃嘛。”   夏奕诺开始专心地削苹果,手起刀落,功夫了得,不一会儿一条完整的苹果皮便被削了下来,在茶几上围成一个可爱的圈圈状。梁觉筠突然想看看夏奕诺平时做实验的样子。   夏奕诺把苹果放在茶几上,却举起苹果皮到梁觉筠面前:“在古老的东方,关于苹果的传说是这样的:如果你对着一圈完整的苹果皮许下一个愿望,那么这个愿望就会变成现实。现在我把这个机会给你,快,闭上眼睛许愿。”   梁觉筠一脸不相信:“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夏奕诺目若朗星:“真的啦,快点。”   梁觉筠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想看看夏小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还在想那个不靠谱的古老传说,一股属于夏奕诺的气息靠近,随即,嘴唇上覆上柔软湿润的温热。   梁觉筠反射性地往后仰了一下,没有睁眼。那片温热不紧不慢,跟上,几秒钟后,老实分开,浅尝辄止。   “好了,睁开眼睛,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夏奕诺的声音有点沙哑低沉,认真又无辜地对梁觉筠笑。   梁觉筠不做声,偏过头去看电视,却无法掩饰嘴角的盎然笑意。   夏奕诺乖乖地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电视里开始放电视购物。黄金手机!用钱买不到的尊贵!表面有金哦!有没有,有没有!真钻,真金,而我们今天只要399!!赶快拿起电话订购吧!   “喂,给点反应,人家的初吻哎。”夏奕诺拉着梁觉筠的手晃了晃。   梁觉筠:“哦,我也是。”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所以……   ☆、暖(一)   三十四、暖(一)   那天晚上两人就手拉着手一直看电视,气氛和谐到直冒泡泡,还是爱心的那种。   直到梁觉筠的手机响起,接起电话后开始和对方叽叽咕咕讲一大串英语,听语气和内容应该是她的父亲和继母。夏奕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于是起身,用手指指墙上的挂钟再指指门口,示意自己该回去了。梁觉筠一边讲电话,一边跟过去。   夏奕诺背对着梁觉筠换好鞋,打开门,重新转过身想要跟梁觉筠道别。梁觉筠上前抱了抱夏奕诺,并在夏小宝耳边轻轻说了一句good night。夏奕诺只是抿嘴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闪得让人心动不已。   夏奕诺离开没多久,梁觉筠也结束了通话。挂掉电话便看到一条短信:“晚安。”梁觉筠禁不住要笑了,黑色的眼睛里呈现出一团温柔的火焰。那个关于苹果的传说,真的是,很灵验。   两人的恋爱模式很简单,白天两人都在各自忙,多的是工作日简单的晚餐,或者是晚上一起去跑步打球。梁觉筠本就热衷于运动,每周至少两次,并且其实是个网球高手。夏小宝同志呢,只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天一大早夏小宝心情超级好,皆因早上刚起床,亲爱的梁老师就按门铃来配送早餐了。夏奕诺笑嘻嘻问今天怎么心血来潮,以为手伤好了之后就没有爱心早餐的待遇了呢。   梁觉筠挑眉:“就当是补偿上次那顿宵夜。”   夏奕诺打开一看,居然是梁觉筠自己做的早餐。之前受伤的那一个月,虽然每天也是周到的早餐,但都是梁觉筠在小区的早餐店买的,从来没有出现过梁觉筠自己做的东西。   夏奕诺心头一暖。   梁觉筠看了一眼呆站在那边的夏奕诺:“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吃,不许只吃一点点就说饱了。”然后径自去厨房拿碗筷。   夏小宝看着梁觉筠的背影,简直感动得想要哭。   到了医学院,两人进了大厅,朝不同方向的电梯走去。夏奕诺进了电梯之后站在靠近门的地方,满面春风的样子,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就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个短发女生跑过来,抱着一大箱子的移液枪枪头和手套,夏奕诺伸手替女生挡了一下电梯门,女生进门,有点气喘地道谢。夏奕诺礼貌地问几楼,女生说,十楼,谢谢。   待夏奕诺忙活一上午,唐树良从办公室出来,逮着还没来得及摘下手套的夏奕诺:“小夏,看到我转给你的邮件了吗?”   夏奕诺:“还没来得及看。”   唐树良:“就是今年的再生医学和干细胞大会,前年北京那次你不也去过吗,去年在广州,今年在大连。你准备一下,先在网上报名,带刘妍一起去。”   夏奕诺:“哦,就我和刘妍去吗?”   唐树良:“小柯和王萌这段时间有其他任务,你带着小师妹出去见识见识。这种会可能没多大意思,但是既然学院给了我们名额,怎么说都是要去的。你明年也要毕业了,是时候考虑工作的事情了,去这次的展会看看也许还能有新的想法。原本有个青年论坛可以去做学术交流的,我考虑了一下,你的新文章还没有发表,数据公布了不太合适,老的数据就算了,况且你也忙,没什么时间。回头有空你再去看看邮件。”   “好的,我跟刘妍说一下。”   “学院里学生的差旅费报销原则上是动车二等座,你提前订好来回的机票吧,实验室给报销。”   “好的,谢谢唐老师。”   说实话,这种会议往往会邀请几个国外的业内专家,相关领域国际著名企业高管,大学课题组负责人及研究所负责人,遵循专业性、前沿性、国际性原则,致力于为全球的相关企业、科学工作者、研究机构搭建一个相互合作、相互展示以及自由交流的平台,促进国际商务合作。对于单纯做学术的学生来说,还真的做不了什么,主要是见识见识。关键是,现在夏奕诺很不愿意离开C城。   中午实验室总是结伴一起去学院的餐厅吃饭,这也是新人与师兄师姐迅速熟络起来的最佳方式。夏奕诺和刘妍大致说了下个月去大连开会的事情,上课的话提早请假,实验也要安排好时间。小妮子听说之后很兴奋,一顿饭都在问东问西。   吃完饭,天气有点热,王萌和柯定豪说要去买饮料,其余几人就站在门口一边聊天一边等。夏奕诺无聊的站着,没想到就看到了梁觉筠和同实验室的副教授齐米兰迎面走来。齐米兰当年给夏奕诺上过课,是一个胖胖的亲切的中年妇女。   夏奕诺在原地站直了,等两人走近,毕恭毕敬地叫道:“齐老师好,梁老师好。”   齐米兰热心地问:“小夏吃过饭了吗?”   夏奕诺看了一眼梁觉筠,梁觉筠但笑不语。   夏奕诺:“吃过了,在等人。”   齐米兰:“我跟小梁正打算去吃,那我们进去了啊。”   夏奕诺:“齐老师再见,梁老师再见。”   梁觉筠点点头,随齐米兰走进餐厅。程院士实验室的老师和学生中午都是统一订餐的,每天会有食堂员工把他们的午餐直接送到实验室,难得梁觉筠中午会亲自来餐厅吃饭。   哎,刚才梁老师一句话不说的样子,真是好看呐。   还在胡思乱想,就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妍妍!”   夏奕诺抬头看了一眼,刘妍对眼前的女孩子说:“萱怡!好巧,你也来吃饭呢!”   夏奕诺低头笑,心想,可不是吗,来食堂当然来吃饭啦,傻孩子。   “是啊,你们实验室一起来的?”沈萱怡说着,眼睛却是看着夏奕诺。   “恩!”刘妍转头对身边的夏奕诺以及其他几个师兄师姐说道,“这是我的室友沈萱怡。”   沈萱怡朝众人问好,说那我们先进去吃饭了,便和同行的人进了食堂。   晚上回寝室,沈萱怡问刘妍:“中午那个站在你旁边,高瘦白,穿蓝色衣服,只有右边耳朵戴着耳钉的那个,是你们实验室和你一届的新生吗?”   刘妍大笑:“什么新生?那个就是我们大师姐!带我做实验的那个大师姐!”   沈萱怡很吃惊:“不会吧?!我还以为是新生呢!看着以为年纪很小!我早上在电梯里见过她,当时我抱着箱子,她问我到几楼然后帮我按了电梯。”   “这么巧?夏师姐看着的确是年轻。”   “之前总是听你说起你师姐,以为是一个很严肃死板的人,真是没想到。”   “叫你们不相信吧,嘿嘿,是不是又年轻又漂亮?”   “恩。我们实验室的大师兄大师姐都快三十了,都结婚了。”   “夏师姐今年好像25岁,听说还没有男朋友。”   “真的假的?”   “是啊,这么好的条件,大概是眼光高吧。说起来,下个月夏师姐还要带我去大连开会。”   “就你们两人?”   “是啊!”   “太幸福了!”   转眼到了中秋。夏奕诺第一次觉得节假日要回家“交人”是件为难的事情,又责怪自己真是不孝。想到梁觉筠一个人,心里不是滋味。梁觉筠倒是大手一挥:“你想太多了,我在中国也是有朋友的。国际交流学院有个中秋party,May叫我一起过去。”   夏奕诺问:“程咬金?她们也过中秋节吗?”   梁觉筠拍了一下夏小宝:“这叫入乡随俗。下次见到人家你可千万别冲口而出程咬金三个字。”   “好啦,知道了。玩得开心。”   当晚夏奕诺吃完饭借口学校里面有事便回来,八点多在楼下看到梁觉筠的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知道梁觉筠定是没有回来,便安心地坐在车子里等。迷迷糊糊地居然睡着了,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敲窗户。   “怎么睡着了,等了多久?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梁觉筠问道。   夏奕诺揉揉眼睛,看到梁觉筠:“就一会儿”,说完对梁觉筠身后的程咬金打招呼,“Hi,May.”   May冲夏奕诺挥手示意,笑得暧昧。然后主动道别回去了。   “May有没有中文名,没有的话就建议她叫程咬金好了。那可是隋唐时代的大人物。”夏奕诺下车,看了眼手表,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   “还知道开玩笑。开着空调这样睡着了不感冒。”   “不会的啦。回去吧?”   “恐怕上去也没用”,梁觉筠指指黑漆漆的房子说,“停电了。”   “啊?怎么回事?”夏奕诺这才发现,眼前的楼黑乎乎的一片。   “全校都停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了,party正要结束的时候。有人打电话给保卫科和物业了,说是因为中秋节放假,抢修的人不够,正在解决实验楼的供电问题。”   夏奕诺点点头:“关键时刻,自然还是抢救实验楼和教学楼,家属区慢慢来。加班做实验的同志们惨了,尤其是实验做了一半的。”   “希望快点抢修,辛苦那些师傅们了。”   “那,我们?”   “你说呢?”   夏奕诺突然灵光一闪:“我家里有蜡烛!”   梁觉筠笑盈盈地没有说话。夏奕诺锁好车门,拉着梁觉筠便双双把家还。   靠着手机的手电筒,两人顺利进屋。一进门夏奕诺说蜡烛在书房,然后进去找。找到之后欢欣地拿出一对蜡烛,站起来的时候咚的一下,膝盖以上的部位就直直撞在了柜子脚上。夏奕诺穿着短裤,没有任何衣物缓冲地结结实实的一撞,疼得她又蹲了下来,龇牙咧嘴。   梁觉筠听到动静跑进来问怎么了,夏奕诺咬牙说没事,撞了一下而已。说完站起来,用手遮了一下撞到的那只膝盖。   梁觉筠走过去弯下腰,拨开夏奕诺的手:“快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借着手机的光,夏奕诺的膝盖上面擦掉了一块皮,周围一片红红的,估计明天就出淤青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梁觉筠皱眉,伸手抚上去。夏奕诺嘶得唤了一声,心虚地看了一眼梁觉筠,然后就在那里笑。   梁觉筠问:“疼不疼?”   夏奕诺忙说:“刚刚撞的时候疼了一下,现在没感觉了,哈哈哈。”   梁觉筠还是蹲在那里,抬头看着夏奕诺,悠悠地说:“可是我心疼。”   哎呦我的小心肝,夏奕诺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成一滩水。   夏奕诺:“心疼?要不,我给你揉揉?” 作者有话要说:     ☆、暖(二)   三十五、暖(二)   梁觉筠嗔笑:“你敢?”   还真不敢。   夏奕诺:“哈哈哈,开玩笑啦!”   梁觉筠站起来,揉了揉夏奕诺的头发:“还知道开玩笑。有药箱吗,擦点碘酒什么的。”   “有,在外面。”   梁觉筠让夏奕诺坐到沙发上,自己去把蜡烛点燃,找到药箱,一边替夏奕诺擦药一边说:“你们寝室老大说得很对,你怎么总是受伤,像个瓷娃娃一样。恩?”   夏奕诺托着下巴,看着蘸着碘酒的棉签在自己膝盖上游走:“没办法,我大概缺VitaminA,夜视能力不太好。不过你已经不能退货哦。”   梁觉筠擦完药,在伤口上吹了一口气,说道:“也对。”   夏奕诺嘿嘿地笑,看着梁觉筠收拾东西,问道:“你们今天晚上的party都有什么活动?”   “包饺子。”   “不会吧,不吃月饼吃饺子?!”真的是一群创意十足的吃货。   梁觉筠倒是很淡定:“是啊,月饼当做是餐后甜点,他们喜欢吃。你呢,在家中秋节过的如何?”   夏奕诺眼神一亮:“嘿嘿,给你看样东西。”   借着烛光,可以看清是一本崭新的《室内盆栽培养》。   梁觉筠疑惑:“这本书不就是你给我的那本吗?”   夏奕诺把书拿在手里掂量掂量:“是啊。但是图书馆的书外借的时间是三个月,三个月到了之后就要还。”   借书多暧昧的事情,一借一还,两次见面的机会。   梁觉筠果然有点小失落:“哦,那三个月到了,要还回去了是吗?”   夏奕诺笑得狡诈:“不可一定哦!”   “为什么?”   “比如说,我不小心把书弄丢了……”   “你……”   “哎哎,我知道你肯定非常舍不得这本书的。现在借书都是直接刷学生证的,这种带借书卡的旧书已经很少了。而且,还是要跟盆栽相关的。”夏奕诺想到自己拙劣的借口就先笑了,“图书馆的那个阿姨很凶啊,我说不小心把书弄丢了,是来赔偿的。人家一个劲地数落我,说你们这种学生,就是不懂得好好爱护书籍,弄丢了书就只会拿钱赔。你说我是不是很冤哪?这不都是为了爱护你嘛。所以我让舅舅帮忙重新找了一本一模一样的,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舅舅帮我拿过来了。明天我就给图书馆的阿姨送过去。”   烛光摇曳,在夏小宝此刻坚定而又孩子气的脸颊上忽明忽暗地晃动。客厅的摆设被拉成奇形怪状的投影,蕴含的夸张滑稽的美学元素,让人沉醉。   梁觉筠心动。   夏奕诺露出小酒窝,继续卖乖:“不要太感动哦,应该的。”   梁觉筠拉过夏奕诺的手:“还记得去年的中秋节吗?”   夏奕诺:“当然记得啦。我们在D山。”   梁觉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都说了些什么?”   夏奕诺张牙舞爪:“当然记得了。我知道有人比我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   梁觉筠:“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奕诺:“还有,你叫我叫你师姐。”   梁觉筠点头:“那天在羽毛球馆,有人直呼梁觉筠三个字,倒是叫得挺顺口的。”   夏奕诺:“咳咳,是吗?嘿嘿。”   梁觉筠:“那天在山上,你说的话我记得非常清楚。你说苦难酿造了更真实的人生,在黎明破晓前的山野,会有一盏雾灯,为你指引出路。”   夏奕诺:“恩?”   梁觉筠笑:“我当时心想,明明比我年纪还小的丫头,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夏奕诺点点头,看了看天花板做思考状,然后说:“恩,一定是因为我成熟稳重,聪明睿智!”   梁觉筠不去管夏奕诺的玩笑话,只是认真地说:“小宝,遇见你,我也觉得是最美丽的意外。”   夏奕诺笑盈盈地握住梁觉筠的双手。所以梁觉筠是懂的,当初自己在花未眠音乐会上唱的那首歌《遇见》,是送给她的。   好一会儿,夏奕诺才无厘头地问:“炫白的日光灯太刺眼,色调分明的黑白总是将眼睛不舒服,烛光就不一样了。师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觉得烛光很浪漫?”   梁觉筠:“因为在暗处,人的瞳孔会放大,令人看到的事物美化,而忽明忽暗的效果,也令观感上浪漫化。”   “是吗,让我看看你的瞳孔放大没有。”说着夏奕诺就凑过去看梁觉筠的眼睛。   梁觉筠的目光柔婉深邃,而夏奕诺的双眸在摇曳的烛光中澄澈透明。清柔的心与燃烧的火焰在屋子里漫舞,于清幽深处缱绻,静静构思着隔世的唯美。夏奕诺的心情就像这鹅黄色的烛光,在快活地升腾中跳跃,仿佛置身于朦胧的雾霭中。   两人如此深情款款地对视,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堵在胸口,让人窒息。既然气氛这么好,不做点什么事情就太不像话了。   烛光恍惚明灭地溶进眼波,流光暗影。夏奕诺感觉到梁觉筠清雅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再靠近,再靠近。梁觉筠浅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倏地,客厅里一片明亮,电来了。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人不太习惯。夏奕诺举起手挡了一下刺眼的灯光,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可恶的电灯泡!”   梁觉筠啼笑皆非,捧住夏小宝的脸,说:“无妨。”然后用手捂住夏奕诺的双眼,手心感觉到夏奕诺睫毛的颤动。梁觉筠俯身,在夏奕诺唇上啄了一下。   放开呆呆的夏小宝,梁觉筠心情好极了:“OK。电也来了,我该回去了。”   夏奕诺看着梁觉筠的眼神依依不舍,像是一只小狗看着主人要离开一样,简直可以融化人的心。梁觉筠揉揉夏奕诺的脸,笑着说:“笨蛋,快点回去睡觉啦!”   麦世宁的摄影工作室在十月一号正式开业。   夏奕诺自然要去捧场了,问梁觉筠去不去,梁觉筠说去啊,为什么不去,只是当天要先去一趟实验室,让夏奕诺先过去。   工作室的名字叫大麦摄影工作室。为什么是大麦呢?麦世宁解释说:“现在人家叫你小麦,等我三四十岁了,人家也叫你小麦吗,人家有这个脸叫,我也没这个脸应啊。就好像你夏小宝,等你七老八十了,我对着你这张老脸,也只能说,大宝啊,天天见!”   夏奕诺听完了一阵无语,也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工作室有两层楼,整个风格是极简的田园风。麦世宁讨厌传统的婚纱影楼浮夸的装修风格,强调我们这是摄影工作室,不仅仅是拍婚纱和写真的,更是搞艺术的。所以在工作室的装修上,麦麦可谓是亲力亲为。   夏奕诺很欣赏麦世宁对摄影的艺术坚持,转了一圈之后问:“季康呢?”   “去接我爸妈了,一会儿就来。”   “其实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   “怎么,你今天不是人了?”   夏奕诺对麦世宁的毒舌早就免疫了,丝毫不介意,反而自己偷笑。   说话间,夏奕诺就瞥见梁觉筠捧着一束花站在门口按手机,于是撇下麦世宁,赶紧小跑去门口迎接梁觉筠。   麦世宁顺着夏奕诺的方向,看到了梁觉筠,大叫一句:“我去,夏小宝你果然不是人!”   夏奕诺带梁觉筠走进工作室:“还好找吧,怎么还买了花?”   梁觉筠笑:“这是礼貌。”   夏奕诺故作伤心:“我都没有收过你的花呢,麦麦居然在我前面!”   梁觉筠嗔怪:“好啦,别闹。”   “咳咳”,麦世宁迎上来,“梁师姐也来啦!你看,人来就行了嘛,还带什么礼物。怪难为情的,哈哈哈哈,是吧,小宝,啊?哈哈哈!”   “恭喜你,麦麦。”梁觉筠递上花。   夏奕诺挽住梁觉筠的胳膊,看梁觉筠的眼神可以挤出水来了。   麦世宁惊觉:“那个,你们……”   夏奕诺一脸嘚瑟,梁觉筠温和地笑。   麦世宁大叫:“梁师姐!那你随意参观一下,我借用夏小宝一会儿哈!”说完便挟持夏奕诺要往楼上走,夏奕诺笑嘻嘻地朝梁觉筠挥挥手。   走到二楼的办公室,麦世宁拍案:“老实交代!”   夏奕诺抱着手臂:“如你所见。”   麦世宁一掌拍在夏奕诺后背:“行呐,你!”   “轻点,姐姐!”   “喂,你们,进展如何?”   “什么进展如何?”   “别给我装蒜!”   “喂!”   “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出来让我也不好意思一下。”   “无可奉告。”夏奕诺脸红。   “啧啧,”麦世宁去捏夏奕诺的脸,色眯眯地说,“我们家小宝,真是纯情呐!”   “别动手动脚的。”   麦世宁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不要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受!!!”   夏奕诺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伸手去捂住麦世宁的嘴:“姐姐,你小点声行吗!”   “啊啊啊?真的吗?我说对了?!”麦世宁双眼发光,心里面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不是啦,哪有那么快!”   麦世宁已经乐开了花:“哎呀,我说呢。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就来问为师,为师驰骋情场这么多年,江湖上号称什么来着?恩?”   夏奕诺无语,只能回答:“情场鬼见愁!”   “这就对了嘛!别打岔,继续交待。”   夏小宝别扭地说:“也没有,就……普通的亲吻啦!”   麦世宁抚掌大笑,夏奕诺气结,麦世宁忙摆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总算是孺子可教!你懂得什么叫做‘巴黎铁塔翻过来倒过去’吗?”   “什么东西?”   “周星驰电影看过没,星爷就是靠出神入化的‘巴黎铁塔翻过来倒过去’接吻绝技,赢得美人心。”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记得?!”   “我原来以为你只是爱无能,没想到你还是X无能。”   “喂!”   “好啦,我的意思呢,你要主动,知道不?像你们家梁老师那样的人,你就应该用火热的,滚烫的,充满爱的吻,去融化她!听我的,没错!”   夏奕诺一阵无语:“我总不能流氓一样抓住别人乱啃吧!”   “白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情到浓时,自然而然的嘛,然后下一步嘛,不用我多说了。关键是,你要制造一些情到浓时的机会,以前觉得你挺浪漫文艺的小青年啊,怎么真要上阵了就怂了?”   “……”   “当然,也许你们家梁老师,扮猪吃老虎……”   “喂!”   “你除了喂还能说点什么吗?”   “麦麦,你这么牛,你们家季康知道吗?”   “……”   两人嘀咕完,重新走了出去。麦世宁看到梁觉筠就贼兮兮地凑上去,夏奕诺生怕她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麦世宁却只淡定地说:“正好,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给梁老师,趁着今天送给梁老师了。”   梁觉筠没有想到,连忙说:“太客气了。”   三人重新走进麦世宁的办公室,麦世宁拿起放在墙角边的一个裱好的相框,轻轻展开包装纸:“在董庄的时候,梁老师说的一番话让我很感动,这张照片是特地放大了裱起来,送给你的。”   照片中正是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的董庄。梁觉筠靠在石桥的栏杆上,夏奕诺隔着一段距离站着,两人皆是背影。时值黄昏,画面浸染出温暖和平静,像是一幅电影海报。   梁觉筠轻轻摩挲相框,说:“我很喜欢,谢谢你麦麦。”   麦世宁摆摆手:“小意思。”   夏奕诺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偷拍的?”   麦世宁敲了一下夏小宝的脑袋:“什么偷拍,这是艺术,艺术你懂不懂?”   夏奕诺:“那你也给我一份呗……”   麦世宁:“没有花,就没有照片。”一边说一边比了一个翻来倒去的手势,“再说,我已经送你很好的礼物了,记得啊,巴黎铁塔!”   夏奕诺:“……”   那天来了不少麦世宁的亲友,楼上楼下皆是热热闹闹的。张季康带着麦家两老进门,忙前忙后地张罗。夏奕诺向梁觉筠一一介绍。然后在没有人的地方,拉住梁觉筠的手紧了紧,轻声却坚定地在梁觉筠耳边说道:“总有一天,你也会这样,正大光明地站在我父母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别   三十六、小别   第六届再生医学和干细胞大会于2013年10月12至14日在中国大连召开。   夏奕诺和刘妍抵达大连周水子机场已是11号的夜晚,辗转到酒店check in,师姐妹两人入住一个标间。安顿好之后,夏奕诺向父母报了平安,然后打电话给梁觉筠。梁觉筠嘱咐夏奕诺好好照顾自己。刘妍在旁边,夏奕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12号会议正式开始。此次会议的主题是:发展,转变与产业化。五个主题论坛,包括全球干细胞的前景展望、干细胞的研究进展、再生医学领域的基础研究与新技术、再生治疗的临床转化和青年科学家研究。开幕式之后就是五个分会场的报告,之后几乎是一整天的报告轮番轰炸,中午是简单的盒饭和茶歇。晚上,大会办了一个welcome dinner and art performance,两人都有点疲惫,没什么兴致,于是一拍即合,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回到酒店。   累了一天,两人打开电视,一边喝水,坐下闲聊。夏奕诺问刘妍感觉如何。刘妍老实说:“没想到外面开会是这样的,和我们实验室每周的组会太不同了。”   夏奕诺笑道:“的确。这种所谓的国际型会议,是宏观的、前沿的,也是凝练的、笼统的,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专利还有项目,都是再生医学和干细胞领域的最新科研进展和市场趋势资讯;而我们平时的组会着眼于我们手上的课题,讨论细致,落实到每一个假设,每一个实验设计。就像唐老师常对我们说的,think big,do small,我想这也是他希望我们能够从中学到的。”   刘妍点头,夏奕诺继续说:“至于之后的展会,更是为了给企业和研究单位搭建一个相互合作、相互展示和自由交流的平台,促进商务合作。所以其实我们做学生的,只需要了解个大概,就当长长见识。”   “恩!谢谢夏师姐的教导!”刘妍说得诚恳,夏奕诺见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干嘛这么严肃,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实验室就是一个大家庭,都是兄弟姐妹。”   刘妍摸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嘿嘿,我知道。”   夏奕诺用手拍拍肩膀松松肩,说道:“这是我们实验室的传统。我像你这样还是新人的时候,承蒙师兄师姐的照顾,如今他们都毕业了,偶尔想起那些年月,还是很怀念啊!”   “师姐,那你带过多少师弟师妹?”   “本科生来做大学生创新实验之类的小课题的,做毕业设计,研究生来实验室轮转的,还有一些医院过来进修的,这些已经记不太清了。正儿八经是唐老师的入室弟子的,柯定豪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哇哈哈,那真是太荣幸了。”   “我们私下都没大没小的,你看你小柯师兄就知道了,所以你也不用拘束。”   刘妍开心地说好。   说笑间,夏奕诺电话响起,刘妍示意自己先去洗澡了,夏奕诺走到窗边接电话。   梁觉筠:“今天过得怎么样,大连的天气冷不冷?”   夏奕诺声音糯糯的,说就是一整天都在听报告,没什么特别的,晚上有个social dinner,吃了点东西就回来了,躲在酒店看电视,至于天气,比C城冷。   梁觉筠在电话那边笑,问是不是不方便打电话。   夏奕诺看了一眼浴室,说:“没有,师妹去洗澡了。”   梁觉筠:“哦,在洗澡。”   夏奕诺笑:“怎么,吃醋了?”   梁觉筠:“没有。”   夏奕诺笑,心说你说没有就没有喽。   夏奕诺:“你在干什么呢?”   梁觉筠:“刚下班,准备回家了。”   夏奕诺看了一眼手表,快七点了,便催促梁觉筠先去吃饭。   临睡前,梁觉筠收到夏奕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还有一段话:“今夜到明天白天有点想你,预计明天下午将持续想你,受延长低情绪影响,后天将转为大到暴想,心情由此将降低五度,预计此类天气将持续到见到你为止。”   梁觉筠回复了四个字:“不许生病。”   刘妍无疑是个懂事听话的师妹,几天的会议都乖乖的,也不乱跑,也不像有些年轻人沉不住气,坐一会儿就想逃。哪怕是乏味的报告,也依旧坚持坐了下来。   第三天夏奕诺和刘妍去展区参观,展区很大,分仪器设备展区、干细胞企业和技术展区、生物医用材料展区、药物研发展区、抗衰老、美容和其他应用展区、外包生产与服务展区、媒体及专业出版社展区等。   夏奕诺和刘妍依次走过一个个展位,每过一个展位都有一些宣传人员推荐本公司的展品,这感觉倒有种在房产交易中心的错觉。路过一个展位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拉住了夏奕诺的胳膊,夏奕诺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挣开那个人的手。   “夏奕诺!真的是你!”   眼前穿着西装的男人非常眼熟,夏奕诺可以肯定是大学时代的同学,但是一下子叫不出对方的名字来。   西装男亲昵地说:“哎,我说贵人多忘事吗,还记得我吗?假牙?”   夏奕诺这才想到:“你是……姜洋?!”   姜洋和夏奕诺是同届不同班的同学,姜洋不怎么说话,有点清高孤傲,整天抱着厚厚的专业书,永远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是众人心中的学霸。同学们都叫他假牙,皆因当年的辅导员普通话不标准,总是带着浓浓的口音叫姜洋,听起来,与假牙无异。他也不恼,渐渐地大家都快忘了他原来的名字了。五年时间,夏奕诺和姜洋似乎没有什么交集。而当年的愣头青姜洋,如今变化很大,胖了不少,发胶把头发都竖了起来,脸上堆砌着满满的笑容。   “嘿嘿,没错!就是了!”   “不好意思,一下子想不起来,你好,姜洋。”夏奕诺点头礼貌微笑。   “哈哈!这么客气做什么!美女怎么叫我都是可以的。”   “呵呵。”夏奕诺有点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说你还在C大读博?”   “是的,明年毕业。”   “你过来参加这次会议的?”   “是的。这是我的师妹,刘妍,和我一起来的。”   “你好。”刘妍礼貌地打招呼。   姜洋连忙说道:“你好你好!哎,还是读书好啊,不像我们做医药代表的,常年到处跑,也不见得赚多少钱。”   听到他这么说,夏奕诺才抬头看看后面的展板,原来姜洋在一个业内的评价还不错的医药公司。   夏奕诺谦虚地说:“哪里,工作也挺不错的。”   姜洋搓搓手,笑得促狭:“我之后会代理C城的业务,嘿,说实话,还正想找你呢!”   “找我?”夏奕诺不解。   “可不是嘛”,姜洋凑近夏奕诺,压低声音说,“听说你妈妈是C大附属医院的,我想能不能打通打通渠道……”   “我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夏奕诺有点尴尬,拉开与姜洋的距离,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妍。显然,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家里的事情。   姜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嗨,你也别急着拒绝。医药代表和医生之间的那点事儿,你是聪明人,我想你也是明白的。”   夏奕诺有点恼怒,学医出身的姜洋,不但不尊重医生的职业,更无端诋毁自己的母亲,是夏奕诺不能容忍的。   “姜洋,我想你想错了,不是所有医生都像你说的那样。况且我妈妈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看病人,带学生,就是她的日常工作。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情,我可以替她回答你,她一点不感兴趣,也没有那个时间。”   姜洋依旧嘻皮笑脸:“明白!我都明白!这样好了,我给你一张名片,有事情记得找我。等下展会结束,我请你吃饭啊,我们好几年没见,叙叙旧啊!哎,那个师妹,也一起来呀!”   夏奕诺接过名片,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用了,谢谢!我们今晚还要赶回C城。”   姜洋只好讪讪地说:“哦,那就算了。我们C城还有机会再见的。”   夏奕诺:“再见。”   说完夏奕诺就拉着刘妍快步离开,走到休息区。   两人坐下,刘妍看夏奕诺有点沉默,小心地问:“夏师姐,刚才那个人讲话太过分了,你别放在心上。”   夏奕诺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他大学的时候不是那样的人。那时候他潜心于学习,清高自傲,不过问其他事情。短短几年时间,真是没想到,居然会变成那样,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那般……市侩。”   刘妍宽慰道:“也许是被工作压迫成这样的吧。”   顾一稚坐在休息区,助理小革在不远处朝自己招手。顾一稚收拾东西,向门口走去。手上东西太多,一份文件夹就掉在了地上,正想弯腰想去捡起,前排坐在靠过道位置上一个女孩子已经低头顺手捡起了落在脚边的文件夹,抬手将文件夹还给顾一稚。   顾一稚正想道谢,却发现女孩子根本没有抬头看自己,而是对隔壁座位的另一个女孩子认真地说:“这个世界太多人为了五斗米折腰,我们都要记住,千万不要为了蝇头小利而失去最初的那个自己,也不要成为曾经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年轻女孩长得清秀漂亮,气质出众,又正正经经说出大条道理,有点儿意思。顾一稚稍稍低头,说了声谢谢,而女孩却正低头拧一瓶纯净水的盖子,随意说了句不客气,眼睛依旧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   顾一稚有点心塞,不至于从头到尾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吧,好歹自己也是个年轻女人。下意识看了一眼这女孩挂在胸前的会议胸牌。   唔,夏奕诺。   小革已经在迎了上来:“顾姐!”   顾一稚回神:“资料都收集好了?”   小革:“都整理好了,正想拿给你看。”   顾一稚回头,看了看这偌大的展区,笑道:“不急,回酒店再说。记住,明年,我们AM公司会出现在第七届再生医学和干细胞大会的展区。” 作者有话要说:     ☆、胜新婚   三十七、胜新婚   回程前,夏奕诺给梁觉筠发短讯:“晚上十点左右到C城。”   梁觉筠打电话过去,问道,要不要去机场接你。夏奕诺小声说不用了,你来来回回受累,我和师妹一起回学校,想我的话,在家等我。   结果飞机延误,抵达C城已经十一点。回到学校,夏奕诺嘱咐刘妍回寝室注意安全,自己则直奔梁宅。   时间过了零点,夏奕诺拉着行李箱站在梁觉筠家门口,梁觉筠穿着睡袍开门,给了夏奕诺一个大大的拥抱。   进屋,关门。夏奕诺拉住梁觉筠的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没有想我?”   玄关的灯有点昏暗,夏小宝眼光灼灼。   梁觉筠反问道:“你说呢?”   夏奕诺眯起眼装可怜:“我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你不奖励我一下?”   梁觉筠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加菲猫。   “奖励?让我想想。”梁觉筠眨眨眼,然后快狠准地亲了夏奕诺一下。   夏奕诺靠在门上,哧哧地笑。   梁觉筠眼波盈盈,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极其柔和。模糊的笑容里面有着宠溺的味道,平和地,把夏奕诺完全包围。   夏奕诺看看梁觉筠单薄的睡袍,心疼地说道:“这么晚了,早知道不要你等我了。”   “没事。”   “你快回房睡觉,我也回去洗澡了,一身灰。”   “好。”梁老师的样子乖得不得了。   夏奕诺依依不舍地离开梁宅。有那么一瞬间,梁觉筠想要拉住夏小宝,让她留下来。   次日,李青岚一大早便打电话叫夏奕诺晚上回家吃饭。夏奕诺吐吐舌头,李青岚说外婆都好几个礼拜没见你了。夏奕诺打电话跟梁觉筠报备。梁觉筠问你开车去吗。夏奕诺说太堵了,不开了。   上午夏奕诺去实验室报到,跟唐树良简单汇报了一下会议情况。谈到毕业工作的问题,唐树良说:“你刚进实验室的时候,我问过你以后什么打算,你说还早,不想考虑。转眼你也到了最后一年,你有什么想法?如果想要出国深造,我可以帮忙推荐几个实验室。”   夏奕诺摇头,说不会考虑出国,本科毕业不会,现在也不会。   唐树良不禁感叹:“哎,有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你聪明又勤奋,做导师遇到你这样的学生自然是喜欢的,并且希望你在这个领域有所建树。你不是不知道,学校里多少人为了公派出国和毕业留校挤破脑袋。你呢,什么都不去争取,好像一切与你无关。也许你觉得我的想法老土,但我总替你惋惜。若是你全心力打算一辈子做研究,这样淡泊名利的性子倒是很适合。”   夏奕诺诚恳地说:“唐老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心里都明白。我也没有你想的那般清高,可能我就是不太喜欢被体制束缚,不管是医院也好,学校也好。”   “还有一年时间,你可以仔细考虑。”   “好的。”   “跟你父母也商量一下,”唐树良扶了扶眼镜,“也很久没有碰到你妈妈了,替我向她问好。”   “好的。”   晚上夏奕诺刚踏进家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齐谦,正乐呵呵地跟外婆说着话。   李修恒迎上来,接过夏奕诺手里的东西。李杜从厨房探出头来,乐呵呵地说:“小宝回来啦!洗完手就可以吃饭了,我和妈妈在厨房啊!”说完又钻进厨房。   夏奕诺瞪了李修恒一眼,李修恒笑嘻嘻问怎么了,夏奕诺说,难得你们今天都不用值班。李修恒说,是啊,齐谦调班过来一起吃个便饭。   吃饭的时候外婆一直在夸齐谦,老太太乐呵呵的样子,一颗路人皆知的心。李青岚倒是没什么表示,就当是儿子的朋友过来吃个便饭。在座有四位医生,聊天的话题不外乎一些医院的事情,夏奕诺则低头专心吃饭。   然后自然的,问起齐谦有没有女朋友。齐谦表示前些年都在忙于学业,也就耽误了,工作之后也没来得及考虑。李杜点头:“修恒和小宝也是这样,应该开始考虑了。”   李修恒立马表态:“我正在努力!”   夏奕诺笑嘻嘻地打太极;“恩,哥哥先。”   吃完饭之后夏奕诺想凑去厨房帮忙洗碗,被李青岚赶了出来,于是和外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杜父子和齐谦坐在另一边聊着男人们的话题。中间夏奕诺添茶倒水,做个孝顺女儿。外婆拉着夏奕诺的手,戴着老花镜看着中意的电视节目,夏奕诺则没有什么心思。   是不是到了一定的年纪,总会有人告诉你,你应该考虑工作的事情了,应该考虑找个人谈恋爱了。或许再过几年,你应该准备结婚,再要个孩子。也许很多人不得不将自己交予了俗世,用别人和社会既定的法则牵拌或是敦促自己前行。   而年轻的我们,在莽莽城市中,书写着关于爱与等待,关于誓言和时光。不管过程如何波折,遇到怎么样的契机,生活终将会水落石出,多好。   李青岚让夏奕诺留下来过夜,夏奕诺说回去还有事情,李青岚也就不勉强她。   到了八点齐谦起身告辞,众人默契地说,那就顺路送送小宝吧。   夏奕诺没有什么表情,齐谦倒是温和地说请放心,一定安全送到。   上车之后夏奕诺说很累想要睡一会儿,然后就靠在椅子上假寐。外面开始下雨,车厢里一时安静得只听得到雨滴哔哩啪啦落在车窗上的声音和雨刮器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到了C大教工区楼下,车子一停,夏奕诺便睁开眼睛。   齐谦转过头笑着问:“小宝,你干嘛这么排斥我?”   “没有啊。”夏奕诺摇摇头。其实齐谦人如其名,温和谦逊,实在找不到令人讨厌的理由。   齐谦:“还说没有,对我充满防御。我们单独接触的机会不多,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呵呵。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夏奕诺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   “哎,等下,外面下雨呢!”齐谦倾身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夏奕诺一只脚已经跨出车门:“没事,几步路。”一边下车就向屋檐下跑去。   齐谦无奈地摇头笑笑,看见夏奕诺闪进了楼道,才发动车子,掉头离去。   梁觉筠加班到七点多才回的家。洗完澡捧着咖啡坐在电脑面前,屏幕上打开着文档,窗外滴滴答答下着雨,那仙人球和熊童子就摆在窗台边,梁觉筠感到有些莫名的烦躁。   门铃响了。梁觉筠起身去开门。   “呼,终于回来了!”夏奕诺头发有点湿,脸上的雨水显然已经被抹掉。给了梁觉筠一个大大的笑脸,夏奕诺闪身进门,一边换鞋一边递上一个塑料袋,塑料袋外面挂着一些水珠,“今天回家吃饭,谁料到竟然是变相在给我相亲,好在及时脱身。”   “怎么淋湿了,没带伞吗?”   “出门的时候没有下雨,就忘记拿伞了。就下车后走到楼下一小段路淋湿了一点点。”   夏奕诺换完鞋子又从梁觉筠手里拿回塑料袋,“这是外婆自己做的红烧牛肉,本来不想拿的,每次回去总是给我带菜生怕我吃不饱,特地拿回来给你尝尝,味道应该很不错。”夏奕诺径自走进厨房,也不开灯,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掏出塑料袋里的两个保鲜盒,把东西放好,又顺手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   转过身,才发现梁觉筠跟着进了厨房。梁觉筠不说话,只是递了一块干毛巾给夏奕诺,夏奕诺顾不上擦,问道:“怎么不说话?生气了?我也想早点回来,其实也不是相亲,就是那个齐谦,你知道的,莫名其妙跑去别人家里吃饭……”   夏奕诺话没说完,就被梁觉筠搂住腰,按在冰箱上,以吻封缄。   夏小宝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靠在冰箱上不敢动,反手抓住冰箱,瞪大眼睛望着梁觉筠。梁觉筠离开夏小宝的唇,双手却没有放开夏小宝的腰,不满地说:“什么反应?”   夏奕诺举手讨饶:“我这不是刚从外面回来,衣服都湿了,怕把你弄脏。”   “哦,”梁觉筠眨眼,“那算了。”说完就要放手离开。   “等一下!”夏奕诺一把拉住梁觉筠,坏笑,露出狡猾的小酒窝:“我还没有那么不解风情……”说完揽过梁觉筠,梁觉筠跌进夏小宝的怀里。   “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夏奕诺在梁觉筠耳边闷闷地说。   一句话,问得梁觉筠耳根有点发烫,一晚上恼人的情绪也就烟消云散。   厨房的灯没有开,此时此刻,客厅照过来的光被黑暗分解,晕染着暧昧。梁觉筠挣开夏奕诺的怀抱,四目相对,火花四溅。夏奕诺从梁觉筠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心尖狠狠颤悠了一下。   两人额头相抵,夏奕诺看到梁觉筠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凑上前,吻住梁觉筠的唇。梁觉筠双手抚上夏奕诺的脸,温柔地回应。   夏奕诺闭上眼睛,脑子里刷刷闪过麦世宁说的话——巴黎铁塔翻过来倒过去!   正胡思乱想之际,夏小宝的嘴唇被轻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投诉,那肇事者却低声控诉说:“专心点!”   夏奕诺惊呼出声,梁觉筠柔滑的舌头便探进夏奕诺的嘴里,带来舌尖神经末梢最敏感的传递。唔,有咖啡的味道。温柔缠绵,唇瓣厮磨,唇齿相依的感觉弥漫舌尖。   厨房急剧升温,夏奕诺甚至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的跃动声,紧紧地搂住怀里的人。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没等夏奕诺混沌的脑子清醒,口袋里的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两人都没去管,继续,可那人执着得很,响了好久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梁觉筠叫停,眼神示意夏奕诺接电话,自己走出厨房去了客厅。   夏奕诺倚在冰箱上,看着梁觉筠走开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深呼吸,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客厅走:“妈,恩,到了。恩,他已经回去了。好的,知道了。恩,好的,你也早点睡,拜拜。”   梁觉筠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机。   夏奕诺粘过去:“师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梁觉筠拿着遥控器随意换台:“什么问题?”   夏奕诺舔舔嘴唇回味道:“不过我觉得你已经回答了。”   电视频道一直在切换,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夏小宝不禁为遥控器捏把汗。   梁觉筠不动声色:“晚上齐谦送你回来的?”   夏奕诺把头靠在梁老师的肩上蹭了蹭:“是啊,所以我就一路假装自己睡着了。”   “你呀!”梁觉筠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夏小宝的脑袋。   夏奕诺坐直了,义正言辞的模样:“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太机智了,哎,真是没有办法。你说我为什么如此机智!”   “躲得过今天还有下一次,还是趁早跟人家说清楚。”   “我也想啊,但是他也没有表示什么。对于这种事情,我一向是快刀斩乱麻。”   “恩。”   “恩什么?”   “想到一件事。我们实验室齐米兰老师,前些天跟我说要介绍他的堂弟给我认识,她说她的堂弟在附医工作,二十八岁,UCLA毕业,名字叫做齐谦。”   夏奕诺:“什么?!”   梁觉筠无奈地耸耸肩。   夏奕诺蹭得站起来:“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您这是喜脉   三十八、您这是喜脉   晚上,夏奕诺提着两打蛋挞,驱车到大麦摄影工作室。店里只剩下一个助理,麦世宁正坐下电脑前,一边修图一边等着张季康下班吃饭。   麦世宁蹦蹦跳跳夺过蛋挞盒子,一边叫助理过来吃东西,一边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夏奕诺回答:“今天晚上她有课。”   “哦,梁老师!你们怎么样了?”   夏奕诺说很好啊。顺便简单讲了一下关于齐谦的事情。   情场鬼见愁麦世宁小姐,抓着蛋挞吃得嘴边油乎乎的,告诫夏奕诺:“很久很久以前,古龙先生就告诉我们,不吃饭的女人这世上也许有好几个,不吃醋的女人却连一个也没有。”   夏奕诺悠悠地说:“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吃醋的女人,但是你肯定不是不吃饭的女人。”   麦世宁恨恨地要把手上的油抹到夏小宝身上。   半个小时之后,张季康出现,听到麦世宁和夏奕诺一直窸窸窣窣小声讲话,问两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麦世宁大手一挥说女人的事情您别管。   张季康哭笑不得。   最近梁觉筠痴迷于夏小宝的书房,两人晚上闲暇时光,都泡在夏奕诺的书房,翻翻闲书,听听音乐。秋意渐浓,早晚多雨,LoVo喜欢躲在那座小假山的石缝里。两人的相处,发乎情,止乎礼,默契有爱。晚上十一点钟一到,各自回家睡觉。   十月底,C大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开幕。夏奕诺这般没有什么运动天赋的人,从小到大都只是运动会的啦啦队而已。每年运动会期间,校医院都要爆棚,运动员们的外伤不必多说,巧的是,运动会那几天往往就连发烧感冒的人都莫名其妙多了很多,校医院医生和护士是忙得不得了。为此,医学院每年会派一支医疗救护小分队,在操场旁边搭一个临时的医疗救护站,并配备担架、氧气枕、急救药品、常用药品等,协助校医院,做好各种突发事件的应急准备工作,以及解决一些不需要送去医院的小伤病。   本科三年级之后,夏奕诺多次被学生会的人拉来当医疗救护站的志愿者。志愿者要求专业是临床医学或者护理,还要是非运动员,还真太不容易找。当年医学院本科生学生会主席是寝室的老二楚梦,如今医学院研究生会主席的名字叫做柯定豪,因此,夏奕诺成了救护站的主力军之一。   那天同在医疗救护站值班的还有一个护理专业的本科生和一个临床医学的硕士,两人客气地叫夏奕诺学姐。学校里面称呼还真有点讲究,学姐可以乱叫,师姐可不能乱叫。夏奕诺也不知道为何,当初就称梁觉筠为师姐。   记忆中学校的运动会总是这样的,秋高气爽的舒适天气,一个每年都会有亮点的开幕式,接着就是操场上的哨声,发令枪声,广播声,呐喊声,编织在一起,学生们尽情挥洒年轻的汗水和泪水。夏奕诺想,这也应该是自己参加的C大的最后一届校运会了。所以似乎看什么都觉得特别亲切,连竖在操场边的彩旗都格外的鲜艳,要将这样的画面久久地印在脑海里,烙成记忆中的C大。只是当年的同窗好友,几乎都已经毕业了,包括在C大陪伴自己最久、同样念完博士的张季康。瞧,五年学制临床医学生不能言说的辛酸。   顾一稚站在刻有C大校训的大石头前,露出从容的笑脸。七年过去,我回来了。   当年顾一稚从C大硕士毕业,再出国读博、工作,到如今回国、创业。经年之后,站在这爿土地上,觉得变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C大像是一种生活态度。在这个成功学泛滥的世界中,C大是一个隐秘的所居,是一片幽静的森林;在你追我赶、头破血流的喧闹时代,C大是一种安宁,一种自在,甚至一种嘲讽,一种冷眼,一种所谓的,最初的梦想。有时候成长会在不经意间夺走你许多的青涩和懵懂,演变为那么多的理所当然和自以为是。然而C大这扇门,却始终为你打开,等待你拾起记忆的碎片,重温五彩的蝴蝶,提醒自己,原来的你,是什么模样。   唐树良很高兴顾一稚的到来,感叹着时间过得那么快。知道顾一稚回来创业,填补国内自主研究再生医学材料领域的空缺,很是开心。   唐树良:“早就听你在电话和邮件说到了这件事。我是一直支持转化医学的,科学研究和工程技术应用产业化的结合,缩短基础与临床之间的距离,尤其是我们这种专业,再合适不过了。”   顾一稚:“能够得到您的肯定,我也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现在公司挂牌成立没多久,我从美国带来的合作团队人手还不够,稍后我也会开始进行校园宣讲和招聘。”   “很好!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难怪经常听学生们说,铁打的实验室,流水的人。看你们一个个这么能干,我心里很开心。”   “那还不都是您教得好!”   “哈哈哈,哪里的话!”   “小棠也在念本科了?在学校吗?正好今天有空见个面。”   “你看,我都把这事忘了。她之前知道你回来了,催着我让我叫你和林深到家里来吃饭。今天学校在开运动会,现在这丫头指不定在操场哪个角落疯呢!”   “是吗?难怪刚才过来的时候体育馆那边很热闹。那我过去找她。”   “好。估计你见到都不认识她了,长大了啊!”   “哈哈,我这一走几年,怎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唐小棠,唐树良的独生女。当年顾一稚念硕士的时候,唐小棠还是一个十岁出头的黄毛丫头,常常跑到实验室来捣蛋,倒是和唐树良的一帮学生们玩得很好,尤其是顾一稚和林深。如今,小棠也应该长成二十岁的大姑娘了。   顾一稚来到热火朝天的操场,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和小棠确定具体方位,就被一个鲁莽的男生撞倒。顾一稚穿着高跟鞋,毫无疑问,脚崴到了。男生紧张地扶起顾一稚,一个劲地道歉,表示要送顾一稚去校医院。顾一稚努力站起来,看着一脸诚意的男生,也不好说什么,看到不远处红十字标记的“医学院志愿者协会医疗救护站”,说不用去校医院了,去那边处理一下就好。于是男生扶着顾一稚慢慢走过去。   夏奕诺穿着白大褂,坐在救护站的桌边,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放空。旁边的一位同仁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而另一个则拿着ipad在看电影。   一上午,处理了几起外伤,都不太严重,也有过来讨创可贴的,甚至还有人上前搭讪,问,同学你是几年几班的。夏奕诺回答,学弟你好,我今年博士五年级。成功击退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请问这位医生,帮不帮忙看病?”   熟悉的声音,夏奕诺一抬头,果然是梁觉筠。   夏奕诺双眼一亮,立马振奋起来,坐直了身子说:“看!当然看!”   梁觉筠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夏奕诺面前,把手伸出来。夏奕诺饶有架势地把三指搭在梁觉筠的桡动脉,像模像样地琢磨了好一会儿,然后凑到梁觉筠的耳边说:“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这脉象,是喜脉啊!”   梁觉筠掩嘴大笑。   夏奕诺开心地问:“特地过来看我的?”   梁觉筠收回手:“甸甸有比赛,实验室的人一起过来给她加油。你说在这里,就顺便来看看你。”   夏奕诺:“哇哦!甸甸这待遇。我好顺便啊!”   梁觉筠笑:“自己不参加项目,也不容许别人参加吗?”   夏奕诺:“哪里哪里!只是觉得像梁老师您这样注重运动健身的人,应该代表教工队出赛才是。”   梁觉筠振振有词地回答:“不行,因为我有了喜脉!”   夏奕诺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女人啊,幽默让你如此锦上添花,春风十里都及不上你。   拿起桌上的听诊器,夏奕诺一边戴上一边说道:“喜脉这可是大件事,刚才把脉可能不太准,中西医结合才能疗效好,要不,我再给你听听?”   两人说笑之际,一个男生扶着一个女人一瘸一瘸地走过来。一边在看电影的学妹忙摘下耳机,上前帮忙去扶。男生青涩紧张,女人成熟干练。   男生有点焦急,额头都冒出汗珠:“你好。她的脚扭伤了,能不能帮忙处理一下?”   夏奕诺:“好,请先坐下。”   梁觉筠起身,对夏奕诺说:“你先忙,我回去了。”   夏奕诺点点头。   只一眼,顾一稚就认出眼前的人便是在大连开会时候遇到的夏奕诺。   这世界说小还真是小。   夏奕诺让顾一稚坐下,抬起她的脚,脱下她的高跟鞋检查。脚踝有一点红肿,没有大碍。夏奕诺接过学妹递来的冰袋,用毛巾包裹好,一边冰敷一边对顾一稚说:“应该不是太严重,之后脚还会更肿,切忌用手揉搓。保险起见,等下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   顾一稚在医学院待了那么久,自然也是知道这些常识的,只是饶有兴致地问:“同学,请问贵姓?”   夏奕诺:“免贵姓夏。”   顾一稚:“医学院的?”   夏奕诺:“恩。”   顾一稚:“几年级?”   夏奕诺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这个喜欢打听的病人一眼。   还没等夏奕诺回答,顾一稚的手机响起。   唐小棠问,一稚姐你到哪里了。顾一稚无奈地说刚才撞了一下扭伤了脚,正在操场这边的医疗救护站。唐小棠一听,说自己立马赶到。   夏奕诺眼尖,看到那男生的手臂上也有擦伤,示意学妹帮忙处理伤口。顾一稚对男生说,我没有什么大碍,你处理完了就回去吧。男生有点害羞地点头答应。   一身运动装的唐小棠一路小跑到医疗救护站,没想到先看到的人是夏奕诺。   “咦,小诺姐!一稚姐!”   这一叫,让夏奕诺和顾一稚面面相觑。夏奕诺没想到导师的女儿和眼前这个女人相识,而顾一稚也没想到小棠会认识夏奕诺。   唐小棠:“原来你们认识啊?”   夏奕诺摇头,顾一稚摊手。   唐小棠噗嗤一下笑出声:“那还真是巧了,小诺姐,一稚姐是可是和你师出同门的师姐呢!”   夏奕诺惊讶:“是吗?”   顾一稚恍然大悟:“所以说,你是唐老师的学生?”   夏奕诺点头。   顾一稚伸出手,微笑着说:“重新认识一下。顾一稚,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要说:  转化医学是医学研究的一个分支,试图在基础研究与临床医疗之间建立更直接的联系。转化医学在健康产业中的重要性不断提升,而它的精确定义也不断变化。在药物的研发过程中,转化医学的典型含义是将基础研究的成果转化成为实际患者提供的真正治疗手段,强调的是从实验室到病床旁的联接,这通常被称为“从实验台到病床旁”定义。   ☆、Trick or treat   三十九、Trick or treat   夏奕诺握住顾一稚伸过来的手:“顾师姐好。我叫夏奕诺,刚才失礼了。”   唐小棠咋咋呼呼地凑上去看顾一稚扭伤的脚:“哎呀,一稚姐,快让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冰敷之后,已经好多了,也没有明显的肿痛了。顾一稚故意调侃道:“没什么大碍,刚刚小师妹不是已经帮我处理好了吗?”   夏奕诺挑挑眉,没有接话。   唐小棠这才放心:“你们别关照来礼貌去的了,不如晚上来我家里吃饭吧!要不要问问深哥哥有没有空?”   顾一稚只是笑笑,看向身旁的小师妹,把问题抛给了夏奕诺。   夏奕诺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小棠口中的“深哥哥”是谁,只能见招拆招:“运动会要进行到傍晚五点,你也看到了,我要一直在这里。结束之后晚点还要回实验室补个实验。”   “嗷”,唐小棠跺脚,晃了晃夏奕诺的手,夸张地叫道,“是不是我老爸压榨你们啊!实验明天再做不行吗?”   “这怎么行呢!养细胞就像养孩子似的,你不管它,它可不就闹情绪给你看。”夏奕诺仗着身高优势,揉了揉唐小棠的脑袋。   小朋友立刻炸毛:“喂,说了很多次啦,不要随便摸我的头!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   夏奕诺整了整白大褂的袖子,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小朋友,不要暴躁哦!”   唐小棠气结,转过头拉外援:“一稚姐!你看她,每次都这样欺负我!倚老卖老!”   一时间,顾一稚有些晃神,想到很久以前林深也经常这样故意捉弄小棠,当年年纪尚幼的小棠就会跑过来告状,让自己主持公道。   “一稚姐?”   “恩?”,顾一稚回过神来,淡淡地说,“哦,没事,我在想晚上也有点事情,恐怕没时间。”   唐小棠有点失望,低头不说话。   “没关系,下次再约”,顾一稚安慰小棠说,转头再对夏奕诺说,“况且,我和小师妹也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夏奕诺眯眼笑笑,没有异议。   阳光透过操场边的大树,洒在地上,树影斑驳。不远处嘈杂的比赛场地上,年轻的人儿,挥洒着青春和汗水。顾一稚意识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晚上夏梁两人窝在梁宅,梁觉筠随意地问:“后天晚上你有没有空?”   “后天晚上?你不是有课吗?”   “原本是有的,因为Halloween,学生们要求改时间,到时候国际交流学院会有个party,想和你一起去。”   “啊?我以为你要上课,所以约好了唐老师那天晚上讨论课题的。”   梁觉筠不以为意,说:“那算了,工作要紧。”   夏奕诺拉住梁觉筠的衣角撒娇:“对不起……”   梁觉筠笑道:“对不起什么,是我忘记早点告诉你了。”   原本是想要借此机会,介绍夏奕诺认识一些朋友。既然如此,也就不着急了。   夏奕诺:“明天我看看唐老师在不在办公室,问一下能不能提早一点。”   梁觉筠:“既然约好了就别改了,唐老师也很忙。甸甸告诉我,大多数这个年纪的教授,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   “哈?这个你都知道?”夏奕诺原本有点惊讶,再一想到陈甸甸,也就了然了,“那你呢,回国一年多时间,是不是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梁觉筠索性就拿出工作日历,翻给夏奕诺看。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每天的实验安排,每周实验室的例会,每周四晚上给留学生上课。几号要去参加学院的一场学术交流会,几号要去参加一个博士答辩。   夏奕诺:“十二月又到了博士扎堆答辩的季节了。”   梁觉筠:“C大的学制是什么样的,其实我搞不太清楚究竟哪些是冬季毕业的,哪些是夏季毕业的。”   夏奕诺:“理论上每年的三月、六月、十二月,都是硕博的毕业季,要看什么专业,是两年半的硕士,三年半的普博,还是五年的直博,还有那些延期的学生的答辩,其实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个月。”   “原来如此。”梁觉筠点头。   十一月的日历上有一周时间用笔圈了出来,正好是感恩节期间。夏奕诺不是没有想过,梁觉筠在外国那么多年,两人的生活习惯很多会不一样,于是问道:“除了中国的传统节日,你还会过哪些节日?”   梁觉筠想了想,回答:“圣诞节,万圣节,感恩节”,看到夏奕诺的眼神盯着被标出来的感恩节,梁觉筠补充道,“今年的感恩节我会回一趟旧金山,因为Tracy结婚。”   夏奕诺心里咯噔一下。   见夏奕诺不说话,梁觉筠故意用手蹭蹭夏奕诺:“Tracy,就是我说过的,以前喜欢过的人。”   “哦。”夏奕诺闷闷地说。   梁觉筠偷笑:“不想问些什么?”   夏奕诺合上梁觉筠的工作日历,咬牙说:“你都说是以前的事了,为什么要问下去?”   梁觉筠的手指戳了戳夏奕诺的肩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可以告诉你的。你知不知道?”   看到梁觉筠一脸哄小孩的模样,夏奕诺闷骚的劲儿就上来了:“怎么会呢,我十万分地信任你。而且你看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梁觉筠戏谑地笑,意思就是,你自己说的,千万别后悔。   万圣节当晚,夏奕诺和唐树良从六点讨论到了八点。夏奕诺回到家洗完澡,才九点钟。想想梁觉筠没有那么快结束,于是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十一点门铃一响,夏奕诺正被电影感动得稀里哗啦,抽了纸巾擦了眼泪鼻涕去开门,没想到门一开,女妖美杜莎打扮的May就唆得串到夏奕诺前面,大叫一声:“Trick or treat!”   夏奕诺呆楞在那里,满眼通红,鼻子也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怔怔地看向梁觉筠和May。   梁觉筠心头一紧,跨上前抱住夏奕诺,摸摸夏小宝的脸,着急地问怎么了。   夏奕诺才反应过来,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刚才看了一部电影,感动。   梁觉筠舒了一口气,轻拍夏奕诺的背,示意没事了。   倒是站在一边不明状况的美杜莎女士,以为自己的装扮吓到了夏奕诺,一个劲地道歉。梁觉筠无奈地告诉May说她没事的,只是刚才看了一部感人的电影。   May瞪着蓝色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奕诺。夏奕诺羞赧,趴在梁觉筠身上,轻咬梁觉筠的肩头喃喃地说:“太丢脸啦!”   梁觉筠哭笑不得:“我们家小宝,还真是羞涩的多情少女!”   夏奕诺索性趴在梁觉筠的肩头不肯起来,这个样子面对程咬金,真的是太丢人了啊!   梁觉筠朝May笑了笑,May识相地表示说看来今天来得不是时候,改日再开拜访。说完便拎着一大袋糖果独自离去。   梁觉筠关上门,带着夏小宝到沙发坐下,双手捧起夏奕诺脸笑道:“好啦,人都走了。Party结束之后May知道我们在一起,非得过来看看你,我想你应该还没有睡,就同意了。她说要给你一个surprise,结果倒是吓到你了,也吓我一跳。”   夏奕诺抿嘴不说话,假装吸鼻子,然后抱过沙发上的抱枕把头埋在里面。一副羞涩的少女心的模样,看得梁觉筠又心疼又搞笑,忍不住抱她在怀里,隔着衣服,轻抚夏小宝的背。   两人静静地相拥,好一会儿,夏奕诺才说话:“看了一部电影,叫做《外婆的家》,没绷住,哭惨了。刚看完,你们就来了。”   “讲什么的,哭成这样?”   “一个小男孩和他外婆的故事。”   “想外婆了?”   “可能今天的哭点比较低。”   “周末回去看看外婆。下次看这种电影,我陪你一起。”   夏奕诺点点头。   “哭得眼睛都肿了,去洗洗脸,早点睡觉,恩?你睡了我再走。”   夏奕诺点点头,丝毫没有要离开梁觉筠怀抱的意思。   “哎呦,都哭傻了。”梁觉筠笑着稍稍拉开两人身体的距离,夏奕诺清澈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梁觉筠凑过去,吻了吻夏小宝的眼睛。   夏奕诺闷闷地说:“你跟May说,改天我请她吃饭。”   梁觉筠笑:“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想这种事情?”   “觉得不好意思么,第一次登门还把人家赶跑了。”   “没关系,她不会介意的。”   “你为什么不扮成什么奇怪的妖怪?”   “没时间,下了班直接过去的。”   “是不是不扮成妖怪,也可以过万圣节的?”   “恩。”   夏小宝突然来劲了,“那你不给我吃糖,我可以捣蛋吗?”   “恩?”   夏奕诺觉得,梁觉筠上扬的“恩”字,性感得一塌糊涂。   “Trick or treat?”夏小宝双眼还是红红的,却满脸天真纯良,问道。   “OK, OK!”,梁觉筠对此没有免疫力,只好举手讨饶,“我没有糖,你可以trick.”   “那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要走?”   梁觉筠怔了两秒,没有做声。   突然意识到什么,夏小宝忙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我……”   “好。”梁觉筠打断夏奕诺的话,望着她,嘴角边,藏着一个世纪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混世小魔王   四十、混世小魔王   每周五上午是唐树良实验室的组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就是学生的例行实验汇报和读书报告。因为是实验室内部的会议,大家也就比较随意。夏奕诺和王萌一边说笑一边走进会议室,却看到坐在平时自己坐的位置上的人,竟是顾一稚。   顾一稚短发,正装,无框眼镜,正低头翻看一份资料。王萌刚开口想要说这个位置是夏师姐的,被夏奕诺及时拦住了。听到声响,顾一稚抬头看到了夏奕诺,朝夏奕诺笑了笑。夏奕诺径自在后排落座。众人对这位不速之客投去好奇探究的眼光。   随后唐树良到了会议室,例会开始。学生们轮流汇报实验结果,最后是刘妍的读书报告。第一次做读书报告,小姑娘挺紧张的,好在准备得很充分,顺利过关。夏奕诺在台下偷偷向刘妍竖起大拇指。   两个小时周会结束,到了boss总结发言的时候,唐树良才向众人介绍说:“这位是你们毕业了的师姐,顾一稚。很多年前是我的学生,硕士毕业去了哈佛念的PhD,也是AM公司的创始人。今天请她给大家做一个presentation。”   柯定豪和王萌迅速而同时看向夏奕诺,师姐弟三人又默契地转向顾一稚,等着下文。   顾一稚起身,走到讲台的位置,微微弯腰致意:“希望不会占用大家太多的时间。大家好,我叫顾一稚。博士毕业后在WK任职,去年带领一班团队回国,创建了AM公司,主要涉及的领域是再生医学材料研究。目前公司除了销售进口设备耗材,我们的研发部门也正在做自主研发的专利产品,立志于国内最好的肌腱、软骨组织工程和再生治疗。此次我们会在各大高校轮回宣讲,意在宣传公司产品,更重要的是希望借此招纳有才华、有能力的毕业生加入我们的团队。C大是我的母校,唐老师是我的恩师,所以在开始正式巡回宣讲之前,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提前为大家介绍我们的团队。下面我开始我们公司的具体介绍。”   顾一稚无疑是一个good speaker,二十分钟时间的presentation,令在座的人暗自称赞。一个可以放弃国外高薪回国创业的人,姑且不说个人的宏伟志向,光是承担风险的勇气,就十分了不起了。更何况,还是医疗领域。   很多圈子里的人都说,二十一世纪,是生物医学的时代。第四次科学技术革命是从外部物质世界的革命到内部意识世界的革命,它的核心就是信息、生物、航天、材料和纳米技术的综合。而究竟新兴医疗技术和仪器的产业化走向如何,说到底,还和国情和政策脱不了关系,谁都不能打包票,敢试水的人必定是非常自信以及有勇气的。   会后唐树良招呼顾一稚和一众学生,去学校的招待餐厅一起吃个简单的午饭。大多数人乐得其成,蹭饭最开心。   因为晚上有和小计划,夏奕诺只想要赶紧做完实验走人,因而在唐树良耳边低语说:“唐老师,我就不去吃了,还有实验。”   没想到一向不要求学生出席饭局的唐树良居然拉住夏奕诺:“不行,今天你要来。”逼得夏奕诺不得不去。   众人步行去学校餐厅,一路上几乎是唐顾的叙旧,说当年学校这里是什么样子,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变化是什么。   夏奕诺走在后面,低头想着昨晚的事情。   昨晚,梁老师花了五秒钟时间答应了夏奕诺莫名其妙说出口的请求,然后花了十分钟时间回了趟自己家取换洗的衣物,再花了半个小时时间洗漱完毕出现在夏小宝的卧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床头灯的设计很有意思,是一个会发光的地球仪。而夏小宝同学,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梁觉筠在床边蹲下,夏奕诺睡得安稳,难道是哭累了,就这样睡着了?梁觉筠替夏小宝把被子盖好,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关灯,睡觉。   清晨,夏奕诺醒来,看到梁觉筠的睡颜近在咫尺。想到昨晚自己居然就那样睡着了,夏奕诺有点小小的懊恼。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漏了进来,梁觉筠一只手随意搭在夏奕诺的腰上,似乎在做一个美梦,嘴角挂着笑,香甜迷人,秀色可餐。夏奕诺傻傻地笑,心里被莫名的幸福填满,竟离不开眼。   “看够了没有?”梁觉筠突然懒洋洋地问,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   咦,被抓包!夏奕诺索性就隔着被子抱住梁觉筠,赖床不肯起来。   青春的记号是什么?是青涩的心悸、羞赧的心动,还是执著的想念,压抑的冲动,或者是,拥住心上人,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夏奕诺抱着梁觉筠,梁觉筠把头埋进夏奕诺的肩窝。两人十指交扣,夏奕诺的心思和眼神一样清澈,对梁觉筠说:“师姐,早。”   想到这里,夏奕诺忍不住勾起嘴角。   “小师妹,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夏奕诺抬起头,迎上顾一稚玩味的笑容。   到了包厢坐定,菜很快就齐了。唐树良依次介绍了实验室的老师和学生,并说到今年实验室的毕业生有五个,中间自然包括夏奕诺。顾一稚闻言表示欢迎师弟师妹们毕业后加入AM公司。夏奕诺恍然大悟,唐树良非要夏奕诺来吃饭是为了什么,心下感叹恩师的良苦用心。   席间,夏奕诺屡屡感到顾一稚投来的目光,而两人谁都没有提起之前见过面的事情。结束午餐要告别的时候,顾一稚塞给夏奕诺一张名片,说欢迎随时联系。夏奕诺礼貌地接过道谢。   柯定豪摸着下巴说道:“看来是想挖你去她们公司呢,偏偏只给你一人名片。这顾大师姐,挺御姐的,对不对?”   夏奕诺耸耸肩,并不在意。   晚上,夏奕诺在上课铃响的前两分钟,出现在梁觉筠的课堂上。梁觉筠站在讲台上,眼睛一亮,并没有说什么,然后开始上课。   留学生的课堂比一般课堂松散一点,梁觉筠讲课认真又不失幽默,夏奕诺坐在最后一排,两手托着下巴,不知道是在听课还是看人。   下课之后,几个学生围着梁觉筠问东问西,梁觉筠耐心地解答。夏奕诺坐在座位上等着,直到教室里的人走完。   梁觉筠收拾好东西,夏奕诺接过梁觉筠手里的电脑包,两人并排走出教室。   十一月的第一天,晚上九点多。天气清冷,秋高气爽。走在幽静的长廊中,感受C大校园中那一份厚重、深邃和睿智。这也是每一个C大人视如珍宝的传承,为之努力奋斗的内涵与理由。当然,还有爱。   梁觉筠开口道:“怎么知道在哪个教室的?”   “别忘了,我以前可是这门课的助教,课程网站上有什么消息我都知道。”语气骄傲又嘚瑟。   梁觉筠低头浅笑。   回到梁宅,说到上午的小插曲,梁觉筠说不错啊,唐老师还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学生。   夏奕诺拉住梁觉筠的双手,认真地问道:“你希望我将来做什么?”   梁觉筠:“我希望你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以前说过,不想要当医生,那就不要当。要记住,不是我希望你做什么,而是你想要做什么。”   夏奕诺清瘦的身子弥漫着淡淡的紫色气息:“我一直有个困惑。小时候会有大人问,长大了以后想要做什么。小孩子可以天真地不负责任地回答,科学家、文学家、宇航员,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长大了之后,依然有人不停地问,将来想要做什么,是不是当医生,我只能回答,也许吧。这个问题,就像问你,觉得将来和你在一起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没有办法回答。就算是我为了写小学作文糊弄老师一下,我也无法回答我自己。人生有许多际遇和选择,有的人早早地做了选择,我只是遇到得比较晚,开窍得比较晚,等待的时间比一般人长一点。就好像我遇见你,我前面二十多年的空白,才得以解答。而我相信某个时候,我也终究选择了自己的职业。”   这样的夏奕诺让梁觉筠有点心疼。   摸了摸夏小宝的脑袋,梁觉筠柔声说:“所以应该感谢你的父母给你提供了优渥的生活条件。有许多人为了生计奔波,不得不早早地计划将来,对他们来说,未来,不容有失。幸好,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你并没有因为这种衣食无忧,变成一个混世小魔王。不计得失地去生活,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连眼神都清澈得像个小孩子,就是我的夏小宝。”   夏奕诺大笑:“哈,混世小魔王!你是想说,我没有变成一个花心大少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   梁觉筠眨眨眼:“恩,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意思。”   “不会吧,我在你心目中那么差吗?”夏小宝不同意了。   “我什么都没说,都是你自己说的啊。”梁老师的腹黑而不自知,不是两三天了。   夏小宝一副担忧的模样:“好吧。但也许我可能真的是习惯逃避,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未来的人,怎么办?”   梁觉筠迅速啄了一下夏小宝的唇:“你不是那样的人,混世小魔王,不要胡思乱想,慢慢来。”   残忍点讲,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在建立一堵无形的墙。这堵墙分隔着视线与风景,也判断着思想和冷暖。直到有某些人出现,让你鼓起勇气冲破这道墙,去看外面更精彩的世界。而夏奕诺知道,在蛰伏了这些年之后,现在也许真的是要做选择的时候,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对面的人。   夏奕诺:“师姐,你知道一堵墙对另一堵墙会说什么?”   梁觉筠:“恩?”   夏奕诺:“在拐角处见。” 作者有话要说:     ☆、寻人启事   四十一、寻人启事   2013年秋冬,全国多个地区出现了雾霾天。C城这样以风景秀丽出名的城市,也难逃此劫。一夜之间,“雾霾”、“PM2.5”,成为了热搜词。   夏奕诺拿给梁觉筠一些医用一次性口罩和N95防护口罩。梁觉筠看这阵仗,挺惊讶的。夏奕诺解释:“实验室特地发给大家的,虽然有点夸张,但是总归要保护好自己。最近就不要有户外运动了。”   梁觉筠点点头,转而问夏奕诺:“明天是不是要回家吃饭?”   夏奕诺说是的,例行回家吃饭。   梁觉筠叮嘱:“不要开车。”   夏奕诺笑嘻嘻地故意问:“不开车,那你送我去吗?”   没想到梁觉筠回答地认真:“我也想,可是我没有国内的驾照。”   夏奕言最近在幼儿园学会一首新诗,咿呀咿呀地念给夏奕诺听,逗得夏奕诺哈哈大笑。饭后,小男生乖乖地坐在电视机前看心爱的动画片,邓柔月在厨房打扫卫生,夏奕诺则陪着夏炎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   手机响,一个陌生的号码,夏奕诺接起。   夏奕诺:“喂,你好。”   “小师妹,你好啊,我是顾一稚。”   “哦,顾师姐,你好。”夏奕诺不会笨到去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的,实验室墙上到处贴着负责各项事务的老师和学生的联系方式。   顾一稚在电话那端笑:“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不知道顾师姐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情,想约你出来聊聊。”   夏奕诺朝夏炎看了一眼:“今天恐怕不行。”   夏炎闻言,看了夏奕诺一眼。   “其实是想跟你谈谈,问你毕业之后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公司。”   “哦,其实我离毕业还有大半年时间,现在也还没有考虑好。”   夏炎看着夏奕诺的神情愈发有深意了。   “好,不勉强你,有空再约你吃饭。”   “谢谢顾师姐,再见。”   “再见。”   挂掉电话,夏奕诺向夏炎解释道:“唐老师以前有个学生,回国之后自己开公司,问我有没有兴趣,毕业后去那边工作。”   “哦”,夏炎放下茶杯,问道,“那,小宝,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最近开始想了,只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夏奕诺老实回答。   “那说说,大致有什么想法?”   “你知道的,我不想做医生。”   “也怪我,从来没有好好跟你谈过这个问题,我想你每个阶段的想法也是不一样的。现在,是想要进事业单位呢,还是公司,还是自己创业?或者,出国?”   “唐老师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他让我跟你和妈妈商量一下。我不会出国做博后了,我觉得自己也不太适合规规矩矩地在体制里工作,也不想丢掉自己的专业,所以去公司或者自己创业倒是不错。”   夏炎缓缓地点头:“有想法就好,还有一年时间考虑。”   “爸,你会不会觉得,我挺没用的?”   “怎么会呢?”夏炎有点吃惊。   “呐,你看,如果我当年学的是管理或者是设计,那样就可以接手你的公司,或者,安安稳稳做个医生,再不然,本科读完之后我就出国深造,回来当个什么讲师教授研究员的?你是不是希望我这样?”   夏炎大手拍拍女儿的背,笑道:“你呀!脑子真是精灵得很!说不想,的确是假的,但是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能做得很好,重要是你喜欢。你一直都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夏奕诺看着父亲,认真地问:“一直认为是骄傲,但是或许,到最后,我并没有达到你们的期许,那会怎样?”   夏炎正色:“小宝,你要知道,那些所谓的期许都是空的。什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到最后,父母只希望儿女能够健康快乐,那就足够了。”   “真的吗?”   夏炎故意板起脸:“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仅仅是在工作这件事情上”,夏奕诺眼神有些失焦,“也许,在别的方面,也会让你们失望呢?”   “不要胡思乱想,年纪轻轻,还有很多可能嘛!”   夏奕诺笑:“是啊,真的是很多可能。”   夏炎:“正因为你一直很乖很懂事,我和你妈妈反而怕给你太大的压力。当父母的心情,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会明白了。”   曾经看到过这样的一段话:“幸福就是,寻常的人儿依旧。在晚餐的灯下,一样的人坐在一样的位子上,讲一样的话题。年少的仍旧叽叽喳喳谈自己的学校,年老的仍旧唠唠叨叨谈自己的假牙。厨房里一样传来煎鱼的香味,客厅里一样响着聒噪的电视新闻。”   夏奕诺看到了夏炎鬓间的白发,转过头,是小男生乖巧的模样,厨房里的女人正在为丈夫孩子辛勤地劳作。夏奕诺庆幸,每个人都拥有各自的幸福,也希望有一天,每个人的幸福都可以被理解、被接纳、被包容。   趁着难得好天气,麦世宁到C大取外景,结束之后找夏奕诺吃饭,点名要请梁老师。   梁觉筠正要下班,刚关上办公室的门,就听到隔壁实验室里哗啦一声,动静不小。整个实验室的空间被隔成好多个小的操作间和办公室,梁觉筠探身往声源处看了一眼,只见程院士的两个博士生,王剑和曹菁,拉扯在一起,塑料离心管和移液器的枪头散落一地。   两人看到梁觉筠慌忙松手,神色尴尬。梁觉筠知道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善意地朝两人笑了一下,就退了出去。   麦世宁订的餐厅就在学校附近,梁觉筠步行过去。旁边车子嘟嘟的按了两声喇叭。车窗降下来,齐谦探出头来:“梁老师,好巧。”   梁觉筠微微弯腰,看清了是齐谦,也礼貌地打招呼:“齐医生,你好。”   “我过来给我堂姐送点东西。”   “哦。”   “吃饭了吗?不如一起吃饭?”   “您太客气了,我约了人。”   “哦,那算了。梁老师这是去哪里,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不用了,就在前面。谢谢。”   “好,那不耽误你了,再见。”   “再见。”   车窗重新上升,车子缓缓离去。   梁觉筠到的时候,夏奕诺正站在餐厅门口等。天色擦黑,餐厅招牌印出的灯光,照在夏奕诺瘦瘦高高的身上。梁觉筠上前挽住夏小宝,轻嗔道为什么不在里面等。夏奕诺笑着说不要紧。   梁觉筠落座之后,麦世宁递上菜单,说刚刚和小宝已经点了几个菜,梁老师再点两个。   站在一边的服务员小哥马上报出已经点好的菜,梁觉筠说不用加了,直接上菜便可,末了补充说:“不要加香菜,谢谢。”   服务员小哥笑容满面:“刚才这两位小姐已经说过了不加香菜,请问您还有其他忌口的吗?”   梁觉筠:“哦,没有了,谢谢。”   小哥一走,麦世宁就问道:“梁老师也不吃香菜吗?”   梁觉筠一愣,随后笑道:“我可以吃。”   看到夏奕诺一脸花痴又得意的样子,麦世宁了然,成天挑食的,可不就是夏小宝一人。   因为雾霾天影响,工作室很多外景拍摄都取消或延后了,最近麦世宁闲了很多。“今天的客户是C大毕业的,年纪比我们还要小,要结婚了,除了拍婚纱照,还特别约了拍一辑校园风的情侣照。不知不觉,九零后都到了晚婚的年纪了,你说这时间过得,啊?快不快?”   老友不互损就不是最佳损友了。夏奕诺打趣说:“麦老板您坐等着收钱就可以了,还抱怨什么。或者,你也什么时候自己结个婚呢,别让季康等太久了。”   说完,夏奕诺就忙着给梁觉筠布菜,这个是这里的招牌,那个吃了清肺。   麦世宁见状,哼了一声:“我又不急着嫁给他。倒是你,真是女大真是不中留啊……”   梁觉筠低头吃菜,温婉地笑笑。夏奕诺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麦世宁:“啧啧,夏小宝,一看你就是个受!”   “喂!”大庭广众之下,还当着梁觉筠的面,夏奕诺想要吐一口鲜血,迅速瞥了一眼梁觉筠,幸好梁觉筠似乎没听懂,没有任何反应。   麦世宁凑到梁觉筠面前,压低声音坏笑:“梁老师,夏小宝有三好,轻音、柔体、易推倒,是不是?”   夏奕诺狠狠呛了一口水,顿觉血槽已经不够用。   “咳,麦麦你说话注意一点,师姐听不懂。”   梁觉筠拍拍夏小宝的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哦,这个还是听得懂的。”   夏小宝:“……!”   麦世宁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那真是,有劳梁老师照顾小宝啦!”   梁觉筠订了11月26号的机票回旧金山。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梁觉筠收拾行李,夏奕诺在一边问,那实验室的事情怎么办,梁觉筠回答,已经都安排好了。夏奕诺又问,那周四晚上的课怎么办。梁觉筠笑,回答,那天感恩节,留学生们也放假的。   夏奕诺闷闷地说,哦。   梁觉筠放下手里的东西,搂住死鸭子嘴硬的夏小宝:“所以说,还是在吃醋的,对不对?”   夏奕诺撇嘴:“谁说的……”   梁觉筠戏谑道:“唔,不是吗?原本还想要在走之前好好哄哄你的。”   夏小宝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抱住梁觉筠。   梁觉筠也不挣开,窝在夏小宝的怀里,轻声说:“一个礼拜时间而已,等我回来。”   夏奕诺随便往窗外乱指:“看,飞碟!”在梁觉筠分神的一刻,迅速吻住梁觉筠,梁觉筠惊呼一声,然后配合地搂住夏奕诺的腰。   梁觉筠的唇很软,像是温热的果冻,触碰到之后就不想再分开。   两人在一起之后,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几乎没有擦枪走火的情况。然而今天夏奕诺。谁是受,谁轻音柔体易推倒了,恩?是我夏小宝吗?   吸吮,缠绕,良久,唇分,两个人呼吸都有点急促,激起的莫名的不安与躁动被强压下去。做坏事的那人把头埋进梁觉筠的肩窝,嗅着她脖颈处的香气,糯糯的声音是化不开的柔情:“上辈子贴了多少寻人启事,这辈子才找到你。一个礼拜而已么,我一向最能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邀请   四十二、邀请   欢悦的音乐,响彻在晴朗碧蓝的天空,美丽的白鸽在教堂塔顶上欢雀扑翅,随即停在教堂门前那一大片干净整洁的青草坪。   教堂里奏出浪漫的婚礼进行曲,Tracy一袭白纱,手捧着一束馨香精致的百合,在叶父的陪伴下,步入教堂。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透过薄薄的面纱,梁觉筠看到Tracy幸福的脸庞。   生命中有无数个擦肩而过,不是每个相遇都能凝结成相守,不是每个相邀都能转化成相知。单恋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角逐,君且随意,我自倾怀。幸好我们总会保有豁达的放手和真诚的祝福,以及对美好爱情的期盼,不至于错过属于自己的真爱,降临的时候。   梁国栋做了大半辈子的研究,带了无数学生,转眼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近些年,梁国栋慢慢从一线退下来,潜心写写教材和论著。可能人有的时候真的需要一点寂寞,这种寂寞让你更从容、更专注于事业或研究,潜心于自己的学术之中。在梁觉筠心中,上一代科研工作者对工作的认真投入和倾注奉献,无疑是自己的榜样。   而因为梁觉筠的到来,家里特地煮了很多菜。晚上一家人三口围坐在餐桌边,享受属于这个小家庭的温馨晚餐。   梁父感叹:“你回C城,也有一年多了。”   梁觉筠垂眸应道:“恩。”   梁父:“你长大了,连Tracy也结婚了,爸爸真的老了。”   梁觉筠伸手拉住父亲的手:“爸,别这么说。”   梁父慈爱地笑笑,不做声,妻子Mary的手也附在梁国栋的手上。   梁觉筠顿了顿,说道:“有件事情想要跟你们说。我在C城遇见一个人,我们现在在一起,她的名字叫夏奕诺。”   听到her name的字眼,梁父看着唯一的女儿,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并且懂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   梁觉筠点点头。   而Mary马上起身拥抱梁觉筠:“哦!Claire,真为你高兴!”一边转头责怪自己的丈夫,“你干什么,那么严肃。”   梁觉筠拍拍Mary的背:“谢谢。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梁父清清嗓子:“爸爸不求什么,你开心就好。什么时候带给我们见见她?”   梁觉筠笑:“会有机会的。”   Mary则兴奋地手舞足蹈:“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哦!真希望快点见到她!”   夏奕诺的小酒窝浮现在梁觉筠脑海里,梁觉筠柔柔地说:“一个善良而不张扬的人。”   夏奕诺最近泡在实验室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一点。晚上九点多,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夏奕诺一个人坐在学生办公室处理实验数据。夏奕诺带着耳机,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握着一支笔,盯着电脑思考问题,浑然不觉有人在敲门。   等到有人推门进来,夏奕诺才意识到,摘下耳机,转过头去看。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女生,看上去有点脸熟,却不认识。   女孩礼貌地问:“师姐你好,请问刘妍在吗?我是她的室友。”   夏奕诺:“哦,她不在,应该已经回去了。”   “哦,谢谢!打扰了!”女孩退了出去,把办公室的门重新掩上。   夏奕诺没有在意,又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冷冷清清的,夏奕诺还不愿马上就睡觉。给LoVo换水喂食,伺候完了,夏奕诺对着乌龟感叹说:“我对你好不好?我们两个呢,以前是孤家寡人,现在我找到了她,是不是也应该帮你找个伴儿?”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梁觉筠。   夏奕诺忙接起电话,开心地说:“师姐!”   “就知道你这么晚还没睡。”对方的声音有点慵懒。   “你呢,刚起来?”   “还没有起来,刚醒,躺着给你打电话。”   夏小宝的心像是瞬间灌满了蜜糖。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梁觉筠催促夏奕诺去睡觉。   有的战役适合持久战,有的则是先下手为强,需要速战速决。而在这当中,你扮演什么角色,处在什么位置,尤为关键。   于是周五傍晚,顾一稚出现在唐树良实验室。   此番顾一稚没有去找唐树良,而是直接到学生办公室,点名要见夏奕诺。亮黄色的外套搭配白色衬衣和宝蓝色短裙,两个字——养眼。   柯定豪:“夏师姐在隔壁房间做实验,您等一下。”   顾一稚:“不用了,我过去找她,顺便参观一下实验室。”说完径自就去实验室,留下师弟师妹们面面相觑。   远远就看到那人站在实验台前,蓝色毛衣,背影笔直、清瘦。   顾一稚悄悄走过去,在夏奕诺肩上轻拍一下:“怎么,现在你们做实验都不穿白大褂了?”   夏奕诺闻言转身,只一霎,流露出受惊小鹿般的眼神,下一刻就恢复了正常:“顾师姐,您怎么来了?”   毛衣的袖子被挽上去一截,手臂光溜溜的露在外面也不怕冷。手套和口罩倒是乖乖地戴着,蓝毛衣白口罩衬得整个人白净。眉眼没有任何修饰,却如此清澈透亮。   顾一稚笑道:“来找你吃饭啊!别您您您的,太见外了。赶紧做完,我等你吃饭。”   夏奕诺疑惑地看着顾一稚,顾一稚只能说:“好了,有事情跟你讲。”   夏奕诺微微蹙眉:“好吧。对了,刚刚是不小心沾了些东西在白大褂上,才脱掉的。”   顾一稚笑了笑,没有说话,在旁边找了张凳子坐下。夏奕诺只好快速完成手上的工作,摘下手套和口罩,洗手,跟顾一稚出门。   顾一稚:“去刘记吧,以前我在C大的时候经常和朋友一起去,现在还开着的吧?”   夏奕诺:“好的。开着的。”   刘记是一家川菜馆,二十几年的老字号了,就在学校旁边。夏奕诺没有说自己其实不太能吃辣。好在这天人并不多,不用排队取号。两人落座,顾一稚脱去外套,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既然对方不见外,夏奕诺就也落落大方。   点完菜,顾一稚才说道:“今天想要跟你说两件事,一件公事,一件私事,你想要先听哪一件?”   “先说公事吧。”   “那天在你们会议室开会,想必你也大致知道了我们公司的情况。除了那些官方的话,我想私下跟你说说公司的一些其他事情。”   夏奕诺点头:“洗耳恭听。”   “在商言商,我们做自主研发的前提是我们有足够的资金用于技术部,所以目前除了代理进口耗材这一块,还相应做一些外包项目。你也做科研那么多年,这些应该很清楚吧?”   高校、科研单位、乃至医院的配套实验室,在资金充裕但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会将一部分实验外包给生物公司做,省时省力,公司也获得一定的效益和口碑。   夏奕诺点头。   顾一稚:“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想要做外包业务这一块。分散精力去做这些项目,会影响公司自主研发产品的进度。但公司成立初期,为了公司效益,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为此,今年公司招了一大批技术员。现在,公司的研发部挂靠在技术部,统称技术研发部,我们缺一个国内的技术总监,和我的合伙人John,也就是另一位技术总监,共同负责技术研发部。我们需要一个对国内的项目申请,专利申请十分熟悉,并且理论和技术到位的人,我想,你就是最佳人选。”   夏奕诺想了想说:“从AM的理念上看,外包业务的确不是长久之计,我十分佩服你的勇气。”   顾一稚闻言笑了笑,继续说:“并且我可以保证,你只需要潜心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至于公司的销售业绩,完全与你无关,由销售部门负责。整个公司都会大力的支持技术研发部的工作。”   夏奕诺问:“为什么选择我?我没有工作经验,资历浅,你们明明可以去其他公司挖更有经验的管理人员,或者直接找个回国的海龟。”   顾一稚修长漂亮的手放在餐桌上,食指不紧不慢地轻敲桌面,然后笑着说:“这是个好问题。理由有好几个,你要先听哪一个?”   “每一个。”夏奕诺不卑不亢。   顾一稚笑道:“好。我可以跟你说实话,如果我们只是招一个技术总监,的确有很多人会在简历上胜过你。首先因为你是唐老师推荐的人,唐老师在国内专业领域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而你作为一个在实验室专注搞科研五年的人,就算没有出国深造甚至没有工作经验,我也觉得你够格了。况且,我们之后会和唐老师有长期合作,有你在,无疑会使合作的各方面更为方便、融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公司刚刚起步,比起看中公司薪金和福利的人,我们更需要一个能够在团队创业初期,和我们共同进退的战友、朋友。我知道一些关于你家里的情况,我相信,对你来说,理想抱负比牛奶面包更为重要。”   顾一稚言之凿凿,字字珠玑,几乎没有反驳的理由。也不愧是一个商人,真的是什么都算得一清二楚。   虽然关于顾一稚打听自己家里的事情让夏奕诺有点不舒服,夏奕诺还是笑道:“顾师姐,不愧是我们的大师姐。”   顾一稚扬起眉头,不置可否。   “最后,如果非要加上私人原因,因为你年轻漂亮,有能力,有潜力,我觉得跟你很有缘,我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四十三、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夏奕诺的表情有点微妙,没有接话。   顾一稚:“干嘛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后辈能被前辈喜欢,不应该感到开心和庆幸吗?”   夏奕诺顿觉是自己太敏感了:“我会好好考虑的。只是现在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我需要一点时间。谢谢顾师姐看得起我。”   顾一稚:“这还差不多。欢迎你随时来公司参观,你会看到一个让你意想不到的年轻的团队。”   夏奕诺:“好。顾师姐,那私事是……”   “哦”,顾一稚说得漫不经心,“小棠说周末一起去唐老师家里吃饭,师母已经开始准备了。到时候你记得叫上你的师弟师妹们。”   夏奕诺舒了一口气:“好的。”   当天,唐家满满当当坐了两桌。除了在校学生,还有前后脚赶到的顾一稚和林深。   林深,也就是小棠口中的深哥哥,高大帅气,西装革履,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引得在场的人频频侧目。林深对一众师弟师妹自我介绍,说自己也是唐老师的学生,和顾一稚同届,叫师兄就可以了。   而最令众人吃惊的是,席间唐师母居然问起林顾两人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林深笑着说还不着急,而顾一稚则没有任何表示。听唐师母的语气,林顾两人应该是多年的男女朋友关系,只是两人的气场似乎不太对,可以看出关系匪浅,但却不像一般情侣。   夏奕诺全然没有想要八卦的心思,一晚上看了无数次手表。梁觉筠的航班九点多到达C城,夏奕诺只想要快点结束晚饭,去机场接人。   饭后,众人聊天嬉闹,唐小棠拉着林深问这问那,一脸崇拜。顾一稚一晚上都没有怎么说话,默默走到阳台去抽烟。   夏奕诺看时间差不多了,对大家说抱歉还有事情需要提前回去,然后匆匆闪人。唐树良问柯定豪说小夏这是在忙什么,柯定豪也一脸茫然:“难道春天来了?”   夏奕诺离开没多久后,众人也与唐树良和唐师母告辞,一起下楼后,在唐家小区门口道别,各自回去。林深拉住顾一稚,问道:“你喝酒了,怎么回去?”   顾一稚没有挣脱,只是有些疲惫地说:“叫了代驾。”   林深盯着顾一稚,目光如炬,顾一稚始终低着头,林深只好松手:“那路上注意安全。”   顾一稚:“好。”   林深轻轻叹了一口气:“少抽点烟。”   顾一稚:“好。”   难得去机场的路上一路畅行,提前一个小时,夏奕诺等在国际航班出闸口。   时间尚早,夏奕诺坐在椅子上,周围是熙来攘往的人群,一辆辆行李车从身边推过,人们拥抱亲吻,表达重逢的喜悦。梁觉筠走的时候坚持不让夏奕诺送,两人在一起之后,除了上次自己去大连开会分开过几天,这是第二次分开三天以上。夏奕诺觉得这次的感觉很奇怪,可能是因为异国他乡又不在一个时区,让人特别没有安全感。   也许我们无法得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可能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缺口,需要一颗形状正好的心来填补。这种需求感逐渐累积,直到你离不开对方,想要时时刻刻,和对方牢牢拴在一起。   夏奕诺突然开始紧张。   显示屏上打出梁觉筠的班机已顺利着落。半小时后,终于在出闸的人群中看到梁觉筠,夏奕诺迎上去,紧紧抱住梁觉筠。梁觉筠微笑,拍拍怀中的人:“好了,我回来了!”   夏奕诺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回家。”   取车,上路。夏奕诺开车,一路上遇到红绿灯就转头看梁觉筠,抓住梁觉筠的手,笑盈盈的,怎么都看不够。   “你看,你一回来,祖国的雾霾都消散了!”   梁觉筠轻拍夏奕诺的手:“别闹,专心开车。”   车子开进小区,停车,下车,两人都没有做声,默契地搬下行李。夏奕诺还特地买了菜,准备为梁觉筠煮饭。一进电梯,夏奕诺就拉住梁觉筠的手。梁觉筠迅速朝电梯上方的摄像头看了一眼,夏奕诺低头窃笑,加大了握手的力度。   叮的一声,两人闪出电梯。   梁觉筠掏出钥匙打开门,进门后扔下手里的东西,没有开灯,便一把拽过还站在门口的夏奕诺,将夏奕诺抵在门背后,狠狠地吻上去。   夏奕诺吃痛,继而沦陷。扣住梁觉筠的后脑勺,夏奕诺热情回应,加深这个天雷地火的狼吻。舌头在口腔里横冲直撞,霸道而不容置疑,真不像梁觉筠一贯的风格。   直到两人透不过气来,才微微分开喘口气。不到十秒又黏在一起,好在这次温柔许多,思念和心疼全部融化在唇齿之间。   良久,夏奕诺伏在梁觉筠肩头,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说:“你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晚饭。”   “好。”   等梁觉筠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夏小宝脱去外套,穿着可爱的小围裙,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活像一个贤惠的小媳妇。   梁觉筠心情大好,走到厨房,从背后贴上去,搂住夏奕诺的腰,问道:“在做什么好吃的?”   夏小宝举起锅铲,目视前方,振振有词:“夏氏营养面条!”   案板旁边放着一张A4纸,纸上打印着密密麻麻的字,而锅里,正煮着一锅清水。梁觉筠轻轻掐了一下夏奕诺的腰:“又当司机又当大厨的,辛苦你了。可是,煮个面也要折腾这么久,请问师傅你到底会不会啊?我可记得,某人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和鸡蛋炒西红柿!”   夏小宝转过身来,朝梁觉筠眨了眨眼,煞有其事地说:“咦!你怎么知道我做的是西红柿鸡蛋面?恩,正所谓,不想当厨子的司机不是好博士!所以请不要怀疑我的专业能力!”说完,嘟起嘴在梁觉筠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回去,继续研究那张食谱。   看着夏奕诺乖巧认真的模样,梁觉筠忍不住凑过去,吻她的耳朵和脖子。   夏奕诺怕痒,缩回脖子讨饶,见梁觉筠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警告道:“梁老师!您不能这样!您知不知道,挑逗厨师的后果很严重!!!会没有饭吃!”   梁觉筠在夏小宝耳边吐气如兰:“是吗?其实已经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又不饿……”   这无疑像是一张邀请函。机智如夏小宝,闻言,飞速关掉天然气,扔掉锅铲,转身一把抱住梁觉筠,开始新一轮的口/舌之战。   窗外夜已深,星光摇曳。梁宅厨房却暧昧升级,氤氲缱绻。   厨房本就不大,不知不觉,夏奕诺又被按在冰箱门上,爪子却不老实地探入梁觉筠的浴袍,游走在梁觉筠光滑的后背。梁觉筠浴袍里面什么都没穿,当她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夏奕诺的时候,夏奕诺就清晰地感受到了。   突然想到什么,夏奕诺煞风景地喊停,然后喘气问道:“师姐,你对冰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梁觉筠抓住夏小宝的咸猪手,闷笑:“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夏小宝跳脚:“那为什么每次我都是被你按在冰箱上!”   梁觉筠恍然大悟:“哦!对!那我们换个地方!”   跌跌撞撞地从厨房走到客厅,转战到卧室。两人跌坐到床上,从彼此灼热的眼神中,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卧室昏暗,从客厅投过来的光还是能让夏奕诺看到梁觉筠浴袍里面的旖旎春光。梁觉筠坐直,上前要去脱夏奕诺的衣服,夏奕诺忙说我自己来。扭扭捏捏地脱去围裙和毛衣,谁知梁觉筠一声令下:“全部脱掉!”   “哦……”夏奕诺哆哆嗦嗦地继续脱衣服。   梁觉筠盘腿坐在床上,用手支着下巴看夏小宝,一副戏谑的神色,满意地说:“果然是,轻音柔体易推倒……”   衣服脱到一半,恼羞成怒的夏小宝扑上去扯梁觉筠的浴袍:“公平起见!”   “我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更不公平,”梁觉筠翻身压住夏奕诺,笑得邪魅,“有些人呢,平时不好好锻炼,手无缚鸡之力,关键时刻就只能被压了!”   夏奕诺躺在床上一通乱嚎,却被梁觉筠死死扣住。梁觉筠大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小宝,长发倾泻,浴袍里隐隐透出的春光,饱满的胸,紧实的腹,以及,川字腹肌!!!夏小宝顿时觉得脑充血,红了双眼。   该死!梁老师,你没事看看文献就算了,能不能不要那么热爱运动,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真的是……   梁觉筠俯身,强势吻住夏奕诺的嘴。夏奕诺顿时乖乖闭嘴。梁觉筠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味道,好闻得不得了。   扯掉夏奕诺身上剩余的衣物,甩到一边,梁觉筠火热的,滚烫的吻,落在夏小宝的脸颊,眼睑,唇瓣,耳垂,脖颈,一路往下,在夏小宝全身点火。   夏奕诺清晰地感知到,两人身体交织在一起,那种滑腻的触感让人沉醉。夏奕诺闭上眼睛,全身紧绷,大气不敢出。前所未有的奇怪的感觉涌上来,让夏奕诺紧张刺激得不能言语。   梁觉筠回到夏奕诺眼前,放开夏奕诺的手。夏奕诺羞愤难当,索性捂住双眼。梁觉筠笑,拨开夏奕诺的手,柔声说:“小宝,看着我。”夏奕诺的眼神有点迷离,两人对视,夏奕诺就要溺死在梁觉筠温柔的眼神中,紧紧揪住她浴袍的领子。   梁觉筠轻抚夏小宝的脸,问道:“这次没有关于古老的东方的传说吗?”   “哈?”这种时候,梁老师你居然还记得初吻的梗。   夏奕诺咬牙回答:“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她的名字叫中国!!!”   梁觉筠嗤嗤地笑:“本来我还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呢!”   小狮子红着眼低声咆哮:“我现在的愿望,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不要紧张,”梁觉筠使坏去咬夏小宝的耳朵,“其实说起来,美国的青少年性教育做得还是不错的。师姐我,不会亏待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改了……   ☆、大师姐被妖怪抓走了   四十四、大师姐被妖怪抓走了   生命的真谛,从来不在于你呼吸的次数,而在于那些令你无法呼吸的时刻。那些在内心咆哮着的声音,或者压抑在心底,或者在耳畔孤独回响。曾经的你,像个战士,不惮于在荒野中单骑驰骋,如今的你却心甘情愿,在爱人面前丢盔弃甲,无所遁形。   麦世宁说的对,梁老师,扮猪吃老虎。   是夜,梁觉筠柔情似水,小心翼翼,将怀中人视如珍宝。夏奕诺在完成一场成人礼后,翻身攀上梁觉筠,像一只小兽,啃噬梁觉筠销魂的锁骨。   人的身上有206根骨头,当年上人体解剖课,夏奕诺就认定,锁骨和蝴蝶骨是漂亮堪比艺术品的人体瑰宝。   梁觉筠忍不住咯咯地笑,揽过夏小宝的脑袋,拨开她散落的长发。夏小宝脸颊绯红,目光灼灼。   梁觉筠问道:“不累吗?”   夏小宝回答:“为了捍卫祖国的尊严,证明它的确是古老的东方巨龙,我准备以实际行动告诉你,虽然中国的青少年性教育做得不怎么样,但是你不能忘记,我可是个学医的!”   梁觉筠笑得快要流出眼泪。   夏小宝眯起双眼:“不相信?”   梁觉筠捧住夏小宝的脸:“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说什么,我也都相信你。”   一室春光。   第二天早上醒来,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梁觉筠的卧室,而梁觉筠却不在身边。夏奕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隐隐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才安下心。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回想起昨夜种种,夏奕诺抱着被子重新跌回床上,把自己埋进被窝。   好一会儿,夏奕诺才红着脸,呼啦一下掀开被子,拿起床边的睡袍随意裹在身上。正对着床的墙上挂着的照片,正是麦世宁在董庄拍完送给梁觉筠的那幅。夏奕诺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房门。   梁觉筠在厨房,穿着居家的戴帽卫衣,一只手撑在灶台上,一只手拿着木质锅铲,搅弄锅里的东西。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梁觉筠身上,暖暖的,这样的画面映入夏奕诺的眼眸,却是——性感得一塌糊涂。   夏奕诺抱着双臂,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梁觉筠,良久都没有出声。   直到梁觉筠转身,看到夏奕诺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站在这里不做声?”   夏奕诺笑得纯良,上前抱住梁觉筠,蹭蹭梁觉筠的脸:“那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梁觉筠一脸温和,亲了亲夏小宝的脸颊,然后拉开两人距离回答:“倒时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啊?哦,没有!”夏小宝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   梁觉筠见状,揉了揉夏小宝的头发,笑道:“去洗个澡,然后出来吃早餐?”   夏奕诺立刻站得笔直,再敬个礼就更完美了:“好的!”   等两人坐在餐桌边,夏奕诺才发现早餐是昨晚自己没来得及下锅的面条。显然,梁觉筠的厨艺比自己好许多。   梁觉筠看夏奕诺磨磨唧唧地吃下一小碗面,皱眉说:“还是只吃这么一点?”   夏奕诺拖长声音装无辜:“你煮的早餐,我都舍不得吃……”   无视夏小宝蹩脚的借口,明知道她早饭每次只吃一点点,今天已经表现得很好了,梁觉筠也不勉强,只是意有所指地说:“你那么瘦,应该多吃点。”   夏奕诺不服:“我哪里瘦了?!”   你有的我也都有,除了那要人命的川字腹肌!   梁觉筠不动声色地朝夏奕诺身上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哪里都瘦。”   夏奕诺羞赧,小声嘟囔:“人家明明有反攻……”   “恩?”   “没事!”   上午,在细胞培养间,柯定豪和夏奕诺师姐弟,背对着坐着,分别在两个超净工作台处理细胞。   两人闲聊,柯定豪说:“我接到顾一稚师姐的电话,她知道我明年三月份毕业,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她们公司?”   “咦,她也找我说了。”   “还真是放长线钓大鱼。你怎么答复的?”   “我说我还要考虑一下。”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柯定豪来了兴致,“哎,你说,我三月份毕业,你六月份毕业,要是能在一个单位工作,倒也不错。”   夏奕诺忍不住打趣:“你家里能同意吗?你家不是警察世家吗,不打算当公务员了?”   柯定豪嗤之以鼻:“我像是那种会乖乖听家里安排的人吗?”   “哦,不然,唐老师可是心心念念希望你能继续读博呢!”   “别光顾着笑话我,难得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跟我说说,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春风满面的?”   夏奕诺笑:“少来。”   谈笑间,刘妍换了衣服鞋子,进来细胞间:“夏师姐,柯师兄,我闲着没事,来看你们做实验。”   夏奕诺:“好。”   柯定豪继续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前有季康哥做挡箭牌,现在季康哥毕业了,又有了麦姐,隔壁实验室的豺狼虎豹们可是对你虎视眈眈!”   夏奕诺没事人一样:“是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柯定豪:“说得轻巧,还真没关系。”   刘妍突然插嘴:“夏师姐,你有男朋友吗?”   夏奕诺回答地干脆利落:“没有。哎,柯师兄,麻烦过来帮我开一下这个瓶子,太紧了。”   “哎呦,别这么客气,我担当不起啊”,柯定豪笑嘻嘻地说,放下手头的活,把转椅滑到夏奕诺旁边,刘妍立刻有眼力地递过酒精喷壶,柯定豪用酒精和棉花仔细擦拭了手套之后,才把手伸进夏奕诺的工作台,一下就拧开了一瓶细胞培养基的盖子。   柯定豪转过头一边朝刘妍笑,一边说道:“我们大师姐比较娇弱,以后你们师弟师妹们也要好好保护大师姐,不能让大师姐被妖怪抓走了,知道吗?”   刘妍头点得像是捣蒜,说好。   夏奕诺只能说,小兔崽子你们给我当心了。   晚上夏奕诺等梁觉筠下班,两人在学校餐厅简单吃了点东西,步行回教工区。   彻底入了冬,路边的银杏叶已经泛黄,天气愈发清冷。夏奕诺裹紧身上的大衣,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好冷,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下雪。”   梁觉筠碰了一下夏奕诺的手,冰的,于是拉着夏奕诺拐进小区的超市。超市的空调开得足够大,让人安逸到忘记外面的微凉。   两人都不着急回家,开始闲逛。买了一些吃的,逛到家居用品区,夏奕诺半个身体倚在购物车上,饶有兴致地看超市员工演示一款电动拖把的使用方法。   梁觉筠看着夏奕诺的侧影,心头一热:“小宝?”   “恩?”夏奕诺的视线从拖把移到梁觉筠身上。正巧电话响起,梁觉筠示意夏奕诺先接电话。   “喂,小言,想姐姐了?”夏奕诺一边讲电话,一边朝梁觉筠调皮地吐了下小舌头,“恩……哇,这么厉害!好啊……我看看时间……修恒哥哥也很忙的。好,好,好啦!那你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还有,不许挑食!”   不知道是谁才是最挑食的,梁觉筠低头笑。   挂了电话,夏奕诺问,刚刚想说什么。   梁觉筠上前,轻轻扣住夏奕诺的手腕:“搬过来一起住好不好?”   夏奕诺扬起嘴角,想都没有想,说:“好!”说完就推着购物车要去收银台。   梁觉筠拉住她:“不是说要买洗衣液吗?”   夏奕诺豪气冲天:“不买了,刚刚被人包养了,要回家收拾行囊!”   2013年12月2日,在经历了三个多月,正好一百天的恋爱后,夏小宝入住梁宅。   再次一起躺在床上,梁觉筠已经换了新的床单。夏奕诺望着天花板,傻呵呵地笑,梁觉筠问你笑什么。   夏奕诺说:“想到昨天急色的梁老师!”   梁觉筠挑眉:“你不喜欢吗?”   夏奕诺侧过身躺好,笑得贼兮兮:“喜欢。据说每个女人都喜欢被喜欢的人按在墙上强吻。”   梁觉筠把玩着夏奕诺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是吗?”   夏奕诺抱住梁觉筠,低声问:“你想试试吗?”   梁觉筠勾起嘴角,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钻进夏奕诺怀里。   梁觉筠前一天晚上才下的飞机,结果折腾到半夜,第二天还起来给自己做早餐,然后上班,铁打的都受不了。夏奕诺心钝钝的疼,紧了紧怀中人:“来日方长,下次再试。现在好好睡觉!”   梁觉筠依旧闭着眼睛,搂住夏奕诺的腰,近乎呢喃地说了一句good night,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夏奕诺轻吻梁觉筠的额头,也闭上了眼睛。   我把爱铺成蓝天,让不安的你,一抬头就看得见。我把心烧成火焰,让怕黑的你,拥着温暖入眠。从此以后,我们还要一起走过许多个、数不清的一百天。   麦世宁打电话问夏奕诺周末怎么安排。夏奕诺回答说:“师姐那两天都要参加答辩会,我周六上午有实验,下午带小言去少年宫参加一个什么展览,周日李叔和我哥要值班,我妈叫我陪她和外婆去逛街。”   麦世宁:“好,那我周日晚点过去蹭饭。”   周日那天到了李家,麦世宁依旧尽挑甜言蜜语说,哄得外婆眉开眼笑。外婆说麦麦怎么好久没来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人都变瘦了。   “哪里,哪有小宝瘦”,麦世宁咔擦咬了一口苹果,嬉皮笑脸凑到夏奕诺面前,“我们家小宝一向最受了,对不对?”   夏奕诺掐了一把麦世宁,疼得麦麦大叫:“难道不是吗,我只是说你瘦而已!外婆,你看她最近怎么那么暴力,你快管管她!”   等到外婆走开,夏奕诺才悠悠地说:“前几天,我搬去师姐那里住了。”   麦世宁几乎从沙发跳了起来:“我靠!”   “跟你说了八百遍了,请使用文明用语。”   “夏小宝!”麦世宁朝厨房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梁老师要你搬的还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贴过去的?”   夏奕诺春风得意:“我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吗?”   麦世宁摊手:“你不是,你只是一个受气爆表的少女而已!”   “随你怎么说。”   麦世宁捶胸顿足:“怎么有你这么不求上进、不思进取的人!?为师一贯怎样调/教你的,啊?!”   夏奕诺:“师父,大师姐被妖怪抓走了……”   麦世宁:“少来,那妖怪不就是梁老师嘛!!!”   闹了好一会儿,麦世宁才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季康说?你知道我最近多怕说漏嘴!”   夏奕诺:“你没跟他说?”   麦世宁:“这种事情还是你跟他说吧……”   夏奕诺:“也是,我想他会理解的。”   麦世宁:“理解归理解,他可没有我大度。以他从小当你是亲妹妹的热乎劲儿,估计不管你和谁在一起,他都会觉得,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   夏奕诺头上三条黑线:“谁是白菜,谁是猪?”   麦世宁:“呃,当我没说……”   夏奕诺微微叹气:“家里人,先告诉我哥,再是爸妈,外婆就……”   麦世宁打断:“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出柜这种事情不是随便来的。”   夏奕诺无奈地笑笑:“我知道。”   麦世宁:“现在又不是催你结婚,你还小,这几年先拖着,持久战。到时候保不准有什么腥风血雨。”   李青岚在厨房叫:“小宝,过来端菜,准备吃饭了。”   夏奕诺应道:“哦!来了!”   吃饭的时候,李青岚一边给麦世宁夹菜一边开心地说:“麦麦有空应该常来,月底沐沐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叫上季康,一起来吃饭。”   “好咧!”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差点忘了正事,岚姨,这里有张票,之后我们工作室会做一个家庭为主题的摄影沙龙,我留了票,你们有空到工作室来拍一辑全家福,到时候可以参与评选哦!”   外婆:“太好了,好像是很久没有拍全家福了!”   麦世宁嘚瑟:“嘿嘿,况且,还是我亲自掌镜!”   李青岚:“好,那到时候挑个医院不用值班的时间,小宝学校里时间比较机动。”   麦世宁夸张地说:“岚姨你有所不知,现在我们小宝是大师姐,很忙的!实验室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过问她,师弟师妹们都还年纪小,那个不懂事呦,还要手把手教,简直操碎了心……”   夏小宝:“麦麦,你怎么不去说相声?”   李青岚反而笑问夏小宝:“大师姐,是这样吗?”   夏小宝痛心疾首,怆然垂眸:“师父,大师姐被妖怪抓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严肃又慵懒   四十五、严肃又慵懒   故事里,紫霞对至尊宝说,现在我郑重宣布,这座山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故事里,程蝶衣对段小楼说,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故事里,顾家明对林子颖说,男也好,女也好,我只知道我中意你。   而生活,从来都是一件严肃又慵懒的事情。平凡生活里的惊喜,来源于你踏踏实实地融入它,理解它,热爱它。   LoVo进入了漫长的冬眠,夏奕诺更没有回自己小窝的必要了。只是梁觉筠中意夏奕诺的书房,两人隔三差五会去夏家小憩。而梁觉筠家里酒店式的气息,也因为夏奕诺的加入,慢慢消散,变得温馨有爱。都说检验两个人是否适合在一起,要么旅行,要么同居。你要去接受和适应对方的节拍,然后找到共同的频率,才能产生共鸣,奏出和谐的乐章。   那天快到下班时间,梁觉筠正在洗手间洗手,听到隔间里传来呕吐声和啜泣声。正当梁觉筠犹豫着是否应该敲门问问情况,里面的人就出来,竟是程院士的学生曹菁。   曹菁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看到梁觉筠的时候,有点狼狈和尴尬。   梁觉筠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问道:“你没事吧?”   曹菁轻轻挣脱开:“我没事,梁老师。”   梁觉筠递上纸巾,有点担心地说:“不舒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梁老师,真的不用了”,曹菁抬头,笑得有点苦涩,“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梁觉筠有点不放心:“那好,有事情可以随时叫我。”   “好的,谢谢!”说完曹菁就径自走出了洗手间。   回到实验室,梁觉筠还是忍不住拉住陈甸甸,问道:“甸甸,你知道曹菁最近怎么了?”   “曹师姐?她怎么了?”陈甸甸瞪大眼睛,一脸疑惑。   梁觉筠:“你有没有觉得,她最近有什么不太寻常的地方?”   “没有吧?!她怎么了?”   “哦,没事,我随便问问。”   周一早上梁觉筠一到实验室,就听到爆炸性新闻,原本在北京的程院士昨晚急回C城,其博士生王剑涉嫌学术造假,被学院内部调查。而另一个学生曹菁,自杀未遂,目前还在附属医院住院观察。   得知此消息的梁觉筠大吃一惊。前不久看到两人在实验室拉扯,再是曹菁在洗手间哭,当中必然有关联,而且应该是早就有苗头了。   齐米兰向梁觉筠感叹道:“曹菁是王剑的女朋友,两人上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又都是工作两年之后再来读博的,各方面压力都比较大,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王剑其实挺优秀的,算是程院士的得意门生。但你能想到吗,他为了做一篇大文章,竟然在数据上做了手脚!程院士那么忙,哪里有时间逐字逐句帮学生改大论文。结果,论文在盲审阶段,就有两位教授提出疑问,怀疑数据的真实性。至于曹菁,应该是承受不住压力,居然做出自杀这种傻事,关键是她还怀着孩子!”   梁觉筠一惊:“什么?她怀孕了?”   齐米兰摇摇头:“可不是嘛,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程院士才连夜赶回来处理。现在学院里把事情压了下来,没有闹大,之后实验室的相关人员都会被要求协助调查,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就是不知道这两人,以后该怎么走下去。”   梁觉筠听了之后,眉头紧锁。   当晚,梁觉筠向夏奕诺说了王剑和曹菁的事情,夏奕诺也难以置信,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感叹:“现在学术圈很多人太浮躁了,为了上位真是不折手段,功成名就就那么重要吗,非要铤而走险,弄到家破人亡。”   梁觉筠:“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的确值得我们深思。一些欧洲杂志倒是难得,坚持学术和艺术的结合,可惜现在能够做到的人已经不多了。”   夏奕诺看着梁觉筠,问:“那你呢?”   “我?”梁觉筠笑道,“我还不够格。撇去学术道德问题,我觉得,也许那天我应该多关心一下曹菁,她也不至于做傻事。”   夏奕诺拉住梁觉筠的手,严肃地说:“千万不要这么想,我知道你是好心,谁都不想这样的,不要不开心。”   梁觉筠有点疲惫,点点头,用手捏了捏脖子。   夏小宝忍不住的心疼,自告奋勇地说:“不如我给你来按摩,放松一下!”   梁觉筠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夏小宝直接把梁觉筠按倒在床上。于是梁觉筠乖乖地趴在枕头上,夏小宝哼哧哼哧把梁老师摆成一个T字型。   夏小宝跪坐在床上,搓热双手,开始给梁觉筠捏肩膀。那力道刚刚好,让人舒服得想要睡过去。   谁知夏小宝却开始阴阳怪气地说道:“先森,最近很累喏,肩膀有些僵硬哎!”   梁觉筠把脑袋闷在枕头里笑。   夏小宝继续作怪,手还开始不老实:“先森!四不四家里面老婆很啰嗦,小孩纸还一点都不听话,整天烦你!不过你放心,泽些都莫有关系,我给你按一按,保赠你苏苏福福!!!”   梁觉筠起身,一把抓住夏奕诺不老实的手,威胁道:“你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嗯?”   夏小宝还不怕死的,低头作害羞状:“先森,你肿么辣么暴力,伦家是女孩纸啦!”   梁觉筠欺身压向夏小宝,夏小宝这才讨饶:“哈哈哈,好,我说!大学的时候,寝室里老三最喜欢爬到床上给我们每个人马杀鸡,然后捏着嗓子,说港片里的电影台词,顺便吃我们豆腐……”   那段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似乎还发生在昨天,但又过去了很多年。   梁觉筠眯起双眼:“所以你是说,以前你们寝室的老三,经常对你,嗯,这样,上下其手?”   夏小宝把脸凑过去,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先森,你吃醋了!”   梁觉筠转过身,重新躺下,闷闷地说:“没有!”   “没有吗?我怎么闻到很大一股的醋味儿啊?”夏小宝说罢,还故意在四周嗅了嗅。   一天下来的沉闷气氛,被眼前这个活宝吹散得一干二净。而此时,的确有些恼人的情绪。   梁觉筠没好气地说:“按摩也不好好按摩,先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腔调,现在又莫名其妙的,真是!”   夏奕诺俯下身,几乎是贴在梁觉筠身上,手却已经探入梁觉筠的睡裙,轻柔地游走在她光裸的后背:“师姐,你放心,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上下其手……”   两天后,学院的通报下来。王剑由于学术行为不端,被取消论文答辩资格,勒令退学。梁觉筠考虑了一下,决定去医院看一看曹菁,于是跟夏奕诺说晚上晚点回去,不用等自己吃饭。   曹菁因吞食过量药物被送进医院,虽然早就过了危险期,却因为产前抑郁,被安排住进精神科。看到梁觉筠的时候,曹菁羞愧难当。   梁觉筠叹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要做傻事呢?”   “梁老师,你不明白。”曹菁脸色还有点苍白浮肿,苦笑道,“你我年纪相仿,你已经是特聘研究员,我还是一个在读博士。你衣食无忧,我却还在盘算着哪个超市的油米在打折。我怀孕了,孩子的父亲却一心扑在他的事业蓝图,甚至不惜出卖人格,做出造假这样的事情,怎么劝都不听。梁老师,你知道我心里的苦吗?”   曹菁说这番话的时候很冷静,并没有流眼泪,也许该流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梁觉筠低头不语。其实说到难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你永远不知道他人所经历的,也许,在无人的夜里,你极其羡慕的那个一帆风顺的人也有难以诉说的苦衷。比如,一段没有办法被世俗接受的恋情。   好一会儿,梁觉筠才淡淡地说:“曹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现在有了孩子,更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曹菁:“不管如何,您能有这份心,我要谢谢你。这两天我已经想通了,我不会再做傻事了,过日子,还不是过么。”   走廊传来嘈杂的喧闹声,随后王剑冲进病房,随后跟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医生,男医生竟然是齐谦。   齐谦看到梁觉筠,眼睛一亮。梁觉筠朝齐谦点头致意。   那女医生抱歉地对曹菁说:“不好意思,我们已经说了你不想见他,但是他还是硬闯进来,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叫保安。”   曹菁淡淡地说:“不必了。”   王剑看到梁觉筠,不快地说:“你来干什么?是学院里叫你来当说客,还是来看好戏来了?”   曹菁厉声说:“王剑,梁老师是一片好心!我不想见到你,你回去吧!”   王剑恶狠狠地对梁觉筠说:“哼,黄鼠狼拜年,我王剑,不需要!”   女医生朝王剑不客气地翻白眼,对齐谦说我还是去叫保安吧,这里先交给你,就出了病房。   见到王剑这般模样,曹菁心力交瘁:“王剑,我已经受够了,我没有想到你会变得现在这样。功成名就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孩子我不要了,你用你自己的手段,去奔你的前途。我们分手吧!”   “什么?!”王剑冲上去,一把抓住曹菁的肩膀,“你疯了吗?!不要孩子!那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齐谦和梁觉筠同时上前去制止王剑,王剑大叫:“医生跟你说了什么?还有这姓梁的跟你说了什么?!我们还要结婚的!我们要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不住院了,我们回家!!!!”说完就要去拔曹菁手上的针头。   齐谦从后面抱住王剑制止他,梁觉筠上前护住曹菁。争执之间,王剑的手甩到了梁觉筠的脸,梁觉筠脸上顿时出现一条红痕。   好在保安及时赶到,把发了疯似的王剑拖出病房。   “梁老师,您没事吧?!”曹菁看到梁觉筠的脸,惊道。   “没事,”梁觉筠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只是划到一点,没有破皮,“你不要怪我多事,你,真的不要孩子了吗?”   曹菁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簌簌流下:“我怎么能够不要孩子……怎么能够不要……”   齐谦替曹菁检查针头,确定无不妥之处,才劝道:“做过一次傻事,以后都不要做傻事了。你冷静一下,我带梁老师去处理一下伤口。”   走之前梁觉筠对曹菁说:“好好对自己和孩子,一切都可以重头来过。”   曹菁坐在床上,捂住双眼,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齐谦找了一个茶水间让梁觉筠坐下,带着歉意:“原本应该带你去办公室的,但是办公室人多口杂,担心你被人说闲话……”   梁觉筠浅笑:“我明白的,谢谢你。”   齐谦细细地看了梁觉筠脸颊上的伤口,大概有两厘米长,微微渗出血丝。回办公室取了棉签和生理盐水,齐谦一边替梁觉筠清理伤口,一边皱眉说道:“这是什么人,这么没有素质!”   梁觉筠摇摇头:“息事宁人。我只是过来看看那个女学生。”   伤口很快就处理好了,齐谦说道:“问题不大,简单消毒就可以了,明天估计就看不出来了。”   梁觉筠:“好,我该回去了。”   齐谦:“我送你。”   梁觉筠:“不用了,你还在值班。今天真的谢谢你。”   齐谦:“那送你到楼下吧。”   梁觉筠:“那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公转自转   四十六、公转自转   情人之间的关系和距离,就像是太阳和地球。在人与人的银河,爱,让我不间断地绕着你公转;而与此同时,我也有属于自己的白天和黑夜,一圈一圈,不停自转。亏得这颗星球的公转和自转,白昼黑夜、春夏秋冬,得以更迭、变换,时间才显得亘古、久远。   就在梁觉筠去医院看曹菁的当晚,夏奕诺特地去拜访夏炎的老友蔡昆。   蔡昆是夏炎的同窗,早年从事金石书法行业,是个十分低调又风雅的人。每年新茶上市的时候,夏炎总会带上夏奕诺,去蔡昆家里泡上一壶茶,谈古说今,指点江山。   夏奕诺登门拜访,最开心的自然就是蔡伯母了。蔡伯母拉着夏奕诺的手,眼神都要冒泡了,不住称赞:“小宝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蔡昆自然是明白老婆的心思,两夫妻膝下只有一个和夏奕诺年纪相仿的儿子,恨没能有一件贴心小棉袄。   夏奕诺礼貌地笑道:“蔡伯伯,今天我可有点事情想要麻烦您。”   蔡昆爽朗地说道:“哦?是吗?小宝一句话,能帮得上我一定得帮呀!”   夏奕诺抿嘴笑:“是这样的,我想要自己学刻印章,但是我零基础,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想要请您帮忙,教一些基本的技术。”   “哎,什么专家不专家的。年轻的时候,在行里混个脸熟,现在可没多少人在意这门手艺喽!”   “怎么会呢,这可是一门艺术。小辈们才疏学浅,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哈哈!好!那我们去书房,我给你看些东西。”蔡昆一边带夏奕诺去书房,一边问:“以前听过篆刻这方面的知识吗?”   夏奕诺实话实说:“中学的美工课,老师教过一点简单的,不成气候。”   “既然这样,我们对症下药,简单说说。”蔡昆从衬衣口袋摸出眼镜戴上,开始侃侃而谈:“篆刻艺术,是结合书法和镌刻,来制作印章的艺术,是汉字特有的艺术形式。这历史呢,算来也有三千多年了。”   夏奕诺认真地点点头。   蔡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箱,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印石,随手拈起一块,解释说:“初学篆刻,青田石是最常见的印材之一。这青田石,产于浙江省青田县,因此得名。青田石质细腻温润,易受刀,且刀趣表现力丰富,有青、黄、淡红及青灰等色彩,其中以灯光冻、白果冻、松花冻较名贵,上品封门青最为著名。”   夏奕诺也拈起一块印石,举起来,在灯光下细看。   “至于刀法,人凿铜刻玉,力艰功深,过程也较为复杂。佳石极宜受力,一如良纸之受笔墨,铁笔所行之处,石屑纷披,呈现出天然崩裂的效果,留下的线条痕迹具有古拙苍劲的金石气息。常用的刀法,大致可分冲刀和切刀。冲刀行进爽快,一泻千里,表现出雄健淋漓的气势,为皖派所擅长;切刀则行进较慢,用短程碎刀连续切成,一步一个脚印,表现出遒劲凝炼、厚实稳健的气象,为浙派西泠印社所擅长。两种刀法结合起来使用,效果更佳。你是学医的,又常年做实验,手法肯定没有问题。”   夏奕诺笑:“不如蔡伯伯您演示一下?”   蔡昆眉开眼笑:“只说不练,的确说不过去。我还真的是好些年没有玩过刻章了!”   择日不如撞日。说罢,蔡昆就找出工具摆好,开始动手刻一枚印章。   “呐,这里有一套篆刻的用具,刻刀,最普通的青田石,”只见蔡昆用砂纸先把石面均匀磨平,“买来的石头都打上蜡了,我们要磨掉那层薄薄的蜡,以便后来的操作。注意均匀用力,不要磨成斜面。”   夏奕诺点头称是。   蔡昆剪下一小块半透明的硫酸纸,在硫酸纸上用小楷笔写下篆体的“夏”字。夏奕诺会心一笑。   蔡昆:“篆字初看起来,是有点陌生,其实学起来很容易上手,当然,要精通,也是很难的。探其本源,总有形的影迹可循,所以篆字才具备美术性。注意,要用浓墨,水加多了硫酸纸会皱。如果你觉得把握不好字型大小的话,可以先用铅笔在纸上划田字格。”   “就跟小学的时候刚学写字一样。”夏奕诺笑道。   “没错!”蔡昆笑着点头,小心地把硫酸纸反过来,把反字写在磨好的石面上,“其实不会用小楷笔也没有关系,你可以把想刻的字打印出来,把纸倒扣在石头上,然后沾上香蕉水,你们女生用的洗甲水也行,慢慢擦那张纸,就会把字印在石头上。你可以回去试试,很方便。”   夏奕诺摊开双手看了看,说:“我不涂指甲油,不过实验室倒是有香蕉水。”   蔡昆把印石固定在一个木制工具上,扶了扶眼镜,拿起刻刀,说:“这叫印床,是用来固定印石的。这个握刀姿势呢,叫包抄式执刀。你看,就像握毛笔那样,用前三个指头握刀,无名指抵住石头。从难度上说,切刀更难,我们初学,用冲刀就好。”   蔡昆说完便开始动刀,夏奕诺凑上去仔细看,不到三分钟,一个篆体“夏”字就初步成型了。   “初步刻好是这样,有点乱,还需要修改。”蔡昆用手指抹上快干了的、黏糊糊的墨,在刻好的石面上轻拍。   “这样一弄,刻成什么样子就明显了很多。这时候就要查看哪里不对,哪里刻得不好。”   蔡昆一边说,一边把之前磨下来的石粉倒一点在石面上,拍匀,然后开始修改。   “修改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刀法,千万不要来回用刀磨,否则印章就不精神了,印出来拖拖沓沓的,很难看。”   夏奕诺频频点头。   修改得差不多了,蔡昆把石沫扫掉,吹了吹,然后拿出一盒印泥,轻轻沾上,在纸上印下印章。   “朱砂印泥,质地细腻,颜色鲜亮,又沉稳。”   夏奕诺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蔡昆笑道:“都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夏奕诺:“哪里,蔡伯伯鬼斧神工,看得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蔡昆哈哈大笑。   蔡伯母拿过果盘来,嗔道:“你呀,拉着小宝捣鼓了半天,你不累小宝也累了。快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看你们这么认真,都不忍心打扰你们。”   夏奕诺接过果盘,向蔡伯母道谢,继续问:“蔡伯伯,那您能不能帮我挑一块适合刻完之后收藏的印石?”   蔡昆皱眉思索,说道:“现在的印材市场还比较乱,市面上的封门青,有几十几百块的,也有成千上万的。让我想想啊,我这里应该还有一些照片,是一个做金石篆刻的行家朋友店里出售的,在材质和价位上都比较适合,我给你找找。”   蔡昆开始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才找到几张照片,开心得像是中了彩票:“找到了!让我们来看看!”蔡昆一边念叨,一边招呼夏奕诺上前。   “你看,这块是封门青五彩冻素方章,青田五彩冻,色泽丰富多彩,纹理斑斓,像是一幅天然的图画;这个呢,是青田冻博古钮章,质地比较坚脆,色泽纯雅,篆刻佳品;第三幅,让我看看,哦,封门青门狮钮章,色纯质细,门狮钮雕,古朴敦厚;最后一张,封门青素方章,没有任何的装饰,温润而蕴内秀。”   夏奕诺指着照片:“我喜欢最后这封门青素方章,含蓄矜持,低调不张扬。”   蔡昆点头称赞:“很好!”   “那就要麻烦蔡伯伯,帮我弄到印石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难得你有这份心。我这里还有两本书,你拿回去看看。”   “好。”   告别蔡伯伯和蔡伯母,开车回家的路上,夏奕诺还喜滋滋地掂量着自己的计划。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却远远看到了顾一稚。   这个寒冷的冬夜,顾一稚裹着一件大衣,蹲在路口打电话,一脸焦急,脚边则卧着一只金毛。   稍微犹豫了一下,等绿灯一亮,夏奕诺还是把车开到顾一稚旁边。   降下车窗,夏奕诺喊了一声:“顾师姐?”   “小夏?!”   “这是……”   “你知道离这里最近的宠物医院吗?”   夏奕诺朝四周围看了看,然后点点头。顾一稚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狗弄进后座,那金毛一副恹恹的样子。   夏奕诺也没有问,直接把车开到了宠物医院门口。晚上九点钟,医院已经关门了。看顾一稚焦急的模样,没办法,夏奕诺打电话给本科学兽医的同学。同学介绍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几乎要饶过小半个C城。   一路上,为了安抚忧心忡忡的顾一稚,夏奕诺问,金毛都有什么症状。   顾一稚回答:“昨天开始不怎么吃东西,我以为他只是闹脾气。白天我去上班,留了食物和水,晚上回来之后他就开始吐,吐了好几次,病恹恹的,肚子应该也在痛。”   夏奕诺从倒后镜看了金毛一眼,金毛趴在后座上不动,顾一稚轻轻抚着他的头。   夏奕诺:“那吐出来的东西,是食糜,还是泡沫样粘液或者胃液?”   顾一稚:“这个……一开始的话是食糜,后来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完了,就只剩下粘液了。”   夏奕诺:“那它有食欲吗?或者喝水多吗?”   顾一稚:“没有食欲,一喝水就吐。”   夏奕诺:“那怎么不赶紧送医院?”   顾一稚:“我……”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夏奕诺自知失礼,连忙道歉,“我看它的症状,应该是急性肠胃炎,没有大碍,你先别急。”   顾一稚:“但愿吧。偏偏我的车送去保养了,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到了宠物医院,一经检查,兽医说的和夏奕诺几乎一致:“这是急性肠胃炎,可能是吃了腐败变质的食物、过食、异物或有刺激性的药物,主要症状为精神沉郁、呕吐及腹痛。病犬的渴欲增加,但饮水后即发生呕吐,食欲明显降低或拒食,或因腹痛而表现不安。呕吐严重时,可出现脱水或电解质紊乱症状。口腔内,常可以看到黄白色舌苔及闻到臭味。”   顾一稚:“那应该怎么办?”   兽医:“很简单,我先给它静脉注射葡萄糖和生理盐水。之后你要限制它的饮食,停止喂食24小时。此时如果没有再呕吐,可多次给予少量的饮水,以维持口腔的湿润,然后喂以糖盐米汤,或者高糖、低脂、低蛋白、易消化的流质食物,几天后逐步恢复正常饮食。我再给你开些健胃片,混在它的食物中,每天三次喂食。”   顾一稚还是有点不放心:“这样就可以了?”   兽医:“是的。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的狗年纪也不小了,有八九岁了吧?饮食各方面都要注意一点,不能因为主人工作忙,就忽视了它。”   顾一稚面带愧色:“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夏奕诺去外面打电话给梁觉筠,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当然,没有提及印章的事情,可能会晚点回家。梁觉筠说好,注意安全。   再进去的时候,顾一稚已经办好了手续。金毛晚上要留在宠物医院输液观察,顾一稚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出宠物医院,时间已经十点多,顾一稚丝毫不客气就上了夏奕诺的车,夏奕诺腹语——好吧,送佛送到西。   这回坐在副驾的位置,顾一稚轻松了许多,问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懂得兽医?”   夏奕诺看了一眼手机,有点心不在焉:“我以前学临床的,人和动物差不多。”   顾一稚:“我以为你也养狗。”   夏奕诺:“说实话,我有点怕大型犬,而且我有一点点洁癖,所以不养狗。”   顾一稚:“不会吧!狗这么可爱,你居然嫌弃它脏?”   夏奕诺笑道:“顾师姐,我也没说我嫌弃它脏,只是没有那个心思罢了。况且,宠物养出感情,到时候要分开是件很残忍的事情,不是吗?”   顾一稚:“典型的悲观主义者。”   夏奕诺:“可别一棒子把人打死,其实我也有养宠物的。”   顾一稚:“是吗?别跟我说是实验室的小鼠和兔子!”   夏奕诺:“我养一些寿命长的,生命力强的,可以陪伴很久的那种,比如说,乌龟。”   顾一稚:“还看不出来,你这人那么长情,真是不错的小朋友!”   夏奕诺:“我可不是小朋友了,你不知道现在实验室已经是九零后的天下了吗?”   “切,在我心中你们都是小朋友,”顾一稚摆摆手,“哎,之前没见过你戴眼镜啊?”   夏奕诺:“开车的时候才戴。”   顾一稚的手机铃声响起,在安静的车厢中,声音显得格外大。顾一稚看了一眼,挂掉。再响,再挂掉。夏奕诺看了顾一稚一眼,没有说话。   等到铃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顾一稚接起电话。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顾一稚只是冷冷说道:“林深,你以为全世界都是围着你一个人转的吗?回去开你的会吧!”说罢便挂掉电话,顺手关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女朋友   四十七、我的女朋友   夏奕诺识时务,没有做声。   沉默半晌,顾一稚突然问了一句:“小夏,你相信婚姻吗?”   夏奕诺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淡淡地说: “我相信爱情。”   机智如夏奕诺,这种时候,就不应该继续这个话题。   “哦,对了,顾师姐,刚刚都忘记问了,你的狗叫什么名字?好歹相识一场。”   顾一稚看穿夏奕诺的心思,也就顺着台阶下:“小宝。”   夏奕诺诧异:“什么?”   顾一稚:“我说,他的名字叫小宝。”   夏奕诺突然扑哧笑出声。顾一稚奇怪地看了一眼夏奕诺:“有什么问题吗?”   夏奕诺汗颜:“没……没有……”   总不能说,嘿,好巧!我的小名和你家狗的名字是一样的。   送回顾一稚,夏奕诺回到梁宅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梁觉筠正坐在床头捧着kindle看书。   夏奕诺马上就发现了梁觉筠脸上的细痕,大惊失色,问怎么回事。   梁觉筠简单地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夏奕诺十分恼火。梁觉筠笑道,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人家也不是有心的,明天就看不出来了。夏小宝嗷嗷叫,悔恨今天应该陪梁觉筠一起去。   梁觉筠:“其实加上今天的事情,我为王剑的人格感到惋惜。”   夏奕诺坐在床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前段时间,F大爆出学生举报导师学术造假,可见这种违背学术道德现象屡见不鲜。王剑这样的人,白白浪费国家教育资源不说,要是事情被媒体夸大其词,加深外界对博士和科研界的误解,真是难以想象。”   梁觉筠:“学术领域,不乏学风浮躁和急功近利的现象。我曾经看到过关于究竟什么是‘文化’的一段话,说,文化应当是根植于内心的修养,无需提醒的自觉,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为别人着想的善良。”   夏奕诺:“所以你便是这样的人。”   梁觉筠:“是我努力成为这样的人。”   “你已经是了”,夏奕诺吻了吻梁觉筠的伤口,心疼地抱住她,“有了你,有时候觉得像多了一个妈妈,有时候觉得像多了一个女儿……”   听到这样稚气又宠溺的话,梁觉筠忍不住掐了掐夏小宝的脸:“好了,不说这个了。很晚了,快去洗澡准备睡觉。”   夏小宝开始耍赖皮:“等下!先让我抱你一会儿。”   梁觉筠无奈地笑笑,却也顺势钻进夏奕诺怀里,圈住夏奕诺的腰。夏奕诺莞尔,低头亲了亲梁觉筠的头发。   梁觉筠闭上眼睛,把耳朵贴在夏小宝胸口,说道:“别动,让我听听。”   夏奕诺笑:“听出点什么来了?”   梁觉筠满意地点头说:“恩,好软。”   “梁老师!”夏奕诺大囧。   梁觉筠憋住笑:“还有点心律不齐。”   对于初尝人事的情侣来讲,对方的身体就像是生命中的甘泉,激励着你不断去探索和开发。有时候因为对方不经意的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让你心里激起一层涟漪。碍于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羞涩,紧张,疼惜,而不知所措、进退两难。   梁觉筠却落落大方:“不要动啦,都不许你女儿偶尔撒娇吗?我有一点困了……”   夏奕诺紧了紧怀中人,咬牙道:“许!”   不到五分钟,梁觉筠便睡着了,夏奕诺小心地将她放平,盖好被子,掖好被角,亲亲额头,用唇语说,晚安。   次日,沈萱怡跟着她的大师兄周赞,去唐树良实验室借用仪器。   到了唐树良实验室,周赞遇到正好路过门口的一个穿白大褂的学生:“同学,我想借用一下荧光显微镜,之前已经和你们陈静老师打过招呼了。但是陈老师好像不在,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们用一下仪器?”   王萌正在忙,看了一眼周赞手上的避光盒,说:“哦,陈老师好像上课去了,你去问问我们夏师姐,她和陈老师是实验室里负责分管显微镜的。”   周赞:“你是说,夏奕诺吗?”   王萌:“是的。她在里面,你们进去就行了。”   夏奕诺正在和刘妍做实验,周赞上前说明来意。刘妍抬头看到自己的室友,朝沈萱怡做了个鬼脸,立刻对夏奕诺说:“夏师姐,你去忙吧,这里我自己可以搞定。”   夏奕诺看了一眼,说好,于是带着周赞和沈萱怡,到显微镜室。周赞客气地表示自己实验室的显微镜坏了,等着工程师来修,这两天要急用所以只能麻烦你们一下。夏奕诺表示,互通有无,再正常不过了,不用客气。   在黑黢黢的显微镜室,三个人凑在仪器前,因为要避光,面前只有一盏小小的台灯。夏奕诺驾轻就熟地打开显微镜电源以及与显微镜相连的电脑,然后细心地告诉周沈两人,怎样打开电源和汞灯,怎样切换荧光通道,怎样把图像传到主机用软件处理。   沈萱怡在暗中偷偷打量夏奕诺。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一点不假。夏奕诺全神贯注的模样,专业又迷人。   “大致就是这么操作,很简单,”正巧手机响起,夏奕诺对两人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一下,有事情可以到隔壁实验室叫我。”   沈萱怡忙说:“好的,谢谢夏师姐。”   周赞也站起来:“麻烦你了。”   夏奕诺一边摘下手套,一边笑着摆摆手,快步走出显微镜室。   周赞意犹未尽地看着门口,朝沈萱怡努努嘴:“闻名不如一见,漂亮吧?”   沈萱怡:“赏心悦目。”   手机屏幕上闪着李沐的鬼脸,夏奕诺接起电话:“沐沐。”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又兴奋的声音:“姐!我要回来喽!”   夏奕诺莞尔:“怎么那么快,不是说要到圣诞节吗?”   “巴不得我不回来啊?”都可以想象李沐撅起嘴的样子了,用外婆的话就是,都快可以挂起一个油瓶了。   夏奕诺:“没有啦!”   李沐:“最近没什么课,很闲,反正要放假,就提前回来。”   夏奕诺:“舅舅和舅妈知道吗?”   李沐:“废话!我爸什么都要管,怎么可能不知道。对了,奶奶最近是在三河山庄和姑姑她们住,还是住在我家啊?”   夏奕诺:“在三河山庄。”   李沐哼唧:“怪不得!”   夏奕诺:“怎么了?”   李沐:“没事,我爸叫我下了飞机就去姑姑那边吃饭。最近他每次打电话都劝我继续读研,我耳朵都快生茧了!估计就是发动全家,帮他当说客了。我倒是希望奶奶住在我家,省得到时候我爸整天在我耳边嗡嗡嗡,烦死了。”   夏奕诺:“你就这点出息,让外婆给你撑腰。”   李沐:“哼!我不管,要不我到时候住到你那里,再把修恒哥和小言叫来,我们几个人一起happy hour!”   夏奕诺:“小疯子,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似的。老哥上班很忙,我要做实验,小言也要去幼儿园上学。”   李沐哀怨: “哎,圣诞节哎,我就不信一点空都不有。”   夏奕诺松口:“到时候再说吧,你还是乖乖听你爸的话。”   两天后的上午,李沐私自从她奶奶那里拿到夏奕诺小窝的钥匙,给夏奕诺发了张躺在沙发上的自拍照,附上文字:“猜猜我在哪里?”   我的小祖宗!   夏奕诺二话不说,迅猛回家。打开门只见李沐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夏奕诺,李沐起身跑过来,给了夏奕诺一个熊抱,然后可怜兮兮地说:“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夏奕诺做贼心虚般地四周围看了看,松了一口气。换鞋进屋,看着门口李沐的行李箱,问道:“回过家了?舅舅舅妈就答应你跑来这里?你才十天的假吧?”   “当然啦,上午一下飞机就先去给奶奶请安了。我爸妈没意见啊,我说了,他们还指望你当说客呢!”李沐回到沙发上,抱起抱枕,盘腿而坐。   夏奕诺一屁股坐在李沐旁边:“难怪有钥匙,真是我欠你的!”   李沐朝边上挪了挪地方,不服气:“干嘛这么小气,你看看,这里有三个房间,我不动书房和主卧里的东西,睡客房总可以吧!你不就我一个妹妹嘛,夏小宝,你冷酷,你无情……”   夏奕诺一个抱枕砸在李沐身上,打断她的话:“你还无理取闹呢!好啦,服了你。趁着下午,我把被子晒一晒,晚上好给你铺床。”   李沐做了个铁臂阿童木的经典pose:“Yes!”   夏奕诺走去客房,从柜子里取出被子,一边抱去阳台,一边对李沐说:“其实舅舅说的也有道理,我虽然不会当说客,但你应该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明年就要毕业了。”   李沐双手背在后面,笑嘻嘻地一路跟着,笑得狡猾:“姐,你怎么开始啰嗦了。我觉得我的事小,也许,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你的事……”   “干嘛?我有什么好说的。”夏奕诺看了一眼李沐,继续晒被子。   李沐却倚在阳台的推门上,双手抱在胸前,清清嗓子:“姐,你自己看看,阳台没有挂一件衣物,冰箱里几乎没有食物,最要命的是,茶几上还有一层薄灰,你这种有洁癖的人,怎么会容许这种事情?我一说我过来了,你心急火燎地赶回来干什么?”   夏奕诺愣在那里,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从实招来,现在住在哪里?!”李沐眯着眼睛,眼神犀利,逼近夏奕诺。   夏奕诺低头扶额。   “那个人是谁?姑妈是不是不知道?”   夏奕诺抬起头:“沐沐,你听我说……”   “好了,听这开场白,就知道你在敷衍我!”说罢李沐就要转身走开。   夏奕诺拉住李沐,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沐沐,你今年几岁?”   李沐甩开夏奕诺的手:“比你小三岁!22了!”   夏奕诺笑:“22岁了,应该懂事了。”   李沐白了夏奕诺一眼:“废话!”   夏奕诺却认真地像是小学生在回答老师的课堂提问:“我不想骗你。我现在和我朋友住在一起,她是……我的女朋友。”   李沐瞪大眼睛:“What?!” 作者有话要说:     ☆、魔镜啊魔镜   四十八、魔镜啊魔镜   夏奕诺从来没有想过,要来一场毫无征兆、毫无准备的出柜。既来之则安之,夏奕诺只是郑重地点点头向李沐证实。   李沐愣了两秒,然后两眼放光像是打了鸡血:“那晚上介绍认识一下!”   夏奕诺嘴角有些抽搐:“你的反应,还蛮特别的。”   李沐大喇喇地说:“都什么年代了,你不知道现在多少腐女和百合控吗?一入腐门深似海,一对百合一对基。尤其在大英腐国,你知道……”   夏奕诺敲了一下李沐的脑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哎,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   “这样子很奇怪好不好?”   “有什么奇怪的,姐!让我见一见嘛!”李沐摇着夏奕诺的胳膊撒娇,“只是见一面,又不会少一块肉!你知道的不答应我的后果的哦!”李沐开始捧着双手扑闪着双眼blingbling卖萌。   夏奕诺拿这小祖宗没办法,发狠地揉乱李沐的头发。   李沐也不躲,顶着一头鸡窝,眼睛却贼亮:“那就是答应喽?”   夏奕诺终究凶不起来,只能故意板起脸:“别忘了收被子!”   “好咧!你赶紧回实验室做完你的实验,我们晚上见!”   夏奕诺无奈,致电梁觉筠:“师姐,晚上恐怕不能一起去打网球了。我妹妹李沐,就是我舅舅的女儿,放假从伦敦回来了,想要见一见你。”   梁觉筠爽快地回答:“好啊。”   梁觉筠如此毫无芥蒂,夏奕诺也就笑了:“顺便给你打个预防针,她和麦麦不一样,麦麦只是艺术青年,她是可怕的新新人类。”   梁觉筠对这警告一笑了之。   当晚,夏奕诺和梁觉筠到达餐厅的时候,李沐坐在角落靠窗的沙发座,低头专心玩手机。   夏奕诺朝梁觉筠眨眨眼,轻手轻脚走过去,在李沐耳边低声“霍”的喊了一声,惊得李沐从沙发上弹起来。   夏奕诺得意地笑,李沐气不过,正打算去掐罪魁祸首的脖子,却看到夏奕诺身边的人,知性从容,清洌恬静,一时间,竟失去了动作。   “沐沐,这位是梁觉筠”,夏奕诺向李沐介绍说,继而转向梁觉筠,“师姐,李沐。”   梁觉筠伸出手笑着说:“沐沐,你好。”   李沐忙放下手机,伸手说:“你好你好!”眼神已经偷偷在梁觉筠身上转了三个来回。   夏奕诺拿胳膊撞了一下李沐,幸灾乐祸地说:“你紧张什么?”   李沐剐了夏奕诺一眼。夏奕诺耸耸肩,招呼大家坐下。   室内的空调暖气很足,夏奕诺问梁觉筠热不热,要不要把外套脱掉。梁觉筠点点头,一旁的服务员立刻上前帮忙把脱下来的外套挂起来。夏奕诺厚厚的羽绒服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梁觉筠只看了夏奕诺一眼,夏奕诺脱到一半的衣服,又乖乖穿了回去。   梁觉筠满意地笑笑,说道:“你们先点菜,我去趟洗手间。”   梁觉筠一离席,趁着这当下,李沐圈住夏奕诺的脖子,狠狠地把夏奕诺的肩膀往下压,激动地说:“你怎么不早说?!”   夏奕诺躲开:“说什么?”   “早知道对方这么有气场,我应该换身衣服的嘛!我下飞机之后都没来得及换衣服!”李沐无比幽怨的眼神。   “再换也是这个样子。”   “哼,懒得跟你计较”,李沐朝周围张望了一下,低声贼兮兮地说,“哎,姐,我觉得咱们家赚了!”   夏奕诺但笑不语。   等梁觉筠回来,夏奕诺梁觉筠坐一边,李沐坐在两人对面。   李沐指了指夏奕诺,有点怯生生地问梁觉筠:“那个,您是,她的师姐?”   夏奕诺坏笑,抢答:“她其实是我们学院的老师,快叫梁老师!”   李沐立马挺直了腰杆坐得笔直,脱口而出:“梁老师好!”   梁觉筠噗嗤一下笑了,在夏奕诺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嗔道:“你干什么,就会吓唬人。”转而对李沐说:“是老师,不过沐沐,你不用紧张,随意一点就好。”   夏奕诺扁嘴:“你都不知道,她平时是怎么爬到我头上来的!”   李沐朝梁觉筠狗腿地笑:“嘿嘿,我从小就对老师有深深的敬意,看到老师都是这样的,这是表达尊重!”   夏奕诺:“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那种尊师重道的好学生?”   李沐:“姐!”   这姐妹两人拌嘴,是梁觉筠不曾体会过的。   李沐:“那我叫你小筠姐,好不好?”   梁觉筠:“好啊。”   一顿饭,李沐表现得像个五好青年,彬彬有礼不说,问的还都是学术问题,以及刹不住车的、赤裸裸的、崇拜的眼光。那么多年也不见李沐问自己关于生物医学的问题,这下倒好,问得起劲,讲得还头头是道,夏奕诺严重怀疑李沐根本听不懂。李沐却一口一个小筠姐,夏奕诺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实在受不了只能插嘴:“李沐,能不能收敛一下你的眼神,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叫的那么肉麻!”   李沐有恃无恐:“小筠姐都没有说什么,你干嘛激动。那你说应该叫什么,难不成,应该叫,姐夫?”   梁觉筠差点被一口水呛到。   夏奕诺连忙拍拍梁觉筠的背,黑着脸说:“还是叫回你的小筠姐吧!”   梁觉筠抚掌大笑,竖起大拇指,对李沐说:“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夏奕诺欲哭无泪,想要一堵墙撞死。   结束晚餐,李沐挽住夏奕诺的胳膊:“姐,晚上你会陪我的吧?”   夏奕诺朝梁觉筠看了一眼,梁觉筠丝毫不介意:“你回去吧,陪陪沐沐。”   夏奕诺幽怨地看了一眼梁觉筠,李沐在一旁双眼发光。想到自己的计划,夏奕诺也就没有反驳什么。   送梁觉筠到家门口,只剩下姐妹两人,李沐迫不及待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太正了!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你喜欢年纪比你大的?”   夏奕诺面无表情:“刚刚你怎么不自己问?!现在倒是来问我?”   李沐:“对方气场太强大,我被秒到了啊!”   夏奕诺鄙视:“难怪,一晚上都在装好学生。”   回到自己的小窝,夏奕诺直奔书房,拿出从蔡昆家里搬来的一箱东西,开始埋头捣鼓。   李沐洗完澡,看到书房亮着灯,凑过去看夏奕诺手上拿着刻刀,旁边还有一盒子的印石,问道:“咦,你在干什么?”   夏奕诺回答:“刻章。”   李沐大大咧咧地坐到书桌上,拿起一块已经刻好的印石仔细端详:“我的意思是,这刻的是什么?”   夏奕诺:“没看出来吗?三个字,梁,觉,筠。”   李沐一巴掌拍在夏奕诺的后背,叹道:“哇塞!你太牛了!”   夏奕诺护住手里的东西:“你小心点啦,总是毛毛躁躁的。刻章这个东西,只要不是那么笨拙,有耐心,自然可以做好。这还只是练习用的半成品,明天会拿到一块合适的印石,才正式开工。”说道这里,夏奕诺忍不住面带喜色。   “那这是圣诞礼物?”   “生日礼物。”   “小筠姐什么时候生日?”   “21号。”   “不就是后天?”   “是啊,那天应该怎么做,你知道的吧?”   “知道了,完全知道了!姐,我觉得你变了……”   “恩?”夏奕诺没有停下手里的活,“怎么变了?”   李沐:“你以前呢,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好那个好。你从来让长辈操心,不像我,总是被他们说教。你漫不经心又踏踏实实,把自己的柔软用外壳伪装起来。现在的你,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吧!”   夏奕诺只说了一句:“将来有一天,你也会遇见了一个人,然后明白,什么是爱情。”   李沐听了之后,良久没有再做声。   梁觉筠生日当天,今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夏奕诺早早就去梁宅,献上早安吻和一句生日快乐。梁觉筠说不如晚上去吃火锅,夏奕诺讶异,过生日吃火锅会不会有点奇怪。梁觉筠笑:“有什么奇怪的,开心就好。”   李沐起来之后不见夏奕诺,独自出门准备去接小言。陪着小男生疯玩一天,晚上六点两人乖乖等在火锅店门口。   一看到夏奕诺和梁觉筠,小男生便松开李沐的手,蹦跶着跑过去:“姐姐!梁姐姐!”小男生正在换牙期,前些日子门牙掉了,讲话有点漏气,颇为滑稽。   梁觉筠摸摸小男生的头:“怎么等在门口,下雪了,冷。”   夏奕诺蹲下来,一把抱起小男生,在小男生脸上吧唧亲一口,装神弄鬼地说:“魔镜啊魔镜,请问,谁是世界上最帅的小男生?”   “当然是我!”夏奕言抬头挺胸,信誓旦旦,却因为缺了一颗门牙,少了一份霸气,多了一份稚气。   李沐翻了个白眼:“真是受不了!小小年纪这么自恋,长大了还不知道祸害多少小姑娘!”   夏奕诺继续对小男生说:“梁姐姐晚上要请我们吃火锅,你喜欢吗?”   小男生巴眨着大眼睛,欢呼:“超喜欢!”   李沐继续在旁边吐槽:“小筠姐生日,不搞点浪漫的,居然想到吃火锅,I服了U!”   梁觉筠掩嘴笑:“其实是我要来的,很久没吃火锅了,天气冷了,暖和一下。”   李沐大窘,封嘴不说话。   梁觉筠心情非常好,这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热乎。对小男生夏奕言来说,沐姐姐是极好的,但若是有了亲姐姐,沐姐姐是可以适当忽略的;亲姐姐是极好的,但若是对面坐了一个梁姐姐,难免应该做一些自认为帅气绅士的举动,去引起梁姐姐的注意,并主动为梁姐姐献唱生日歌。梁觉筠被姐弟三人逗得开怀大笑。   结束之后回家,李沐主动表示晚上要和小男生一起睡,请夏奕诺自便。夏奕诺偷笑,嘱咐一番,便和梁觉筠一起回家。   在电梯里夏奕诺便嫌弃衣服上都是火锅的味道,一回家,梁觉筠闪进浴室去洗澡,夏奕诺用手卡住浴室的门,涎皮赖脸地假装要进去一起洗。梁觉筠说好啊,索性伸手去拉夏奕诺,夏小宝却十足是叶公好龙,临阵脱逃,惹得梁觉筠哈哈大笑。   等夏奕诺洗完澡出来,梁觉筠正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桌面上摆着的相框,除了两张梁家不同时期的全家福,还有一张梁觉筠与夏奕诺的合照。   夏奕诺站到梁觉筠身侧,梁觉筠腾出位置,让夏奕诺坐在自己身边,宽大的转椅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夏奕诺顺势搂住梁觉筠的腰:“在看什么”   “我继母Mary录了一段视频,祝我生日快乐和圣诞快乐。”   夏奕诺安静地陪着梁觉筠看完视频,才问:“不回去真的没有关系吗?”   梁觉筠抬起手,拨弄夏奕诺的头发:“之前回去的时候就跟他们说过,他们自然有他们的节目。年底总是忙,不如下次找个不那么忙的时间再回去。”   夏奕诺一只手撑着下巴,凑到梁觉筠眼前:“那,前几天我不在,有没有想我?”   梁觉筠笑:“有啊。”   “有多想呢?”   “夏小宝,你总是问一些无聊的问题。”   夏奕诺搂紧梁觉筠的腰,两人耳鬓厮磨,夏奕诺闭着眼睛,在梁觉筠耳边喃喃地说:“师姐,你不问问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梁觉筠笑靥如花:“魔镜啊魔镜,请问,夏小宝会送给我什么生日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生命的大和谐   四十九、生命的大和谐   夏奕诺咯咯地笑,呼出的热气都喷在梁觉筠的耳边,然后松开双手,变戏法似的从梁觉筠身后摸出一个小小的漂亮的长方形盒子,用眼神示意梁觉筠打开。   梁觉筠扬眉,打开盒子,顿时眼睛一亮。   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印章,印石方方正正,没有多余修饰,却显得纯雅温润。印章的旁边则是一小盒精致的朱砂印泥。   梁觉筠转过头朝夏奕诺看了一眼,夏奕诺笑着从旁边的打印机纸盒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梁觉筠。   梁觉筠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印章,轻轻沾上些许印泥,夏奕诺握住梁觉筠的手,两人一齐用力,将印章按在纸上。   白纸上,梁觉筠,三个朱红色的篆字。字划行笔圆转,线条匀净而长,尚婉而通。   梁觉筠惊诧:“你自己刻的?!”   夏小宝得意:“嗯哼!”   梁觉筠难以置信,巨大的欣喜在胸膛翻涌。   夏小宝卖乖:“是不是很厉害?”   “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把沐沐当借口,回家躲起来偷偷地刻?”   “那倒不是。沐沐那是碰巧,我没有想过要回去过夜。”   “我以为呢。”   “以为什么?以为妹妹回来了就不理你吗?明明是你把我拱手让人的哎!”   “傻瓜……”   “那也是你的傻瓜。”   梁觉筠拿起印章仔细端详,因为刻下的每一刀,都是夏奕诺的心意。   “怎么想到要送这个?”   “你不是很喜欢我那边的书房吗?有没有发现,书房里面的每一本书,扉页都有盖着刻有我名字的印章?”   梁觉筠点点头。   “那个印章是我刚上学的时候,我爸送给我的,虽然不是他自己刻的。小时候,他希望我长大学书画,还送我去学过一段时间,只可惜我不是那块料。也好在我不会,不然真怕亵渎了书画艺术,损了书画的行气。”   夏奕诺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轻轻抚着手里这枚封门青,继续道:“当然,我也不懂得篆刻,所以特意请教了我爸的朋友蔡伯伯。玺者,印也。印者,信也。我记得我爸说过,印章代表一个人,把自己的名字盖在一本书上,便要好好研习书中道理,学习如何为人。起初我并不懂,后来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你说,他们老一代的文青,是不是比我们这代人浪漫许多?”   梁觉筠握住夏奕诺的手,两人十指交扣。   夏奕诺:“再说,送给你这个印章,心心相印的,你说好不好?”   两人额头相抵,梁觉筠说:“好。”   “生日快乐。盖上一个印章,宣誓所有权。”夏奕诺拿起印章盖在自己手背上,“比如这样就表示,夏小宝,是梁觉筠的。”   梁觉筠捧起夏奕诺的手,看着那三个字,好一会儿,抬起头,在夏奕诺的唇上蜻蜓点水,笑道:“这样子盖章,才叫你是我的。”   书房里只开着一盏台灯,此时,电脑屏幕也正好进入待机状态。暖黄色的灯光洒落一室,缓缓渗透、浸润,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夏奕诺凝视梁觉筠,眼神晶莹透澈,宛如一潭秋水。   青涩的思念泊在流光暗影中,轻描淡写的吻,显然不足以填补空白:“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加深盖章的力度!”说罢,夏奕诺凑上前,吻住梁觉筠。   两只手扣住梁觉筠的脑袋,轻轻撬开梁觉筠的贝齿,唇舌吮吸、辗转、纠缠,细致绵长,极尽温柔。   同坐在一张椅子上,用这个姿势长时间接吻,可不是那么舒服,考验腰力。夏奕诺流连在梁觉筠唇齿之间,同时缓缓站起来,一做力,转椅滑出一段距离,夏奕诺跟过去,索性连人带椅滑到窗台边,顶住墙角,不再乱动。   梁觉筠紧紧贴在椅背上,夏奕诺倾身覆上去,细碎的吻落在梁觉筠的耳边、颈上,一路往下,钻进梁觉筠的睡袍,滑向锁骨、前胸,轻轻噬咬,双手也隔着衣料,在梁觉筠的后背摩挲。   梁觉筠任由夏小宝的胡作非为,煽风点火。感受到夏小宝的睫毛在自己胸口颤动,梁觉筠抱紧她的脖子。听到梁觉筠喉咙里溢出的呼吸声,夏奕诺头脑发热,恍惚一片。   直到梁觉筠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夏奕诺抬起头,红嘟嘟的嘴唇微翕,鼻子俊俏笔挺,双颊绯红,露出她那犹如珍球般白亮的牙齿,眼神中,则是挡不住中眷恋和灼热。   梁觉筠的眼睛笼上一层雾气,差点湮没在夏奕诺流转的眼波中。而此时的夏奕诺几乎是虔诚地跪在椅子前,这个姿势让梁觉筠有点难堪。一把拉起始作俑者,夏奕诺顺势跌进梁觉筠怀里。   夏奕诺心跳得厉害,扑通扑通,打鼓似的。顺了顺气,平复呼吸,夏奕诺指了指窗台上的熊童子和仙人球,似笑非笑地说:“不许偷看!!”   梁觉筠感到热流在腹下升起,有些难耐,一口咬在夏奕诺的肩膀:“去卧室!”   一句话,搅乱一池春水。夜阑人静,极尽缠绵。用梁羽生先生的话说——两个人,获得了生命的大和谐。   从前有一个小朋友。上课的时候,老师向同学们提了一个问题。这位小朋友想要举手回答,然后,老师就死了。原来,这个小朋友的名字叫做奥特曼。   这是第二天醒来之后,夏小宝赖在梁觉筠怀里不愿起床,给梁觉筠讲的morning story。冬天的早上,有什么比爱人的怀抱,温暖的被窝,更令人难以弃舍的。   梁觉筠警告:“再不起来,可就要迟到了。”   “学校里又不用打卡,再说今天是星期天。”   “我预约了平台的仪器,十点钟,之前还要处理样品。”   夏小宝满脸委屈:“可是现在不到八点。”   “你应该说,哇!快八点啦!”梁觉筠声情并茂,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翻身压住梁觉筠,夏小宝义正言辞:“我是担心你去了学校,会遇到奥特曼那样的学生。”   “我比较担心遇见小怪兽那样的学生”,梁觉筠掐了一把夏奕诺的腰,“比如说,夏小宝!”   夏奕诺怕痒,笑成一团。   梁觉筠:“好啦,那我起来了做早饭,你再睡一会。”   “那我也不睡了”,夏奕诺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唔!好冷!”   梁觉筠都不忍直视夏奕诺赤裸裸的身体:“快点穿衣服啦!”   “抱……”夏小宝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梁觉筠,张开双臂求抱抱。   梁觉筠不忍心,上前抱住夏小宝,轻咬她的耳朵:“再不穿衣服,感冒了,看我怎么惩罚你!”   夏奕诺抱拳:“请收下我的膝盖,女王大人!”   窗外白雪皑皑,寒风飒飒,窗户玻璃上有凝结起来的小水珠。可是,屋子里很暖和,还播放着属于周末清晨欢快的音乐。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是心仪的爱人。燕麦粥在锅里翻滚,冒着雾气,香飘四溢。幸福,就是这般心平气和的欢喜和期望。   李沐蹭了几天的饭,白天夏奕诺和梁觉筠几乎不在家,无聊得紧,晚上还要做一只高瓦数的电灯泡,颇为无奈。少女李沐以忧伤的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无限感叹:“哎,我也好想来一场恋爱,哪怕是一场安静的、认真的、努力的、堂吉诃德式的单恋!”   夏奕诺:“没关系,反正你已经谈了一场二十多年的单恋了。”   李沐:“小筠姐!你看她!”   梁觉筠耸耸肩。   李沐泪奔,果断地,收拾行李回家。   紧接着,圣诞节就要来了。大街上商家忙着在促销,学校里的也热热闹闹,年轻人早就蠢蠢欲动,有另一半的准备去过个浪漫的平安夜,没有另一半的,抓住机会向爱慕的对象表白。夏奕诺念本科的时候,同学之间不管男男女女,都流行相互送苹果,结果每年平安夜,寝室四人收到的苹果都要用箱子来装,可以吃上好一阵子。   平安夜,两人哪里都没有去,只是宅在家里。夏小宝对梁觉筠神神秘秘地说:“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也是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梁觉筠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收发邮件:“按时间顺序听。”   “第一个,去年冬天在北京,老大结婚,还记得吧?上午她告诉我,她怀孕了!第二个,三毛和思源的婚期定下来了,在12月31号领证,并且准备当天办一个庆祝party。”   梁觉筠放下手机有些吃惊:“哇哦,还真是双喜临门呐!”   “是呀!一到年底就是这样的,扎堆结婚生孩子。”   “跟我在一起,不能结婚,不能生孩子,你会不会有什么遗憾?”   “不会,有你就没有遗憾。”夏小宝温柔坚定地说,然后话锋一转,“可是,你一晚上怎么那么多电话短信和邮件呐!我吃醋了!”   梁觉筠大笑:“都是在旧金山的一些同事和朋友,总要礼貌地回复一下。不如我们看电影吧!”   那敢情好。夏奕诺说要给梁觉筠恶补国内电影,翻出一部《东成西就》。   “这部戏虽然恶搞无厘头,但是我看了十几二十遍了。记得我刚进实验室的时候,带我的小袁师姐,每次实验不顺利或者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会看《东成西就》。大过节的,我们就也开心一下。”   没想到梁觉筠表示看过此片。问何时看的,答曰大概是high school;问何处看的,答曰中文台电影频道,经常放一些老港片。   阿弥陀佛。   屏幕里,村口王师傅塑造了销魂的新一代的开山怪;白净英俊的洪七公无辜单纯又可爱;顶着香肠嘴的欧阳锋,努力教洪七公用眼神打动表妹的芳心;哥哥剑眉星目,灼灼其华,干柴烈火掌和眉来眼去剑,耍得精妙。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于是聊起了港片的辉煌时代。   没想到梁觉筠居然说喜欢周星驰,让夏小宝大跌眼镜。   夏小宝:“你确定你喜欢周星驰?”   梁觉筠:“是啊。”   我的姑奶奶,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夏小宝:“那你知道,‘巴黎铁塔翻过来倒过去’吗?”   梁觉筠:“知道,不是《家有喜事》么。”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古人诚不欺我也!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好哇!   ☆、一千个哈姆雷特   五十、一千个哈姆雷特   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一)   C城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坐落在城西,园区围绕电子信息、新材料、生物工程、高效节能与环保等重点高新技术领域,不少科技公司和研究所坐落在此,其中包括AM公司。   平安夜,时间已经过了零点,顾一稚和一众同事走到公司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一眼便看到独自倚在车边的林深。   “一稚!”林深也看到了顾一稚,叫道。   顾一稚停下了脚步。   林深彬彬有礼:“晚上没事,过来这里转转。你们这是?”   顾一稚回答:“公司包了楼下的餐厅,搞了一个简单的party,刚散。”   “哦。”林深看了一眼站在顾一稚身边的John,对顾一稚说:“能不能单独聊几句?”   顾一稚转过头,众人有眼力,纷纷表示要先回去了。助理小革站在原地等老板发话,John拉过小革,说了句我们在车上等你。顾一稚点点头。   空荡荡的地下车库,冷飕飕的风吹过来,顾一稚问:“找我什么事?”   “上车说吧!”   “不必了”,顾一稚朝John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还在等着我。”   林深眉头紧锁:“你喝了多少酒?”   顾一稚的刘海垂下来,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林先生,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林深:“一稚,别跟我置气了。”   顾一稚觉得有点好笑,也的确笑出了声:“我置气?你当我是二十岁的小女孩吗?”   “现在你回来了,我也有能力给你幸福,为什么不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林先生,我只能说,那是不可能的。”   “一稚!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吗?我们以前有过很开心的日子不是吗?既然你肯回来,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我没什么话好说,更不想跟你吵架。”   顾一稚说完,转身想要走。林深上前拉住她。不远处,小革想要下车,John按住她要打开车门的手,摇了摇头。   “你想要干什么?!”顾一稚微怒,甩开林深的手。   “你问我想要干什么?如果你对我没有感觉,为什么还去唐老师家吃饭,唐师母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驳?”   林深言之凿凿。   顾一稚难以置信,哑然失笑:“林先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去吃饭是因为唐老师是我的老师,我理应上门拜访。况且,我还答应过小棠。没有解释我们的关系,那是给你面子,也给自己面子。这个回答你是否满意?”   林深眼眶一热:“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结婚!你知道吗?!我也一直以为,我们会结婚!!!”   “可我们还是没有结婚不是吗?”顾一稚冷笑,“所以你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我都应该像个傻子,站在原地等着你回头来看我?呵,林深,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爱你!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结婚!”   “林深,你最爱的永远是你自己。你说去美国就去美国,说要留在波士顿,好,那就留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然后你突然决定又要回国了。你一次次不顾我的感受,我甚至怀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你构筑的未来,从来没有我的存在。八年时间,我累了。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对你的感情早已消耗殆尽。”   林深默了默:“好,是我的错!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觉得就这样分开很可惜吗?”   “可惜?我们的关系如履薄冰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可惜过?有没有想过要去改变或者弥补?等到我已经彻底死心的时候,你再回来跟我说这些话,对不起,我觉得真的没有必要。”   林深突然笑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什么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包括感情账。”   顾一稚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得笔直而倔强,对林深的话,不置可否。   林深靠近顾一稚,想要握顾一稚的手却被避过。林深讪讪地说:“过去的事情,我们,能不能既往不咎?”   “好。小宝你也有份,之前它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   林深被问得哑口无言,John和小革在车里闪了闪远光灯。林深恼羞成怒:“你是不是和那个John在一起?!”   顾一稚:“你够了!”   “回答我!是不是?!”   “有些话我一直不想撕破脸来说,既然你逼我”,顾一稚冷笑一声,“你敢说,你和你的女上司,金小姐是吗?是清清白白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分手吧?!这件事情我藏在心里不说,是不想分手之后彼此难堪。John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合作伙伴,别说我们没有什么,就算我们在一起,那又如何?我喝酒也好,抽烟也好,和谁在一起,你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在林深惊愕的眼光中,顾一稚继续说道:“记住,在我顾一稚的字典里,泼出去的水,我连盆都不会要。林先生,后会有期!”   说完,顾一稚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爱情要完结的时候自会完结,到时候,你不想画上句号也不行。温柔要有,但不是妥协。我们要在安静中,不慌不忙地刚强。   (二)   麦世宁最近为了摄影沙龙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张季康说起这两天要陪爸妈过来拍照的事情,麦世宁特意嘱咐说:“到时候一定要提早跟我说一声,你知道你妈的啦,我回避一下哈!”   张季康的母亲张夫人,大名蔡凌霄。张夫人学药出身,和李青岚同在C大附属医院,是药房的药剂师。当初同住在C大教工区,张夫人也是看着麦世宁夏奕诺长大的。听说儿子和麦世宁复合,张夫人更是开心地巴不得八抬大轿把麦世宁娶进张家。   张季康大笑:“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啦!”   “张季康,你脸皮怎么那么厚,谁要嫁给你了!”   “好,你是我的姑奶奶!不信我们走着瞧呗。”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张夫人一大清早便拉着丈夫,撇下儿子先杀到商场,血拼一番之后才打电话给张季康:“早上看你还在睡觉就没叫醒你,我跟你爸直接去麦麦那里,你过来跟我们集合吧!”   张季康一个机灵,差点从床上掉下来:“那我过去接你们!”   张夫人:“不用啦,不说了,我们快到了。你也赶紧的啊!”   于是张家二老把麦世宁杀个措手不及。看到麦世宁,张夫人自然是欢天喜地:“哎呀,麦麦!”   麦世宁腹语道,张季康你这个白痴!嘴里还是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蔡姨好!张叔好!”   张夫人望着周围,点头称赞:“我说麦麦能干吧,这工作室,真是打理得井井有条!”   张教授手背在后面,微笑着无声赞许。   麦世宁忙说:“哪里,都是同事们的功劳。”   助理朝麦世宁使眼色,然后指指门口一个硕大的纸箱。麦世宁小心地问道,“蔡姨,这是?”   “哦!这是我和老张的意思。你工作那么辛苦,给你买了一把按摩椅,放在办公室,平时工作要是累了,坐上去捏捏捶捶,不知道多舒服!”   张教授在旁边温和地笑。一看就知道,儿子的性格是随了父亲。   “谢谢张叔和蔡姨!”麦世宁觉得这十二月的天气有点热啊!“不如,我带你们到处转转吧?等下还要拍照不是吗?”   “好哇!”麦世宁说什么,恐怕张夫人都是觉得好的。   麦世宁带着张教授和张夫人在摄影棚简单地转了一圈,然后到楼上的办公室给两位泡茶,张夫人笑逐颜开:“麦麦,我等的可还有另一杯茶哟!”   麦世宁低头呵呵傻笑,心里哼着自我安慰的小曲儿: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张夫人继续道:“我可是听青岚说了,你去她们家吃饭,怎么不来我们家吃饭呢,难道嫌我们家饭菜不好吃啊?”   “怎么会呢,蔡姨!我就是和小宝商量一点事情,顺路过去吃了一顿饭。”   张夫人佯怒:“哎呀,还叫蔡姨!什么时候改口啊?”   麦世宁额头开始冒汗:“呵呵,我从小叫习惯了……”   张季康一路飞车赶到工作室,在办公室门口看到的情景,便是张夫人执着麦世宁的手:“你们几个小时候呐,整天在一个大院子里跑来跑去闹腾。我那时候就在想,我们家臭小子能不能那么好运,娶到你或者小宝呢?现在看来,臭小子还真有点本事!比他爸强多了!从C大搬走后,你可别跟蔡姨生分了,要常来家里吃饭才是,我们迟早是一家人嘛!”   “呵呵!怎么会生分呢!”麦世宁站在那里傻笑,张季康心喜,进门,并排站到麦世宁身边,在后面拉住麦世宁的手。   “爸,妈,怎么一大早出门也不叫我一声。”   “你难得放假,你妈想让你多休息一下。”张教授回答。   张夫人看到两人拉着的手,眉开眼笑:“你来的正好!你知道的,妈妈多希望有个女儿,所以啊,你赶紧给我把麦麦娶回家,我也好安心!趁着现在我和你爸身体还硬朗,还可以给你们带孩子!”   麦世宁顿时面红耳赤,张季康幸灾乐祸:“妈,你别吓着麦麦。”然后凑到麦世宁耳边轻声说:“蛮有道理的哎!”   麦世宁羞赧,狠狠地在张季康腰上掐了一把。   这些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两位家长的眼睛。张夫人乐呵地笑,张教授轻咳,问道:“麦麦,那等下是你给我们拍照吗?”   麦世宁回过神来,老实回答:“不是,是我们工作室另一个摄影师。”   张夫人一拍手:“哎呀!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一家四口拍张全家福吧!”   麦世宁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季康忙打圆场:“妈,麦麦还要工作呢!”   “好啦!不急于一时”,张教授也拦住妻子,“麦麦是女孩子,会不好意思的!我们赶紧拍完,今天晚上他们年轻人还有很多节目呢!”   麦世宁大囧。   助理适时地上楼叫麦世宁,说预约的客户已经准备好,请麦世宁进摄影棚。趁麦世宁不注意,张季康当着张家二老的面,在麦世宁脸上亲了一下,推着麦世宁出门,说老婆你去忙吧。   麦世宁脸上的肌肉抽搐,助理已经在一边笑疯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 ,两小无嫌猜。我的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全都是用你的名字拼成的。   (三)   柯定豪和陈甸甸谨遵约会三部曲——吃饭,逛街,看电影。在平安夜挤爆了的商业街吃了晚饭,随意逛了逛消消食,收获两件衣服,然后拐进电影院。   两人买了情侣票和爆米花,电影是当天刚上映的《警察故事2013》。电影开场二十分钟后,两人靠在一起,双双睡着……   爱可以很简单,简单到,陪你骑单车,手牵着手,唱着快乐的歌。   (四)   这晚的四人间寝室,两人各自有节目出门了,剩下两个人和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准备睡觉。熄灯后,刘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轻轻地开口说道:“沈萱怡,我喜欢你。”   沈萱怡没有接话,微微叹了一口气。   刘妍盯着天花板,眼神清亮:“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她是谁吗,好让我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良久,沈萱怡缓慢而涩然地吐出三个字:“夏奕诺。”   我爱你,你爱她,她爱她,她爱他;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他,他爱她。   很多人都会问,爱情是什么?答案有千千万万个。如果说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种爱情。没有哪一种是正确答案,也没有哪一种比哪一种更好,只有哪一种更适合自己。爱情又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如果非要追本溯源,医学生会说一切都是费洛蒙惹的祸,而文艺青年会说,爱情,是言语有灵。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小可爱   五十一、人间小可爱   清晨,夏奕诺醒来的时候,梁觉筠正侧着身子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神清澈明亮。夏奕诺揉揉眼睛,刚刚睡醒的模样有些孩子气的迟钝,也格外乖巧迷人。   梁觉筠浅笑,凑过去吻了吻夏奕诺的额头,拨开她耳边散落的发丝,替她戴上一枚小巧的钻石耳钉。   “早,你的圣诞礼物。”梁觉筠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鼻音,慵懒而性感。   前几日两人缠绵之际,梁老师摘下夏小宝的耳钉后那么潇洒一甩,就一直没能找到。一醒来就有如此贴心的礼物,夏奕诺心下欢喜,眉眼弯弯地钻进梁觉筠怀里撒娇:“不是应该装在红色的袜子里面吗?我的圣诞老人。”   夏奕诺笑起来又露出了右脸颊的小酒窝,和右耳的耳钉一样,闪耀在梁觉筠的心尖。紧了紧怀中人,亲了一下夏小宝支楞的耳朵,梁觉筠笑道:“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享受了一会儿软玉温香的拥抱,夏小宝忍不住开始嘚瑟:“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这就去给你拿来!”   说完夏奕诺就掀起被子:“嘶,好冷!”裹上睡袍一路小跑到书房。礼物是昨天便藏好了的,放在一个纸盒里,还担心会被梁觉筠发现,特意藏到书房柜子的角落。   回房的时候,梁觉筠已经从被窝中坐了起来,正把长发绑成松松的一束。   “盖上被子,别感冒了”,夏奕诺走到床前,替梁觉筠拉上被子,继而双手奉上一个纸盒,笑得狡黠,“呐,打开看看。”   梁觉筠警觉,眯起双眼看着夏奕诺。夏奕诺蹲在床头,讨饶道:“保证不是恶作剧!”   结果打开一看,的确不是恶作剧,只是比较凶残——礼物竟是当时夏奕诺右手骨折时拆下的石膏模子,模子用支架垫了起来,装在漂亮的玻璃盒子里。石膏上面还留有夏奕言和梁觉筠的大作,“I love you”以及“我是宇宙超人蜡笔小新”。   当时随意写下的胡闹话语,现在看来,俨然是甜得可以挤出蜜来。   梁觉筠大喜,看向夏奕诺,急切地问道:“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夏奕诺抿嘴笑:“因为那时候就盯上你了啊!”   梁觉筠甜在心头,却微微皱眉:“你知道,那时候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这就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只是受了点小伤,却白白赚了一个月的早饭,实在是太值了!”   “所以其实,这是你的苦肉计吗”   夏奕诺凑到梁觉筠眼前,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梁觉筠的脸颊:“那也要你配合不是吗?我只是将计就计。况且,我可没有要求你陪我去北京参加老大的婚礼,更没有要你为我弯腰系鞋带,不是吗?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你喜欢我。你说说看,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看这夏小宝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梁觉筠掐了掐她的脸:“自恋狂!我是担心你的手留下什么后遗症,影响你将来的生活。”   “是么?”夏奕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望着天花板做思索状,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好在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很和谐,没有影响你的幸福生活……”   梁觉筠琢磨出夏奕诺的意思,脸上一热,作势要去打她:“夏小宝,你这个流氓!”   “哎哎哎!你这样就不对了,我说什么了呀!”夏奕诺大笑,也不躲,反而连人带被地把梁觉筠拥在怀里,“我什么都没有说,是你自己想歪了吧!”   梁觉筠被包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动弹不得,语气里却满满的威胁:“你,再,说,一,遍……”   “好,好!我不说了!”夏奕诺咯咯地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在梁觉筠脸上亲了一口,举手投降,“说起来,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了,怎么不见程小姐?”   “哪个程小姐?”梁觉筠剐了夏奕诺一眼,准备起床穿衣服。   夏奕诺却振振有词:“程小姐呀!你不知道吗?我们的邻居小姐,她的中文名叫做程咬金,英文名叫做May。”   梁觉筠不禁失笑:“她带了一些学生去Y省写生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夏奕诺打趣:“她不是学西方美术史的吗,怎么跑来中国,还跑去Y省写生?”   梁觉筠深深地看了夏奕诺一眼:“机缘巧合,就是这么神奇。”   夏奕诺趴在床头惆怅地说:“哎,这可怎么办是好,还给她准备了圣诞礼物呢!”   “哦,是吗?”梁觉筠挑眉,指指床头的手机,“那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好了。”   夏奕诺耍赖:“你来打嘛,我英文不好。”   梁觉筠拿她没办法,穿好衣服,胡乱地揉了揉夏奕诺的头发,让她脱了睡袍先换衣服,自己开始翻查手机通讯录。   电话拨通,结果对方说昨天就已经回到C城了,去参加一个圣诞party,大半夜才回来,这会儿还没有起床。夏奕诺在一旁眼珠子精光闪闪,等着消息,梁觉筠掩着话筒,对夏奕诺轻声说:“她在家呢!”   夏奕诺迅速换好衣服,跑去洗漱。梁觉筠对电话里的May说:“等下过去找你,夏有东西要送给你。”   隔壁房子的大门一开,May还是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看着梁觉筠和夏奕诺,一脸茫然。   梁觉筠举起手在May眼前晃了晃,May让出路来让两人先进门。   夏奕诺双手奉上礼物,对May说:“Surprise!Merry Christmas, my new neighbor!”   May反应过来,顿时嗷嗷大叫,给夏奕诺一个熊抱,嘴里说着:“夏!你真是太好了,准备礼物居然还惦记着我!真是太让人惊喜和感动了。谢谢你!我的sweetheart!”   那夸张的神态和语气,让夏奕诺着实担心她会在下一秒留下感动的泪水。   May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抱着夏奕诺不放,夏奕诺只好双手举着礼物,哭笑不得:“万圣节那次是我失礼了,所以这次还给你一个惊喜。你都不知道礼物是什么就这么开心,你不想打开看看吗?万一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金发妹子闻言松开夏奕诺,满心期待地打开礼物。盒子里装着两个泥人彩绘,做工精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夏奕诺解释道:“这是中国的一种民间艺术,叫泥人彩绘,特地给你挑的,希望你会喜欢。”   “我非常喜欢!谢谢你,sweetheart!”May再次激动地抱住夏奕诺,“你真是太贴心了!”   “Claire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其实我原来想送给你一本学中文的书,你也该学学中文了,每次讲话还这么快,我英文一般般,会听不懂的。”   “真的吗?为了你,我可以讲得慢一点!但是学习中文对我来说真是太难了!对了,你说你搬到隔壁了是吗,和Claire一起住吗?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好是好,不过,你能不能先松开我啊?”   梁觉筠抱着双臂倚在墙角,看着夏奕诺和May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奕诺转过头,换用中文对梁觉筠痛心疾首地说:“梁老师,您的心怎么就那么大呢!你女朋友我正被热情的洋妞抱着不撒手呢!还一口一声的被叫做sweetheart!sweetheart翻译成中文是什么来着?是心上人吗?”   梁觉筠摸着下巴想了想:“一般情况下是情人之间的爱称,我想May的意思,就相当于,叫你为……小可爱……吧?”   开玩笑咩?小可爱?!梁老师!你怎么能忍?!   夏奕诺扒开May的魔爪,按住May的肩膀认真地说:“你知道吗?你这样抱着我,Claire会嫉妒的。”   May惊讶地转过去看梁觉筠,问道:“Claire,是吗?”   梁觉筠摊摊手,表示很无辜:“哦,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但是现在不知道该不该给你了……”   “你看,她在吃醋了吧!”夏奕诺掰过May的肩,信誓旦旦,“还有,我帮你取了一个中文名,叫程咬金,希望你能够喜欢。”   梁觉筠抚掌大笑。   May看着两人,不明所以,只好耸耸肩:“Whatever,if you like!”   从此,在May的心目中,夏奕诺是一个幽默风趣,会修电脑,温暖贴心,看电影还会哭鼻子的,人间小可爱……   甜甜蜜蜜的清晨结束,还是要各自上班上学。梁觉筠到实验室的时候,几个学生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昨晚度过的平安夜。陈甸甸好奇,问道:“梁老师,昨晚你有什么节目啊?”   梁觉筠不咸不淡地回答:“在家里看了一部老电影。”   “这就对了!昨天外面真是太多人了,饭店和商场都挤爆了,电影院也没有什么好电影,我跟定豪都睡着了……”   说话间,有位快递员手捧一束白玫瑰站在实验室门口往里喊了一声:“梁觉筠小姐是哪位?您的花,请签收!”   陈甸甸一看到那束花,两眼放光,朝快递小哥招手:“这里这里!”   梁觉筠心下有些疑惑,还是按程序签收,礼貌地接过那束花。   陈甸甸比自己收了花还激动:“白玫瑰代表天真、纯洁、尊敬,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梁老师,有人向你表白呢!”   梁觉筠却只淡淡地笑了笑。拈起卡片一看,卡片上面是一行遒劲有力的字:圣诞快乐。署名只有一个字:谦。 作者有话要说:     ☆、You are my sunshine   五十二、You are my sunshine   徐永铭和李思源的结婚party地点就设在三毛的琴行。   琴行坐落在C城市中心,毗邻C城青少年宫和艺校,来的大多是两人在C大的校友以及工作上的伙伴。二三十个年轻人,热热闹闹的。麦世宁和张季康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夏奕诺则带了梁觉筠和李沐两人。过完元旦,李沐的假期就要结束了。   琴行分两层,一楼分片布局,放满了各式乐器,西洋、民族、古典、现代、电声,均有涉猎。二楼除了大厅,还有若干间弹奏室和一个录音棚。最棒的要数二楼的天台,不仅可以搭舞台,还可以烧烤。   只是没有预计到,天气实在太冷,尤其到了晚上,就算架起火炉,天台上呼啸的北风,也让人冻得够呛的。三毛感叹:“都想挑这1314的日子注册结婚,谁料得到天公不作美呢?所以说,生活不可能事事都圆满。”   老老实实把舞台搭在室内,好在二楼大厅地方也足够大。而今天晚上的主角,自然是新鲜出炉的小夫妻了。   众人起哄,虽没有披红戴冠,但今日小登科,新郎官总要说几句,意思一下是不是。   三毛站到台上,秀了秀上午才领的结婚证,喜上眉梢:“你们知道今天在民政局门口的队排到多长吗!估计和那个奶茶广告一样,可以绕地球几圈了。谢天谢地,终于在法律上解决了我的人生大事!”   众人笑。   “以前我觉得婚姻不过是一种形式,但是真的拿到这红本本的时候,还是觉得沉甸甸的,可是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三毛拉住思源的手,话是对大家说的,眼里却只看着一个人,“今天呢,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过来,吃好、喝好、玩好!今晚的歌单在我手里,感兴趣的朋友等下可以上来看看。我呢,抛砖引玉,和我内人,哈哈哈哈,咳,先给大家献唱一首歌暖暖场!”   三毛和思源合唱了一首甜甜腻腻的《我们的小世界》,台下的麦世宁直呼受不了:“三毛怎么越来越肉麻了,我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张季康也不知是说笑还是认真的,对麦世宁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也去扯个证呗!”   麦世宁一脸嫌弃:“别告诉我,你这是在求婚。”   张季康眯着眼笑:“那不如我去给你唱首歌?”   麦世宁白了张季康一眼:“五音不全的人没有资格说话。”   张季康举手,乖乖禁言。   李沐嘟囔:“不会啊,我觉得挺浪漫的!”   麦世宁乐了:“哎呦,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怀揣着一颗少女心啊!”   夏奕诺接话:“哦,她在等待一场堂吉诃德式的单恋。”   李沐羞恼,朝夏奕诺做了个鬼脸:“哼,我去拿点喝的!”   梁觉筠碰了一下夏奕诺的手,被夏奕诺悄悄反手扣住,又马上松开。正巧电话响起,梁觉筠示意,走到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梁觉筠一走,麦世宁就对张季康下了逐客令:“那边的男生们不是等你过去玩桌游嘛,快去啦,我和小宝有事情要说。”   张季康点点头,随即走开。   麦世宁把夏奕诺拉到角落,朝站在不远处的落地窗前的梁觉筠努努嘴:“梁老师圣诞和新年都不回美国吗?”   “恩,她说之前刚回去过,最近事情又太多,抽个其他时间再回去。”   “哦……”   “正好要跟你说个事。明天不是约好了去你那边拍全家福吗,结束之后我妈和舅舅他们会送外婆先回去,你叫上季康,我也会留住我哥和沐沐,我们坐下来谈一下。”   麦世宁指着夏奕诺,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想…”   “恩,沐沐已经知道了。”夏奕诺慢条斯理地点点头。   “也好”,麦世宁话锋一转,鲜少正经严肃的表情,“我有话要跟你说。”   “恩,你说。”   麦世宁清清嗓子:“犹记古龙先生所言——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有的喜欢追忆往事,有的喜欢憧憬未来,但是也有些人认为,老时光并不一定就是好时光,未来的事也不是任何人所能预测的。只有‘现在’最真实,所以一定要好好把握。”   夏奕诺笑道:“麦麦,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知道,你可以跟我说任何事情。”   “咳,就是来段开场白而已”,麦世宁轻咳,“那我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当初我年少轻狂,又有恃无恐,做过不少傻事,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是没心没肺,好在有你们的包容和理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不能再任性了,我最近居然认真思考起关于家庭和婚姻的事情。”   说到这里,麦世宁忍不住笑了,夏奕诺柔柔地拍了拍麦世宁的肩,麦世宁按住夏奕诺的手,说道:“有些话,我怕我不说,别人更没有机会跟你说,而我只是希望你幸福。你也知道,我不愿意说那些经世致用的大道理,可是今天,我却要跟你说说,所谓的,真实的现在。”   夏奕诺:“洗耳恭听。”   麦世宁:“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梁觉筠的未来?刚刚你也听到三毛说了,在法律上,他完成了他的人生大事。而你和梁老师的情况,国内的法律是不可能的,你又是个死心眼。她前面十几年的重心可都是在国外,你说过她在C大的聘书是三年,今年是第二年吧?她家里就算接受你,也不一定接受你们长期在国内。所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夏奕诺闻言,眼眸温纯,笑道:“真是一针见血啊!”   麦世宁嗔道:“白痴。难得跟你说几句体己话,你这什么反应啊?我可从来没有反对过,你知道的,甚至我觉得你能够找到喜欢的人,我替你开心。我说这些话,你要明白,我绝不是质疑,只是关心你。”   夏奕诺依旧含着笑,却笃定地开口:“麦麦,你放心。什么都不是爱的对手,除了爱。”   麦世宁低头,没有说话。   “我只是心疼,她在C城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也不多……”,沉吟片刻,夏奕诺继续说道,“她也的确是家中独女,跟学校还有一年的特聘合同。虽然之前她提过想要留下来,但是我们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况且,我还有不到一年时间也要毕业了,我又不是不可以跟她走,毕竟,我妈还有我哥,我爸还有小言……”   “小宝!话是这么说,但是……”   “船到桥头自然直,会好起来的,我们才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这是怎么了,真是瞎操心。”   “怎么会呢,麦麦,我都明白。”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什么事憋在心里闷声不响。我这个人比较自私,我只在乎你是否幸福。即便是你的梁师姐,我都是永远站在你那边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   说话间,李沐拿着饮料向两人走来,张望了一下发现不见了梁觉筠,赶紧趁机问麦世宁:“麦麦姐,你跟我说说,她俩谁追的谁呀?这个小气鬼什么都不肯说!”   夏奕诺看向麦世宁,笑而不语。   麦世宁此时心里百味陈杂,却还是挂起平时的笑脸:“哎呦,你是不知道,夏小宝那时候可是天天找我哭诉,自己是如何喜欢梁老师,求我传授独门秘籍恋爱大法。说来呢,当然是你姐追的梁老师啦!”   “真哒?”李沐来劲了,两眼发光,“再爆点料呗!”   麦世宁装神弄鬼:“嘘!轻点儿!”   李沐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恩!恩!恩!你快说啦!”   麦世宁拿手肘撞了撞夏奕诺,说道:“夏小宝,闷骚别扭的文艺小青年嘛!反正那个时候连手都断了,还在自己生日的时候,搞什么……带你去我的外婆家,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们都睡着,就那种!当然了,我不知道的事,还指不定有多少呢!”   李沐瞥了夏奕诺一眼:“没错!这人真是闷骚界的翘楚!上次我原本想吐槽她,梁老师过生日,她就带人家去吃火锅,结果她送的生日礼物居然是自己刻的印章!大杀器!绝了!”   夏奕诺抱着双臂:“不行么?”   麦世宁竖起大拇指:“极品!”   “说到极品,梁老师也不差”,李沐感叹道,“梁老师家里的冰箱,各式牛奶就没有断过,还有两罐奶粉,居然是她上一次回美国的时候带回来的!宠孩子也不是这么宠的吧?!”   “极品!”麦世宁嘴里开着玩笑,心里既踏实又舒坦。   夏奕诺笑嘻嘻的,看着李沐和麦世宁言来语去。   李沐:“你说,梁老师又是怎么看上我姐的?”   麦世宁:“一早!而且人家梁老师一问就承认了,那叫一个坦率!具体什么时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那时候梁老师看小宝的眼神,真的是可以挤得出水来。”   此时,舞台上刚刚结束一首甜蜜情歌,乐队中黑衣黑裤的贝斯手走到主音位置,换了一把吉他,和其他成员示意后,开始低头弹唱:“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忧伤,开满山岗,等青春散场。午夜的电影,写满古老的恋情,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   李沐拉了拉夏奕诺衣角:“姐,这是谁啊?”   夏奕诺:“花未眠的贝斯手,苏旭。”   “小夏!过来!”三毛举着一把吉他,在楼梯口朝夏奕诺招手。夏奕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窗边打电话的梁觉筠。   麦世宁一掌拍在夏小宝的屁股上:“快过去啦,我跟她说一声。”   夏奕诺不满地瞪了一眼麦世宁,才向楼梯口走去。   台上的男子还在浅吟低唱:“露水挂在发梢,结满透明的惆怅,是我一生最初的迷惘……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李沐漫不经心地问麦世宁:“这苏旭,什么来头?”   麦世宁:“就是小宝说的,花未眠现在的当家人。阿旭也是乐队的元老级人物,我当时因为小宝的关系,偶尔也会去他们社团玩,因此认识的三毛。阿旭那时候不太说话,是个羞涩内敛又风趣的人。后来三毛毕业了,阿旭开始扛大旗,算起来,也有七年多了。”   “他在C大也有这么多年了?”   “恩,跟小宝一样。不过不知道毕业之后花未眠会交给谁……哎,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说到哪里了,哦!梁老师看上小宝哪里?我想想啊,好遥远的样子,恩……”,麦世宁托着下巴认真回想,突然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夏小宝万受无疆的模样……哈哈哈哈哈!”   后面有人突然凑到两人中间,接话说:“其实那时候我还喜欢她坐在清晨阳光下,戴着墨镜剥毛豆的模样……”   此话一出,吓得正嘚瑟的麦世宁跳了起来,捂着胸口抱怨:“梁老师,您太不厚道了,过来也不出声!吓得我的小心心!”   梁觉筠摊摊手。   咂摸出梁觉筠的言外之意,麦世宁笑得更加邪恶了,一副了然的样子。   李沐一直对梁觉筠敬爱有加,被抓包之后马上封嘴不说话,偷着乐。正好李思源从旁边走过,李沐拉住她:“思源姐!”   李思源:“恩?”   李沐:“现在的当家人走了之后,乐队和社团交给谁啊?”   李思源朝舞台看去,指道:“阿旭后面的那个键盘手,小来,正统音乐系的,却跑来和非专业出身的花未眠一起玩乐队。小来做事踏实勤奋,阿旭的意思是就她了。当然,最后还要听乐队和社团的意见。”   “哦。”李沐点点头。   麦世宁看了一眼思源手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今晚的歌单?”   李思源笑道:“是啊!怎么?有兴趣?”   梁觉筠:“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李思源:“当然了!”   此时的三毛和夏奕诺正在楼梯口转角的那间弹奏室。   三毛用棉布轻轻擦拭手里的吉他:“这把Fender是风烨托人带来的,你看看这里的字。”   夏奕诺凑上前,念出琴身上的一行小字:“阳光和海水的味道,是属于青春和花未眠的味道。”   “没错”,三毛道,“这把吉他放在这里由我代为保管,它属于每个花未眠的成员。”   “真好。”   “风烨还叫我捎句话给你”,三毛打趣说,“他说,要是你三十岁还没人要,他可以从Q城回来,勉为其难地娶了你。”   夏奕诺正在拨弄吉他的手顿住,大笑:“那真是太为难他了!”   手机铃声响起,夏奕诺低头看了一眼,麦世宁的短信:“在哪里?快回来!”   夏奕诺心下一惊,急忙放下吉他,跟三毛说有点事情先出去一下。   拐出楼梯口,四下找寻梁觉筠和麦世宁的身影,却听到舞台传来熟悉的声音:“You are my sunshine.”   夏奕诺循声望去,定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动脚步。   梁觉筠坐在椅子上,前面是乐谱架和麦克风。一束柔光打在梁觉筠的脸上,所有光芒,都揉进了她的眼睛。夏奕诺恍惚,仿佛周围有簌簌樱花飘落,空气里有些不知名的香甜味道。   只有吉他伴奏,梁觉筠朝夏奕诺的方向笑了笑,娓娓唱道:   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   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   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   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 作者有话要说:  冷,忙,好在阳光灿烂。   ☆、一诺千金   五十三、一诺千金   麦世宁双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取景框,对准舞台上的梁觉筠,说道:“当你遇见一个你真正爱的人的时候,世界被按上静音,时间也会停止。你的目光追随那个人的身影,对焦,自动打开虚化背景功能,咔擦!这就是摄影师眼中的爱情。”   李沐若有所思:“可是,暗恋者大多只能在舞台下仰望。”   麦世宁抱着胳膊,懒懒地说:“捕捉到什么样的镜头,凭的是距离、角度和技术。不想仰望,那就想办法去平视。”   李沐犹如醍醐灌顶:“麦麦姐,你怎么懂得那么多”   麦世宁无所谓地摆摆手:“哦!江湖上给我面子,人称,情场鬼见愁。”   李沐哑然失笑:“那你和季康哥呢?”   “我们?”麦世宁怔了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掺杂了亲情、友情和爱情的,人类最复杂的感情。”   散场的时候,夏奕诺和张季康匆匆先行离去取车,李沐抱怨:“取个车而已,这么着急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因为外面冷,车里也冷,想要先去发动车子,打开空调”,麦世宁玩味地笑,意有所指,“是不是,梁老师?”   梁觉筠勾了勾嘴角,难掩笑意。   麦世宁拍拍李沐的肩膀:“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多学着点儿啊。”   等车的当口,麦世宁开始闲聊:“梁老师是什么星座的?”   李沐:“我知道,射手座!前阵子才过得生日么!”   麦世宁:“哦,小宝是狮子座。狮子座的人么,有一颗单纯美好、善良清灵的心,也有一颗真性情的玻璃心。不迟到、不说谎、不计较、不耍心眼,敏感独立,温柔优雅,重感情、讲义气,讨厌欺骗和谎言,喜欢小浪漫,喜欢海,是不是这样的?”   梁觉筠笑道:“我对星座没有什么研究。”   李沐:“巧了,狮子射手可是绝配哎!”   梁觉筠眼睛分外明润:“是吗?那很好啊。”   夏奕诺先把李沐送回了舅舅家,回C大的路上,梁觉筠对夏奕诺说:“我已经问过了,我的情况只需要补考科目一,就可以拿到国内的驾照。那你也不用那么辛苦,每次出门都要自己开车。”   夏奕诺还沉浸在甜丝丝的空气中,趁着红灯,抓住梁觉筠的手:“不辛苦。只要我在,你可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梁觉筠没有理会夏奕诺的胡言乱语:“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换个房子,我那里地方小,怕委屈了你。”   “怎么会呢?现在就很好,我很喜欢。况且离我那里也近,沐沐可以看得出我那边没有住人,我妈也不笨。我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向家里面出柜,稍后我会慢慢铺路,你给我一点时间。”   “傻瓜,谁要你做这些事情的。”   “总要知道的。”夏奕诺拍拍梁觉筠的手。   车缓缓驶进小区,两人还没来得及下车,便看到了独自倚靠在车旁的齐谦。   夏奕诺停车熄火,心下疑惑:“他怎么来了?”   梁觉筠皱眉,左手按住夏奕诺还搭在手刹上的右手:“差点忘记这件事。等下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在意,回去我再跟你解释。”   夏奕诺摘下眼镜,乖巧地点点头。两人一同下车。   齐谦身上笼罩着一层冬日的雾气,一如既往的眉目英挺,轮廓分明,也不知在这冰天雪地里夜晚等了多久,耳朵鼻子都有些冻红了,脸上却依旧挂着和善的微笑,迎上前打招呼:“梁老师,小宝。”   梁觉筠:“齐医生。”   夏奕诺扬眉:“这么晚了,不知道齐医生在这里,所为何事?”   齐谦:“我是来找梁老师的。之前送小宝回来,知道你们是邻居,过来碰碰运气。”   夏奕诺:“哦?”   齐谦:“可不可以和梁老师单独聊几句。”   梁觉筠眯起双眼,没有说话。   “哦,好,我先回去了,齐医生再见。”夏奕诺接过梁觉筠手里的包,先行告辞。   目送夏奕诺进楼,梁觉筠双手插在上衣口袋,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齐谦灿然一笑,打破了沉默:“花,收到了吗?”   梁觉筠不动声色:“收到了。”   “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心意。”   “齐医生,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   齐谦微微颔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很喜欢你,想要追求你。”   梁觉筠莞尔:“说实话,我自始至终都以为你想要接近的人是小宝。”   “小宝很好,但我和修恒一样,把她当做妹妹。”   “哦……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齐谦有些讶异:“是么?”   梁觉筠的回答笃定而不容置疑:“是。”   齐谦涩然,半晌,笑得有些勉强:“那请问,我还有机会吗?”   “很抱歉,没有。”   一向和气谦恭的齐医生,此时像个沮丧的小孩,懊恼地把头发往后一拨,然后抬起头,朝梁觉筠无奈地笑道:“我还以为我们两个挺合适的。”   “我和别人交往的前提”,梁觉筠露出得体的微笑,“从来都不是因为‘合适’两字。”   夜空沉厚如黑丝绒般,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不远处摇曳着一盏夜灯,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沉默片刻,齐谦恢复了一贯的沉稳,释然一笑,继而问道:“曹菁康复出院之后,现在怎么样了?”   “她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在实验室,先休学一年,把孩子生下来。”   “那,孩子的父亲呢?”   “退学了,不知去处。”   “这样……”   话说到这里,两人均不再言语。临近零点,辞旧迎新的新年烟花开始在C城各处此起彼伏。   齐谦抬头看了看远处绽开的烟花,叹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新年钟声就要敲响了。”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离零点还有十分钟,梁觉筠归心似箭:“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外面这么冷,齐医生也早点回去吧。”   “好,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齐谦打开车门,一只手倚在门框上,回头说道,“不过我相信机会是自己创造的,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不能阻止我,对吗?”   梁觉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比较好。”   “再见。”齐谦笑了笑,挥挥手,转身上车。   梁觉筠礼貌地点头致意:“再见。”   夏奕诺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关门声,捧着一杯热牛奶急急地走出来,絮絮叨叨地说:“回来了?快喝点热的,外面太冷了。”   杯中牛奶冒出氤氲的水汽萦绕在两人中间,梁觉筠接过牛奶,放在餐桌上,环上夏奕诺的腰,紧紧地抱住了她。   “怎么了?”夏奕诺拉开距离,手指轻抚梁觉筠的脸,触到一片冰凉,心疼地立刻用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梁觉筠的脸颊。   梁觉筠却偏过头,把脑袋埋进了夏奕诺的颈窝,闷闷地说:“就是想抱抱你。”   夏奕诺失笑,张开双手揽住梁觉筠:“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   梁觉筠的声音有些疲惫:“前几天我突然收到一束花,是齐谦送的,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后来也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他今天找上门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原来如此。   夏奕诺眨眨眼睛,故意语气酸酸地撒娇:“我都还没来得及送花给你,怎么可以让他捷足先登……”   梁觉筠掐了一把夏奕诺腰间的软肉:“傻瓜,比起那花,我自然更喜欢你送的盆栽……”   “我开玩笑啦。看来之前我的确是误会他了,以为我哥想要把他跟我凑成一对。”   梁觉筠无声地笑。   夏奕诺拢了拢怀中人,说:“还没有问你,今天为什么要唱那首歌?”   “哦,看了歌单,其他的都不会。”   梁老师,唱都唱了,现在傲娇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不哄哄我,说因为我就是你的sunshine吗?”   梁觉筠心里暖洋洋一片,柔成了一滩水,在夏奕诺的耳边呢喃:“小宝……”   “恩,我在。”   “我爱你。”   夏奕诺闻言怦然心跳,全身像过了电似的,酥酥麻麻,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言语。   窗外“嘭嘭”的连声巨响,随后烟花骤然绽放,流光溢彩四散开来,把夜空装点得璀璨夺目。   两人无声地紧紧相拥,良久,夏奕诺把梁觉筠拉到窗前,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看着窗外玉树琼花的世界。   “每一天,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不同的故事”,夏奕诺悠悠开口,“以前,我是说,还没有认识你的时候,我目睹过许多爱情,其中很多不过像是一场尘世的烟花,璀璨过后,散化成火星,划破天空,消失坠落,最后无影无踪。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十分愚蠢,麦麦对我说,别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又没有被咬,在害怕什么?我想,是啊,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梁觉筠转过身,看着夏奕诺亮晶晶的双眼,拨开她散落的发丝,在额前印上一个吻:“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夏奕诺捧住梁觉筠的脸,从她柔软温纯的眸子看到自己的影子,唇边溢出一抹微笑:“人在面临幸福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变得胆怯?我害怕得到太多,怕老天爷会嫉妒我。在快乐的时候,感到微微的惶恐,面对人生的悲喜起伏,既坦然又不安……”   梁觉筠心口钝痛:“对不起,是我没有给你足够安全感……”   夏奕诺用手指轻轻掩住梁觉筠的唇。   “听我说完。你有什么错?怪我太傻,太幼稚。可能是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以后不会那么想了,人生那么美好,就像现在,温香软玉抱满怀,为什么要去纠结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对不对?”   梁觉筠摩挲着夏奕诺的头发:“小宝,你知不知道,你习惯去掩饰你的害怕和不安全感。你觉得敏感尴尬的话题,你会用插科打诨带过去。我知道你是不想给别人压力,但是你给你自己太大的压力你知道吗?你不问我,关于以前我喜欢Tracy的事情;不问我,对于未来,我如何打算;我不说,恐怕你也不会问我,今天齐医生的出现,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夏奕诺心虚地笑了笑:“爸爸给我们姐弟两人取名‘诺言’,可是‘诺言’二字,皆是有口无心。当年我爸妈还在一起的时候,也定是许下了海誓山盟,就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做‘一诺千金’。我相信那时候他们对彼此的确是真心的,只是如今承诺早已烟消云散,反而变得有些讽刺。所以,师姐,我不需要虚无缥缈的承诺,我只要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   “好。但是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开诚布公地讲出来,不要闷在心里,好不好?”   “恩。那个,是不是今天麦麦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这些话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谈一谈。”   “哦……”   “对了!她有说你,万受无疆?”   “哈?哈哈哈……咦,奇怪!你说,燃放烟花爆竹不是有禁令么,现在可以随便放吗?”   “又来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别转移话题!”   “唔,也对!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都可以,老百姓放几挂烟花爆竹算什么?”   “夏小宝!!!”   “咦,牛奶好像要凉了。”   “!!!”   “梁觉筠?”   “恩?”   “我爱你。”   “……”   “谁叫你抢了我的台词!”   我爱你,多么俗气又动人的三个字。尘世的喧嚣和明亮,如溪水般潺潺淌过心田。你给的温暖满满的,平实而柔软,细碎而皎洁。我没有奢望,只想见到你安好的模样,确定你,尘埃落定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入V   ☆、爱没有错   五十四、爱没有错   2014年的1月1号,冬日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暖暖地洒进卧室。床上的两人像汤匙一样叠抱着,夏奕诺贴在梁觉筠的后背,感受对方透过背脊传递的心跳热度。梁觉筠则慵懒地闭着眼,听夏奕诺开始念叨这天的morning story。   夏小宝:“你知道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吗?”   梁觉筠:“不知道。”   夏小宝:“猜猜看嘛!”   梁觉筠:“不知道。”   夏小宝:“好吧,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被窝结界。”   梁觉筠:“什么是结界?”   夏小宝:“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种巨大的金钟罩!”   梁觉筠:“什么是金钟罩?”   夏小宝:“金钟罩就是铁布衫的好丽友。”   梁觉筠:“什么是铁布衫?”   夏小宝:“你故意的吧?!”   梁觉筠强忍着笑,继续道:“什么是好丽友?”   夏小宝倏地一下钻进被窝,梁觉筠一声惊呼,睡裙下摆钻进一颗脑袋,夏奕诺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我就是你的好丽友!”   梁觉筠搂住夏奕诺的脑袋,咯咯地笑。夏奕诺细碎的吻伴着散落的发丝,落在梁觉筠平坦的腹部,酥酥痒痒的。少顷,夏奕诺钻出被窝,身子撑在梁觉筠上方,笑着踹气,不老实地用食指戳了戳梁觉筠的腹部,低着头巴巴地问:“女生应该怎样锻炼腹肌?马甲线啊,川字肌之类的。”   “常做运动就可以了,Yoga,Plank或者其他Crunches你自己选?”梁觉筠笑道,“正好今天约了May去学校的健身房,要不要一起?”   夏奕诺讶异:“程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对锻炼身体上心了?”   梁觉筠稍稍抬头,轻啄夏奕诺的唇:“据说来了一位新的瑜伽老师……”   夏奕诺顿时了然:“哦!程小姐真的懂得……投其所好!”   梁觉筠捏住夏奕诺的下巴:“你还没说你选什么呢?”   夏奕诺就势趴倒在梁觉筠身上:“我选择欣赏你的腹肌!”   梁觉筠抱住赖皮的人儿,唇边笑意暗生:“哦……你说,我在健身房里遇到年轻漂亮,还有马甲线的那种姑娘,概率有多大?”   夏奕诺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泪,梁老师,你又开启腹黑模式了么?告诉我,你不是那种肤浅的外貌党!   夏奕诺咬牙:“好!从今天开始,我每天做五十个仰卧起坐!”   两人磨磨唧唧嘻嘻哈哈闹了很久,到了八点多才起来。夏奕诺开车送梁觉筠去健身房,路过食堂的时候,下车去买早餐。食堂附近停了很多自行车和电瓶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夏奕诺嘱咐梁觉筠坐在车上,自己去去就回。   沈萱怡走出食堂的时候,瞥见一个身影貌似夏奕诺,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还真的是夏师姐!夏奕诺提了一袋早餐回到停车位,侧身打开车门,沈萱怡连忙闪到了后边的花坛。却没有想到车子发动之后,前面的路堵住了,只能往后倒车。如此一来,再不躲开就会和夏奕诺打照面了。   沈萱怡顿时有些惊慌,侧身闪了一下,手里提着的一袋豆浆掉到了地上,正好被夏奕诺的车子碾过,妥妥的,爆浆。   夏奕诺从倒后镜看到车后有人影闪过,接着传来女生的低声惊呼,急忙刹车熄火,下车看情况。   “呵呵,夏师姐早啊!”沈怡萱有些尴尬,怕被对方看穿自己的小伎俩,讪讪地打招呼。   “是你?”夏奕诺见是刘妍的室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人没有受伤,只是鞋子被豆浆泼到弄湿了,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有没有伤到哪里?”   紧接着,梁觉筠从副驾走出来,看到沈萱怡的模样,关切地问道:“脚有没有事?”   免疫系的那个梁觉筠!沈萱怡心里一惊,呆愣地摇摇头。   基础医学院其中几个学科有些有趣的怪现象,比如,不知道为什么,搞心血管研究的,似乎自己的心血管也有些问题,三位学科带头人被戏谑称为“心血管三胖”;而病理系,也许是因为病理诊断需要经验,教授们的年纪偏大,便有了“病理三秃”;免疫系年轻女教师比较多,早些年便有“免疫三美”,等到梁觉筠一来,便打破了这个局面,俨然成了“免疫四朵金花”。当然,这些只是历届学生私下议论和八卦的。   而这位梁觉筠老师,一大早居然坐在夏师姐的车上?   夏奕诺皱眉:“鞋子都湿了还没事?”   沈萱怡回过神来,忙摆手说道:“真的没事!是我自己马虎,没有注意倒车。”   “你的鞋子……”梁觉筠指指沈萱怡的脚。   沈萱怡:“哦,没事,没事!我回寝室换一下就好了。”   夏奕诺弯腰捡起地上被撵破的豆浆包装袋,走到几步之外的垃圾桶丢掉:“我送你过去,你们寝室是在东区是吧?”   沈萱怡羞赧:“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梁觉筠朝夏奕诺娴静一笑,转而对沈萱怡说:“没事,顺路的。”   三人上车,梁觉筠还是坐在副驾,上车之后从扶手箱拿出一张湿巾,撕开包装递给夏奕诺。沈萱怡坐在后座,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夏奕诺擦过手,一边开车,一边开玩笑地对沈萱怡说:“刚刚吓我一跳,还好你没事。下次可要注意看路,撞到受伤了怎么办。”   沈萱怡唯唯诺诺地称是。   梁觉筠从夏奕诺买回的早餐里翻了翻,转过头递给沈萱怡一瓶牛奶,问道:“豆浆洒了,喝这个可以吗?”   沈萱怡脸刷得一下红了:“这怎么好意思呢?不用了,真的!”   夏奕诺看了一眼后视镜,唇边携了丝笑意:“你就拿着吧,我们还有。”   沈萱怡闻言,也就不再忸怩,接过梁觉筠手里的牛奶:“那好。谢谢梁老师!”   夏奕诺笑问:“咦,你认识梁老师哦?”   沈萱怡腼腆地答道:“听别人说过,平时在学院进进出出,也看到过。”   梁觉筠温婉地笑笑,没有说话。   沈萱怡定了定神:“平常没看见夏师姐开车啊?”   夏奕诺:“住得近,一般骑车或者走路。”   沈萱怡:“夏师姐是C大的土著吧?”   “是啊,在C大很多年了”,夏奕诺应道,稍稍转过头对梁觉筠解释,“土著就是本硕博都在一个地方的那种学生。”   到了东区宿舍,沈萱怡道谢,和两位告别。夏奕诺送梁觉筠去健身房,才回到实验室。   新年的第一天,实验室的人倒是一个不少,科研精神令人动容的小硕和老博们。夏奕诺没有安排太多实验,实验中途找不见自己平常用的眼科镊,就随口问道:“看到我的镊子了吗?弯头的那个。”   刘妍四下找了一遍,递给夏奕诺一个直头的眼科镊:“只找到这个。”   “直头的不好用”,夏奕诺翻看自己的抽屉,嘟囔倒,“奇怪了,昨天还用过的,不知道去哪儿了。”   柯定豪在一旁插嘴:“先凑合用呗,下次我去教材科领一些。要不把这个直头的在酒精灯上烧一下掰弯它。”   夏奕诺:“又不是那种拉丝的玻璃滴管,就算是烧热了掰弯了也掰得不平整。”   王萌拊掌狂笑:“哎,我怎么听着这话那么别扭呢?直的弯的,还要掰?”   众人肆意笑了起来,平时大家在实验室都是这么开玩笑的,更没节操的都有,夏奕诺没有当回事情。   刘妍却不知有意无意:“其实人也是这样的,遇到一团火,掰弯的可能性比较大,一旦弯了,再直回来就困难了。你说是不是,夏师姐?”   夏奕诺挑眉,没有接话。   结束上午的实验,夏奕诺没有吃午饭便急急赶到麦世宁工作室。李杜李青岚夫妻,李修恒夏奕诺兄妹,李青峰一家三口,围绕着老太太,由麦世宁亲自掌镜,照了一套喜气洋洋的全家福。   麦世宁对李氏一家老小恭恭敬敬地说道:“到时候我会把修好的照片发给小宝,你们先选照片,成片出来之后,我再送过去。”   “好的”,李青岚的手搭在麦世宁肩头,“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吧,难得人齐,晚上就去家里吃饭。”   麦世宁爽快地应承了。   夏奕诺:“妈,那你们先回去,我和哥哥还有沐沐,有点事情。等季康来了,我们五个一起回去吃饭。”   李修恒奇怪地看了一眼夏奕诺,麦世宁忙说:“岚姨,那我就不送了,我们晚上见哈!”   麦世宁带着大家到对街的咖啡店,坐下之后聊了些有的没的。半小时不到,张季康姗姗来迟。   看到众人都在,张季康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想起攒这个局,就我们几个吗?”   夏奕诺招呼张季康坐下:“没错,我有事情要跟大家说。”   麦世宁轻咳:“那个,都是文明人,一定要保持冷静。”   李沐扑闪着眼睛,双手托着下巴。张季康和李修恒面面相觑,都觉得莫名其妙。   夏奕诺正色道:“哥,季康,我想跟你们说的事情是,我和梁觉筠在一起,我是指,谈恋爱的那一种。”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麦世宁:“那个,简单粗暴地说,就是,同性恋……”   张季康眼珠子快要瞪了出来,麦世宁敲了他一下:“干嘛,这么没见识!”   李修恒一时语滞,怔怔地看着夏奕诺。   夏奕诺轻轻唤了一声:“哥……”   李修恒的声音有些颤抖:“真的吗?”   夏奕诺点点头。   李修恒刷得一下,红了眼眶,急急用手捂住眼睛。   “哥……”夏奕诺愕然,想要上前移开李修恒的手,被李修恒的另一只手挡住了。   张季康开口要说什么,麦世宁瞪了他一眼,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被逼了回去。   李修恒平静了一会儿,放下手,抬起头看着夏奕诺:“小宝,其实有些话,藏在我心里很多年了。”   夏奕诺还是点点头。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李修恒苦笑,声音暗哑,“小宝,你七岁父母离婚,便失去了完整的家庭。你十岁,我十二岁,爸娶了妈,对我来说,却是开始了一段真正家庭生活。我在五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对生母的印象,几乎是没有的。所以,当我知道我要有新妈妈的时候,纵然已经是一个十二岁的大孩子了,我还是非常非常开心!并且妈妈还给我带来一个妹妹,那种期待和欣喜……”   李修恒哽咽,夏奕诺心里翻涌出酸楚,瞬间湿了眼眶,上前握住李修恒的手。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妹妹不常和我们住在一起……因为妹妹还有自己的爸爸,平时和外婆住在学校的老房子,只有周末和假期才会回来。那个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我抢走了妹妹的妈妈?!”   李修恒的眼泪终于决堤,潸然而下,李沐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李修恒,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夏奕诺满心的酸涩几欲溢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住眼泪:“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真的……”   “小宝,你先听我说完,”李修恒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勉力微笑,“我的妈妈,那么聪明美丽的女人,待我视为己出。我的妹妹,那么的耀眼的小太阳,叫我哥哥,对我没有丝毫罅隙,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愿意和我一起分享。我觉得我的童年因为爸爸的再婚而变得完整。可是我们父子两个,却实实在在的,让你和妈妈分开住了。”   “怎么会呢?妈妈再婚前,我也会回爸爸那里住。以前是我倔强不懂事,现在想想,真的是太任性了。”   “上学的时候,想要成为保护你的大哥哥,可你从来没有让人操心的事情,况且还有同班的麦麦和季康护着你……后来我去外地上大学,到回来工作,你也读博了,外婆搬回来住,我又夺走了外婆……小宝,我希望你快乐,你知道吗?你总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很好。可是,哥哥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事情!所以,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相信你,无条件地支持你!”   “哥……”   “只要是你喜欢的人,哥哥就会接受,给你们祝福!”   夏奕诺闻言,眼睛忽然模糊了,眼泪挣扎着涌出了眼眶,泪珠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淌。   李修恒心疼地轻轻抱住夏奕诺,拍拍她的背:“我都说了什么,让自己妹妹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的?乖哈,不哭了,哥哥也不哭了。”   “你怎么没有为我做过什么?你甚至还为我打过架。还记不记得,刚刚搬到三河山庄的时候,有一次你带我在公园玩,住在楼下的小胖,当着我的面说我们不是亲生的,你二话不说,冲上去和他打了一架。回去李叔还罚了你,你却怎么都不肯说出打人的原因。你为我,为妈妈,为李叔,为外婆,做了很多事。外婆常跟我念叨,说修恒如何懂事,陪老太太唠嗑,给老太太捏肩。平时我不住在家里,我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你全都做了。你让妈妈儿女双全,让我有一个可以依赖的哥哥,相对而言,我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兄妹两人泪眼婆娑,互诉衷肠,隔壁已经有人用好奇探寻的目光看过来。   麦世宁打圆场:“那个,啥,我应该怎么说呢?你们看,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我们也这么大了。时光就像琥珀,会替我们包裹一切,铭记一切。不过现在,嘘,你们看,隔壁桌一定以为我们这一桌男男女女痴痴缠缠的几角恋呢!”   张季康失笑,伸出胳膊用力圈住了麦世宁的肩。   李修恒抹了一把脸,笑道:“还说?怎么选在这么个地方?也够丢人的。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年纪大了男儿泪都不值钱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们一个个,可不许跟别人说!哥哥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李沐前一秒还泪光闪闪的,这一秒又没心没肺地大笑:“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心照!心照了哈!”   夏奕诺早就破涕为笑,落井下石地说:“还不是麦麦,说是你要打我的话,也会碍着公共场合,不好下手是不是?”   李修恒嗔道:“胡说八道,我怎么舍得打你。话说回来,合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吧?小兔崽子,一个个的,居然瞒着我,过分!”   张季康终于找到了存在感:“咳咳,修恒哥,还有我,我也才知道……”   麦世宁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张季康,摇头晃脑的,吟出一段:“花木纵无情,迟早也凋零。无情人,终有一日须憔悴。人若无情,活着还有何滋味?”   夏奕诺和李修恒相视一笑。   张季康问:“这又是哪位高人说的?”   “当然是古龙先生”,麦世宁得意,“当然,我想说的其实是古龙先生的另一句——爱并没有错,也不是罪恶。” 作者有话要说:     ☆、不慌不忙   五十五、 不慌不忙   回去路上,麦世宁就那么“随口”一提:“齐谦齐医生,似乎对梁老师颇有好感,还送过花。”   果不其然,李修恒皱眉:“我听他说起过,当时没有多想。小宝,你放心,我抢走了妈妈和外婆,不会让别人再抢走你的人了。我会尽量委婉一些,劝他放弃梁老师。”   麦世宁偷偷捏了一把夏奕诺,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李家今晚很热闹,满满当当的一桌人。自然而然的,提及过年的事情。   李青岚问夏奕诺:“小宝,今年你外婆在舅舅家过年,我们应该会去你哥哥的奶奶家,初二左右回来。你是想跟我们一起去,还是去你爸那边?”   夏奕诺思忖着:“爸爸那边今年估计会去小言的外婆家吧。”   舅舅李青峰闻言一拍胸脯:“这还不好说,小宝就来舅舅家过年吧!”   舅妈杜萨尔冲夏奕诺眨眨眼:“是啊,舅妈给你做你最喜欢的双皮奶!”   李青岚笑道:“也好。沐沐明天回伦敦吧,年前什么时候回来?”   李沐:“大概农历二十七左右。”   李青峰轻咳一声,朝自己的姐姐看了一眼。李青岚转而问道:“小宝,沐沐,你们两个毕业之后工作的事情打算的怎么样了?”   夏奕诺正想回答,却被李沐抢白:“正打算跟奶奶、姑姑和姑父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打算回国工作,不再念博士了。”   夏奕诺看舅舅的脸色不是很好,马上出言帮衬:“念博士的确太辛苦,你一个人在外面,家里也担心。”   杜萨尔:“念到硕士已经难为这丫头了,又没有她哥哥姐姐聪明。”   李修恒揉揉李沐的头,宠溺地说:“我们家沐沐最聪明最可爱了,是不是?”   李沐伸出手和李修恒击掌。   李青峰叹了一口气:“我倒不是非得要你继续念书,只是你要考虑清楚,无缘无故突然说什么想去支教?姐,姐夫,你说这是不是乱来?!”   支教?这又是哪一出?   老太太:“沐沐,真的假的?怎么没有跟奶奶说起过?”   “奶奶别急,我就这么一说,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爸,你别吓着奶奶。”李沐娇嗔道,“我呢,先回去准备毕业的事情,然后回来找工作,至于去律师事务所还是其他单位,到时候再考虑。当然,也不排除支教的可能性……”   李青峰低声斥道:“胡闹!”   夏奕诺忙安慰说:“舅舅,沐沐这不是还没决定吗,再说支教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杜萨尔凑过去捏了捏女儿的脸:“就是,沐沐放心,妈妈支持你!”   李青峰苦笑:“你呀,当心慈母多败儿!”   老太太:“青峰,你这是干嘛呢,思想还没有我开明。我觉得沐沐的想法挺好的!”   李沐双眼放光:“真的吗?奶奶?”   老太太:“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觉得像麦麦那样出去游历一下就很好。”   麦世宁抱拳,谢过老太太。   李青峰:“我也不是反对,哎,真的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你。”   李沐见形势一片大好,站起来蹭蹭地跑过去抱住李青峰的胳膊撒娇:“我就知道,爸爸你最好啦!”   李青峰:“哼,少来这一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饭桌变得格外热闹。李杜笑呵呵地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你们都长大了,就要成家立业了,我们也老了。”   李修恒:“爸,怎么说这种话,外婆都还不服老呢!”   老太太:“阿杜说的对。你们呀,上点心。看看季康和麦麦,多好!修恒和小宝年纪都差不多了,沐沐你别笑,你也机灵一点。”   李杜顺口就问:“麦麦和季康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麦世宁呵呵傻笑着不做声,张季康忍俊不禁:“岚姨,这个问题大概从我五六岁开始,一直被问到现在了,是不是?”   李青岚莞尔:“可不是嘛,二十年弹指一挥。”   李杜轻轻覆上李青岚的手,接过话茬:“小宝一路看着麦麦和季康,也不急?”   李修恒看了一眼夏奕诺,表情有些复杂:“爸,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我倒是觉得,婚姻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李青岚一惊:“怎么了,修恒,突然这么感叹?”   “没事”,李修恒有些不自然道,“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有些感触。”   夏奕诺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问道:“我想听听各位长辈对我们择偶有什么要求?”   这是第一次,夏奕诺主动提及这个问题。   李杜:“自然是你们过得开心就好。”   李青岚:“我也是。”   外婆:“话是这么说,对方的性子,相貌,学历,最好能够相称了。”   李青峰:“妈说的对。”   杜萨尔:“我一向很开明的啦,完全没有要求!”   夏奕诺心笑,梁觉筠还真是相称,除了性别。   杜萨尔:“小宝偷笑什么,是不是有心仪的对象了?”   夏奕诺:“哪有偷笑。”   李修恒:“我自然是要找蕙质兰心如外婆,贤良淑德如妈妈,幽默风趣如舅妈这样的啦!”   李杜:“臭小子要求还挺高。”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光是想想都觉得开心,我可等着抱曾孙呢!”   李青岚笑道:“妈,沐沐还小,小宝和修恒心里有数,也不是到了要催婚的年纪,顺其自然便好。”   短暂的元旦假期结束,离春节还有一个月时间,新的一轮忙碌开始。   夏奕诺四月份参加博士论文答辩,三月份论文要成稿送审,所以元旦之后便要着手撰写论文。除了学校要求的在攻读博士期间发表的一定影响因子的SCI文章,学位论文,也就是所谓的“大论文”,也是需要严格把关的。每个申请学位的博士,提交的学位论文要进行专家盲审,只有过了盲审,才可以参加博士答辩,再通过答辩,才能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国内高校的硕博门槛有很多是“严进宽出”,即入学的难度高于毕业的难度,在校研究生浑水摸鱼、坐等毕业的现象屡见不鲜。随着这些年研究生培养方案的不断改革,高校的学位制度越来越规范化。   生物医学类的学位论文除了综述,一般包括前沿,摘要,材料方法,实验结果和讨论几个部分。五年时间,积累的实验数据很多,尤其是材料方法和实验结果,都是一边做实验,一边整理成稿。撰写学位论文就是在平时工作的基础上,确定方向、理顺思路、重新排版的过程。与唐树良进一步讨论课题之后,夏奕诺的实验开始减少,师弟师妹们慢慢跟上,以便后续交接工作。夏奕诺一般只在上午有零星的实验,下午则回到自己的小宅,窝在书房写论文。   而梁觉筠手头项目的中期考核也在跟进。春节期间,梁觉筠要回旧金山做汇报和讨论。此外,梁觉筠今年和其他的教授、研究员一样,要参加C大医学院的年会并做大会报告。虽然只是二十分钟的报告,面对那么多的本校师生和外校专家,自然不可松懈。关键还在于,这是梁觉筠第一次用中文做学术报告。恐怕那些海归教授学者们的一个通病,就是专业术语不知道用中文如何表述。   晚上梁觉筠有课,夏奕诺又偷偷溜进课堂,坐到最后一排。   座下人肆意地看着台上人,许是那眼神太过炽热,透着迷恋,一堂课,台上人的视线唯独正经地绕开座下人。座下人窃笑。   课间休息的时候,梁觉筠掏出手机飞速打下一行字发给夏奕诺:“你让我分心了。”   夏奕诺捧着手机满心欢喜,回复道:“从第一次见到你,你就让我分心。”   几秒之后,梁觉筠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唇边溢出一抹微笑,居然有些脸红,掩饰般地咳了两声。   少女情怀总是诗。夏奕诺顿时心情大好,只是之后的一堂课,收敛起眼神,专注于内容。   回家之后两人一人一台电脑,各占书桌一角。各自忙碌的感觉,好得不得了。梁觉筠不经意抬头,看到暖暖的灯光打在夏奕诺的脸庞,瓷白的肌肤,清秀的眉眼,一瞬间,梁觉筠竟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一幅画:   坐在墙头的少女,弯腰给自己递下一朵野百合,而自己伸开手尽力去触及,阳光透过指缝撒过,那明媚的温度如同少女脸颊的酒窝。   夏奕诺感受到梁觉筠的注视,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笑问:“看什么?”   梁觉筠起身走到夏奕诺面前,抬手轻抚夏奕诺的脸:“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人们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沉默而不尴尬的相处模式,彼此放松而愉悦,逼真的安全感,踏实的归属感,全都来自——和你在一起。   次日上午,夏奕诺接到顾一稚的电话。   “小师妹好啊!”   “顾师姐好。”   “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   “上次大晚上的你帮我把小宝送去宠物医院,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顾师姐真的太客气了,应该的,吃饭就不必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呢?不去就太不给我面子了啊!”   “这个……其实我今天比较忙。”   “再忙也要吃饭不是吗?我下午正好要去C大,到时候打给你。”   “顾师姐,哎……”   “嘟嘟嘟……”对方已经挂断电话。这顿饭是逃不掉了,正好晚上是梁觉筠要开实验室组会,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一稚带着夏奕诺去的地方居然是城西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车子开到一栋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顾一稚娴熟地刷卡驶入,入口处,夏奕诺瞥了一眼大厦的楼层示意图,俨然出现AM公司的logo,瞬间就明白了,心下感叹,顾师姐啊顾师姐。   下车之后,顾一稚熟门熟路地拐进电梯,按下3楼的按钮,而11楼的按钮旁边清楚明白地写着AM公司。夏奕诺勾起嘴角,顾一稚看在眼里,粲然一笑:“怎么,觉得上了贼船?”   夏奕诺:“没有,觉得顾师姐真的是做生意的人才。”   到了餐厅门口,已经有服务员等在那里,带两人进了一个小包间。   “这家餐厅我常来,做的不错,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一顿饭下来,顾一稚完全没有提到公事,而是谈狗经,谈在C大的时光,谈小棠小时候的糗事。然后不可避免的,说到夏奕诺毕业的问题。   夏奕诺:“其实我想要做点副业,比如说开个咖啡店。当然,也不会丢掉专业。”   “是吗,不错的想法。”顾一稚笑道,手指又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你觉得这个餐厅如何?这附近有很多不错的店面,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夏奕诺笑道:“不,我要在C大周边。”   “是吗?没想到你还有校园情结?”   “对,C大对我来说很重要。”   顾一稚点点头,才笑着问:“你知道的,楼上就是我们公司,有没有兴趣上去看看?”   夏奕诺会心一笑:“来都来了,自然要参观一下。”   顾一稚带着夏奕诺回到公司。一进门就是一个圆形接待前台,摆放着公司代理的各种产品介绍和研发的材料模型,墙上则是介绍公司和公司产品的poster。往里走,是一个开放式的办公区,会议室,几间独立的办公室,简洁明了。走廊两边,则全部是一间间的仪器室和操作间。二年时间能把公司做到这个规模,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顾一稚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随便参观。”   满满当当的仪器,操作台干净有序。眼睛可见之处,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试剂瓶、枪头盒、离心管架和试剂盒,移液枪也是最新型号的。看这架势,一如顾一稚当时介绍的,公司做的外包服务应该不少。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却还一些技术员在加班,见到顾一稚,简单地打招呼。   顾一稚问夏奕诺:“细胞间和动物房在里面,就先不带你进去了。怎么样?跟学校的实验室相比,有什么区别?”   夏奕诺老实回答:“学校的房产向来紧张,相比之下,这里自然是宽敞明亮很多。环境很好,仪器设备也很齐全。”   “那你会考虑来这里工作的哦?”顾一稚倚在门上,双手抱在胸前笑盈盈地问。   夏奕诺诚恳地说:“实话说,我并不打算留在高校或者其他事业单位任职。我想不出还有谁像顾师姐这样有诚意地邀请我了,我会和家里人商量一下的,再给你最后的答复。”   顾一稚眉眼全是笑意。参观完其他几间实验室,顾一稚表示要送夏奕诺回去,夏奕诺说不用了,自己打车回去便可。   顾一稚:“我又不住在公司,也要回家。”   “我知道,但是我们好像并不顺路。”夏奕诺记得上次送顾一稚和她的金毛回家,可是兜了一圈远路的。   顾一稚丢了一句“想送你回家的人,东南西北都顺路”便转身进了电梯。   到了停车场,顾一稚突然停住脚步,有些不快地微微皱眉。   夏奕诺循着顾一稚的视线,看见了林深。想到那次无意听到两人的通话,夏奕诺站在一旁没有做声。   林深开口道:“一稚。”   顾一稚语气里透着无奈:“林先生。”   林深看了夏奕诺一眼,夏奕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林深对顾一稚说:“我们谈谈。”   顾一稚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公事,可以,但是请约工作时间。私事,免谈。”   林深碍着有外人在场,闪烁其词:“你知道,我不甘心。”   夏奕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留出空间给两人。显然,顾一稚并不因为夏奕诺的存在而有所顾忌:“林先生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听说最近昊天也在抢WS的单子,难道林先生是担心生意上不是我们AM的竞争对手,开始打人情牌了?”   林深愕然:“你真的这么觉得吗?我在你心里,已经变成那样的人了?”   顾一稚偏过头:“我以为上一次我们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现在是下班之后的私人时间,你也不想成为公私不分的人吧。”   林深哑然失笑:“我只是想和你确认,你跟John是不是真的……”   “林先生,你知道什么叫多余吗?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心冷之后,你的殷勤。”顾一稚突然拉过夏奕诺,夏奕诺没有丝毫预料,差点一个趔趄。顾一稚稳住夏奕诺,挽起她的胳膊,对林深轻描淡写地说:“更何况,我跟John在一起也好,跟她在一起也好,都已经不关你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月似乎一直是忙忙忙,没有时间更新,眼见2014就要结束了。前两天和朋友谈及李银河的《对所谓拉拉身份曝光的回应》,不知道大家对此怎么看。   P.s. 梁老师,生日快乐。   ☆、心有猛虎   五十六、心有猛虎   还记得你的前任吗?恐怕你要掂量一下应该如何回答。记得,显的太花心;不记得,又显得太薄情。有人说,前任好比你走路时不下心撞上的一根电线杆,当时会很痛,以后你走路都会绕着电线杆走。很久以后,你已经不记得有多痛了,可是,那根电线杆却永远杵在那里。   林深之于顾一稚,已经成为那根电线杆。一个人哪能在同一根电线杆上栽几次跟头呢?只是公交车五分钟一趟,地铁九分钟一趟,而缘分,一辈子能有几趟呢?   那天在AM公司所在写字楼的停车场,顾一稚携着夏奕诺在林深讶异的眼神中扬长而去。对于借夏奕诺过桥这件事,顾一稚表示歉意。夏奕诺只是笑笑,说没关系,我尊重别人的私生活。之后顾一稚送夏奕诺回家,一路相安无事。   周末,夏梁二人忙里偷闲——约会。   梁觉筠拉着夏奕诺进的电影院,说是很多年没进国内的影院了。电影是老套的英雄片,梁觉筠却看得无比认真,把夏奕诺郁闷的,索性就摘下笨拙的3D眼镜,看旁边的人儿。   黑黢黢的电影院里,光线忽明忽暗,印在梁觉筠那认真的脸,甚是生动。夏奕诺想起两人相识之初,在医学院人体博物馆的展示厅里,自己坐在梁觉筠斜后方,也是这般看着她。只是前者是偷偷的,带着好奇和欣赏,而现下,则是理所当然。   剧情已经不再关注,走马观花,不知道在讲什么。夏奕诺拈起一颗爆米花,笑嘻嘻地送到梁觉筠嘴边,专心看电影的人只低头看了一眼,张嘴,咀嚼,吞下,乖巧而呆愣。   于是越来越多的爆米花袭来,梁觉筠才发现旁边幼稚鬼的小把戏。再有一颗爆米花送到嘴边的时候,梁觉筠毫不含糊地一口咬住肇事者的手指,惊得夏奕诺差点叫出声。梁觉筠的舌尖似有似无的扫过夏奕诺的手指,卷走爆米花,然后挑衅地笑。   倒是始作俑者,闹了个大红脸。   电影结束,去停车场的路上要穿过一个商业广场。梁觉筠挽着夏奕诺,边走边低头看手机。一个扮相夸张的红鼻子小丑突然走上前,蓝色眼影下调皮的双眼,朝夏奕诺眨了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梁觉筠见夏奕诺停下脚步,一抬头看到小丑的脸,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收紧挽住夏奕诺的那只手。小丑无声地做出滑稽的动作,安抚受惊的梁觉筠,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一枝花递给梁觉筠。   夏奕诺坏笑,哎呦,我们梁老师都吓得花容失色了。   梁觉筠见夏奕诺在旁边戏谑的模样,旁边还有围观的人,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接过小丑手里的花,礼貌地点头说谢谢。   夏奕诺无所顾忌地哈哈大笑。   广场里熙熙攘攘,夏奕诺随意扫了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顾一稚。大冷天的,能做到顾一稚这般惹眼、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也不多吧。   顾一稚在打电话,夏奕诺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自己。相隔不过十米,顾一稚顿了一下,继续对电话那头说着什么。   夏奕诺朝顾一稚笑了笑,笑得一派纯良,算是打招呼,然后迅速凑到梁觉筠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梁觉筠被逗笑。   结束了通话,顾一稚朝两人走过来,夏奕诺这才携了梁觉筠迎上去:“顾师姐,真巧啊。”   顾一稚:“小师妹。怎么,逛街呢?”   夏奕诺:“是啊。”   顾一稚:“这位是?”   夏奕诺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梁觉筠。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顾一稚师姐。”   “你好。”梁觉筠主动伸出手。   顾一稚伸手握住梁觉筠的手:“你好。”然后斜挑了眉角,似笑非笑地问夏奕诺,“难道我就不是你的朋友了吗?”   夏奕诺不动声色:“顾师姐说笑了,让我多不好意思。”   顾一稚:“跟你开玩笑。要去哪里?”   夏奕诺:“不早了,准备回去了。”   “恩,晚上冷”,顾一稚挥了挥手里的电话,“我朋友在前面等我,那改天见。我可是还在等你的答复哦,记得打给我。”   夏奕诺笑盈盈地说道:“好。顾师姐慢走。”   “恩,再见”,顾一稚转向梁觉筠,媚眼如丝,“梁小姐,下次有空再聊,再见。”   梁觉筠笑得温和:“好,再见。”   目送顾一稚离开,两人继续往停车场走,梁觉筠开口:“你提起过的那个师姐?”   夏奕诺:“恩,前两天不是去公司看了一下吗,问过你的意见,是否应该去那边工作。”   梁觉筠悠悠地说:“长得很漂亮。”   夏奕诺没反应过来:“恩?”   梁觉筠:“事业有成。”   夏奕诺:“哎!”   梁觉筠继续补刀:“又那么提携你。”   夏奕诺泪目,拉住梁觉筠抗议:“我明明有打预防针哎!”   刚才夏奕诺在梁觉筠耳边说的那句话是:“虽然你女朋友魅力很大,但是她只喜欢你一个。”   梁觉筠绷不住笑出来:“好啦,逗你的。她说的对,我觉得是个好的机会,不妨一试,回去再问问你爸妈。”   夏奕诺:“哦,好。”   梁觉筠拍拍夏奕诺的头:“真乖!”   还有几天就是医学院的年会,梁觉筠却被临时通知,第二天去外省开会。夏奕诺翻看手机日历,说时间很紧啊。梁觉筠无奈,是啊,程院士的团队原本只去三个老师,今天突然决定老师加学生共派十人,不得不去。夏奕诺腻腻歪歪缠了梁觉筠一个晚上,差点没时间收拾行李。   程院士一行人抵达S城,第一天的会议是专家做的专题报告,内容比较大,典型的科研界的宏观调控。第二天则是各大高校或者研究所的科研工作者的研究报告,时间有限而人又多,基本上是填鸭式的。倘若你真的对某个研究方向特别感兴趣,想要和对方深入探讨,那只能是会后的事情了。茶歇的时候,梁觉筠想到从前夏奕诺说过的,所谓的科研年会,就是给平常以paper和email来往的网友们一个见面的机会。   同行的还有齐米兰老师,休息时间和老公孩子打完电话,自然的,再次提及堂弟齐谦的事情。齐老师是个热心的人,对实验室老师学生都很亲切,这点毋庸置疑,只是有些事情不好明说,又怕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显然,齐米兰对于齐谦和梁觉筠之间的交集一无所知,只是存粹热心肠,拉红线。于是梁觉筠简单解释说:“其实齐医生和我见过几次面,他是我朋友的哥哥的同事。”   齐米兰一听乐呵了:“那正好,我还想着,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呢!都是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就算没缘分,就当交个朋友么!”   梁觉筠笑道:“齐姐您费心了,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那……你就当我没提过好了。”齐米兰有些许尴尬,也有点惋惜。   梁觉筠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您是好意,我明白的。对了,您有个女儿是吧,上几年级了?”   如此便巧妙地换了话题。而一谈及女儿,齐米兰和很多妈妈一样,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一个小时。   第三天上午的讨论峰会结束后,主办单位安排了茶话会以及次日的当地一日游活动。程院士日理万机,已于前一天先行返程。结束了关键的会议环节,其他的老师和学生们也都松了一口气。梁觉筠向会务组咨询,被告知旅游是自愿参加的,主要是针对外地的与会人员,很多本地人大多是不去了。梁觉筠挑眉,向大家打了招呼,便打电话向航空公司确认机票改签的事情。   夏奕诺得空回三河山庄吃饭,趁着外婆睡午觉,李氏父子在医院值班,问母亲李青岚:“唐老师之前有个学生,现在在C城开公司,代理进口耗材,也做外包技术服务,关键是还做再生医学材料的自主研发。现在这位顾师姐邀请我过去工作,您觉得如何?”   “前阵子树良的妈妈犯痛风,他送老太太来附医,我们见了一面,他倒是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当年唐树良和李青岚同届,毕业之后一个当了临床大夫一个做基础研究,同窗之情倒也算是亲厚。   “老太太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   “哦。唐老师怎么说?”   “说起你毕业的事,难免替你觉得可惜,认为你应该留校。”   “那妈妈觉得可惜吗?”   “小宝,你这个人,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肯说,但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到。有的时候我也怀疑,你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才选择的医学院。”   “哈哈,妈,你想太多啦。”   “你听我说。你懂事,尊重我们,在做决定之前问我的意见,我很高兴。但人生是你自己的,我不会替你做选择,你也不要因为顾虑到我们,影响你的选择。修恒当初不想进附医,怕有人说我们之间的裙带关系,你李叔就是这样告诉他,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医生,跟你父母没有关系。小宝,你喜欢什么职业就去做,而不是我希望你做什么,同意你做什么,你知道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   “哥哥当然是靠自己的本事”,夏奕诺喃喃自语,“你们说的都一样。”   “一样吗?你爸也这么说?”   “哦,不是,是一个朋友”,夏奕诺开玩笑道,“那我啃老这么多年,你会不会嫌弃我?”   “你外婆以前说,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生儿养女就是来还债的,就怕妈妈给你的并不多……”   “怎么会呢?”   “上周去你爸那里了吗?”   “周日中午在那边吃的饭。”   “你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小言又还小,我们这边人多,你有空就多回去看看你爸和邓阿姨。”   “知道了。”   张季康曾偷偷对夏奕诺说,梁觉筠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气质,有点像岚姨,难怪你会喜欢她。夏奕诺笑道,我又没有恋母癖,那只是聪明女人身上特有的气场。   梁觉筠和李青岚是不一样的。   夏奕诺不是没有见识过李青岚作为医生的工作风格,对待病人的耐心和细致,手术台上的冷静果敢,甚至心狠手辣。李青岚常对自己的学生,也就是那些刚踏进临床的年轻医生们说,做医生最重要的特质就是淡定。淡定不是冷漠和麻木,不是缺乏热忱和关爱,是沉着与智慧,也是一种精神持守。面对复杂、危重、紧急的病症,理性地做出清晰的判断,采取及时、有效的救治措施,是临床诊疗的境界。一个医生要是优柔寡断,甚至焦虑慌乱,会让病人和家属丧失信心。李青岚就是这样一个淡定的人,也许有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距离感,但在夏奕诺的成长过程中,李青岚却觉得对女儿有所亏欠,这种亏欠让她变得柔软,如一个普通的母亲。   张季康所言非虚。某种程度上说,梁觉筠也是淡定的。在课堂上讲课的时候,在做学术汇报的时候,从容而自信。而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除了她展现在公众面前的样子,你会发现她身体里那么多的喜怒哀乐,是那么鲜活地摆在你面前。为此你放弃单身的优势,甘愿跌入红尘,做个有血有肉的人。你会意识到,什么人都替代不了她,包括你最爱的母亲。   年轻的时候也许并不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对夏奕诺来说,那些经过权衡和算计的世俗生活毫无吸引力。这一点,夏奕诺和麦世宁其实是一样的,那些所谓的成功学,在她们面前不值得一提。只不过麦世宁是直接张扬的,而夏奕诺是内敛含蓄的。   也许听上去幼稚可笑,但夏奕诺追求的东西一直只是三个字而已:真,善,美。   梁觉筠下飞机后,匆匆赶回家。开门落锁,客厅里一片冷清,走到书房,也是空荡荡的。轻轻打开卧室的门,探头进去,就看到安然躺在床上的夏奕诺。 作者有话要说:     ☆、细嗅蔷薇   五十七、细嗅蔷薇   梁觉筠失笑,下午五点,还不起床吗?   冬日的夕阳透过窗帘照进来,铺在房间地板上,也洒在夏奕诺的身上。此时床上的人,睡得并不乖,准确的说,根本就是头在床尾,脚在床头。夏奕诺曾经说过,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喜欢这样倒过来睡,因为这样会有一种床很大,很自由的感觉……   夏奕诺睡得恬静,一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梁觉筠索性坐在床尾的地板上,托着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夏奕诺。夕阳从她脸上掠过,映照得格外的清晰,直挺挺的鼻梁,长而翘的睫毛,微张的唇,以及好闻的体香。梁觉筠竟被此情此景小小的惊艳住了,所谓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难怪有人会想在电影里过日子,下个镜头就是一行字幕——多年以后。   床头的手机响起闹钟声,没等夏奕诺醒来,梁觉筠就起身,迅速关掉闹钟,然后弯腰,低头,双手覆上夏奕诺的双颊,准确地亲上了夏奕诺的唇。只是轻啄,一下,两下,三下,嘴角的笑意渐浓。夏奕诺轻哼一声,本能地想要转头避开骚扰。这一次,梁觉筠双手扣住夏奕诺乱动的脑袋,掰正,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夏奕诺不堪骚扰,迷糊地睁开双眼。只见,逆光处,剪影的轮廓光芒万丈,乌黑的发丝上,满是细碎的夕阳。那张脸不甚清晰,却看得出,眉梢眼角都是桃花。   嗯,一定是在做梦吧!夏奕诺重新闭上眼睛。   那剪影却发出了熟悉的声音:“醒了?”   夏奕诺脑子还处于混沌状态,下意识地去摸床头的手机,想要确认今夕是何年,眼前又是何方妖孽。   梁觉筠轻咬一口夏奕诺的鼻尖,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睡傻了?”   这一下,夏奕诺彻底醒了。蹭地一下想要坐起来,却被梁觉筠按回床上。   夏奕诺脱口而出:“你怎么回来了?”   梁觉筠抓住那两只挣扎的手:“嗯,提前一点回来。”说完低头再次吻住夏奕诺,含糊地说,“别动。”   夏奕诺心里生出一片旖旎,呆呆地,甚至忘记去回应,叫别动,真的就不敢动了。   “果然是睡傻了……”梁觉筠笑道。   脑子轰的一下,血全部冲到了脑子,于是行动力快于思维和言语,夏小宝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梁觉筠来不及惊呼,就被夏奕诺按倒在床上。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梁觉筠的额头,眼睑,鼻尖,双颊,下巴,遇到两片柔情的双唇,便再也挪不开了。   绵长的一吻结束,两人搂着对方,额头相抵,调整呼吸。夏奕诺心醉神迷,抱着梁觉筠不愿动。   梁觉筠忍不住笑出声:“闹钟刚刚响了,怎么睡到现在?”   “昨天通宵写论文,原本打算睡一觉之后晚上去机场接你的”,说完紧了紧怀里的人,声音糯糯的,“你还没说,怎么提前回来了,太想我了吗?”   梁觉筠:“是啊,想你了,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喜欢吗?”   夏奕诺狠狠点头:“非常喜欢!”   乖巧的模样让梁觉筠有种冲动,想要将夏小宝温柔豢养。   “累了吧,先去洗个澡睡一觉,我去给你做晚饭。”   “嗯。”梁觉筠起身,走向浴室。   夏奕诺侧卧在床上,故意嬉皮笑脸地说:“要不要我帮你洗呀?”   梁觉筠仰天长笑:“不需要!”   洗完澡之后,梁觉筠神清气爽,毫无睡意。夏奕诺在厨房准备晚饭,冰箱上贴了一个计时器,把厨房弄得跟实验室似的,一副“给我一个protocol,我就能给你做一桌满汉全席”的架势。   梁觉筠站在厨房门口用毛巾擦头发,夏奕诺的电话响起,梁觉筠轻快似蝴蝶蹁跹,走近夏奕诺,替她划开屏幕锁,把手机递到大厨的耳边。   “喂,你好。”夏奕诺没有停下手上的活。   对方自报家门之后,夏奕诺语气淡了下去:“是你啊!”。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夏奕诺擦干双手,接过梁觉筠举在自己耳边的手机:“哦,那恭喜你了。”   “哦,这个恐怕我不能做主。”   “嗯。”   “我现在正在厨房不太方便接电话。”   “再见。”   挂掉电话,梁觉筠挑眉,夏奕诺解释道:“有一个大学同学,在做医药代表,说是年后要调到C城跑业务,想要我介绍他认识我妈。”   “那怎么了?”   “哎”,夏奕诺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可能不知道,每个行业总有一些投机取巧的人。比如说医药行业吧,医药代表和医院、医生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有些医生和医药代表相互勾结,卖给病人一些价格高又没有必要的药,甚至,一些副作用比较大的药。”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妈在附医工作这么多年,也见识过一些这类事情,她是深恶痛绝的。大学时代,临床专业里是有不少同学认识我妈的,有些甚至大五实习的时候还成了她的学生。我这个同学,也是想找个路子吧,可惜他找错人了。”   “如果他卖的药的确好,自然有医院、有医生会用,不需要这样,是吗?”   “没错。况且,他的说话语气让我很不舒服。”   “明白了”,梁觉筠笑着用手里的毛巾圈住夏奕诺的脖子,“别为了这些事情不开心。”   夏奕诺顺势把梁觉筠拉进怀里:“倒没有不开心,怎么说呢,只是觉得这个同学大学的时候挺清高的一个人,现在怎么会变得如此……油滑……市侩……怕是之后还会有小麻烦。”   梁觉筠的头发还没有干,怕会沾湿夏奕诺的衣服,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夏奕诺捉起梁觉筠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笑道:“当然了,师姐站在我面前,这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没有心思去想这等烦心事……”   有些事情就是食髓知味。尝到了甜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人的劣根性之一就是贪婪,得不到的时候,想要得到,得到了,则想要更多。大多数时候,人们会用法律、道德和修养,去约束、禁锢自己,但若是从爱人身上得到想要的,便变得合情合理了。   作为一个在科研岗位战斗数年的女博士,查文献,找资料,学方法,做实验,家常便饭。你知道,有些知识,是不需要用到Google学术或者Pubmed来搜索的,百度一下,你就知道……你也知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没办法,有的人就是天生手比较灵巧……   一室缱绻,又是一场车轮战。   日子过得忙碌充实而温柔熨帖。   医学院的年会也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为了响应习大大厉行节约的号召,往年都是在校外举办的年会,今年就在学校自己的宾馆举办。第一天上午开幕式,请几个院士做大会报告,下午开始各大学科的分会场报告。梁觉筠的汇报安排在免疫分会场的第二场,夏奕诺悄悄进去听完,又悄悄退出。   离过年还有十天了,年会结束之后,小硕老博们也纷纷准备回家。梁觉筠的入室弟子,陈甸甸和刘峰,结束扫尾的工作,也回家了。梁觉筠准备在农历二十七回旧金山。麦世宁提议给梁老师践行,大家一起吃顿饭。夏奕诺说没问题啊,不就是吃顿饭吗。结果张季康提着大包小包,略显尴尬地出现在梁宅门口。   夏奕诺:“怎么就你一个人?麦麦呢?”   张季康:“麦麦去买锅了,叫我先送菜过来。修恒哥下班之后马上赶过来。”   夏奕诺:“你刚刚说,麦麦去买什么?”   张季康:“锅,烧火锅的那种,你看这大包小包的菜,就是我们的晚餐了。”   夏奕诺真是服了麦世宁。梁觉筠倒是兴致盎然:“冬天吃火锅再好不过了。”   等到麦世宁到了,夏奕诺嗔道:“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也只有你想得出来了。”   麦世宁大手一挥:“这算什么!之前沐沐是来过,但我们可是头一次来梁老师家,空着手多不好意思呀。是不是,嘿嘿!”   梁觉筠:“麦麦你真是太客气了。”   麦世宁:“应该的,应该的!”   梁觉筠在厨房忙活着洗菜择菜,夏奕诺想要帮忙,被轰出去招呼客人了。麦世宁瞅了瞅客厅,问夏奕诺:“LoVo呢?”   夏奕诺:“在家冬眠。我隔天都会过去看看的,你放心吧。”   麦世宁:“哦。”   李修恒白天跟了两台手术,一进门就说好饿。众人围城一桌,热气腾腾地吃火锅。这也李修恒和张季康得知夏奕诺和梁觉筠的事情后,第一次见梁觉筠。   麦世宁举杯:“来,祝梁老师明天一路顺风!”   梁觉筠:“别总是梁老师梁老师的了,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麦世宁:“还真是有些习惯了,尊称嘛!”   张季康:“一直有个疑问,梁老师几岁了?”   麦世宁:“白痴,你不知道女人的年龄不可以随便问的吗?!”   张季康:“哎,梁老师又不是外人。”   梁觉筠:“没关系,二十八。”   麦世宁:“修恒哥,就差你了,你赶紧的,要不就凑合一下,把齐谦医生给收了。”   李修恒无奈地摇头,大笑。   麦世宁喝了些酒,有些上脸,神智却依旧很清楚,话里有话:“梁老师,这飞来飞去的,其实也挺麻烦的。”   梁觉筠双目犹如一泓清水:“年后课题要进行中期考核,等这个课题结项,我会向学校正式申请全职回国。”   夏奕诺闻言看向梁觉筠,梁觉筠拉住夏奕诺放在膝上的手,温柔地拍了拍。   麦世宁也怔了怔,随即恢复嬉皮笑脸:“小宝,大伙儿都在呢,你注意自己的眼神啊,熄熄火。”   忙着涮火锅的李修恒什么都没说,用公筷将菜夹到梁觉筠碗里,抬头笑了笑。   麦世宁和张季康迅速交换眼神。夏奕诺反手握住梁觉筠的手:“好。”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夏奕诺按住梁觉筠自己去厨房收拾,麦世宁哼哼唧唧地主动要求进去帮忙,厨房不时发出惊呼声。   李修恒笑道:“闹哄哄地就这么长大了,还真是,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张季康:“真怕她们把厨房给拆了。”   梁觉筠给两人添了茶水,问道:“说实话,怪不怪我?”   张季康摇摇头。   李修恒:“不管小宝跟谁在一起,我都会舍不得……”   张季康:“用麦麦的话说,那种感觉,就像是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   李修恒锤了张季康一记:“咳,那个,话粗理不粗啊!”   梁觉筠失笑:“我明白的。”   “可那个人是你,我无话可说。”李修恒正色道,“我想不出来,小宝应该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我才会放心,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谢谢你的信任。”   “我相信小宝的眼光。”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中学时代,夏奕诺遇到一个很有趣的语文老师,刚从中文系毕业便来教书的那种,身上还留着些许学生气,文艺,不羁,愤青,什么都敢讲,甚是对学生的口味。那些年夏奕诺看很多杂书,写出来的东西有种不属于中学生的胸怀气度,那位老师便一心想要栽培她走上文学的道路。可夏奕诺偏偏是那种,我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所以我顺其自然,我既不会去参加什么作文比赛,也不会去上你的文学论坛。高中毕业的评语上,这位老师送给夏奕诺的话便是这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其实这句话放在每个人身上都是适用的。人性中,有阳刚与阴柔的两面。忙碌而远大的雄心,也会被温柔和美丽折服,安然感受生活的美好与泰然。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命运还是科学   五十八、命运还是科学   到了一定年纪,过年这件事,似乎变得有些……程式化。   梁觉筠按照行程赴美。腊月二十九,李沐也从伦敦回到了C城。大年三十,李杜带着妻儿去老家过年,夏炎则去了丈母娘家,老太太和夏奕诺以及李青峰一家,一起吃的年夜饭。大年初一一大早,夏奕诺和李沐便奉旨陪老太太去天竺寺上香。   天竺寺位于C城郊区X山,远近闻名,香火长盛不衰。从山脚到半山腰的天竺寺,需要步行半个小时左右的石阶。   天色才将将亮,李沐不解,问:“奶奶,为什么非得这么早来上香啊?”   老太太:“你这是第一次来,往年都是你爸妈或者你姑姑姑父陪我来的,小宝应该陪我来过几次。年轻人就应该多锻炼锻炼,别有事没事都睡到中午十一点。现在时间不早了,昨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掐着点来上头香的。我们虽然没有那么讲究,总归是,心诚则灵。”   李沐摸摸脑袋:“头香是大年初一第一炷香的意思吗?”   夏奕诺笑:“大年初一上头香的意思,是新旧交替的午夜零点起到大年初一凌晨二点所上的香。”   老太太:“小宝说对了。因为在那个时间段,各位当值的菩萨、各路神明都会来临,烧香祈福会特别灵验。”   李沐扁扁嘴:“可我是崇尚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   老太太:“哎,你这孩子……”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夏奕诺圈住李沐的脖子,小声说,“算啦,大过年的就不要拂了老太太的心意。”   “这个我自然知道”,李沐鬼鬼祟祟的,等外婆走出一段距离,才继续说道,“哎,我跟你说件事情。”   “恩,说啊。”夏奕诺低头看手机。   “你倒是好好听啊,一路上都在捣鼓手机,一定是在和小筠姐卿卿我我!”   “咳咳,哪里……”夏奕诺心虚。   “哪里?”李沐夺过夏奕诺的手机,“我来看看喽!”   夏奕诺投降:“好啦,聊几句而已,这不是正好只有上午时差才正好嘛!”   老太太转过身催促:“你们两个,别闹啦,快跟上。”   夏奕诺抢回手机,应道:“好,这就来了。”   李沐却漫不经心地说:“姐,我喜欢苏旭。”   夏奕诺顿住:“什么?”   李沐依旧迈着步子往前走:“我说,我喜欢花未眠的那个贝斯手,苏旭。但是他拒绝我了,说是过完年他就毕业了,毕业之后要去西部支教。”   夏奕诺恍然大悟,追上李沐,问:“所以之前你说想去支教,是因为阿旭?!”   李沐耸耸肩:“也不全是。祖国需要我,西部需要我,而我愿意去。”   “阿旭知道吗?他同意?”   “这是我的决定,为什么要他同意。”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夏奕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姐!你会支持我的哦?”李沐又开始晃悠夏奕诺的胳膊撒娇,根据经验,此招屡试不爽。   夏奕诺正色道:“一定会,但是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至少你要搞清楚,你是一时脑子发热,还是真的非他不可。”   天竺寺正中央的大雄宝殿,红烛煌煌,香烟缭绕,盈堂填室的祈祷者。老太太嘱咐好奇又东张西望的李沐不要随便乱动,怕亵渎了神灵。李沐唯唯称是。上完香,趁着李沐拉着老太太问东问西的间歇,夏奕诺出去透透气。   跨出宝殿,穿过长廊,再往前走,便到了西边的厢房。此处的香客没有那么多,清净不少,只是夏奕诺并不懂厢房里供奉的是哪位神明。   厢房门前摆了一个功德箱,旁边站了一个居士打扮的人。没想到的是,那居士竟然朝着夏奕诺的方向,笑盈盈地说了一句:“你是个有德行的人。”   夏奕诺环顾左右,确定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细看,那功德箱旁边摆着一个小香炉,袅袅升起一缕烟。香炉旁边则是一本功德簿,密密麻麻写着许多为寺庙捐钱的施主姓名,夏奕诺心想:这个时候是应该捐钱吗?   那居士却拢了拢袖子,接着说:“决定命运的道德品行,是可以从面相看出来的。你是个有德行的人,孝顺父母,与人为善。你也是一个沉默的人,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是不说出来。至于姻缘,应该就是在这两年,你要珍惜身边人。”   夏奕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居士,居士笑着解释:“我觉得你是个有缘人,就跟你多说几句。”   那边李沐小跑过来,招呼夏奕诺赶紧过去。夏奕诺什么都没问,只是对居士讪讪一笑,略微欠身说了声谢谢,就走开了。   夏奕诺对宗教的理解是人追求认知和解脱的一种途径。回去之后想了想,许是在那环境下,听到这番话会觉得有些深奥,再或者,那居士的笑容太过普度众生,让人肃然起敬。他说的不错,只是这些话安在其他人身上也适用,况且夏奕诺自认为并不是一个沉默的人。可是那厢房前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只对自己说这些。   夏奕诺觉得背脊发麻,但很快说服自己,就当是抽中了一根上上签吧。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和宿命,冥冥之中,注定这般,任凭你如何唯物主义,如何相信科学。   过年除了走亲访友,另一个不能避免的就是同学聚会了。夏奕诺并不热衷于参与吃饭唱歌的聚会,尤其还是过年的时候。今年楚梦回国过年,而林书琬年后就要结婚了,两人挟持着夏小宝,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当年同班同学,大多数在医院工作或攻读临床医学的博士,还有几个出国的和改行的。无论做什么,有一点却是实实在在的——老同学们纷纷迎来了婚育高潮。   夏家和李家亲戚都不多,即使是大龄青年,也不用担心会被七大姑八大姨追问感情问题。反而在这样的场合,会被有意无意地问及有没有男朋友,夏奕诺只是摇摇头,然后捧着玉米汁,笑嘻嘻地看着周围的推杯换盏和热闹喧嚣。   席间,姜洋过来搭讪,夏奕诺不动声色地敷衍过去。楚梦搂住夏奕诺咬耳朵:“死鬼,还是那么狡猾!”   夏奕诺振振有词:“这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   楚梦:“哎,我怎么觉得,假牙对你有意思?”   夏奕诺:“他不是对我有意思,是对我妈有意思!”   楚梦:“嚯!不会吧?!看不出来,假牙还对母子恋感兴趣?!”   夏奕诺哭笑不得:“姐姐,正经点儿行吗?他不是在做医药代表吗,盯上附属医院那块肥肉了,想拿我妈开刀。”   楚梦:“哦!原来如此,我说呢!”   林书琬蜷起手指敲在楚梦的脑袋上:“马后炮!”   楚梦不服:“哎哎哎!老大不在,你就会欺负我。”   林书琬四下顾盼:“有吗?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三人抱笑成一团。   时光是一把双刃剑,既是毒药也是解药。无忧的大学时代过去,曲终人散后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也许有些感情就此疏淡,但有什么比挚友之间不变的亲厚感情更可贵的呢?   大洋彼岸。梁家一家三口吃完晚饭闲话家常,其乐融融。之后梁国栋起身去书房,梁觉筠静静地跟在后面。   梁国栋:“最近课题进展怎么样?”   梁觉筠:“还算顺利。”   梁国栋:“你说还算顺利那就是很顺利了。”   梁觉筠笑道:“给您带了礼物,我去拿来。”   礼物是一个茶盘。以宗竹为底座、乌金石为盘面,翠竹簇一方,傲然挺节。   “好”,梁国栋捧起茶盘,拂过边角,称赞道,“竹节挺拔遒劲,岁寒不凋风骨,好!”   “您喜欢就好。”   “就是大老远带回来,不太方便。”   “我也没什么行李。”   “怎么突然想起送这个?”   梁觉筠抿嘴笑:“是她送的。”   “哦?”梁国栋挑眉,“那刚才你给Mary的丝巾……”   “也是她准备的。”   梁国栋摘下老花镜:“小丫头挺有雅趣,还懂得讨人欢喜。”   梁觉筠莞尔:“是。”   “她叫……夏奕诺?”   “是。”   “替我谢谢她。”   “好。”   “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梁国栋转身,兀自踏上书柜前的三层木制台阶,在上层的抽屉翻找:“还记不记得为什么给你起名梁觉筠?”   “您小心一点”,梁觉筠上前站到父亲身后,“‘觉’字是您起的,是醒悟的意思。‘筠’字是妈妈起的,因为她喜欢唐朝诗人温庭筠。”   “那你可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温庭筠吗?”   “这倒从来没听你们讲过。”   梁父背对着梁觉筠,宽厚地笑。   梁觉筠:“以前上叶太太的中文课,介绍花间词派,心里想,妈妈竟喜欢这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诗词歌赋我学得不好,这类……婉约……又有些迷离的风格。”   “找到了!”梁国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匣子,走下台阶,言语中带着兴奋,“果真是没有学好诗词啊!花间派可不止写女子的美貌和离别愁绪,它注重的是文字和音韵的锤炼。不过也不能怪你,我们读书的年代,信息量少,不管学什么专业,捣鼓一点诗词歌赋是少不了的。现在的年轻人就做不到了,脸书和推特上的信息就足够填充休闲娱乐。”   梁觉筠颔首称是。   梁国栋把匣子交给梁觉筠:“来,打开看看。”   匣子里装着一个笔盒,一只老式的钢笔静静地躺在里面,小心拿起来端详,笔身上刻有一行小字。   梁觉筠小声地念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梁国栋:“没错。”   “这是……”   “一直普普通通的钢笔,是当年我送给你妈妈的定情信物。”   梁觉筠喟然,赞叹道:“太浪漫了!”   “这是温庭筠的乐府词,写的是女子思念情郎。你可别笑话老头子当年的老土和肉麻。”   “怎么会呢?难怪妈妈那么喜欢温庭筠了。”   梁国栋的声音有些暗哑:“其实一直想问你,会不会怪我太严厉了?别人的父亲,都是对女儿宠爱甚至溺爱。年纪大了之后,回想以前,尤其是你妈妈去世之后,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怎么会呢?您都是为我好,我明白的。”   “还有,当初,我不应该那么对你,半年时间都对你不理不睬。”   “这些年来,我也时常像您问我那样问自己:梁觉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科研也好,感情也好,首先要认识自己。”   “那时候你说你喜欢女人,喜欢Tracy,我满脑子想着,我该怎么向你妈妈交待?呵,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都过去了。现在您不是接受了吗?只要您接受,过程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梁国栋摩挲着手里钢笔:“做了大半辈子科研,其实生活和科学一样,有太多的盲点。你的事情,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你妈妈,走的那么太突然……我是失去过一次的人,也知道,要平衡这个过程中的眼泪,需要多少时间和勇气。”   梁觉筠红了眼眶,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以为这辈子也许就会这样过去,我认命了。然而在等待的岁月里,沉淀自己,淬炼自己,命运就会给你转机,于是我遇见了Mary。Tracy对你来说,是成长过程中很重要的人,但你们之间注定不会是爱情。所以,这一次,希望你能好好把握她,我是说,这位。”梁国栋指了指那茶座。   梁觉筠点点头。   梁国栋释然笑道:“现在,我把这支笔交给你。”   梁觉筠一怔:“我怎么能够……”   “原本是打算等你结婚的时候把它送给你,现在看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梁国栋顿了顿,“原本就是你妈妈的东西,交给你是应该的,我留着也……”   “爸……”   梁国栋轻拍梁觉筠的手。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管的。”   “那就好。明年有假期,我们去C城看看你们,你觉得呢?”   “真的吗?”   “是啊,欢迎吗?”   “当然!”   命运可以是胆小鬼避世的借口和诡辩,也可以是幸运儿对缘分的解释和感恩。更多的,命运是你我他,宁愿摒除科学精神,对未来的期待和信仰。   爱情,究竟是命运还是科学?是三生石上刻下的姻缘轮回,还是月老手中拉扯宿命羁绊的交织红绳?是使人冲动的乙酰胆碱,还是令人上瘾的多巴胺?   我猜想,我们的爱情,也许是一纸基因书卷。我早已把爱写进核酸探针,深埋在,你的复制起/点…… 作者有话要说:     ☆、A/T/G   五十九、A/T/G   以前总是嫌假期太长,如今则希望快点过完年。初六,梁觉筠回国。初十,实验室全面开工。   柯定豪和夏奕诺将分别于三月和六月毕业,论文答辩在即,忙碌程度可想而知。那么在校生申请硕士或博士学位在程序上究竟有多麻烦?   首先,你要完成六大模块审核。包括,课程学习审核、读书报告审核、开题报告审核、科研成果审核、预答辩审核以及奖惩审核。学院研究生科对六大模块审核后,学生要完成学位论文的上传和打印,准备论文隐名评阅意见书、学位论文答辩申请报告并附上已经过审核的发表论文的首页、学位论文。这也便是平常所说的,论文的外送盲审。   评阅专家对学位论文评阅意见书返回后,学院研究生科将确认是否允许答辩。接着是确认答辩时间、地点、答辩委员会成员等信息,并在学院范围内张贴海报。   然后才是重头戏——论文答辩。   答辩结束后,论文答辩秘书校核并提交论文答辩委员会的答辩决议。同时,学生要向研究生科提交所有申请学位材料,包括学位申请书、论文隐名评阅意见书、答辩表决票、答辩记录表、学位论文独创性声明、成果归属承诺书等等。   审议结果将会提交学位委员会审核,一轮轮的程序下来,才能最终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   唐树良把夏奕诺和柯定豪叫进自己办公室:“大道理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叫你们过来,只告诉你们,你们一直以来的工作是值得肯定的,至于毕业的事情我不会卡你们,会让你们顺利答辩。”   夏奕诺点点头。   柯定豪开心地说:“在硕博都要延期毕业的大环境下,庆幸我们遇见的是唐老师您。”   “怎么,难道你想延期几个月等你师姐一起毕业?”唐树良笑道,“你呢,年前该走的程序都已经走完了,就安安心心准备下周的答辩。小夏,除了大论文,你也可以开始准备其他的材料了,我们暂定五月中旬答辩。”   夏奕诺:“好的。”   唐树良:“工作的事情,还是要慎重考虑。小柯,你家里对你工作的事情还有别的安排吗?”   柯定豪:“我已经说服我爸妈了,他们会尊重我的意见,让我自己选择。”   唐树良:“那好,既然你决定了,去你顾师姐公司也是不错的选择。”   柯定豪:“是。”   夏奕诺笑眯眯站在那里,说:“唐老师,我还没有给顾师姐最后的答复。”   “恩,你还不用着急。”唐树良扶了扶眼镜,恍惚间想起夏奕诺小时候的模样,机灵又礼貌,和现在竟分毫不差,心下不禁羡慕老同学李青岚,感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好像昨天才把你们招入麾下,转眼就要毕业了。一想到你们要走,心里还是有些空荡荡。按说在这个岗位这么多年,来来去去学生那么多,应该早就习惯了。大概是年纪大了,一点点小事都要感慨万分。”   柯定豪偷笑:“铁打的实验室,流水的人。”   夏奕诺笃定:“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柯定豪狗腿:“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唐树良啼笑皆非:“行了行了,师姐弟两人唱双簧呢!你们明白就好,没其他事情了,回去忙吧。”   走出唐树良办公室,回到实验室,夏奕诺问柯定豪:“你怎么说服你爸的?之前不是说非要你去公检法吗?”   柯定豪叹道:“哎,当初本科学法医,已经遂了老爷子的心,考研也是因为不想做法医才换的专业,现在怎么说,也该让我自己做一次决定了吧?再说,有了我姐姐的前车之鉴,家里不会逼我做什么的。”   “姐姐?”夏奕诺问,“之前没听你说起你还有个姐姐。”   柯定豪:“那是我姑姑的女儿,叫宋念。我们老柯家阳盛阴衰,我奶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大伯、大伯母、我爸、我妈、还有去世的姑父,都是警察。男人不是刑侦就是治安,女眷则大多是文职,大伯母是鉴证科的,我妈是负责户籍档案的。”   夏奕诺竖起大拇指:“又红又专!”   柯定豪:“还没说完呢!除此之外,我二伯是检察院的,二伯母和姑姑都是律师。到了我们这一辈,两个堂兄也都是警察,姐姐是学法律的。你觉得我有必要非要去当个法医吗?”   夏奕诺:“那你姐姐怎么了?”   柯定豪:“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姑父去世得早,姐姐她……比较特立独行。总之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夏奕诺:“我明白。”   柯定豪:“师姐,说句真心话,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能和你共事,我再放心不过了。顾师姐给的条件很不错,我一个法医出生的,也不太好找其他工作,就先在那边干着,再不济,还可以跳槽嘛。”   夏奕诺:“恩,你在我也放心。不过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柯定豪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遮住半张脸做娇羞状,贱贱的模样:“嘤嘤嘤,师姐你好讨厌!明知道人家的答案是——爱过!”   夏奕诺大笑,一拳捶在柯定豪肩上:“少来!”   柯定豪一边揉肩膀一边嚷道:“好啦好啦!下手这么重!什么问题,问吧!”   夏奕诺:“法医你都念了,为什么还会怕小鼠实验?”   “哦,这个问题……”柯定豪想了想,回答,“因为大体老师是死的,但是实验的老鼠是活的!”   夏奕诺若有所思地点头:“哦,原来如此,我会转告甸甸的!”   柯定豪大叫:“喂!师姐,我的亲师姐!你怎么能这样!”   当晚夏梁两人宅在沙发上看电视,夏奕诺问梁觉筠:“你觉得什么样的工作是合适的工作?”   梁觉筠想了一会儿,答道:“喜欢并且擅长,能够发挥光和热。”   夏奕诺:“那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这次梁觉筠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喜欢啊。”   夏奕诺:“为什么喜欢?”   梁觉筠理所当然地说:“有空做一些有趣的研究,怎么会不喜欢?有空给有趣的学生们上上课,为什么不喜欢?”   “你知道高校里多少青年教师,为评职称和拿基金挤破脑袋,你轻飘飘两句怎么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就把人家拍死在沙滩上了。”夏奕诺勾了勾嘴角,拉过梁觉筠的手揣在怀里,继续说,“以前唐老师对我说,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学生为了公派出国和毕业留校的名额在进行激烈的竞争,但好像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其实我们俩是一样的,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梁觉筠抱住夏奕诺的腰,笑问:“你是说,一样的不思进取吗?”   夏奕诺:“我得到的已经很多了,机会应该留给那些比我更努力,并且有所准备的人,我适合另辟蹊径,所以我该找顾师姐谈一谈工作问题了。你觉得呢?”   梁觉筠点头:“我觉得可以。”   “我们两个人,有一个在体制里面就够了。以前我觉得我要成为文人雅士,哈哈,在我中学时代还是一个文艺青年的时候,你不要笑话我啊。”夏奕诺嗤嗤地笑,把脑袋埋进梁觉筠的怀里,“后来渐渐明白,我不过是尘世间微小的一粒尘埃,于是决定,要成为一个有骨气的文化人。但是文化人也要吃饭,有时候不得不为两斗米而折腰。所以说文化人要硬气还要有些保障,所以现在我决定做一个兜里有些钱的文化人,这样就不失骨气。尤其是当你想要在某些方面和父母抗衡的时候,经济独立是最根本的保障。”   梁觉筠捧起夏奕诺的脑袋,认真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为我去和你父母抗衡。”   夏奕诺坐直身子:“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真的要抗衡的意思。”   梁觉筠:“那个尘世间微小的尘埃是电影台词吗?”   夏奕诺:“我不记得。”   梁觉筠:“歪理邪说总是那么多,拿你没办法。”   夏奕诺:“请表扬我的智慧。”   梁觉筠:“哦。”   夏奕诺:“不能说哦,哦是一种家庭冷暴力!”   梁觉筠:“哦,好的。”   夏奕诺:“……”   梁觉筠偷笑。   夏奕诺:“其实我是一个大俗人,你会不会嫌弃我?”   梁觉筠:“不会。是个人,都要为了温饱奔波。”   夏奕诺:“恩,温饱很重要,温饱了才能思淫/欲。”   梁觉筠:“……”   两人正在沙发上打闹,门铃声响起。打开一看,一位身材苗条相貌姣好的清秀女子,搀扶着程小姐阿May,脸色略带尴尬地站在门口。   梁觉筠连忙问May这是怎么了,May一手撑着门框,表情扭曲而夸张地回答说是练瑜伽时扭伤了腰。这本没什么,关键是讲完之后,金发姑娘居然朝梁觉筠和夏奕诺诡异地眨了眨眼睛!   夏奕诺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加感叹号?!   梁觉筠上前扶住May,清秀女子有点局促,对两人解释:“不好意思,我叫晏闻天,是May的瑜伽老师。原本我带两个班瑜伽课,她上的是白天的基础班,今天突然说是行程上有冲突,硬是要调到了高级班来上课,结果动作幅度太大就不小心扭伤了。”   梁觉筠朝她善意地笑笑:“我明白的,先进屋再说吧。”   夏奕诺替May和晏闻天摆好拖鞋,晏文看着梁觉筠把May扶到沙发上坐下,微微皱眉,轻声对夏奕诺说:“她几乎听不懂中文,我的英文水平又有限。扭伤之后,我带她在保健室紧急处理了一下,按照她的意思,把她带到这里,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夏奕诺请晏闻天坐下:“谢谢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打扰。我叫夏奕诺,是May的朋友,晏老师您叫我小夏就可以了。”   也许是因为一路搀着May回来出了些汗,晏闻天的脸红扑扑的:“看我,都忘了打招呼了,小夏,你好。”   那边梁觉筠唤了一声:“小宝,你过来再帮忙看一下May,我去给晏老师倒杯水。”   “好。”夏奕诺朝晏闻天宽慰地笑笑,便过去查看May的情况。   晏闻天接过梁觉筠手里的杯子,说谢谢。   梁觉筠问道:“我叫梁觉筠,之前见过晏老师,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   晏闻天笑道:“当然记得,几次看到你和May一起出现在健身馆。”   梁觉筠:“有空一起喝杯茶,交个朋友。我一直想要讨教一些专业问题呢!”   也许只是客套话,晏闻天还是粲然一笑:“好啊!那也不要叫我什么老师了,叫我名字就可以。”   梁觉筠:“好啊。”   待夏奕诺查看完毕,晏闻天便起身告辞。May坚持从沙发上起来,依依不舍地送到门口,并对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能参加瑜伽课深表遗憾。   夏奕诺一直强忍着笑,梁觉筠悄悄地在夏小宝腰上捏了一把。   等晏闻天离开,夏奕诺马上八卦地问May:“到底怎么回事啊?”   梁觉筠在一旁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金发姑娘无奈地耸耸肩:“Claire是知道的,我喜欢晏。所以我正在追求她!”   夏奕诺指指金发姑娘的腰:“追她,和把自己弄成这样,有直接关系吗?”   金发姑娘甩了甩头发,喝了一大口水,才说:“因为之前听你说,当时你追Claire的时候,弄伤了手,促成了你们两人的进一步发展。你说这还是中国在古时候的一种作战战略,很厉害!所以,我今天在练习的时候就想着,是不是我受点伤,也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梁觉筠抱着双臂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夏奕诺不厚道地大笑:“这叫苦肉计!所以你明明没什么大碍,还装出很严重的样子?骗人家给你送回来?”   金发姑娘支吾强辩:“当时的确很痛的!”   夏奕诺安慰道:“好啦!两天时间,你就会没事的!放心吧!”   金发姑娘:“哎,好吧。”   梁觉筠冷不丁地问了句:“那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金发姑娘一副悻悻的表情:“我就是约她出去啊,我们有一起在健身房下面的咖啡馆喝咖啡。是你跟我说中国的女孩子比较含蓄,最好不要一开始就直接说,要慢慢来,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奕诺一听更是乐了:“师姐,你还教她追女孩子……哈哈哈!”   梁觉筠扁扁嘴。   金发姑娘一脸苦恼:“夏,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办。你那么多主意。”   “我想想哈,恩”,夏奕诺摸摸下巴,“我觉得你第一步还是要学好中文。正所谓,学好普通话,走遍全天下!你来中国那么久,都讲不出三个字以上的中文,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也严重影响你和那位晏老师的交流。”   金发姑娘:“是吗?”   夏奕诺:“是啊,交流是建立感情的第一步嘛!”   梁觉筠轻轻咳了一声。   “原来如此!”金发姑娘一副受教的虚心模样。   夏奕诺笑嘻嘻地凑过去:“我呢,再给你起个中文名。你叫May,就是五月,又姓程,我的意思是,我给你起了个适合你的姓,姓程,所以你的中文名就叫做程五月,你觉得怎么样?”   “程五月?”金发姑娘笨拙地学着念,“很好!”   “况且,晏老师名叫闻天,你们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一个组合——五月天!”   梁觉筠和程小姐都一脸茫然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夏奕诺。   夏奕诺嘿嘿一笑:“那什么,当我没说哈!”   天气转暖,于是日子也过得飞快。柯定豪的硕士答辩会结束,安心等着拿毕业证和学位证;春天一来,摄影工作室的外景拍摄让麦世宁忙得不可开交;夏奕言吵嚷着想要自家哥哥姐姐带着去动物园,因为夏奕诺忙着写论文和二人世界,总是凑不好李修恒的休假时间,而导致行程一再拖后;May伤愈,每周重新去瑜伽班报到,也开始认真学中文,因此时常闹出些笑话;梁觉筠报名参加科目一的考试,周末不加班的话,便在家恶补交通知识,争取早日拿到国内的驾照。   春天,总让人觉得是新的开始。   某晚,梁觉筠和夏奕诺在学校餐厅吃完饭,步行回家,在楼下遇见了一阵子没见的齐谦。   夏奕诺简单地笑着打了招呼,见齐谦面有难色,便接过梁觉筠手里的两袋牛奶,不等齐谦开口就先行回家。梁觉筠礼貌又疏远地问:“不知道这么齐医生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齐谦略带尴尬地笑道:“我以为念念不忘,则必有回响。”   梁觉筠闻言也笑了笑:“那前提是,两个人都要念念不忘。”   齐谦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许吧!有的时候觉得我们两个人很像,所以产生一种亲近感,明知道没有结果,也愿意去等待……”   梁觉筠没有过多的表情:“我说过,不想让你浪费时间。”   齐谦苦笑:“所以……那个人,是小宝,对吗?”   梁觉筠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否认。   齐谦语气温和:“不要忘了,我是念心理学的。你们很低调,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况且修恒最近有意无意跟我谈起过你,劝我放弃。他平时不是八卦的人。”   梁觉筠脸色依旧:“那你就不应该问,一开始也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齐谦举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是想赌一赌……”   梁觉筠抬头朝自家窗户看了一眼,客厅已经亮起了灯,缓缓说道:“齐医生,修恒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小宝和我虽然跟你的接触并不多,感觉也是如此。但是你要知道,等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像在飞机场等一艘轮船。这句话是当年我一厢情愿喜欢的人对我说的,我想现在同样适用于你。”   齐谦心灵大厦的某颗螺丝终于摇摇坠落:“虽然很遗憾,但我输得心服口服。”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标题是ATG,但是一直被和谐。   大体老师:医学界对遗体捐赠者的尊称。   宋念,女主的名,女主的命呐!   新浪微博的确是有的:北冥志怪。   ☆、亲爱的小孩   六十、亲爱的小孩   假如你有一个小孩,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三月,草长莺飞。在夏奕言的一再央求下,夏奕诺只好踢掉整天在医院忙得焦头烂额的李修恒,由梁觉筠补位,来一场动物园一日游。   其实夏奕诺记忆中,对动物园的印象并不好。小时候天真,憧憬着,动物园里有憨态可掬的大熊猫,威风凛凛的老虎,机智搞笑的兔八哥,总之动画片里出现过的各种动物形象,理应是应有尽有。只可惜八九十年代,动物园的管理和设施不像现在这般先进,于是夏小宝失望地发现那大熊猫浑身脏兮兮的,明明应该是软和雪白的皮毛,却恹恹的发黄。   夏小宝睁大双眼问李青岚:“为什么大熊猫要关在笼子里?为什么笼子里那么脏?”   一时之间,李青岚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还是夏炎安慰说,因为隔壁还住着大老虎啊,所以我们要把熊猫保护起来,它们才不会被老虎抓走吃掉。   长大后,明白的道理多了,懂得没有什么东西是十全十美的,便也不再去深究这些问题。如今因为实验,反而连累了不少小生命。所以每每到了清明,夏奕诺都会和实验室的小伙伴一起,去动物房前面的实验动物纪念碑,献上一朵小花。   遵从小男生的意愿,三人出现在地铁站,一起坐地铁去动物园。   等地铁的人有些多,小男生一手拉着夏奕诺,一手拉着梁觉筠,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从玻璃反射出三个人的身影,姐弟两人穿了同系列的运动服,姐姐背着一个双肩包,弟弟背着一个小水壶,梁觉筠一身休闲服,满满的春的气息。夏奕诺盯着玻璃中的梁觉筠挪不开眼,而梁觉筠也正好看着自己笑。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顾一稚。夏奕诺向梁觉筠示意,稍微后退到人少的地方接电话。早上夏奕诺给顾一稚打电话没人接听,于是发了短信,说是工作的事情考虑好了,决定去AM公司。   顾一稚在电话那头心情似乎很好:“小师妹,终于考虑好了?”   夏奕诺愉快地说:“是啊。”   顾一稚笑说:“不枉我三顾茅庐!”   夏奕诺:“是顾师姐看得起我。”   顾一稚:“我现在在吉隆坡,和一个北京的客户参加一个展览,明天回C城,到时候我们见面详谈。”   夏奕诺:“好。”   顾一稚:“那我先挂了,回头见。”   夏奕诺:“好的,再见。”   到了动物园,小男生拉着两人一路狂飙,体力惊人。一向对锻炼身体不怎么上心的夏奕诺,两个小时后就喊腰酸腿痛,抱住小男生,赖在原地不肯动。   小男生认真劝说:“姐姐,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啊!我想去看鹦鹉哎!”   “休息一下,休息一下,走了这么久,姐姐现在腰酸背痛,而且昨天晚上体力消耗太大了!”夏奕诺说完瞟了梁觉筠一眼。   梁觉筠差点闹个大红脸。夏小宝,这么大的人,还要向小孩子撒娇,脸皮也是够厚的!梁觉筠无奈,于是让夏奕诺找个凳子坐下休息,自己带小男生去百鸟乐园。   夏奕诺坐在树荫下长凳上喝水,感叹阳光灿烂的日子,少年要珍惜呀!   迎面却走来熟人。   姜洋看到夏奕诺,迎上前打招呼:“嘿,老同学!又见面了!”   夏奕诺站起来:“没想到你也来动物园啊,真巧。”   “可不是嘛,天气好出来约会”,姜洋指着身边的女孩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罗倩。”   夏奕诺:“你好。”   罗倩也朝夏奕诺点头问好。   姜洋:“一个人吗?”   夏奕诺:“陪我弟弟来的。”   姜洋话里有话:“你看,一直想找个时间跟你聊聊的,你都不给我机会。”   夏奕诺:“我一直在学校,工作上的事情也不是很懂。”   姜洋笑得油滑:“我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   夏奕诺:“是吗?”   姜洋:“李医生呐,倒是很直接地拒绝我了。”   夏奕诺温和地笑道:“你应该可以想到这个结果。”   姜洋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是怎么办,去年好不容易才勉强达到公司的业绩要求,今年再这么下去,恐怕是吃白果了。”   夏奕诺:“只要你的产品好,自然可以卖出去。”   “呵呵”,姜洋诡异地眨眨眼,“下次有机会当面和她聊聊,我相信她会支持我的工作的。”   夏奕诺浑身不舒服:“不好意思,我弟弟正在等我。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走了。”   姜洋:“好。来日方长,我们回聊哈。”   夏奕诺没有给梁觉筠打电话,循着动物园的指示牌,走进百鸟乐园。穿过观景长廊,行约里许,进入一片幽谷密林,骤闻百鸟争鸣,清脆悦耳,婉转娇啼。   只是夏奕诺无心驻留,径直往里走,搜索梁觉筠和夏奕言的身影。行至一片空旷的小广场,只见梁觉筠和夏奕言正蹲在地上,给一群鸽子喂食。那鸽子也不怕人,欢快地啄食游客掌心的玉米粒。旁边还有个小女孩,眼睛乌溜溜的惹人喜爱。   梁觉筠拉着小男生的手,唇角噙着笑。小男生在不停地数数,数到149的时候便歪过头问梁觉筠:“梁姐姐,149之后是多少?”   梁觉筠回答:“是150。”   “哦,149,150……那149之前呢?”   这忘性!   梁觉筠宠溺地笑:“是148。”   “哦,谢谢”,小男生继续,“148,149,150,151……”   那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奕言,崇拜中又带着些许不服气,在小男生喘气的间歇,试探着说:“我在幼儿园只学到50,然后、然后,我们老师奖励给我三颗五角星!”说完,自豪地扬起头。   小男生:“那你上几班?”   小女孩:“我在小一班!你呢?”   小男生笑眯眯地说:“我在大二班!我们已经学到300了!等你上了大班,你、你也就可以数到300了!”   梁觉筠看到了夏奕诺,夏奕诺鬼祟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猫着腰悄悄走过去,一把搂住小男生,吧唧亲在小男生的脸颊:“还好不是中二!”   小男生也不害怕,看到夏奕诺,站起来兴高采烈地叫道:“姐姐!”然后上前拉住自家姐姐的衣角,摊开夏奕诺的手,塞进一把玉米粒:“姐姐,你也一起来喂鸽子吧!”   梁觉筠用眼神示意夏奕诺,夏奕诺接过玉米粒,却杵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对小男生说:“少喂一些,它们会吃撑的。”   小男生:“是吗?但是它们好像很开心。”   夏小宝会说自己是因为害怕不敢吗?当然不会!   夏奕诺煞有其事:“是啊,而且你要小心,小心它啄到你的手。”   梁觉筠戏谑:“是吗?”   “不会的,我和梁姐姐都没有事。”小男生一本正经地解释,转头问那女孩,“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喂它们,它们没有咬我,对不对?”   小女孩用力点头。   眼看亲弟弟就要拉住自己的手送到鸽子嘴边,夏奕诺赶紧转话题:“海洋馆的表演马上开始了,我们要不要赶紧过去?”   和小女孩告别,三人走出百鸟乐园,来到海洋馆,直奔露天表演场地,在前排找到了位置坐下。   憨态可掬的海狮,算算术,顶皮球,模仿驯兽员走路,鞠躬向观众挥手再见后,便是海豚表演。驯兽员一吹口哨,海豚先后跃出水面,穿过约5米高的铁环,然后又落到水中,动作精准,令人叹服,观众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说:“下面我们准备了互动环节。哪位小朋友想要上来,在海豚握握手?”   哗啦啦,前排的小朋友都争先恐后地举起手。小男生眼睛都放光了,于是梁觉筠揽过小男生,圈在怀里,自己也举起手。夏奕诺在一旁用夸张的手势指着小男生,于是主持人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色彩鲜艳的姐弟俩。   “那边有位可爱的小朋友,对,就是你!请上台!”   小男人嗖地蹦哒起来,转身兴奋地看梁觉筠,又拉住夏奕诺,三人从边上绕过栏杆,在保安的指引下,走到驯兽员和主持人旁边。   梁觉筠脱下夏奕诺身上的双肩包,示意姐弟两人快过去,自己则站在边上,举起相机开始拍照。   主持人:“好,小朋友,来,站到这里。你今年几岁啊?”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主持人已经把话筒举到小男生嘴边,小男生把身子靠在夏奕诺腿上,刚才的兴奋变得有些怯生生:“六岁半。”   看出小男生的怯场,主持人亲切地问:“这是妈妈还是姐姐呀?”   小男生抱住话筒,抬头看夏奕诺,变得有了底气:“是姐姐。”   夏奕诺抬手揉了揉小男生的头发。   “好咧!”主持人指着驯兽员对小男生说,“我们等下看这个哥哥和海豚握手,你觉得你也可以做到吗?”   小男生略带娇羞地回答:“可以!”   驯兽员吹了一下哨子,两只海豚同时跃出水面,和驯兽员握手,又钻回水池。   小男生两只手拧在一起,神色紧张。   主持人:“小朋友害怕了吗?没有关系,要不姐姐和你一起来?”   夏奕诺拉着小男生的手,站到水池边,落落大方。驯兽员再次吹响哨子并做了一个手势,海豚朝姐弟俩伸出“手”,夏奕诺示意小男生上前轻轻摸了摸。   主持人上前问:“小朋友,来说说感觉如何?”   小男生机灵地笑:“恩……厚厚的,硬硬的!”   主持人、驯兽员以及台下的观众们都笑了。夏奕诺迅速转身看了一眼梁觉筠。   而那只海豚却突然凑上去,对夏奕诺行了个大大的贴面礼。夏奕诺完全没有料到,愣了一下,随后也便友善地摸摸海豚的头。   主持人再次炒热气氛:“看来这爱美之心,海豚皆有之啊!”   台下的观众起哄。   夏奕诺也不管脸上沾了水,紧紧捉住小男生的手,转过头去看梁觉筠,笑靥如花。   “好了,感谢小朋友和姐姐!我们也要记住,保护海洋动物,人人有责,从小事做起,还给它们一个自然的生存环境!谢谢!再次掌声献给我们可爱的海豹、海豚和我们的驯兽员!”   夏奕诺牵着小男生走下台,小男生看到梁觉筠便甩开手飞扑过去,梁觉筠蹲下身子抱起小男生,小男生亲昵地搂住梁觉筠的脖子。   夏奕诺只好在背后无奈地说:“哎哎,先擦干净手,别弄脏了梁姐姐的衣服。”   梁觉筠替小男生擦干净手和溅在衣服上的水,小男生脸上依旧红扑扑的,难掩激动。   小男生:“梁姐姐,你刚才看到了吗?我跟它握手了哎!”   梁觉筠捏了捏小男生的鼻子:“不仅看到了,还拍了照片哦!”   “真哒?!”   “嗯哼!”   闻言,小男生赶紧凑上前去,和梁觉筠一起摆弄相机,翻看照片。   夏奕诺被彻底晾在一边,悠悠叹道:“哎,真想来一碗江西老陈醋。”   梁觉筠眼角眉梢都是笑。   罗倩却拽着姜洋,拨开人群朝夏奕诺的方向走来。夏奕诺看到姜洋,收起笑容站直了身子,姜洋朝自己笑笑,却不是冲自己来的。   正巧梁觉筠抬起头,便看到一张陌生女子满脸惊喜:“你念过X区的XX小学,对吗?”   “是的。”梁觉筠放下相机站了起来,疑惑地点点头。小男生乖巧地站到夏奕诺身边,拉住夏奕诺的手。   罗倩:“你叫梁觉筠!”   梁觉筠:“你是……”   “哎呀!果然!”罗倩激动地拉了一把姜洋,“我说今天怎么那么巧!你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小学跟你同班啊,但是我个子比较矮,坐在第一排,你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当然不会关注到我了。”   梁觉筠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实在是记不太住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一个班级那么多人。”   罗倩:“是啊,大概五六十个吧,你又只待了两年吧?后来听说你家里的事情了,太遗憾了。”   梁觉筠:“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罗倩:“听说你出国了,怎么又回来了?现在在做什么?”   梁觉筠:“在C大工作。”   罗倩:“哎呀,我就说我们班上你肯定能有出息。忘了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姜洋。”   “原来都认识啊!”夏奕诺笑了笑,对梁觉筠说,“姜洋也是我大学同学。”   梁觉筠:“原来如此,你好。”   于是姜洋开始自我介绍。夏奕诺有些头疼,弯腰问小男生:“刚刚说想要吃什么?”   小男生:“冰激凌!”   夏奕诺揉揉小男生的头发:“那我们今天就破例吃一次,不要告诉爸爸哦!可以偷偷告诉妈妈。”   小男生:“好耶!”   于是夏奕诺打断姜洋的话:“这是我弟弟。小言,打个招呼。”   小男生嗓音嘹亮:“叔叔阿姨好!”   夏奕诺笑道:“是哥哥姐姐。”   小男生:“哥哥姐姐好!”   客套之后,各自道别,分道扬镳。   罗倩拉住男友的手,忍不住八卦:“你说她们两个什么关系?”   姜洋开始低头看手机:“可能亲戚吧,不是带着弟弟一起来的吗?”   罗倩:“那小孩太机灵了。”   姜洋笑了笑:“你以为他姐姐不机灵吗?”   回家的出租车上,夏奕言安然熟睡过去。夏奕诺和梁觉筠并排而坐,分别搂住小男生的身体和腿。夏奕诺看着小男生的睡颜,松开他紧紧握住的手掌,凑过去小声问梁觉筠:“你猜他会梦见什么?”   梁觉筠一只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车窗边缘,在夏奕诺眼中自然是风情万种的模样:“梦见他姐姐不敢喂鸽子还狡辩吗?”   夏奕诺使劲憋住笑,好一会儿,才一边低头看着小男生一边说:“其实养孩子真的不容易。他还小的时候,你要用心照顾他,替他遮风挡雨。他渐渐长大,你要教他为人的道理,做一个善良、正直、宽容的人。到了青春期,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却不愿意和你分享,也许还会叛逆一下,气得你不知所措。你希望他能够发掘自己的兴趣和才华,在某个领域,学有所长,发光发热。他会爱上一个人,感受幸福和伤痛。他从你的掌心挣脱,开始奔跑的时候,你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终于长大独立,忧的是也许他不再像小时候那般需要你。你说,矛盾不矛盾?”   梁觉筠正色道:“你是个好姐姐。”   前排的司机大哥噗嗤一下笑出声,看了一眼后视镜,插嘴说道:“原来是姐姐啊,我说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妈妈!不过小姑娘你年纪轻轻却懂得为人父母的不易,很难得啊,一定也是一个好女儿。”   夏奕诺压低声音,笑着说:“与其说是好女儿、好姐姐,不如说是因为他们的关爱和信任,让我学习成为一个好女儿、好姐姐。”   司机赞道:“说得好!我就不多嘴了,别吵醒了孩子。”   梁觉筠拍拍夏奕诺的手轻声安慰:“Take it easy,小言会健康快乐成长的,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我们拭目以待?”   夏奕诺点点头,艰难地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发给梁觉筠:“那你想要自己的小孩吗?”   梁觉筠:“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你呢?”   夏奕诺:“以前没有想过。现在,不想。”   梁觉筠:“我有你就足够了。”   夏奕诺:“我也是。”   两人中间相隔一段距离,默契地,相视而笑。   宫崎骏在电影中说:“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无法像孩子一样肆意地大呼小叫了?心里的小情绪堆积得像山一样高,直到溢出来。与其如此,不如永远像孩子一样。”   也许在生活中,你不得不面对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但这并不代表生活就不美好了。生活中从不缺少美,关键是你是否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我想和你坐在黄昏的老树下,对着天空中的流霞,一起发呆,一起冥想,一起神不守舍。我们藏在蒲公英的种子里,随着夏天的风,摇曳到外婆的老家,洒落在田埂上,跳起欢快的舞。   我们两个,要做赤诚明媚、童心未泯的成年人,做彼此的——最亲爱的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近期更新也许会比较慢,不好意思,会在微博提醒的。   ☆、勇   六十一、勇   人活着,就要有理想,有目的,就要不顾一切去奋斗,至于奋斗的结果是不是成功,是不是快乐,他们并不放在心上。有些人或许会以为这种人傻,但世上若没有这种人,这个世界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多情剑客无情剑》   第二天早晨正准备出门,夏奕诺收到手机推送进来的新闻:马来西亚航空称与一架客机失联。梁觉筠已经站在门口,夏奕诺瞟了一眼手机,便没有去在意。   到实验室之后,开工做实验。等夏奕诺从细胞间出来,已经快到午饭时间,回到学生办公室,刘妍和王萌正在唏嘘感叹,于是夏奕诺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师姐你没看上午的新闻吗?”王萌坐在电脑,盯着屏幕念道,“据外媒报道,马来西亚航空称一架由吉隆坡飞往北京的航班失去联系,该飞机上载有239人,航班号为MH370。”   “刚做完实验,还没来得及看”,夏奕诺站在水池边洗手,突然顿住,“等下!吉隆坡飞北京?”   王萌点了点头。   夏奕诺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擦干双手,就闪到电脑前。   屏幕上新闻稿的全文:   法新社报道,马来西亚航空公司称,MH370航班于北京时间2点40分与塔台失去联系。该航班于凌晨0点41分从吉隆坡起飞,原定于早上6点30分在北京降落。机上共有227名乘客,包括2名婴儿,以及12名机组人员。记者从中国民航局空管局了解到,该机一直未与我国管制部门建立联络或进入我国空管情报区。据北京出入境边检总站消息,航空公司申报的旅客信息显示,该航班共有239人,其中中国人153名,外国人74名,机组员工12名。马来西亚航空公司在facebook主页发布了最新新闻稿,用词改为——incident。   夏奕诺没有说话,接过王萌递过来的纸巾,擦干双手,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拿起手机打给顾一稚。   “您好!请不要挂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is busy. Please stay on the line.您好!请不要挂机……”   夏奕诺按掉电话,心想,还好。   几分钟后顾一稚回电,声音有点疲惫:“刚刚你打电话过来了?”   夏奕诺松了一口气:“我看到了新闻……顾师姐,你还在吉隆坡吗?”   顾一稚:“在,今晚直飞C城。”   夏奕诺:“没事就好,我就是确认一下,之前听你提起说有个同行的北京朋友。”   顾一稚颓然叹道:“我不去北京,但那个朋友……就在失联的航班上。”   夏奕诺着实吃惊:“什么?”   顾一稚声音黯然:“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也只在工作上有接触,但是……”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夏奕诺只好宽慰道:“现在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再等等消息。”   顾一稚:“我明白的。没事先挂了,等我回去再说。”   夏奕诺:“好。”   两天后,顾一稚约夏奕诺见面。两人坐在一家咖啡馆,顾一稚的金毛小宝正在隔壁的宠物店洗澡。难得的是,顾一稚没有穿套装,一身随意的休闲服,淡妆,就连眼镜也换了一副居家的,慵懒地靠在沙发座上,给人一种奇特的亲近感。   顾一稚问及柯定豪的入职时间,夏奕诺回答说小柯刚办好离校手续,想出去毕业旅行一段时间再正式上班。   顾一稚:“你呢?答辩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夏奕诺:“理论上是六月份毕业离校,最晚要在五月份完成答辩,论文已经送去盲审了,答辩的具体时间还没有定。”   自然的,话题聊到了马航事件。搜救还在进行,却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谈话至此,两人皆沉默不做声了。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整个C城似是被轻烟笼罩着,朦朦胧胧的。顾一稚的侧脸很好看,和梁觉筠的清洌从容不同,顾一稚的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傲气和倔强。夏奕诺怀疑,若不是在这里,顾一稚也许会点上一支烟,独自吞云吐雾吧。   顾一稚突然开口:“有没有看过《猜火车》?”   夏奕诺回过神来:“恩?哦,看过。”   “有时候会想,好像电影里说的那样,我们选择生活,选择工作,选择事业,选择家庭,选他妈的大电视机,”说到粗口,顾一稚自嘲般地笑了笑,继续道,“选洗衣机,汽车,CD播放机,电动开罐器,选择健康,低胆固醇,牙医保险,选择低利息贷款,选择房子,选择朋友,选择休闲服和搭配的行李箱,选择分期付款,三件式的西装……我们在选择未来,以为自己越来越有力量了,为自己的一切付账……”   夏奕诺瞥见窗外的雨点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水花,朝顾一稚笑得像一泓清泉。   顾一稚有些无奈地叹道:“有时候也想好好问自己,是不是我们走得太久了,忘了来时的路,走得太远了,忘了出发时的初衷,走得太快了,错过了四季花开的风景?可能人生除了生死,其他事情都是小事,那我们又是在为什么而活着,为什么而奋斗?”   夏奕诺语气很淡:“活着是偶然,而死亡却是必然。所以才需要很多力量,很多傲气,或者很多爱,去相信,人的行动是有价值的,相信生命胜过死亡。”   雨越下越大,往远处看去,好象一块灰幕遮住了视线,灰蒙蒙一片。顾一稚低头搅着面前的咖啡,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你说的对。世事莫测,不知道哪一刻的别离会成永诀。生命那么短暂,该用宽容善待,不断找寻和修炼勇气。”   夏奕诺:“正因如此,所以不管遇到了什么烦心事,都不要自己为难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看这雨,现在虽然是一片雾蒙蒙,但是下雨过后,空气会变得清新,视野也会特别明亮,一场雨可以洗去这个城市的尘埃与污秽。”   顾一稚闻言,绽开一个笑容:“喂,年纪轻轻,哪里学的,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夏奕诺笑道:“这不是你提起来的吗?”   “情绪这个东西有时候是会泛滥一下,反正现在闲着没事。”   “顾师姐,你本科是学什么的?应该不是基础也不是临床吧?”   “生物技术。本科毕业之后,因为某些原因才进了基础医学院,跟着唐老师。”顾一稚顿了顿,继而笑道,“其实你也可以猜到,那个某些原因,就是林深。”   夏奕诺扬眉,坐直了身子:“哦,我明白了。”   顾一稚抿了一口咖啡:“小夏,你有没有试过?为了爱情,勇敢无畏,甚至盲目冲动?我和林深这么多年,虽然已经事过境迁,但我从来没有后悔也不会怨恨。”   夏奕诺话锋一转:“顾师姐,你们家小宝几岁了?”   顾一稚:“八岁,怎么了?”   夏奕诺:“我之前跟你提起过,我养了一只乌龟,差不多已经六年了。”   顾一稚:“然后呢?”   夏奕诺:“然后就是,我准备一直养下去……”   顾一稚:“这个笑话有点冷。”   夏奕诺摊摊手。   顾一稚笑道:“小师妹,你不用有所顾忌而故意转话题。我和林深认识十几年,小宝就是那个时候在一起养的,后来我们出国,小宝就一直寄养在朋友那里,回国之后又接回来了。”   夏奕诺点点头,说:“哦,差点忘记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试过。”   顾一稚:“恩?”   “试过为了爱情鼓起勇气,”夏奕诺歪着脑袋俏皮地问,“顾总,公司不会干涉员工的私生活,尊重每一个员工的隐私,是吗?”   顾一稚愣了一下,回答:“那是肯定的。”   夏奕诺:“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有一天晚上,我们在电影院门口遇到?”   顾一稚:“哦,记得。你和你朋友,梁小姐是吗?那天我也急着去见人。”   夏奕诺清了清嗓子:“梁小姐可不只是朋友,是……女朋友。”   顾一稚挑眉,吐出一个跌宕起伏、拖得长长的“哦”字,继而会心一笑,“原来如此!”   夏奕诺的笑容坦荡而明艳:“所以顾总刚才的话还作数吗?”   顾一稚抚掌大笑:“当然了!”   夏奕诺勾起嘴角:“谢谢!”   好不容易止住笑,顾一稚认真地说:“应该是我谢谢你。比起你,一般人的勇气和付出恐怕不算什么。”   “一样的。”夏奕诺一句云淡轻风。   顾一稚支起下巴:“哎,小师妹,说实话,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有所保留,不够坦诚。你有一种……强烈的自我保护特质!”   夏奕诺哑然失笑:“哈哈,所以出柜了就算是坦诚吗?我这人的确比较慢热。但我觉得顾师姐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不敢当!其实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在C城认识你之前,我还见过你一面。”   “你是说,我们在学校的运动会之前,还见过?”   想到初次见面被完全无视,顾一稚就心塞:“去年在大连,再生医学的年会。准确说是我见过你,你这小没良心的压根没注意到我。”   夏奕诺一拍脑袋:“你也在?!”   “是啊。我听到你说的一些话,觉得你很有意思。后来知道原来你也是唐老师的学生,也是一种缘分。”   夏奕诺惊奇地点头。   顾一稚嘴角升起一抹微笑:“总之,谢谢你的善意和坦诚,我想我们将来的相处会十分愉快。不如,答辩结束立马就来公司报到吧!”   What?   夏奕诺泪目:“顾总,你这是资产阶级的剥削本质啊!”   顾一稚伸手去捏夏奕诺的脸:“小师妹,这样挑战老板的权威真的好吗?”   一年之计在于春,向往着“五月天”的阿May程五月小姐,上半身穿着规规矩矩的卫衣,下半身则是超短热裤,拉着夏奕诺去学校的健身馆。   夏奕诺不忍直视:“咳咳,程小姐,你那裤子是什么回事,现在才四月,不怕冷吗?”   程小姐喜滋滋地回答:“Badger game(美人计)。”   夏奕诺为晏闻天捏把冷汗,问道:“最近中文练得怎么样了?”   May使出行走江湖三大法宝:“你好,谢谢,再见!”   夏奕诺:“拜托,三个字以上的!”   没关系,金发姑娘还有新学的杀手锏:“我爱你,喜欢你,在一起!”   夏奕诺惊叹:“你中文班哪里报的名?!”   程小姐拉着夏奕诺穿过器械健身区,鬼鬼祟祟地溜到晏闻天授课的热瑜伽房,趴在门口探头探脑。正好一堂课结束,学员们纷纷走出教室,晏闻天正在弯腰收拾东西。   May见状,掰过夏奕诺的双肩,紧了紧,给了夏奕诺一个坚定的眼神,仿佛像是岛国人民在说:“奥奈噶意西妈苏(拜托了)!”然后程小姐鞋底抹油,跑了!   晏闻天一早就看到了May,只低头浅笑,却没有戳破。收拾好东西,晏闻天直起身子,用一块白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把毛巾随意地搭在肩上。   夏奕诺走上前和晏闻天打招呼:“晏老师!”   晏闻天身形修长挺拔,身材凹凸有致,小麦色的皮肤,夏奕诺心想,难怪金发姑娘会喜欢啦!   晏闻天莞尔一笑,问道:“今天是你么?你们家梁老师呢?”   夏奕诺眨眨眼。   晏闻天转身把东西放进储物柜,回过头,老友般的调侃道:“干什么?我都知道。”   夏奕诺也就大大方方地说:“她最近比较忙,正好我最近都有空,就陪May过来。”   晏闻天点头。   夏奕诺趁热打铁:“晚上有空吗?今天是May的生日,晚上我们准备在家里吃个便饭给她庆生,她很希望你来,但是自己又不好意思说。”   晏闻天:“是吗?好啊!”   不久之后,当夏奕诺得知如此简单的邀约,May为何不亲自邀请晏闻天的原因的时候,已经无力吐槽了。   当天下午,夏奕诺和May早早开始在May家里准备晚餐。让Party女王放弃狂欢而选择在家庆生,以及May信誓旦旦的表情,足以见得晏闻天的分量。考虑到晏闻天应该比较重视食谱,夏奕诺特地提醒May准备一些健康清淡的食物。金发姑娘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搂住夏奕诺的脖子直夸,我的sweetheart真是太贴心了!   暮色/降临,晏闻天到了May家,递上礼物,祝May生日快乐。May用生涩的中文说了一句谢谢。晏闻天笑说,虽然我英文不怎么样,但是我们还是说英文吧,正常一点。   被将了一军却毫不自知的程小姐笑得风骚,瞧,我喜欢的人,就是如此善解人意!   梁觉筠下班回来的时候也带回来给May订的生日蛋糕。餐桌上,夏奕诺指着蔬菜沙拉和全麦面包说:“晏老师,May特意为你准备的这些健康食品。你们平时练瑜伽是不是有特别的食谱?”   晏闻天笑道:“其实我都吃,只是相对会注意淀粉的摄入。我以前主修的是体育教育学和健美操,平时给本科生上的也是健美操选修课,瑜伽只是个人兴趣,正好俱乐部有一些额外的课时。”   May一脸焦急地看着梁觉筠,梁觉筠眼眸中隐着笑意,却没有翻译。   May拿起手边的小本子,吃力地说:“辣子鸡丁,好吃!”说完竖起大拇指,模样甚是憨厚的,用公筷颤颤巍巍地给晏闻天夹了一块鸡肉。   梁觉筠换成了英文,说,这是May学会的第一道中国菜,特地为了你。   晏闻天倒是给面子,直说很好吃。   得知夏奕诺快要毕业,晏闻天问夏奕诺准备从事哪一行,夏奕诺解释了一下,末了还加了一句:“之后我打算在北街开一个咖啡店。”   晏闻天:“你喜欢咖啡?”   “我几乎不喝咖啡,但是Claire喜欢。”夏奕诺握住梁觉筠放在桌下的手,说道,“因为我妈在C大附医任职,我从小到大几乎都住在这边,二十多年了。虽然这中间教工区经历了拆迁重建,但它一直都在。北街就在学校和教工区之间,环境很好,我一直很喜欢。将来就算我们搬去其他地方住,我还可以有借口一直赖在这里,不是吗?”   May夸张地大呼romantic,梁觉筠低头笑,心生出温柔旖旎。   吃完之后,May准备收拾东西,晏闻天礼貌地站起来,May忙按住晏闻天,说,没关系,你休息,我来就好了。   夏奕诺起身,朝May眨了眨眼,故意从餐桌绕过去,俯下身在梁觉筠脸上吻了一下,声音甜得可以挤出蜜来:“我去厨房帮忙,你陪晏老师聊聊天。”   梁觉筠点点头。   看到晏闻天玩味的表情,梁觉筠倒也不尴尬,淡定地说:“今天你能来,May很开心。”   晏闻天:“希望如此。”   梁觉筠:“闻天,冒昧问一句,你是怎么看待May的?”   晏闻天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其实我很羡慕她这样的人,盲目到甚至只剩下勇气。”   的确,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胸口刻上一个勇字。在缘分的岔路口,勇气往往会决定惊鸿一瞥后,是牵手还是擦肩。   晏闻天继续说道:“老实说,一开始她接近我,我并没有往那方面想,以为只是她为人热情。慢慢看出端倪之后,我有时候会想,她都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关于我,我的兴趣爱好,喜怒哀乐,甚至性取向,她都一如所知,凭什么说喜欢我?”   梁觉筠:“可不是吗?但是有时候,无端的喜欢才是缘分。谁都不是大无畏,May也有她的害羞和软弱,否则今晚我和小宝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晏闻天/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我明白,给彼此一点时间。今晚我也出现在这里了,不是吗?”   难怪夏奕诺私下不止一次夸晏老师是个上道的人。梁觉筠了然地点点头。   倒是晏闻天的笑容意味深长:“小夏也不错哦!”   梁觉筠挑眉。   晏闻天噗哧笑道:“哈,别紧张,我不是那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登科   六十二、登科   坊间流传着一些关于博士们的奇闻异事,有些是无法考证的天方夜谭,有些是恶意歹心的杜撰诽谤,而如假包换的真人真事,大有其在。比如,某校一个女博士在论文答辩的时候,提问环节,她的男朋友举手问道:“Would you marry me?”在场的师生皆掩口惊叹此举之狂拽炫酷,而高/潮则是该女博士高贵冷艳的回答:“Not relevant. Next question.”   完成一系列琐碎的程序,敲定答辩日期,等到医学院楼下的布告栏和电梯里贴了答辩的海报公示,夏奕诺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正式答辩那一天,夏奕诺特地定了闹钟,没想到梁觉筠起得更早。走到客厅,习习酥风撩动窗帘,心爱的人儿正优雅地倚在沙发上看报纸,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夏奕诺笑嘻嘻地靠过去抱住梁觉筠,甜腻腻地说:“早。”   梁觉筠收起报纸,站起来,简单的一个字:“吃。”   收到夏炎和李青岚的加油短信,夏奕诺笑道:“好像大家都比我紧张。”   梁觉筠:“虽然有些人觉得答辩只是一个形式,但是还是要认真对待。”   夏奕诺:“是的,梁老师。”   梁觉筠:“也不必紧张,要相信自己,相信你的导师。”   夏奕诺:“好的,梁老师。”   出门前换上正装,衣服是李青岚给女儿买的,夏奕诺问会不会太正式了,自己很少穿成这样,并且学校对答辩着装没有明文要求。李青岚道,博士答辩是人生大事,穿着正式是对答辩委员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小妮子完美演绎了黑色小西装和白色衬衣的完美搭配,整个人散发着无尽的专属于女人的硬朗帅气。梁觉筠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儿,拉起夏奕诺回房,按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径自开始找东西。夏奕诺仰着头,眼神清澈而狡黠:“梁老师,请问我是去答辩还是去选美?”   梁觉筠拿出一支蜜桃粉色的唇彩,箍住夏小宝不老实的脑袋:“你觉得呢?”   夏奕诺心里可乐开了花,顺势拉过梁觉筠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搂住梁觉筠的腰,轻轻摩挲。梁觉筠堪比柳下惠,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眼神都不带飘一下,专注画唇彩二十年。   夏奕诺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彷佛那个兰花一样从容淡定的梁觉筠,就在自己的鼻尖发光。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出口,找到了解药,豁然开朗,我的眼里只有你,而你的眼里,就是星辰大海。   梁觉筠眼眸中隐现笑意,冷不丁来一句:“不要这么盯着我看。”   夏奕诺想到一句矫情的话,却没好意思说出口——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忙活完,梁觉筠终于满意地点点头,顺手从梳妆台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夏奕诺:“抿一下。”   “亲一下就好了。”夏奕诺耍无赖,嘟起嘴吻在梁觉筠的唇上,梁觉筠无声地笑,小无赖便得寸进尺,贴到梁觉筠的耳边煽风点火,“大登科金榜题名时,小登科洞房花烛夜。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把大小两个都实践一下……”   参加答辩的一共四个博士,包括夏奕诺在内的两个唐树良的学生,另两人则是同专业其他教授的学生。每人先做个人陈述,接着是半个小时的PPT讲解,二十分钟的专家提问,然后在场师生回避,专家讨论。   会议室满满当当坐了几十号人,除了答辩委员会的专家和秘书,在座的大多是本实验室和医学院其他实验室慕名而来的学生,为自己的师兄师姐加油打气以及学习经验。   夏奕诺是第三个讲的,轮到夏奕诺的前五分钟,梁觉筠悄悄地从会议室的后门进来,坐到后排旁听的学生当中。等夏奕诺走到台上,礼貌地朝下面的人示意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梁觉筠。夏奕诺只一霎的惊讶,便低头偷笑,再抬起头的时候,恢复到一脸严谨。   之前夏奕诺并没有提及答辩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也没有邀请梁觉筠来旁听,显然,梁觉筠看到了张贴的答辩海报,记下了时间地点,踩着点来的。   简单的个人陈述之后,开始正式答辩环节。夏奕诺思路清楚,冷静睿智,问题回答合理有逻辑,时间也掌握得很好,答辩专家频频点头。   从这样的视角看台上的人,梁觉筠突然明白为什么夏奕诺喜欢悄悄跑到教室听自己上课。想起初初相识,夏奕诺也是这般的谦虚礼貌,专注认真,以及,不可或缺的耀眼。   尼采曾经说过,许多人的所谓成熟,不过是被习俗磨去了棱角,变得世故而实际了。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的早衰和个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应当是独特个性的形成,真实自我的发现,精神上的结果和丰收。   夏奕诺在成熟和孩子气的精神天平上,总是稳稳地把握住平衡点。想到这里,梁觉筠忍不住弯起嘴角。人生呐,应当有如此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在最后一个问题结束的时候,梁觉筠悄悄退出会议室。   当晚唐树良实验室聚餐,包厢里坐了满满三桌,就连柯定豪也特地赶回来,场面异常热闹。主角自然是白天答辩的两人。   闹哄哄地吃完饭。刘妍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不少酒,夏奕诺有些不放心,和王萌两人送刘妍回寝室。因为不知道寝室号,而刘妍一直一句话不吭,夏奕诺想了想,说知道刘妍的其中一个室友叫做沈萱怡,于是王萌翻出刘妍的手机,找到沈萱怡的号码,拨通了电话。说明情况后,一分钟不到,便看到沈萱怡急匆匆地跑下楼。   简单地打了招呼,见刘妍睡得昏沉,沈萱怡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夏奕诺和王萌手中接过刘妍,想要扶上楼。   王萌见状,忙说:“你一个人可以吗?一起吧!”   沈萱怡:“好,麻烦两位师姐了。”   夏奕诺:“怪我没看好她,晚上应该喝了不少。寝室里有蜂蜜之类的吗?”   沈萱怡摇了摇头,又点点头,笑得有些无奈。   目送王萌回寝室,夏奕诺步行回家。   许是因为喝了点酒,进门后,夏奕诺就痴痴地看着梁觉筠笑。   梁觉筠揉揉夏小宝的脑袋:“醉了?”   “恩!看到你就醉了。”   “小傻瓜。”   “酒不醉人人自醉!”夏奕诺伸个懒腰,松松骨头,“今天可真够累的!泡澡去喽!”   夏奕诺抱着睡衣进了浴室后,不一会儿,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梁觉筠啜了一口咖啡,笑容隐在杯后,拿起手机,站到浴室门口,逗趣地说了一句“我进来喽”,便推开了门。   夏奕诺坐在满满一堆泡泡的浴缸里,一脸惊愕地看着梁觉筠,随后又笑得傻白甜。   梁觉筠扬了扬手机:“喏,家里电话。”   夏奕诺举起湿哒哒的双手,笑嘻嘻地说:“你帮我接,开扬声器。”   梁觉筠蹲下身子,划开屏幕,把手机递到夏奕诺面前。   “小宝?”   “邓姨。”   “到家了吗?”   “已经到家了,晚上实验室聚餐。”   “那就好。什么时候回家啊?”邓柔月在电话那头语气满是疼爱,“我们等着你回来替你庆祝呢!”   随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小男生夏奕言朝话筒嚷嚷:“姐姐!姐姐!回来吃饭!”接着是邓柔月低声嗔怪的声音。   夏奕诺眉眼弯弯,双手在水里划拉划拉,然后掬起一小团泡泡,坏意地抹到梁觉筠的脸上,嘴里还一边乖巧地对电话那头说:“姐姐周末就回来哈!”   梁觉筠也不躲,只是挑衅而意味深长地看着夏小宝,朝她胸前努努嘴,夏奕诺低头一看,老脸一红,忙把身体缩回水面以下。   电话那头又传来夏炎的声音:“这孩子,真是比我还忙。”   夏奕诺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邓柔月笑道:“别理他们爷俩,那周末想吃什么?”   夏奕诺:“您做的我都喜欢吃。”   这小嘴甜的。   邓柔月定是笑得合不拢嘴了:“这孩子!我知道了,那你先忙吧,我挂了啊。”   夏奕诺:“好,邓姨再见。”   按掉电话,梁觉筠说:“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夏奕诺抱着胳膊趴在浴缸边上,下巴枕在手上,大眼睛眨巴眨巴,学着小男生夏奕言的语气:“梁姐姐,你念给我听嘛!”   梁觉筠:“我是siri吗?”   那小无赖却蹬腿撒娇:“siri的声音,有我们家梁姐姐动听诱人吗?”   夏小宝,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梁觉筠只好打开短信:“唔,是个陌生号码”,接着念道,“夏师姐,今天看到你顺利答辩,真替你感到开心。尤其是你站在台上的模样,落落大方,睿智聪颖,仿佛春风吹过,把温暖遍布四周。”   梁觉筠迅速看了夏奕诺一眼:“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很特别,之后寥寥几次接触,更感叹于你的出类拔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底的渴望在渐渐膨胀。有些话,现在不说,怕是在你毕业之后更没有机会说了。夏师姐,我喜欢你。喜欢你,明知道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单恋……”   “这这这,是谁啊?”夏奕诺头皮发麻,打断梁氏siri,倾身凑过去,想要看手机屏幕。   梁觉筠闪到一边,抱着手机继续念道:“明知道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单恋,但是还是忍不住关注你,满脑子都是你,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竟都深深地根植进我的每一根神经。”   夏奕诺的嘴巴变成了O字型。   “但我深知,喜欢一个人并不是拥有。耀眼如你,恐怕也不会注意到我。所以我满怀感激,那些你我生命交叉的瞬间。我只是希望能够像现在这样默默祝福你。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谁,只愿温暖的你,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放下手机,梁觉筠一脸蹊跷地看着夏奕诺。   夏奕诺连忙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梁觉筠眯起眼睛:“不知道吗?可人家都说了,和你的生命有交叉的瞬间……”   夏奕诺差点从浴缸中蹿出来:“天可怜见,我真不知道哇!而且今天参加答辩的那么多人……让我看看短信。”   好家伙,真的是个陌生号码。巧的是,前几个月过年的时候,这个号码还发来新年快乐的字样。自然也是没有署名的,在众多拜年短信中,被夏奕诺忽略了,也没有被删除,一直压在箱底。   梁觉筠咕哝了一句:“呐,盯上你很久了。”   夏奕诺一听,乐了,左顾右盼:“哎呦,谁家的醋那么酸呐?!让我闻一闻!”   梁觉筠顺手拿起搭在浴缸边上的毛巾盖在夏小宝的脑袋上:“别嘚瑟!”   夏奕诺哈哈大笑,不管不顾:“我们家梁老师吃醋啦!吃醋的样子好可爱咧!”   梁觉筠咬牙切齿:“你还是想想要怎么处理吧!”   “这个你绝对可以放心!”夏奕诺的视线被毛巾挡住了,于是仰起头,扭着脖子,想要把毛巾甩掉。   浴室的空气湿漉漉的。夏奕诺白皙的脸被氤氲的水气蒸得粉红,右脸颊嵌出浅浅的小酒窝。   梁觉筠看到那粉嫩的嘴唇,一时头脑发热,吻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蒙住双眼的夏奕诺只一怔,转而大喜,直起身子,刚咂摸出梁觉筠嘴里醇香的咖啡味,梁觉筠却在她唇上恶作剧般的轻咬了一口,然后果断撤走。没来得及说什么,倏地一下,毛巾盖头也被掀起,待夏奕诺回过神来,只留下梁觉筠的背影:“赶紧洗干净,给我回房!”   夏奕诺坐在浴缸里,眼珠子轱辘一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仰天长笑……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党们是都放假了吗?   ☆、给你们   六十三、给你们   对一个五年制的医学生来说,同届四年制的学生本科毕业之际,自己还在医院轮转实习,无暇顾及许多情绪。到了面对别离的时刻,出国的一批,读研的一批,工作的一批,猝不及防、兵荒马乱。而五年后的博士毕业季,似乎一切都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夏奕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十分平和。答辩结束后,实验室的交接工作也差不多完成,接下来只需要安心等着六月份拿毕业证和学位证。   于是,在正式离校之前,突然有了大把时间。和梁觉筠在一起之前,夏奕诺的时间安排除了实验,就是陪家人朋友,或者在家宅着,看书上网逗LoVo。而文史艺术类学生让理工类学生最羡慕嫉妒的一点,恐怕就是无需整天泡在实验室,有许多自由支配的时间。比如,阿May程五月小姐,似乎每天都那么得闲。   好在程小姐是个能自己找乐子的人,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连续几天在电梯口遇见夏奕诺之后,程小姐向夏小宝发出邀请:“夏,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和我一起去健身房。”   夏奕诺摆摆手:“算了,运动对我来说,适量就可以了。再说,你去找你的晏老师,我去那多不好意思啊!”   程小姐嘿嘿一笑,一掌拍在夏奕诺背上,意思就是,嘿,你真上道!   同样都是老师,程小姐果真是不懂得为人师表的含义。   夏奕诺无奈:“话说回来,你最近不用带学生画画吗,不研究西方美术史了?”   一谈艺术程小姐就来劲了:“艺术是自由的!其实我最近也在创作新画。对了,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模特,我觉得你的条件非常好!”   瞧见程小姐打量自己的眼神,夏奕诺赶紧说:“哎哎,我还是算了!”   程小姐大笑:“干嘛那么紧张,又不是叫你脱衣服!”   夏奕诺额头冷汗三行:“改天介绍你认识一个搞艺术的朋友,我觉得你们会聊得来,她学摄影的。”   程大小姐欣然允诺。   其实夏奕诺并不觉得闲下来的生活有什么无聊,反而喜欢上了煮东西。都说记忆倘若刻在脑子里,很容易混乱,但若是烫在舌间上,便能烙成一种本能。天底下的好男子和好女子,都应该在厨房里熨烫过。炒焗焖炆煮,煎蒸炸炖熬,若有一技傍身,必然锦上添花。稀松平常的周末,你可以上街买菜,回到家,踩着拖鞋,系着围裙,开火下厨。食物养育着我们的心肝脾肺,也像是我们的恋人,唯有用心烹制,才能唇齿留香。   所以某个工作日的下午,夏奕诺抱着一壶靓汤光顾大麦摄影工作室的时候,麦世宁恨不得把下巴磕在地板上:“哎呦,我说这是怎么了?!我们家小宝现在专职做田螺姑娘了?!”   夏奕诺笑而不语。   “小媳妇的模样哟,啧啧!”麦世宁绕着夏奕诺转了一圈,捏着她的脸,“这一锅是什么,当我是小白鼠来着?”   夏奕诺甩开麦世宁的手:“不好意思,我对自己的厨艺非常有信心。并且,昨天晚上师姐已经鉴定过了我的手艺。”   麦世宁嚎了一声,鬼鬼祟祟地凑近夏奕诺:“哦!昨天晚上……梁老师,鉴定了你的哪种……手艺?!恩?!”   夏奕诺也不恼,径自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   麦世宁好不容易止住笑,一边拧开保温壶一边念叨:“真是一点都不好玩!无趣!姐姐正好肚子饿了,让我看看是什么。”   夏奕诺抬头瞥了麦世宁一眼,悠悠地说:“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麦世宁喝着汤也不忘嘟囔:“你打算什么时候上班啊?这段时间不准备去毕业旅行?”   夏奕诺想都没有想就说:“不去。”   这个问题梁觉筠早就问过了,夏奕诺的答案很简单,旅行是需要冲动的,五月的C城天气很好,现在的生活状态很好,所以不想出去。   麦世宁:“哈哈,在家做小媳妇儿上瘾了吧?”   夏奕诺耸耸肩,随你怎么说。   麦世宁:“下午怎么安排?”   夏奕诺:“等下要去出版社,约了舅舅,咨询一下关于在北街开店的事情。”   麦世宁:“定下来了?”   夏奕诺:“没有,看了两家店面还不错,再去问问舅舅。”   麦世宁点点头,若有所思。   夏奕诺:“干嘛这副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想这么做。”   北街位于C大校区最北面,毗邻教工区,偏安一隅,安安静静的街道上散落着安安静静的店铺,和学校南边热火朝天的小吃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季康和麦世宁两家相继搬离教工区后,夏奕诺说过,因为喜欢北街,将来要在北街开一家店。   “那时候年纪小,以为你随便说着玩的。之前听你再说起,我想应该是为了梁老师吧!”麦世宁呐呐地说。   夏奕诺笑道:“所以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麦世宁叹道:“你呀,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姐姐说。”   夏奕诺:“知道啦。装修什么肯定得要您老人家出主意。”   北街的店面属于学校房产处所有,只租不卖。李青峰听了夏奕诺的计划,说道:“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我认识学校房产处的王秘书,他可以给你一些关于房屋租赁的资料。另外,北街书店的老板林小姐,是我们出版社的老朋友了,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夏奕诺一拍手:“我就知道舅舅最有办法啦!”   李青峰严肃地说:“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小宝,想想容易做做难。有许多年轻人口口声声要创业,结果都是铩羽而归。光靠一些新奇的想法,是做不了实事的。尤其你对经商还是门外汉,还有就是资金问题。钱从哪里来?没有钱是成不了事的。”   “舅舅,你也知道,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啃老族了。”夏奕诺笑道,“其实这些年爸妈给我的那些钱我根本花不了,大部分都存着,还买了一些基金和理财产品,加上我自己的博士月钱和奖学金,东拼西凑的,钱没有问题。”   李青峰闻言笑道:“看来,前姐夫没有少给你零花钱。你怎么就突然想到要开咖啡店了?”   夏奕诺:“也不是突然,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总之,不想一直做啃老族嘛!”   李青峰点点头:“那装修呢,这一块就够头疼的。”   夏奕诺:“这个您放心。拿到房屋租赁合同,我就去工商管理部门申请咖啡店的商标。消防、水、电、煤气,家具,仪器,甚至建筑垃圾的清理,我已经大致有了规划。预计电器功率超过原电表负荷,还需要去供电局申请更换大功率电表。装修的细节,空调的出水口通风口应该怎么弄,家具要怎么摆,墙纸选什么,还要现场勘测之后跟装修师傅沟通才能定下来。麦麦在这方面有经验,到时候我可以问她。”   李青峰赞许道:“好!我知道你是个靠谱的人。既然这样,你就大胆地去做吧。”   夏奕诺乖乖点头。   李青峰顺口问了一句:“姐姐同意了吗?”   “之前提起过,但是没有具体落实。我想不到妈妈不支持的理由。”夏奕诺笑道,“再说,不是还有舅舅您帮我说话嘛!”   李青峰哑然失笑:“我说呢!真是个鬼精灵!”   夏奕诺:“哎呀,外甥像舅嘛!”   舅甥两人相谈甚欢,话题自然扯到了李沐。李沐回国后,目前正在C城的毓秀律师事务所实习。   李青峰:“沐沐最近有没有跟你说起工作的事情?”   夏奕诺:“前几天我还去过她们事务所,工作都挺好的。我还说了,到时候办什么手续有不懂的地方,我就直接问现成的法律顾问了。”   李青峰:“前阵子又说起要去支教的事情了,哎,此时暂且不表。先看她在事务所的实习期表现如何。”   夏奕诺:“您放心吧,沐沐心里有数的。”   李青峰:“但愿如此。”   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我们是初升的太阳,用生命点燃未来。   五月,花未眠成军8年。   李沐最近只要不上班,便频繁出现在C大,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梁觉筠问其原因,李沐吞吞吐吐,三缄其口。夏奕诺则神秘兮兮地说:“今年的花未眠音乐会上,会有一个surprise!”   梁觉筠盯着夏奕诺,一脸蹊跷。知道梁觉筠的脾气,夏奕诺只消撒个小娇:“现在还在保密阶段嘛,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演出不就知道了?”   今年音乐会地点设在在学校的小礼堂,能容纳几百个人。当天晚上,除了夏梁二人,三毛、李思源、麦世宁、张季康、李沐都来了。这也是苏旭在毕业前,代表花未眠的最后一次演出。   夏奕诺和梁觉筠没有选择前排,而是坐在礼堂中间靠后的座位。梁觉筠一直很安静,夏奕诺在暗处悄悄拉住了她的手。梁觉筠转过头去看夏奕诺,两人都没有说话,相视而笑。恋人在侧,呼吸吞吐都满是甜蜜。回味往事,入口绵柔。去年花未眠露天音乐会上的那首《遇见》,如今谜底已经被揭开,此刻牵手的意义,不言而喻。   音乐会接近尾声,前排的李沐频频回头朝夏奕诺看,夏奕诺暗笑,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气。倒是佩服梁觉筠沉得住气,完全没有再问起surprise的事情。   等到二度安可之后,观众已经散场差不多了,亲友团和乐队成员却默契地在台上嬉闹,既不收拾舞台上的乐器,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麦世宁觉得奇怪,正想问等下的庆功宴的事,却被夏奕诺拉住,说是要一起去洗手间。   麦世宁嫌弃地看了一眼夏奕诺:“夏小宝,你几岁啦,上厕所还要人陪!”   夏奕诺才不管:“姐姐!你看,后台的路黑乎乎的,人家有些害怕嘛……”   麦世宁无语,飞给梁觉筠一个眼神,意思是,梁老师,你也不管管呐!   夏奕诺迅速朝梁觉筠眨眼,梁觉筠勾起嘴角,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交握的手臂。   从洗手间出来的一路上,麦世宁都在吐槽夏小宝去洗手间就真的只是洗了一下手而已的奇葩行为。两人并肩踏进小礼堂,倏地,礼堂的灯全部暗了下来。   舞台正中央的投影仪亮了起来,接着,在乐队轻柔的伴奏乐中,墙上出现一张张照片,像是电影里的一帧帧画面。麦世宁一下子懵了,惊讶地盯着投影,因为那些都是自己的作品。有些是根本没有公开发布的,甚至还包括自己刚接触摄影时的早期作品。   麦世宁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夏奕诺按住麦世宁的肩膀,带着她走到投影的正前方,在麦世宁耳边轻声说:“请君观赏。”   然后是从小到大,麦世宁各个时期的照片。刚出生还在襁褓中的她,小时候在教工区院子里嬉闹的她,豆蔻年华穿着淑女裙的她,高中时在篮球场边看他打篮球的她,和他并肩站立笑的没心没肺的她,上课偷偷睡觉的她,对着镜头故意张牙舞爪的她,吃东西弄得满嘴都是的她,一次次举起相机的她……   礼堂里影影绰绰的光亮,张季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舞台最边上,一束光打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上,举起话筒一字一句地对台下的麦世宁说:“麦麦,你知道吗?你一直拍照,捕捉风景和人物短暂的瞬间。每张照片后面都有一个故事,是摄影师赋予它生命和意义。我不懂得摄影,甚至不想去管千山万水和世间百态,我只想要自私的拥有那个摄影师,拥有她才能拥有整个世界。”   夏奕诺悄悄回到梁觉筠身边,垂着双眼低语道:“这就是之前跟你提起的,今天的surprise。”   梁觉筠笑道:“不一定哦。”   夏奕诺狐疑地抬起头,却见梁觉筠只是专心地看着台上的人。   张季康炽热的眼神看着麦世宁,说道:“你说喜欢摄影是因为喜欢瞬间永恒,没有什么比定格的那一刻更加真实和隽永。我想对你说的是,我们也是永恒,我们一起长大,经历彼此的每一个阶段,相互陪伴,相互依靠,时光的沙漏和你手中的快门,记录下属于我们的瞬间和永恒。”   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面对如此真情告白,麦世宁捂住了脸。李沐站到她身后轻拍麦世宁的肩。在场的众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张季康浅浅地笑了,继而说道:“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中间也有因为年少无知的任性和固执而犯下的错误。好在地球是圆的,注定在一起的人,不管绕多大的圈,依然会回到彼此的身边。”   墙上投影出两人相隔二十多的两张合照,演绎了什么叫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张季康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有些颤抖:“我等了今天很久,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大言不惭地说长大了要娶你的小男孩吗?现在他站在这里,认真地问你,麦麦,嫁给我好不好?”   掌声,口哨声,起哄声,不绝于耳。   麦世宁的脸一直埋在手掌里,张季康两三步走上前,跳下舞台,抱住麦世宁。谁料麦世宁张嘴就是一口咬在张季康的肩膀上,恨恨地说:“张季康,你这个白痴!你要是敢说那件事,你就死定了!”   暖暖的气息喷到张季康的脸上,张季康忍不住笑弯了腰,低声哄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不想我说,那就赶紧答应我!”   麦世宁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中抬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彪悍表情,吐出一个字:“好!”   乐队疯狂的敲打乐器,还有人拉响了小礼炮。   李沐跑到乐队跟前,苏旭拿起话筒调侃道:“去年是三毛,今年是季康,我觉得我们‘花未眠’可以改名叫做‘花为媒’了。”   众人使劲拍手,三毛尤其,大声叫好。   阿旭笑着说:“那么,接下来,请允许‘花为媒’送给准新郎新娘一首歌,歌名也叫——《给你们》。”   李沐和苏旭并肩站到舞台中央,交换了一个眼神。乐队的伴奏响起,两人唱起:   他将是你的新郎   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一生的伴   他的一切都将和你紧密相关   福和祸都要同当   她将是你的新娘   她是别人用心托付在你手上   你要用你一生加倍照顾对待   苦或喜都要同享   一定是特别的缘份   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   他多爱你几分   你多还他几分   找幸福的可能   从此不再是一个人   要处处时时想着念的都是我们   你付出了几分   爱就圆满了几分   一定是特别的缘份   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   他多爱你几分   你多还他几分   找幸福的可能   从此不再是一个人   要处处时时想着念的都是我们   你付出了几分   爱就圆满了几分   一曲结束,掌声如雷,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麦世宁和张季康身上。夏奕诺的右手却被人轻轻牵起,随后,一个被手心攥得温热的金属圆环,套进了夏奕诺的无名指。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出师   六十四、出师   夏奕诺心头猛然一颤,五脏六腑像是有小猫爪子在轻挠,随后涌上一股暖融融的温泉,淌遍全身。   转过头去看梁觉筠,夏奕诺的眼神比大漠星子更加明亮,眉眼间都是花火。梁觉筠淡定地捋起耳边的头发,轻扬唇角,绽开一朵极浅极微妙的笑花。   夏奕诺见状,拽住梁觉筠的手不肯放。梁觉筠轻轻摩挲那指环,掩口凑到夏奕诺耳边说:“不带钻的,不要有压力。”   夏奕诺从来不怀疑梁觉筠的腹黑程度。这不,人家轻轻松松从李沐嘴里套出张季康的求婚计划,然后不动声色地买了一枚戒指,顺理成章地套进自己的手,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surprise。   相遇是春风十里,而浅笑轻颦的你,浪漫起来令人发指!   夏奕诺咬牙,腹诽:“好样的!下次就送你一个带钻的!”   而双喜临门说的是什么?   次日,张季康邀请几位最亲密的朋友举行了小型家宴,公开了那个麦世宁不准自己在求婚现场踢爆的消息:“难得今天人齐,我要和大家分享一件喜事——麦麦怀孕啦!”   夏奕诺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听到这个爆炸性新闻时候众人的反应: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难得麦世宁一脸别扭:“咳,你们这是什么反应。是真的啦!”   众人爆发出不厚道的狂笑声。   张季康明明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却佯怒:“喂,收敛一点啦!我老婆会害羞的!”   麦世宁无奈地摊摊手:“你们要知道,这世界上很多孩子和车祸一样,都是一个意外……”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李修恒揶揄道:“哎,你们真是太不小心了!”   张季康哈哈大笑:“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麦世宁忍不住白眼:“恐怕就是有人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吧!张季康,这个人心机太重了!”   夏奕诺被一口水呛到,梁觉筠好笑地拍拍夏奕诺的背。   张季康狗腿地端茶送水:“嘿嘿,老婆大人,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有说错吗?”麦世宁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咳嗽的夏奕诺,“是吧,小宝?”   夏奕诺顺过气,忙说:“孕妇最大,姑奶奶您说的都是对的!”   麦世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扯住夏奕诺的胳膊,伏在上面作感伤状:“月笼人家,沉香入画,那个少年,还是眉间点砂,我却归隐佛刹,不复芳华……”   夏奕诺忙着给梁觉筠夹菜,淡定道:“说人话。”   “尼玛!”麦世宁蹭得一下坐直身子,指着张季康,义愤填膺地控诉,“凭什么老娘要受生孩子那苦,而这个罪魁祸首,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夏奕诺:“不要说脏话。”   张季康捧腹,搂住麦世宁,顺势钻进麦世宁怀里,矫揉撒娇道:“我欲以身代劳,只可惜……只可惜!!伦家没有生孩子的功能嘛!”   麦世宁推开张季康,低头抚眉叹气:“甚累,不复爱也。”   夏奕诺上前托起孕妇的下巴:“说人话。”   麦世宁掩面:“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一伙人唱戏似的耍宝,李修恒幸灾乐祸:“没事,哥哥给你介绍最好的妇产科医生!”   麦世宁大叫:“这一个个的,没天理啊!”   梁觉筠安慰道:“前三个月可能反应会比较大,后面就好了。”   饭后张季康自动自觉刷碗去了。闺蜜两人凑在沙发上咬耳朵,夏奕诺一脸玩味:“怎么也想不到啊,你这么年轻就要为人母的事实。”   麦世宁却迅捷地抓住夏奕诺的手,盯着那枚戒指:“刚才看到你们家梁老师脖子上也挂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你送的?”   “她送的。”夏小宝的笑是含羞逐开,万受无疆。   麦世宁不是正经的人,正经起来就不是人,看了眼自己的手上的订婚戒指,说道:“其实这些年我已经懂得一个道理,爱是主动加载在身上的责任,是一种能感到幸福的约束。所以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你说呢?”   夏奕诺拍拍麦世宁的肩:“麦麦,我看好你。”   麦世宁舒了一口气,望向隔了两个位置,正在和李沐聊天的梁觉筠,释然一笑:“你也是。”   回家路上,夏奕诺还忍不住感叹,看着麦张两人这么多年马拉松似的爱情长跑,突然冲刺到婚姻,还真有点不习惯。   梁觉筠笑问:“怎么,羡慕?”   “还好”,夏奕诺坏笑,“不过我在想,我们两个就算常在河边走,也不怕湿了鞋子。”   梁觉筠仰头大笑。   回到小区,梁觉筠下车之后就一直在讲电话。开门进屋,夏奕诺蹲下身子,让梁觉筠扶着自己的肩,替她脱下鞋子,换好拖鞋,   挂掉电话,梁觉筠郑重宣布:“我爸还有继母要来C城,下个礼拜。”   夏奕诺:“啊?!”   梁觉筠:“怎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整个晚上,夏奕诺问了一堆问题,第一次见面送什么礼物好?要不要带他们观光一下?两位喜欢吃什么?自己要不要搬回去住?   最后梁觉筠无奈地说:“你不要紧张。他们要去好几个地方,在C城只待两天,已经让我替他们订酒店了。另外,我爸在C城这么多年,比我还熟悉C城。”   夏奕诺便不再坚持。只是缠着梁觉筠,问梁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梁觉筠想了想:“乍一看,他有些严肃。但其实不是那样的……”   “我的姐姐,能再具体点吗?”夏奕诺的内心此刻住了一百个忐忑的龚琳娜。   “我从小到大需要做什么决定,征求他的意见的时候,他总是会直呼我的大名,问,‘梁觉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念博士的时候,每个月都要抽空回家给他汇报课题进展。另外,他很喜欢《出师表》,也许会要求你把全文背出来!”   夏奕诺:“……”   梁觉筠媚眼如丝:“人家都说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我们家小宝,生得这么俏,担心什么呀!”   夏奕诺:“……”   梁觉筠噗嗤笑了,揉了揉夏奕诺的头发:“傻瓜!”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夏奕诺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夏奕诺和梁国栋夫妇的初次见面是在饭桌上。原因是梁国栋并没有告诉女儿航班的具体时间,下了飞机之后,携着满眼都是新鲜和好奇的妻子,打了个车溜达了一圈,然后到了C大。   这让原本打算去机场接人的夏奕诺扑了个空,赶紧打电话订餐厅,梁觉筠淡定地说没事,自己人,随意就可以了。   当晚,餐厅的长方桌,夏奕诺和梁觉筠坐一边,梁国栋夫妇坐对面。Mary热情优雅,还为夏奕诺带了小礼物。梁国栋穿着休闲,举止谦和。光是论长相,夏奕诺猜测梁觉筠应该长得像过世的妈妈多一点。   席间,夏奕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对方也没有提及太多私事。谈及的话题有C城这些年的变化,餐厅的菜色,高等教育,以及最近的自然科学前沿问题。因为Mary的关系,大家都是用英文对话,梁觉筠会刻意夹杂着中文。看得出来,梁觉筠对父亲很敬重,而和Mary更像是朋友。   夏奕诺坐得笔直,眼神坚定,认真聆听,适时布菜添水,没有多余小动作。就连梁觉筠对自己的低声耳语,也只是报以点头和微笑。   梁觉筠偷笑,旁边的人明明心里紧张得要死,表面上还装作那么淡定。   结束之后步出餐厅,夏奕诺正要去取车,梁国栋开口对女儿说:“不是已经拿到了国内的驾照了吗?你去取车吧,小夏陪我们就好。”   见梁觉筠迟疑,梁国栋笑道:“怎么,我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夏奕诺大方地朝梁觉筠笑,倒是梁觉筠有些尴尬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目送梁觉筠离开,Mary挽着梁国栋的臂弯,望着夏奕诺温和地笑。夜色沉沉,站在餐厅的灯牌前,梁国栋一派闲话家常的语气,用中文问道:“小夏,你比Claire小几岁?”   夏奕诺垂着双手,规规矩矩地回答:“三岁。”   “你家里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我哥哥还有表妹知道,几个好朋友也都知道。”   “也就是你父母还不知道?”   “是……”   “那你想没有想过,他们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态度?”   “想过。他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一定会接受的。”   “不要高估父母的接受程度。”   “我明白。所以我会在这之前,做最充分的准备,尽最大的努力。”   “底气倒是很足。有些话,我不想当着Claire 的面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您的立场,我想我明白。”   “好。年轻人,加油!”   “谢谢叔叔!”   梁国栋夫妇在C城逗留了两天,休闲观光,拜访旧时老友。夏奕诺和梁觉筠又陪着吃了两次饭,四人相处十分融洽。梁父并不似梁觉筠所言那般严肃,反而处处都透着幽默,也没有再提及两人的事,这让夏奕诺大舒一口气。   梁国栋夫妇离开C城的那天,梁觉筠正好在学校有事情走不开,夏奕诺一人去机场送行。Mary一直拉着夏奕诺的手,说十分舍不得C城,舍不得Claire和你。夏奕诺安慰说,以后有机会,再来C城,或者我和Claire一起去旧金山看你们。   快要安检的时候,梁国栋突然问夏奕诺:“你知道她是怎么形容你的吗?”   夏奕诺一怔:“师姐吗?”   “嗯。她告诉我,别人都说你是一个三好学生。”   夏奕诺有些不好意思,笑起来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梁国栋笑道:“而她,我记得她形容你,是一个善良而不张扬的人。”   “是吗?”   “是啊。那样很好。”   “谢谢叔叔。”   “有一件事情,Mary和Claire都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   “洗耳恭听。”   梁国栋轻笑:“Claire刚出生没多久,有个算命先生路过我们家,说我命里会有两个女儿。以前我不信,这么多年过去,这次来C城见到你,我愿意去相信。”   夏奕诺有些手足无措:“叔叔……”   梁国栋拍拍夏奕诺的肩:“在子女的感情问题上,父母始终是旁观者,所有的过程和结果,要你们自己承担。我只是惋惜和愧疚,她年纪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要是连我都不理解不支持她……”   夏奕诺心里泛起酸涩和柔软。   梁国栋:“Anyway,你们都长大了,看见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慢慢来,知道吗?”   夏奕诺有些哽咽,应道:“好……”   梁国栋:“有事没事,发个Email,Mary很喜欢你。”   夏奕诺点点头,若有所思。   梁国栋:“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准备进去了。”   “等一下!”夏奕诺突然拉住梁国栋,“叔叔,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个,您喜欢《出师表》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有朋   六十五、有朋   初夏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大学校园就像是这些树,葱茏而葳蕤。年轻的人儿,在这片绿色的庇护中,用激情燃烧青春,迸发出比夏日更璀璨的光芒。   周日上午,夏奕诺去了一趟实验室。昨天刘妍打电话过来,说是有几个实验结果弄不太明白,想要请教一下。师姐妹两人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对着实验数据和记录本讨论良久,总算是找到症结所在,商量着,改进实验方案。   结束的时候,夏奕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去拨弄摆在窗台的吊兰。刘妍看到夏奕诺右手无名指的戒指,贼兮兮地问:“夏师姐,热恋中哦!”   夏奕诺也不否认,笑道:“我好像有半个月没做实验了,做实验的人戴戒指可就不方便了,只能挂在脖子上。”   刘妍没有追问,转而提议说:“等下有事情吗,不如一起吃午饭吧。刚才张师兄和小冰还特意叮嘱我,说吃饭别忘记叫他们。”   “下午要去接我弟弟,答应了今天陪他的。要不改到明天吧,明天我还要过来拍毕业照的。”   “那好。你的离校手续都办好了吗?”   “程序都走完了,寝室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只要回去宿管中心登记一下。下个礼拜就是学校的毕业典礼,毕业证和学位证大概也在这两天可以拿了。”   刘妍轻轻叹了一口气:“哎,柯师兄一走,你再一走,感觉我们这一组人少了很多乐趣。”   夏奕诺笑道:“傻孩子,实验室还有那么多人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用等到暑假,下一届的新生就又来了,你就准备当师姐吧。”   刘妍却低头讪讪地说:“其实大家都很舍不得你。”   “我明白,有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夏奕诺拍拍小师妹的肩,“也会把你们柯师兄抓回来的。”   离开实验室,夏奕诺直接去夏炎公司接了小男生,然后去了麦世宁的工作室。姐弟俩到的时候,梁觉筠已经在和麦世宁聊天了。小男生一见梁觉筠,欢呼着扑将过去。夏奕诺叮嘱小男生别玩得太疯,自己坐到了麦世宁身边。   话说,张夫人蔡凌霄得知麦世宁怀孕的消息,高兴得不得了,恨不能儿子立马就娶麦世宁进门,生个大胖小子。这不,每天都喜上眉梢地和亲家母麦太太商量结婚的具体事宜。麦世宁很久以前就放话,自己要是结婚,绝不摆酒席,领个证就行了。这次不知被怎么说服的,决定办婚礼。张季康工作之余,也是鞍前马后,婚礼被迅猛地提上议程。   一提这事,麦世宁就翻了个白眼:“我妈和蔡姨简直了,恨不得敲锣打鼓大搞一场。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好扫了她们的兴。好在上半年结婚的人少,订酒店什么都还好说。”   夏奕诺伸手摸摸麦世宁的肚子,歪着脑袋笑道:“嗯,让她们操心就是了,你好好安胎。”   麦世宁一掌拍开夏奕诺的手:“哼,你给我准备好当伴娘!”   夏奕诺看了一眼对面的沙发座,小男生正趴在梁觉筠腿上,一门心思捣鼓一个五阶魔方,梁觉筠则低头温柔地注视着小男生。   夏奕诺:“放心,当伴娘而已嘛,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麦世宁:“少来!我的意思是,请你和梁老师一起当伴娘。”   梁觉筠闻言,抬起头问:“真的吗?”   麦世宁:“是啊!有问题吗?”   梁觉筠笑意盎然:“当然没有啦!”   夏奕诺指指梁觉筠,对麦世宁说:“不过她不能喝酒哎……”   麦世宁一拍胸脯:“我知道!这个你放心!我的场子,我罩着!”   小男生急切地问:“我呢,我呢?麦麦姐姐,那我要当什么?”   麦世宁凤眼一飞,抛去一个媚眼:“你当然是当我的新郎倌啦!怎么样,开心吗?”   小男生想了想,认真地摇摇头:“不行,我要当姐姐的新郎倌。”   梁觉筠掩嘴偷笑,夏奕诺都快笑岔气了。麦世宁上前捉住小男生,捧着小男生的脸蛋儿一顿揉搓:“年纪轻轻的,恋姐狂魔!”   小男生哼哧哼哧逃出麦世宁的魔掌,扑到梁觉筠怀里,继续捣鼓魔方。   夏奕诺拉着麦世宁重新坐下,叮嘱道:“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小心一点。”   麦世宁不以为然:“对了,咖啡馆的事情怎么样了?”   夏奕诺:“店面选好了,也都谈好了,下个礼拜去学校房产处签合同就可以了。你介绍的张师傅我打电话问过,说随时可以派人过来装修。其实这些事情倒还好解决,主要是人力问题。”   麦世宁点头:“嗯?”   夏奕诺:“到时候要招全职的咖啡师兼任店长,要能挑大梁,还要信得过。”   麦世宁打了个响指,笑得几分狡猾:“嘿嘿!我就知道!姐姐我果然是你的福星!”   夏奕诺顿觉背脊发凉:“愿闻其详!”   “还记得范米吗,以前跟我同寝室的小卷毛?”   “当然记得啊。她之后在哪里?意大利?有段时间没听你说起她了。”   “没错!之前我在米兰拍片的时候她在佛罗伦萨游学,匆匆见了一面。其实这些年,除了摄影老本行,她还学烘培、红酒、咖啡……”麦世宁掰着手指数道,“总而言之,一个不务正业的吃货!”   夏奕诺哑然失笑:“所以呢?”   麦世宁换了正经的神色:“去年她妈妈生病了,她回国照顾家里。想在C城定下来,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好合适的工作。我有叫她来工作室一起干,但是这个家伙……你知道,我追求摄影的人文艺术,而她一直是做纪实摄影的。现在工作室接的单子大多是商业片,她不愿意做摄影棚工作,所以我不强求她。创业的话,这些年她攒的钱可都用来给她妈妈治病了。所以,我觉得,你们倒是可以一起做!”   “原来如此!”夏奕诺恍然大悟,“我也觉得可以,不如找个时间见个面。”   麦世宁眨了眨眼:“等下她就过来了!”   夏奕诺和范米在大学时代有过几次接触。范米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乐观,大方,笑起来简直就像没心没肺。和麦世宁主攻的艺术摄影不同,范米是做纪实摄影的,两人曾经当着夏奕诺的面,就Walker Evans作品的社会意义和美学价值,展开两个小时激烈的辩论。结果是夏奕诺在她们寝室睡着了,醒来时眼前是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两位当事人已经喝红了眼,讲话舌头都打结了,却依旧互不相让。   所以范米的人生观是这样的:摄影是此生挚爱,靠着它赚点钱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能用来谋生算计,否则日复一日,相看两厌,就得不偿失了。除了报社和杂志社的特殊约稿,范米不愿拍大片,不愿做一个只拍漂亮照片的摄影师。你若是问她,会不会觉得可惜?她一定会回答,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觉得可惜?   对于范米来说,爱情和摄影是一个道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人生总要保留一些遗失的美好,最爱的那个,在心底妥善地安藏,但却不一定要在一起。如果一定要细数茶米油盐酱醋陈,那就找一个对拍的,谁说一定要是那个最爱的。蚊子血和朱砂痣、饭粘子和明月光的区别,难道还不懂吗?   显然,范米的观点并不为麦世宁所认同。为此,两人不知道争论了多少次。可是搞艺术的,没点心气怎么可以。否则两人是怎样做到多年的老友鬼鬼。范米不愿意入伙大麦工作室,哪怕明知道那是朋友在拉自己一把。虽然被麦世宁吐槽不务正业,但范米依旧坚持己见,乐此不疲地折腾、捣鼓。麦世宁是支持范米的,因为范米生来就是个适合折腾和捣鼓的人。   君子和而不同,求同存异,尊重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也是我们成长的必修课。   几年不见,范米依旧一头小卷毛,站在大家面前,笑起来还是二十岁的模样。夏奕诺笑说:“真的还是我记忆中的小米,和大学的时候几乎没变。”   范米嘿嘿一笑:“你也没变嘛,夏小宝!C大的骨灰级元老。”   这让麦世宁非常不满:“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防腐剂!”   范米哼一声,表示自己在外风餐露宿多年还保持这般年轻,绝对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简单介绍范米和梁觉筠、小男生认识,嘻嘻哈哈半天后,谈到正经事。   说到各自对咖啡馆的经营理念,乃至装修风格等细节之处,范米和夏奕诺简直就是一拍即合。当下两人就敲定,开一家集烘培和咖啡于一体的咖啡馆。   范米那叫一个激动,忍不住感叹:“真是太巧了!之前一直想要找合作伙伴却没有一个合适的。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是你!”   夏奕诺笑说:“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麦世宁敲敲桌子:“哎,我可提醒你们两个。亲兄弟明算账,资金入股和人力入股,你们最好先说说清楚分红。”   夏奕诺:“这简单,五五分就可以了。”   范米惊道:“这怎么行!小宝,这店可是你的!”   夏奕诺:“以后就是我们的了。我还要上班,将来要你费心的事情可不少。”   范米:“五五真的是太多了,要不是我,你请一个店长,哪里需要给那么多的。”   而此时小男生乖乖地坐在梁觉筠的腿上,梁觉筠手臂圈住他,下巴抵在小男生肩上,两手玩转魔方。小男生目不转睛地盯着梁觉筠指尖的魔术。   夏奕诺瞧了两人一眼,笑容温暖得熏人,说道:“我哪里去找一个,咖啡师、烘培师、艺术总监兼店长呢?其实是我赚了。”   麦世宁摆摆手:“范大米,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她大小姐都不在乎钱,你还在那里啰嗦。你妈这不是生病还要花钱嘛,五五就五五了!”   范米抓住夏奕诺的手:“好!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麦世宁啧啧感叹:“人生真是奇妙啊!几年前,谁能想得到,你俩会搭伙呢?”   范米笑问:“怎么,后悔了?要不你把这工作室也搬去北街?当邻居多好。”   “得了吧”,麦世宁冲夏奕诺不怀好意地笑,“某人有C大情结,我可没有。我还是想想,等下去哪里庆祝一下哈皮一下吧!”   夏奕诺正想说你现在的身体不合适,范米就开口阻止:“不行!”   麦世宁急了,嚷嚷着不公平:“范大米,你说说你,怎么总和我对着干!”   一直没有做声的梁觉筠,把还原好的五阶魔方交给小男生,笑道:“麦麦,大家可都盯着你的肚子呢!”   年少的我们,总是在期许,关于爱情和远方,关于誓言和明天。如今,生活渐渐水落石出,纵使没有轰轰烈烈的传奇,亦有朋相随,如同夜色中,波光伴着月光,徜徉,再徜徉……   晚上,梁觉筠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夏小宝正盘腿坐在床上看书。梁觉筠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   夏奕诺诧异,抬起头:“这是干什么?”   梁觉筠:“接下来不是有很多地方要用到钱吗?”   夏奕诺:“之前我和麦麦已经预算过,够的。”   梁觉筠:“一般都会超出预算。”   夏奕诺:“我不是一般人,麦麦一般不是人……”   梁觉筠:“不管用不用的到,你收着就是了。”   见梁觉筠语气笃定,夏奕诺也就不再推却,接过那张卡,打趣道,“你说,我们两个以后谁来持家?”   梁觉筠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当然是你,我又不懂理财。”   夏奕诺:“我也不懂啊!”   梁觉筠:“那你慢慢学。”   夏奕诺捂脸:“您确定吗?我可是个无耻的啃老族,房子车子都是爸妈买的,存款大部分也是爸妈给的,只有小部分来自我辛苦的博士血汗月钱和奖学金。现在又被您包养,简直就是蛀虫中的大蛀虫。这才刚下定决心,开个小店做点小买卖。你就……”   “怎么,怕我养不起你?”梁觉筠打断她,戏谑道。   夏奕诺哭笑不得:“我家里三个医生都是C大系统的教职工,工资加五险一金,大致拿多少我都知道。”   梁觉筠:“所以呢?”   夏奕诺:“我的意思是,其实也不算多嘛,你留着自己用就可以了。”   “我以前的收入你知道吗?引进的时候,学校还给了我一笔安家费,”梁觉筠逼近夏小宝,笑道,“况且,养你,花不了几个钱。”   夏奕诺仰躺到床上笑得花枝乱颤。突然想到一件事,蹭得一下坐起来,问道:“你觉得小言怎么样?”   梁觉筠:“聪明又可爱,我很喜欢他。”   夏奕诺:“唔,我也喜欢他。”   梁觉筠:“……”   夏奕诺:“但是你不能太喜欢他。”   梁觉筠:“……”   夏奕诺:“因为你最喜欢的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的季节   六十六、恋爱的季节   次日,和夏奕诺同届的全体医学院毕业生,黑红博士袍加身,在室内拍完个人学位照后,转战到医学院门口拍集体大合照。平常都窝在各自实验室的同窗们,有比较熟络的,有点头之交的,甚至有几个都叫不出名字。结束之后,大家也不急着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忙着交换最新的联系方式,交流课题的进展和瓶颈。   班长钟冰是免疫系的,一个热情似火的话唠。这不,拉着几个人站在学院大厅门口絮絮叨叨地说着工作的事情。夏奕诺把正方形的博士帽端端正正地捧在手上,礼貌地站在一旁,也不多话,问题落到自己头上,便一一作答。   正巧就遇见刚从教学楼上课回来的梁觉筠,与她同行的还有两名外籍学生。钟冰眼尖,见他们朝门口走来,踮起脚尖,兴奋地朝梁觉筠挥了挥手。而后向周围的人解释道:“那是我们系的梁老师!”   梁觉筠从一堆博士袍中一眼就看到了的自家那位,不自觉地悄悄勾起嘴角。   等三人走近,夏奕诺站得规规矩矩,微微倾身,唤了一句:“梁老师。”   梁觉筠对身边两位学生说了几句话,两位笑着点头,挥手说了再见。目送两位离去,梁觉筠这才过转身来,面对夏奕诺和钟冰,笑得温婉得体:“穿成这样,在拍毕业照啊。”   哎呦,夏奕诺心下窃笑,您不是昨晚就知道了嘛!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钟冰热情地说:“是啊!梁老师,您着急回去吗?不耽误时间的话,一起拍张合照吧!”   梁觉筠心情很好地回答:“好啊!”   钟冰赶紧接过梁觉筠手里的电脑包,连同自己的手机,一并塞给夏奕诺。然后上前亲昵地挽住梁觉筠的胳膊:“来,小夏,帮我和梁老师拍张照!”   夏奕诺站到两米开外,拢了拢宽大的衣袖,举起手机:“一,二,三!OK!”   钟冰不满:“哎哎,再多拍几张嘛!”   于是夏奕诺又拍了几张,才走回去准备把手机还给钟冰。   “等下”,梁觉筠叫住夏奕诺,神态自若,“夏同学,我们也拍几张吧。”   夏奕诺还没回过神,梁觉筠已经径自站到夏奕诺身旁,转身示意钟冰。班长大人忙说,好啊好啊,我帮你们来照。   夏奕诺站得笔直,两人之间有一臂的距离。梁觉筠不动声色地靠过去,牵起夏奕诺的手,轻轻握住。   钟冰:“来,看这里,好!一,二,三!”   咔嚓!   拍完之后,梁觉筠嘱咐钟冰,麻烦把照片发到我邮箱,你们慢慢拍,我先回去了。   钟夏两人毕恭毕敬地点点头:“梁老师再见。”   梁觉筠笑得如沐春风:“再见。”   几天之后,学校举行毕业典礼。拨穗正冠仪式结束,夏奕诺的学生生涯画上完美的句点。   咖啡店正式动工装修了,夏奕诺一下子从一个田螺姑娘变成了一个忙碌的小陀螺。好在有范米,帮了大忙。   顾一稚似乎是掐着时间致电,说是恭喜小夏同学顺利毕业,稍后会让助理送一份资料过去,是目前公司在做的几个项目。晚些入职没关系,但是业务可以先熟悉起来嘛!   忙归忙,梁觉筠依旧敦促夏小宝锻炼身体。在体育馆打了一场大汗淋漓的壁球,到了小区楼下,梁觉筠还不让坐电梯,说是走一走,放松肌肉。   两人一前一后,却没想到刚走出楼梯间,在灯光昏暗的安全通道出口看到香艳的一幕。光凭着模糊的身影,也认得出那两人是极具标志性的程小姐和晏闻天。   夏奕诺倒抽了一口气,强忍着笑,转身拉住梁觉筠的手臂晃了晃。梁觉筠轻咳一声,那两道黑影便倏地分开。   “Oh,It's you! ”程小姐一只手还圈在晏闻天的腰上,一脸坦荡荡,迫不及待地用生硬中文,一字一顿地说道,“晚!上!好!”   晏闻天朝夏梁二人绽开一个含羞的笑颜。   夏奕诺打趣:“难怪刚才在健身房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晏老师。记得今晚有你的健美操课的。”   晏闻天赧然一笑:“那门课上周已经结课了。”   “哦!原来如此!”夏奕诺转过头,眼神清澈而狡黠,“那么,师姐,我们回去吧?”   梁觉筠宠溺又无奈地瞧着夏小宝:“嗯。”   “我们先回去了哦,”夏奕诺指了指不明状况的May,向晏闻天俏皮地眨了眨眼,说,“那你们……继续哈!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拜拜!”   晏文天扶着额头,哭笑不得:“小夏,你真是……”   梁觉筠低笑,伸手牵住自家的淘气宝,往家门口拉。夏奕诺赶紧凑到May的耳边说了一句“Nice going”,而后整个楼道都是程小姐花枝乱颤的狂乱笑声。   真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周末约好了试礼服,新娘麦世宁,四位伴娘,夏奕诺、梁觉筠、范米、李沐,齐齐现身婚纱店。伴娘礼服简单,很快就敲定了。新娘除了婚纱,还有好几套的礼服要选,一件件试过去,真真是件累人的事情。   麦世宁几乎是挑花了眼,不停对梁觉筠叨叨:“其实说起来,我也给不少人拍过婚纱照,不过我只负责拍摄不负责服装。只有自己试过才知道,挑婚纱这件事,真没那个容易!哎!小筠筠,你说这件会不会太浮夸了?”   叫什么呢,叫谁呢!我都没有这么叫过!夏奕诺毫不客气地回答:“对,与你高贵冷艳的气质十分不符!”   正好那几天夏奕诺和范米正在讨论咖啡店取名的事情。矫情的不要,烂大街的不要,风雅但是不附庸,文艺又不装逼。趁着麦世宁换衣服的空当,继续讨论。绞尽脑汁后,两人累蜷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李沐心不在焉地倚在墙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范米一副神思困顿的模样,夏奕诺想了想:“其实这起名字和挑婚纱一样,不需要有多华丽复杂,关键是要合适。既然这是一爿咖啡店,索性名字就叫‘一爿咖啡’!你们觉得怎么样?”   李沐依旧懒洋洋:“听上去还不错的样子。”   范米腾地站起来:“哎!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北街有个书吧,叫做‘有间书屋’,说起来就在咱们斜对面呢!名字倒遥相呼应。小宝,你去过那‘有间书屋’吗?”   试衣镜前,梁觉筠一边弯腰帮麦世宁整理裙摆,一边接过话:“她肯定没去过。”   范米不解:“为什么?”   梁觉筠直起身子,笑道:“她会觉得书店里的书脏,碰完肯定就要满世界找地方洗手了。可以选择的话,她会直接买书回家看。”   麦世宁朝镜子里的梁觉筠狠狠地竖起大拇指。   李沐补刀:“没错,夏奕诺,洁癖狂!”   夏奕诺无奈:“哎,哪有?!”   麦世宁:“怎么没有?!狡辩!”   夏奕诺:“好吧,轻微的,注意啊,是轻微的,一点点接触性洁癖。”   还有这样牵强的解释。范米觉得好笑:“那你还学医?做实验碰到脏东西啊有毒的东西啊,你怎么办?”   李沐:“那些都是戴手套的。”   “终于有人吐槽你这个洗手狂魔了,我感到十分欣慰。”麦世宁笑得不厚道,“不过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受LoVo的。”   梁觉筠摊摊手:“真爱,以及,洗手。”   麦世宁一阵狂笑,然后又对着镜子摇摇头:“这件还是不行,再换!”   “嗻!”范米躬身作揖状,让出一条路,“老佛爷,您这边请!”   这回,站在旁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店员都掩嘴偷笑了。   见李沐无精打采的,夏奕诺悄悄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有心事?”   李沐叹了一口气,老实回答:“阿旭毕业了。”   夏奕诺:“我猜就是……”   苏旭毕业之后是要去西部支教的,这是很早之前就定下来了。一开始夏奕诺只当李沐是小孩子脾气三分钟热度,没想到在李沐的追逐下,苏旭也心软,从三毛结婚party上的惊鸿一瞥到后来张季康求婚后的一曲《给你们》,两人发展很顺利。   李沐:“我想一起去,但是我爸……”   夏奕诺:“舅舅的立场我知道。阿旭是什么态度?”   “他自然也是不同意我去的。一来,我们并没有正式在一起;二来,我在事务所的实习刚刚开始,这个时候放弃实习去支教,他说他不想被我爸记恨,也不想我将来后悔。”李沐涩然,顿了顿,继续说道:“他说他去两年,两年之后,如果彼此的感觉一如从前,他就回来,留在C城。”   夏奕诺轻轻叹了一口气:“沐沐,其实阿旭说的对。”   李沐低头:“我只是有些害怕,有些患得患失……我不想因为我,改变他原来的人生规划,更不想就这样放弃……”   夏奕诺搂住李沐的肩:“沐沐,时间喜欢作弄人,把最好的留到最后。如果最后是对的人,晚一点真的没有关系。”   李沐闻言,声音有些哽咽:“姐,我明白。”   “喂,你们两个,躲在那里在干什么啊?”麦世宁一嗓子喊过来,“老娘都穿成这样了,还不过来膜拜跪舔!”   夏奕诺莞尔,像是对小言一样,揉了揉李沐的头发:“我们家沐沐终于长大了!”   “哎,小宝!沐沐!快过来!”范米叫道。   “来了!”夏奕诺回道,“相信自己,知道吗?我们过去吧。”   李沐狠狠地点点头。   只见麦世宁一袭抹胸的白色纱裙拽地,精巧典雅,很有女王范儿。   范米啧啧称赞:“特地叫你们过来,瞧瞧,什么叫事业线!”   麦世宁挺了挺胸,嘚瑟道:“怎么样,羡慕不来吧?!”   李沐恢复笑颜,不屑地说:“切,谁稀罕!谁没有!”   “哦哦哦!我们沐沐小朋友还挺有信心的!来,让姐姐验验货!”麦世宁作势要扑上去袭/胸。   李沐大叫一声,抱胸躲到梁觉筠身后。夏奕诺赶紧拦住麦世宁求饶:“我的亲姐姐,大着肚子就别闹啦!这件挺好的,就这件吧。”   梁觉筠笑道:“是啊,可惜今天新郎不在。”   大概每个女人都是喜欢婚纱的,那是心底一个最温暖、最柔情的梦。婚纱裙袂飘扬,吹得梦中的人心旌摇曳。   夏奕诺发现自己变得愈发柔软了。沐沐啊,我亲爱的妹妹,如果一份爱情是值得你等待的,不要害怕付出所谓的青春,也不要和任何琐碎锱铢必较。   结束之后,张季康接走了麦世宁,范米和李沐结伴回家,梁觉筠约了May,夏奕诺回三河山庄吃饭。   起初,得知夏奕诺开店的想法的时候,李青岚说你喜欢就去做,锻炼一下也好;李杜都听老婆的,自然说好;夏炎问要不要帮忙打点打点;邓柔月和外婆只是担心夏奕诺兼了一份差事会不会太累;李修恒支持妹妹做的任何决定。之后,店面租下来,装修顺利,夏奕诺也谦逊地问家长们意见,喜闻乐见。   开饭前,兄妹两人挤在沙发上,抱着ipad玩游戏,嘻嘻哈哈地说笑打闹。   李青岚招呼一家子吃饭。   餐桌上,老太太忍不住唠叨:“现在的年轻人啊,不是手机就是电脑。连我这个老太婆,都知道什么是‘低头党’了。”   李修恒笑说:“外婆您说的是,是我们不好。”   老太太:“我倒是一直想问,你们玩的那个平板电脑,后面的苹果像是被人咬了一口,是什么意思?”   夏奕诺笑道:“外婆,那是苹果公司的产品,他们公司的标志就是一个苹果。”   老太太:“哦,那为什么缺了一块?”   夏奕诺:“据说没有什么特别含义。但是因为巧合,大众更愿意把它解读为,为了纪念人工智能领域的先驱者,艾兰图灵。”   老太太:“哦?他是做什么的?”   “艾兰图灵,计算机之父,人工智能之父。二战时期,帮助盟军破解了德国著名的密码系统。”夏奕诺看了一眼李青岚,继续说:“不过,他的生活方式有点与众不同,为此,遭受了普通人难以承认的迫害和压力,最终死于氰化物中毒。他去世的时候,床头有一个咬了一小半的毒苹果。”   老太太吃了一惊,好奇心被再次勾起:“那又是为什么会这样?!”   夏奕诺夹了一根西芹放进嘴里,咀嚼,咽下,才缓缓开口:“因为他是一个同性恋者。”   老太太微微皱眉:“哦……”   李青岚始终顾自己吃饭,没有出声。   李修恒开口:“妈,您怎么看?”   李青岚抬头:“嗯?”   李修恒:“您怎么看待同性恋?”   李青岚一怔,想了想,说:“同性恋并不是精神疾病,我尊重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据我所知,我们附医也有这样的年轻人。”   李修恒笑了笑:“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那您支持同性婚姻吗?其实现在很多国家……”   李杜打断儿子的话:“你这小子,尽说些没用的,帮外婆再盛碗汤。”   李修恒扁扁嘴,偷偷和夏奕诺对视一眼,也就不再说下去。餐桌上只有吃东西的声音。   良久,李青岚再次开口:“凌霄昨天来我办公室送请帖了,季康和麦麦的结婚请帖。”   老太太:“哦!那修恒和小宝是要做伴郎伴娘的吧?”   夏奕诺:“嗯。”   李青岚:“就你们两个?”   夏奕诺:“伴娘伴郎各四人,伴娘除了我和沐沐,还有两个朋友。伴郎我不太清楚,除了哥哥之外,应该还有季康的堂弟。”   “还有齐谦和魏斌,”李修恒迅速朝夏奕诺看了一眼,补充道,“季康最近太忙了,让我帮忙找几个酒量好的未婚男青年。这未婚男青年还真不好找……” 作者有话要说:     ☆、盖世英雄   六十七、盖世英雄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   北街是鲜活的,川流不息中,自有她的大安宁,行迹匆匆里,却有她的大自在。北街的店铺,也大多是安安静静的。文印店,水果店,眼镜店,便利店,书店,花店,清吧……来来往往的C大师生,更是北街最可爱的风景线。   七月,巴西世界杯火热开赛。而对夏奕诺和范米来说,这个夏天最火热的,莫过于张罗“一爿咖啡”的开业。   范米的确是合作的不二人选,有着丰富的经验,独到,甚至毒辣的眼光。夏奕诺考虑到的,没有考虑到的,范米几乎全都考虑到了。装修已经基本完工,米色大理石墙面,咖啡色的真皮卡座,大理石马赛克的拼花地面,精致又散发着古典气息。吊顶是超大幅的亚利桑那星空图,皆因梁觉筠曾无意中提及,那是她最喜欢的夜空。而在资金、设备、采购和人事方面,也有一套非常全面的规划;咖啡相关的专业知识和技术,有范大米同学在,自然无需赘言。可谓是万事俱备,只等择日开张。   咖啡馆是需要乐此不疲地用心装饰和用心营造的。你不把客人只当做客人,客人也不把你当纯粹的生意人,作为生活方式,你可以乐在其中。久而久之,客人会产生归属感,快乐而温馨的经济收益,自然也就来了。而咖啡馆吸引回头客的原因也一定是综合的。比如,独特的格调,美味的咖啡,动听的音乐,有品位的好书。当然,也许还会因为咖啡馆里有趣的人,漂亮的老板,可爱的店员……   只是开业前几天,出了一点小状况。咖啡店店面楼上的业主向小区物业投诉,说是咖啡店的出风口对着他们家窗口,影响休息。物业那个胖胖的、和蔼的办公室主任,安慰夏奕诺说,这种问题很常见,北街的其他店主,或多或少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和业主协商一下,不难解决。   夏奕诺心里没底,想到舅舅李青峰留给自己的一个电话,说是北街书店的老板林小姐。也不知道这林老板何方神圣,年庚几何。正犹豫了着,范米二话不说,拿起电话就拨了出去。   夏奕诺阻止道:“会不会太冒然太突兀了?这么点小事?”   范米大喇喇地一挥手:“只是问问情况而已嘛,又不是跟她们书店抢生意,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来!”   说话间,电话已经接通了。   “你好。”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人,可以推测,年纪也不过范米和夏奕诺这般大。   范米对夏奕诺做了噤声的手势:“你好,请问是北街书店的林老板吗?”   “是的。”清清冷冷,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   范米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扬声器,朝夏奕诺挤挤眼:“林老板!是这样的,不知你是否知道北街靠东边的‘一爿咖啡’?也许你没有注意到,毕竟你们书店在北街的另一头。”   “哦,一爿咖啡,我知道。我就在你们对面。”   “嗯?对面?”范米一脸疑问地看向夏奕诺,夏奕诺同样不解。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反而云淡轻风地问:“那,不知道您找我,有何贵干?”   “哦!是这样的,”范米回过神来,“咖啡店最近快开业了,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想向你请教一下。”   简单说明情况,那林老板也没说自己是否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只是表示,这些是水电装修说了算的,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应该先找业主聊一聊。   和夏奕诺预想的一样。   范米讪讪地挂掉电话。   “奇怪,‘北街书店’不是在西边吗?我们在东边,对面应该是‘有间书屋’才对。是不是你舅舅弄错了?这个林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听她的语气,不咸不淡,不太好惹的样子。”   夏奕诺笑道:“哪里来这么多问题啊!不管啦,总之,我们要走一趟。”   两人只好去业主家登门拜访。为此,范米还特地嘱咐夏奕诺说:“你这个人,一看就涉世未深,遇到个凶悍点儿的,肯定是要吃亏的。一会儿我来打头阵,唱白脸,适当时候,你就出来唱个红脸,要不怎么说咱俩是最佳拍档呢!再说,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好跟麦麦交待是不是?”   范大米说得头头是道,夏奕诺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夏奕诺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中,似乎又多了一个麦世宁……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两人说明来意,女主人依旧堵在家门口,没有请人进去的意思。于是两人只好站在门口,好言相劝。   范米:“阿姨,我们都是按正规程序装修的,保证不会影响到其他业主。况且,通风口和空调室外机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噪音,是吧?”   那女业主语气并不友善:“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愿意在你们家窗户底下装个莫名其妙的通风口的吗?”   范米吸了一口气:“阿姨,如果我没有记错,那通风口可是在我们之前的上一家店面营业的时候就有了。”   女业主剐了范米一记眼刀:“你什么意思?说我讹你?”   夏奕诺忙说:“阿姨,她不是这个意思。退一步讲,通风口上面,正好是你们家厨房,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女业主上下打量夏奕诺,哼了一声:“我一开始是不愿意住在二楼的,底下的商业店铺什么的,最烦人了。遇到讲道理的店主,事情也就简单了;遇到强词夺理的,我还真拿你们没办法了!”   范米急了:“这是谁在强词夺理啊!”   夏奕诺拦住范米:“阿姨,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再和装修师傅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改线路,您看这样行吗?”   范米:“可是……”   夏奕诺:“不过,就像我朋友说的,那个通风口是一直都有的。当初装修之前,物业的水电师傅也过来看过,觉得没有问题我们才动工的。我们事先跟您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麻烦。”   “你有理,我说不过你。”女主人有些不耐烦,下了逐客令,“我也不多费口舌了,反正已经找物业投诉了,等着物业出面处理吧!”   眼见那女业主准备关门,范米赶忙上前:“我们可是诚心诚意来协商的,您这样我们很……”   砰!无情的关门声。   “难做啊……”范米缩回手,吐出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夏奕诺摊摊手,无奈地笑笑。   没辙,两人离开业主家,站在电梯口,等下行的电梯。   范米气不过:“哎,小宝!你说,怎么会有这样不讲理的女人!我们好声好气的,她倒反咬我们一口!”   叮的一声,上行的电梯到了,走出来一个女子。   两人都没有在意。范米郁闷地靠在墙上,突然抽风地直起身子,说:“难道是因为我们刚才叫她阿姨?!女人是很在意自己的年纪的,尤其是被年轻貌美的姑娘叫阿姨!!不行!我这就折回去,叫她一声姐!!!”   夏奕诺巧笑:“行啊!快去吧,我支持你!”   刚刚走出电梯的女子,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折了回来,悠悠开口:“其实这件事要解决,也简单。”   夏范二人面面相觑,确认她的确是在对自己说话。   女子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刚才那户业主的家门:“那个女人,仗着丈夫做生意,有点小钱,对人比较苛刻。不过她对女儿倒是真好,为了女儿读书选学区,才搬来这片住。你们倒是可以给她女儿介绍个什么补习班,或者送她一些咖啡店的会员卡现金券,还有小朋友喜欢吃的糕点。嗯……至于物业,根本就是形同虚设,管不了什么事。”   范米朝夏奕诺使了个颜色,夏奕诺没有做声。   女子见状,歪着脑袋咧嘴笑道:“哦!我最近就住在她隔壁,刚才去楼下倒垃圾,顺便就听见你们的对话了。”   范米嘟囔了一句:“还真是‘顺便’。”   夏奕诺这才打量眼前的女子:二十锒铛岁,高,瘦。素颜,眉眼锋利,中长发,脑袋后面随意扎了一个小辫子。身上穿着极其居家的短T短裤人字拖,抱着双臂,腋下还夹着一份卷起来的报纸,一副午后慵懒的雅痞范儿。看这光景,正如她所言,刚才只是下楼去倒了个垃圾,取了份报纸。   见夏奕诺依旧没有回应,女子笑道:“放心,我没有恶意。”   夏奕诺笑了笑,说:“我们会考虑的,谢谢你。”   范米目不转睛,直愣愣地盯着那女子。女子笑嘻嘻地对夏奕诺说:“可惜你的朋友好像不怎么相信我哎!”一边说,一边矮下身子,伸出手在范米面前晃了晃:“是不是,卷毛小妹妹?”   麦世宁常拿范米的自然卷说事儿,小卷毛,便是麦世宁对范大米同学的“爱称”。   又是个找事儿的!   范米炸毛了:“你说谁呢?!啊?!卷毛怎么了,多少人羡慕不来!还有,别小妹妹小妹妹地乱叫!长得高了不起啊!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黄毛丫头,别说叫我一声姐姐,叫姑奶奶都不为过!”   女子仰头大笑,继而扁扁嘴,耸耸肩,表示——对面有个疯女人,而我是无辜的。   范米说是这么说,见对方没什么脾气,自己也没了底气,只用鼻腔哼出一口气,扭过头,不再说话了。   叮!下行的电梯到了。   那女子笑着指指电梯,潇洒地转过身,背对着两人,挥了挥手中的报纸——走了。   范米依旧愤愤不平,冲着那女子的背影,气咻咻地说:“什么人呐?!没礼貌!自恋!”   夏奕诺替范米挡住电梯门,用右手食指的第二个指节按下一楼的按钮:“但是她说的有道理,我们不妨试一试。”   范米不甘心地走进电梯,摸着下巴思拊道:“那好吧,谅在她长得还不错的份上!”   夏奕诺哭笑不得:“你呀!”   范米强辩:“干嘛!最近面试太多小鲜肉,看脸看得太多,成职业病了!”   此前夏奕诺在C大BBS招聘版块挂了咖啡馆招聘兼职的广告,这段时间,不少想来做兼职的学生找上门来。   夏奕诺抬头望电梯吊顶,无情地戳穿她:“借口,是资深外貌党就不要不敢承认。”   范米突然嘿嘿一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两圈,欲言又止。   夏奕诺觉得好笑:“这电梯里也没有其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范米踮起脚尖,伸手攀住夏奕诺的肩头:“哎,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说了啊!”   夏奕诺:“嗯。”   范米却开始支支吾吾了:“小宝,你和梁觉筠梁老师……是不是……”   夏奕诺挑眉,但笑不语。   “其实吧,是我有一点小迷惑。你说梁老师是你朋友,但你称呼她为师姐;麦麦呢,梁师姐梁老师的乱叫,有时候还故意阴阳怪气的……我就琢磨着……”   夏奕诺抿嘴,点头示意范米继续。   “关键是,你们相互看对方的眼神……太温柔!太眷恋!太肉麻!简直是在虐单身狗!”   夏奕诺噗嗤一下笑出来。   范米抓狂:“拜托,你倒是说句话啊!!!”   夏奕诺笑道:“我还在想,你什么能够看出来呢!”   “哇塞!”范米一掌拍在夏奕诺背上,“这么说是真的!你们两个真的是一对?!”   夏奕诺揉揉后背,点点头:“嗯。”   范大米又炸毛了:“不早说!”   “你是我信任的朋友,我没有想过要在你面前掩饰什么。但有些事情,也不好总挂在嘴边。”   “哎呀!我这个人心很大,这种小意思,我接受的!”   夏奕诺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   “不过说起来,还真看不出来,我是指,从外表和气质上来说,看不出来你们会喜欢女人。喏,刚刚电梯口遇到的那个痞子,倒很有可能。”   “……”   “我先前不明白,你并不热衷于喝咖啡的,却要开一个咖啡店。现在想想,恐怕是因为梁老师吧?”   “的确有一部分原因。”   “啧啧!”范米不禁感叹,“不过,你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勾搭在一起的?你怎么确定你喜欢她的?”   “问题这么多。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会无缘无故地想她。看到什么东西,无端端的,拐了很多个弯,甚至绕了一整个圈,都会想到她……”夏奕诺抱着胳膊,唇畔含笑。   “然后呢?!”范米追问。   “然后我就意识到,哎呀,大事不好了!”   叮。电梯到了一楼。   范米用手挡住电梯门,一头卷毛逼近夏奕诺,贼兮兮地笑:“呐,最后一个问题,说,谁攻谁受?!”   夏奕诺后退一步躲开范米,眯起双眼,盈盈荡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径自闪出电梯。   “哈哈哈!其实答案显而易见!”范米在后面肆意大笑,“夏小宝,你可真是个人才!”   可不是吗?   我并不是什么盖世英雄,可是我依旧可以踩着七色云彩,去建筑属于我们的彩虹。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梁老师,差评。   ☆、殊途同归   六十八、殊途同归   正如电梯口的女子所言,之后夏奕诺带了一些糕点和咖啡券登门拜访,那位难搞的女业主转了口风,絮絮叨叨培养孩子不容易之类的话,也就不再找茬了。   范米和夏奕诺打点好咖啡店开业前的所有事宜,排好全职和兼职的员工的轮班,好让范米有时间照顾生病的母亲。受出风口事件的启发,范米还专门给周围一圈店铺送了亲手做的咖啡点心,表示装修的时候多有打扰,将来都是邻居,请多多关照。对此,隔壁文印店和便利店的老板对一爿咖啡赞不绝口。轮到对面的有间书屋,却只有一个兼职的学生闲散地坐在店里发呆,一问,说是老板今天不在,替老板收下了见面礼。   咖啡店开业的第一天,捧场的人非常多。亲戚朋友,同事同学,悉数到场。刘妍甚至提议,不如跟唐老师说,以后的实验室每周的组会,就到这里来开,反正也不远。   而有些人虽然人未到,花却及时到了,比如说顾一稚。AM公司的HR打了几次电话向夏奕诺确认入职的时间,夏奕诺原本想要过个悠长暑假再上班,推脱不过,定下八月份便走马上任。   上班前还有一桩心事,便是麦世宁和张季康的婚礼。   怀孕的前三个月,麦世宁害喜得厉害,人瘦了一圈。张季康却胖了,全因麦张两位夫人每天都变花样给麦世宁进补,张季康也跟着沾了光。麦世宁连连鄙视,你可真好意思!趁着新娘肚子还没有太明显,婚纱照必须先拍。   再好的医生没有办法给自己动手术,再好的理发师没有办法给自己做头发,再好的摄影师,也没有办法给自己拍婚纱照。麦世宁和张季康的婚纱照由范米一手包办。   说起来,这竟是范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掌镜拍婚纱照。麦世宁一脸质疑,说你不要勉强啊,工作室还有其他摄影师可以代劳。   范米揉揉卷毛,大言不惭:“不想当咖啡师的糕点师不是好摄影师。”   怎能叫人不服?   夏奕诺提前送了为两人准备的结婚礼物,一副简单的小画。简单的线条,有些夸张的歪歪扭扭的两个人,无疑是麦世宁和张季康了。旁边写有一行小字:“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落款是两枚红彤彤的印有梁觉筠和夏奕诺名字的章。   张季康捧着画儿,兴奋地和一脸嘚瑟的夏奕诺指指点点。   麦世宁忍不住吐槽:“两个小孩!”   梁觉筠笑道:“小东西想了好几个晚上,几乎翻遍你们从小到大的照片,最后才决定画这个的。”   “亏她想得出来。等下!”麦世宁一向最能抓住重点,“你刚刚叫她什么?”   梁觉筠佯装不知道:“谁?小宝吗?”   麦世宁哈哈大笑,索性把头埋进梁觉筠的肩膀,作娇羞状:“师姐!讨厌啦!人家什么时候叫小东西了!”   夏奕诺循声看过来,眼神里都是问号。   梁觉筠抬头看看天花板——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奕诺看向麦世宁:“怎么了?”   麦世宁一脸戏谑:“小东西……”   夏奕诺眨眨眼,然后笑着不说话了。   麦世宁:“哎,夏小宝,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自恋的人!明明不是学美术的,总是喜欢画一些奇怪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从小到大那些大作,强行挂在我家墙上,那么多年,我都要看吐了!”   夏奕诺笑道:“你结婚,我怎么可以做掏份子钱这么土的事情。”   “哈哈哈,小东西!”麦世宁张牙舞爪,“我完全不介意,我们的友谊,如人民币般坚挺!!!”   婚礼当天,原本想要一切从简,但是婚庆公司着实重视细节,面面俱到的同时,也会让新人疲惫不堪。好在,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   好不容易走完前面的程序,到了酒店准备重头戏的晚宴。麦世宁还担心梁觉筠会因为齐谦的存在而感到不自在,好在梁觉筠落落大方,齐谦也没有任何不妥。倒是夏奕诺,时不时偷看齐谦,被李修恒用眼神逮住好几次。   趁着夏奕诺回化妆间,李修恒赶紧跟上去说悄悄话:“呦,好一盘醋溜小宝呐!”   夏奕诺掐住李修恒的胳膊:“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   李修恒讨饶:“好啦,好啦!是我不对!”   夏奕诺趁机讨价还价:“哎,那下次带我们见见那个你喜欢的女医生吧!”   李修恒有些为难:“哈?那个……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夏奕诺一记粉拳捶在李修恒心口:“怎么这么逊!”   李修恒举双手保证:“好!我尽力!”   李杜和李青岚站在电梯口,正巧看到兄妹俩打闹的一幕。   “妈,李叔,你们来啦!”夏奕诺笑嘻嘻地迎上去。   李青岚替夏奕诺理了理头发:“你们怎么站在这里?”   李修恒回答:“陪小宝去化妆间,替摄影师拿相机的内存卡。这就准备回去前面迎宾了。”   李杜乐呵呵的:“小宝今天很漂亮呐!”   “谢谢李叔!”夏奕诺甜甜地应道,四下看了一圈,问,“咦,外婆呢?”   李青岚:“刚刚沐沐已经带着你外婆先进去了。”   夏奕诺:“哦!那我带你们进去先坐下吧?”   “没事,”李青岚又正了正李修恒的领带,“你们忙吧!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了。”   “好咧!那我们先闪啦!”夏奕诺说完,挽着李修恒一溜烟跑了,留下李氏夫妻站在原地相视一笑。   宾客落座,婚礼开始。   司仪一直在煽情,感恩父母,感谢爱人的话说了不少,还鼓动大家逼问新郎求婚的过程。范米、李沐、夏奕诺、梁觉筠,在新娘旁边一字排开。新郎那边则有李修恒、齐谦、张季腾和魏斌。张季康人逢喜事精神爽,有问必答,来者不拒。   闹了好一会儿,司仪才放过新郎,看时间差不多,准备开席。   麦世宁却突然拦住司仪:“等一下,我想说几句话。”   司仪一怔,然后马上堆上笑容:“哎?我们漂亮的新娘有话要说哦!”   李沐侧身和夏奕诺咬耳朵:“彩排的时候没有这一出啊?”   夏奕诺低声笑道:“你别忘了,站在台上那个人可是麦麦!”   麦世宁笑盈盈地开口:“各位来宾,应该还不饿吧?我知道原本没有新娘讲话的环节,但是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所以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还请海涵。”   张季康握住麦世宁的手,柔柔地看着对方。   宾客们发出善意的笑。   麦世宁继续道:“其实我原本是不想办婚礼的,因为觉得麻烦。我是个害怕麻烦的人,但也不好辜负长辈的心意。后来一想,其实婚礼也挺有意思的,比如说现在,我可以给大家讲一个小故事。”   新娘幽默风趣,宾客们显然兴致高涨。   新娘开始娓娓道来:“应该是09年的时候,我在做一个关于西藏的专题,没有同事,没有助手,独自在西藏的犄角旮旯游荡。期间,我遇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也是独自一人,见我背了长枪短炮的一堆镜头,就央我帮他拍照。奇怪的是,拍照的时候,他手里总是捧着一个相框。出于好奇,我就问,相框里的那张照片是谁。他却反问我,你有没有试过爱一个人。我说,有,但是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他说,那真是太可惜了,为什么要分手。我说,是我太任性了。接着他毫无介意地告诉我,照片里的人,就是他的爱人。我也得知了,他和他的故事。故事的开头青葱朦胧,少年的无忧青春;故事的过程传奇跌宕,一不小心,跨过了二十年;故事的结尾却令人唏嘘,相中人因车祸去世。于是那位大叔一个人去完成两人年少时的梦想——徒步进藏。”   在场那么多宾客,麦世宁并没有讲得太直白,但是夏奕诺听得懂,照片里的人,定是一名男子。   “大叔并没有因为命运的作弄而颓败,相反,他很释然。讲完这个故事,他送给我八个字:转山转水,殊途同归。我反复念这八个字,发现好像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不论国籍、宗教、年龄、性别、职业等种种因素,每个人都渴望被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除去生死,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突然间,我想到季康常常对我说,圆规之所以可以画圆,是因为脚在走,心不变。于是我对大叔说,如果有一天,我和我男朋友再续前缘,我一定把这八个字送给他。”   夏奕诺朝梁觉筠看了一眼,梁觉筠感受到夏奕诺的目光,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在座的年轻人,尤其是新郎新娘的同学和同事,已经站起来开始鼓掌了。   麦世宁笑了笑,调皮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接着说道:   “在我的婚礼上分享这个故事,有两个原因。第一,希望恋爱和婚姻不被所谓的道德所绑架。我曾经看过这样一段话:我希望最终人们看到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毫不惊奇,对学业事业成功和婚姻美满的女性一样羡慕。我希望人们能对别人的私生活抱有敬而远之的态度,尊重每一个人自己做出的生与不生孩子,结与不结婚的决定,并且欣赏每一个活的精彩的人,无论他们是单身还是出柜了,家庭主妇抑或硕博连读。在此,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沐偷偷地对旁边的夏奕诺说:“哇塞!麦麦姐太给力了!”   “第二,我终于有一个正式的机会,感谢在我生命中,包容我,支持我,无条件地爱我的人。一直以来,我的父亲,教育我做人的道理,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虽然咱们爷俩儿总是拌嘴,但是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在心上。我亲爱的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大度的人,我爱你,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能做你的妈妈,把你给我的一切,也同样给你。感谢我的公公婆婆,从小到大,如同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对我的无限宽容和肯定,并且养育了如此正直优秀的儿子。感谢我的朋友们,也是我的兄弟姐妹们,感谢你们一路的陪伴,让我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麦世宁说完,转过身子,面对早已热泪盈眶的新郎,目光灼灼:   “最后,谢谢你,张季康。一辈子并不长,我一路闹,你只是笑,转山转水,殊途同归。是你让我,从此以后,贪生,却不怕死。”   话音一落,张季康上前抱住麦世宁。   整个宴会大厅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夏奕诺心下潮湿一片,梁觉筠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扣在一起。另一边,李沐也默默拉住姐姐的手。   炸毛的范大米同学却压低声音:“我靠!我靠!!她有没有准备演讲稿?没有的话,我范米从此以后承认她麦世宁是一个艺术家!!!”   夏奕诺莞尔:“不要说脏话啦……”   司仪走上前,无不动容地说:“新娘真是说得太好了!太令人感动了!不知道我们的新郎听了之后,作何感想?”   几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蹭蹭蹭的,从台下一溜烟小跑过去。是啊,少年,你哪里会知道那一句“殊途同归”的含义。可是,少年,你可以晚一点,再晚一点,懂得人世间的爱恨情仇。   张季康抹了一把眼泪,执起麦世宁的手,笑着说道:“年轻人,记得轰轰烈烈的恋爱,舍命的读书!”   席下,又是掌声一片。   喜宴间歇,麦世宁到化妆间换礼服,梁觉筠上前握住麦世宁的手,轻轻说了一句:“麦麦,谢谢你。”   麦世宁拍拍梁觉筠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青岚一家和夏炎一家分别坐在不同的亲友席。新娘敬酒至夏炎那一桌,夏父眉开眼笑地恭喜季康和麦麦,邓柔月则直夸新娘漂亮,马上也就轮到我们家小宝了。张季康和麦世宁赶紧打哈哈,谢谢夏叔叔和邓阿姨赏脸参加婚礼。夏炎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睛里是满满的自豪和骄傲。这也是梁觉筠第一次见到夏父。如果说夏奕诺的眉眼以及不经意显露出来的一股认真劲儿来自母亲的话,那么见了夏炎,夏奕诺微微上扬的嘴角就有了解释。   夏奕诺特地拉着梁觉筠跟父亲介绍:“爸爸,这位是梁觉筠。”   “你好你好,常听小宝和小言说起你,小宝有你这样的朋友,真让我们放心。”夏炎主动伸出手。   “夏叔叔您言重了。”梁觉筠礼貌地与夏炎握手。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小男生已经热情地扑上去叫梁姐姐了。梁觉筠欠身,小男生凑到她耳边,悉悉索索地说着什么。   夏炎拍拍女儿的肩,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的关系,力道有点大:“小宝,爸爸可就等着你的这一天了!”   夏奕诺笑了笑,没有答腔。   也许平凡的人生就是这样简单,找到归宿,找到港湾,举杯换盏,把酒言欢。然后,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婚礼结束,张季康大醉。麦世宁因为怀孕不能喝酒,全身而退。   当晚,三河山庄,李家。   临睡前,李青岚一边抹护肤品,一边对正在看书的丈夫说:“上个礼拜急症来了一个宫外孕的病人,后来家属还闹了起来,这事儿你听说了吧?”   李杜没有抬头:“你是说,孩子的父亲是孕妇的表哥,两家人还因此吵起来的那件事?”   李青岚应道:“嗯。”   李杜纳闷:“好端端说这个干吗?”   李青岚笑了笑:“你说,要是小宝和修恒……”   李杜放下手里的书,有些哭笑不得:“你呀,胡思乱想什么呢!”   李青岚笑道:“大概就是胡思乱想吧。”   李杜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替李青岚捏肩膀:“医院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别想这些了。”   李青岚闭上眼睛:“嗯。”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一族   六十九、上班一族   八月,夏奕诺的职业生涯拉开序幕。   AM公司所处的C城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离C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夏奕诺去公司正式报道那天,顾一稚因公外出,特意嘱咐助理小革,好生招待这位新来的技术总监。   夏奕诺与顾一稚的助理有过几次短暂的照面,只不过当时并没有正式介绍认识。总助小姐年纪轻轻,斯斯文文,乍一看,倒也觉得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如今成为同事,夏奕诺礼貌地说:“以后就请总助多多关照了。”   总助小姐甜丝丝地笑道:“公司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什么总助不总助的。私底下你就和顾姐一样,叫我小革就行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夏奕诺也不是端着的人,于是应道:“那好,想来我们年纪应该也差不多。”   办好人事手续,小革带着夏奕诺,一路脚步轻快,穿过技术人员的办公区,推开一间房间的门。   窗明几净,整洁清爽。隔着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写字楼外面的马路,以及公司的整个开放式办公区。   总助小姐介绍说:“公司起步不久,人也不算多,办公室有得是,就是小了一点。喏,这一间,就是夏总监您的办公室了。”   夏奕诺四下打量,笑得腼腆:“这间就很好。还有,叫我小夏就行了。”   总助小姐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哈哈,跟你开个玩笑嘛!以后你想要我这么叫你,我都未必肯哦!”   夏奕诺抿嘴:“那就好。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总助小姐走到窗前,兀自拉开窗户:“我叫周改革!改革的改,改革的革!”   夏奕诺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见夏奕诺一脸难以置信,周改革拍了一下她的手臂,笑嗔:“干嘛呀!笑话我的名字啊!”   夏奕诺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很有趣。”   周改革指着窗外,振振有词道:“小夏,你看,外面是欣欣向荣的高新产业园区;再回头看,我们的公司,有一群蓬勃朝气的有志青年。难道不觉得骄傲和自豪吗?所以我跟你讲,我们这一代,都是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长大的,为建设全面小康的富强国家而根正苗红!我的名字叫改革,有什么奇怪的。”   夏奕诺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或妹妹,叫周开放?”   这下轮到周改革惊讶了,嘿嘿一笑:“咦!你怎么知道的?”   哈?还真的?   总助小姐接着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猜到了,那我私人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姑姑叫周红,我爸叫周专,又红又专!怎么样?”   哈?这都行?   麦世宁总说自己冷幽默,夏奕诺觉得这位总助小姐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厉害!”   另一边,柯定豪早就盼着夏奕诺赶紧上班,见夏奕诺一身职业裙装,柯定豪乐呵了半天。夏奕诺无语:“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柯定豪:“没事,我觉得很好看嘛!想到我们家甸甸将来上班了也会这个样子,开始有点期待了!”   “听说甸甸要转博?”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钟情女博士了。”   “你可真是够了。”   “哎,说实话都不行。你可是我的亲师姐,将来还是我顶头上司,你得罩着我。”   “不好意思哈,我怕我罩不住你,你得找顾师姐。”   “别啊!最好两人都罩着我!快午休了,我带你去楼下餐厅吃饭啊!”   师姐弟两人嘻嘻哈哈,顿时又回到了在唐树良实验室的学生时代。夏奕诺觉得,新环境、新气象,工作会非常有意思。   既然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科学与技术自然是不能分家的。那么,公司研发与高校科研有什么区别?   就目的而言,公司研发一般是以产品、服务为导向的,较多的受市场的驱动,而学校则主要是面向一些基础科学问题的探索和研究,培养学生从事科研的能力和基本素质;就过程而言,公司研发人员进行的是实验-检测-市场-实验-检测-市场的循环,而对于高校师生来讲,科研则是实验-检测-表征-实验-检测-表征,这个“表征”就比“市场”复杂了许多;而最终目的,公司达到客户的需求和满意度,获取商业口碑和利益,高校的师生们则凭此发论文,拿学位,申基金,继续追求学术梦,探索未知之境。   两者之间角色的转变,关键还在于两个字——心态。   公司的研发部挂靠在技术部,统称技术研发部。总监John又要抓外包服务,又要抓研发,累得够呛。夏奕诺的到来,最痛快的无疑是John了。John就像亲切的大哥哥,安排夏奕诺一开始在技术部做事,等慢慢上手后,开始带独立领一个小团队,主要负责一个专利的申请。两个星期下来,工作也算顺手。   只是天气真是热到爆,天气预报的最高气温甚至一路飙升到了42度。实验室常年保持室温25度,不觉得夸张,可一出门,一个热浪打过来,真真使人喘不过气来。   夏奕诺跟梁觉筠开玩笑说,再持续这样42度的最高气温,做transformation的时候热休克都不用水浴了。   虽然夏奕诺出生在八月,甚至姓的都是夏,但夏奕诺并不十分喜欢夏天。不喜欢夏天电梯里汗津津的味道,不喜欢夏天出了汗粘糊糊的感觉,不喜欢夏天人们的脾气容易随着温度飙升。最重要的一点,夏天太多的蚊子,而自己又实在是太招蚊子的喜爱。   梁觉筠表示:“这些理由都是你对夏天片面的概述,你该如何解释,夏天可以穿清凉的衣物,可以去游泳,可以吃冰激凌和西瓜。”   夏奕诺:“唔……第一,在大街上看到穿着过分暴露的人,美观程度并不高,有些甚至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第二,你知道我没有多少运动细胞,所以我不会游泳啦啦啦;第三,冰激凌西瓜什么季节都可以吃,又不是只有夏天。”   对此,梁觉筠只能评价为——强词夺理。   这一天,大概是窗户没有关严实,半夜的时候夏奕诺被蚊子摧残,醒来只觉得身上好几处都被咬了包,小心翼翼移开梁觉筠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准备起身。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零星地洒进来。夏奕诺腹诽,蚊子啊蚊子,旁边这位姐姐露成这般光景,都不见你们骚扰她,可见是有多钟情于我。可又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是个活体蚊香,身边的她才能睡得如此香甜。   夜很静,听得到空调呼呼的风声。夏奕诺盘腿坐在床上,定定地看着睡梦中的梁觉筠。   你见过凌晨三点的太阳吗?恐怕有人会说,这真是个傻问题。可是我见过。那就是凌晨三点钟,我睁开眼睛,你在我身边那温和而恬静的睡颜。这一刻,你侵吞掉黑夜中所有光线,我只感觉,品尝到一勺金色的蜜糖。   夏奕诺笑了笑,俯身过去,偷偷亲吻梁觉筠的脸颊,才蹑手蹑脚地下床去找驱蚊水。   第二天是周六,梁觉筠一大早就回实验室开会了。夏奕诺睡到自然醒,回到自己的小屋给LoVo换水喂食,再去买了点东西,才悠悠地转到咖啡店。   结果停好了车,却在下车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停在旁边车位上的一辆白色Q5。夏奕诺四下观望,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只好写了一张纸条,夹在那辆车的雨刮器上:“十分抱歉,不小心刮到了您的车。请您联系我,我的电话号码是xxxxxxxxxxx,夏。”   咖啡馆里的顾客三三两两,夏奕诺进门之后,和服务生打过招呼,径自走过吧台,去后厨找范米。   一批蔓越莓饼干正好新鲜出炉,范米见夏奕诺提着东西走进来,顺手就捏起一块饼干,塞到夏奕诺嘴里。   夏奕诺张嘴,咀嚼,咽下,才开口:“嗯,味道不错。门口那辆白色Q5,你知道车主是谁吗?”   范米认真地将饼干一块块码好,装进盒子里,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知道哎,但是那辆车好像一直停在那边,似乎不怎么用。怎么了?”   夏奕诺放下手里的塑料袋,走到水池边洗干净手:“哦,我刚刚不小心蹭到了那辆车。”   范米抬头:“啊?”   夏奕诺无奈地耸耸肩:“怪我自己。倒车时还蛮小心的,结果开门的时候正好电话响,一不小心用力大了点,蹭到了那辆车的车门,估计那一块要喷漆了。”   范米:“那你自己的车呢?”   夏奕诺:“也刮掉了一点漆。我留了字条,写了我的手机号码,不知道车主什么时候会看到。”   范米点点头:“哦,那只能等等看了。还真是有缘,和你一个车型。不过这一片附近停车真是不太方便。”   夏奕诺:“没办法,老小区,都是这样的。”   等范米忙活完,洗完手,扒拉开夏奕诺拎回来的一袋子东西,惊讶地问:“干嘛买那么多水果?冰箱里的水果已经够做这两天的拼盘了。”   “不是说今天下午要回去看你妈妈吗?这是让你带回去的。”夏奕诺回答。   范米一把揽住夏奕诺的脖子:“嘿,连这都想到了!真是太贴心了!”   夏奕诺笑着挣开范米的魔爪:“不要太感动,是师姐特意嘱咐的,怕你太忙,没有时间。”   “行了,谦虚什么。总之,我替我老妈谢谢你和梁老师。”说完,眼尖的范米突然发现夏奕诺后脖子的一块殷红:“等下!小宝!转过去转过去!”   夏奕诺只觉得莫名其妙。   范米强行把她的脑袋掰过去,接着发出一声惊呼:“哎呦!这脖子后面是什么?吻痕!”   吧台那边的兼职小妹,闻声,往后厨看了过来。   夏奕诺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后颈。   “甭看啦!”范米压低声音一阵狂笑,顺手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递给夏奕诺,“喏,自己看!属于你的爱的印记!”   果然,从照片上明显可以看到,夏奕诺雪白的后颈上,不大不小,赫然一块鲜红的淤痕。   夏奕诺还在纳闷,范米抱着双臂靠在墙上,啧啧称奇:“真没想到,梁老师下手,哦不,是下嘴,这么狠……瞧这草莓种的……”   夏奕诺一时羞赧:“什么啊?!”   范米拿胳膊肘去撞夏奕诺,揶揄道:“怎么,开始上班了,不能在家当田螺姑娘,还玩那个什么,‘饭在锅里,我在床上’的游戏呢?”   夏奕诺哭笑不得:“喂!”   范米诡笑:“哎!让我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了!”说完,做势就要去扒夏奕诺的衣服。   “喂!”夏奕诺连忙护住衣襟,“有没有搞错啊,姐姐!你可真是近麦世宁者黑!”   范米一脸戏谑:“你别赖麦麦和我呀!这就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夏奕诺顿觉头上三条黑线,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姐姐,是的话我也就认了,可这真不是啊!昨天晚上被蚊子咬的,大概被我自己不小心抓红了!”   范米举起食指,潇洒地摇了摇,表示NoNoNo!然后一整天,都盯着夏奕诺的脖子暧昧地笑。   夏奕诺觉得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气结道:“这是被蚊子咬的,是被蚊子咬的,是被蚊子咬的!!!”   范米拍拍夏奕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事实。年轻人,我懂的!悠着点儿啊!”   晚上回到家,夏奕诺把这件事告诉梁觉筠,梁觉筠哈哈大笑。   夏奕诺郁闷:“你居然还幸灾乐祸!”   梁觉筠:“那应该怎么办,你顶着一脖子吻痕……”   夏奕诺:“……”   梁觉筠:“无缘无故被蚊子亲成这样了,照道理,我应该吃醋才对。”   夏奕诺:“……”   梁觉筠:“不过还好,我们可以去房间打蚊子。”   夏奕诺:“……”   梁觉筠拽着夏小宝往房间挪步。   夏奕诺:“啊?真的啊?可是现在哪有什么蚊子可以打?”   梁觉筠只是笑:“走了啦!”   夏奕诺拖着长音表达不满:“干嘛啦,我不去……”   干嘛?为了弥补夏小宝同学心灵和肉体所受到的双重摧残,梁觉筠决定,让夏奕诺身上其他地方布满真正的吻痕。   夏奕诺大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炎炎夏日,一室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  转化(transformation)是某一基因型的细胞从周围介质中吸收来自另一基因型的细胞的DNA而使它的基因型和表现型发生相应变化的现象。该现象首先发现于细菌(以上来自度娘)。   一般来讲,把外源基因整合到感受态细菌的时候,转化过程需要在42度的水浴中进行一到两分钟的热休克。   ☆、满天星   七十、满天星   次日,夏奕诺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夏奕诺:“你好。”   “你好。我叫俞绍凡。请问是……夏小姐?”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是夏奕诺。请问俞先生您是?”   对方语气轻快:“哦,是这样的。昨天你在我朋友的车上留了字条和电话号码,冒昧地给你打电话了。”   哦,是那辆白色Q5车主的朋友。   夏奕诺诚恳地说:“怎么会呢。是我不好意思,刮花了你朋友的车。”   俞绍凡大度地笑笑:“小事,大家都会遇到的。”   夏奕诺:“那请麻烦转告你的朋友,喷漆的钱我会……”   没想到对方直接打断了夏奕诺:“正想说这件事呢!我那位朋友让我转告说,车子只是一点小擦痕,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修车费什么的也不必了。”   夏奕诺顿觉十分不好意思:“这样我怎么过意得去……”   俞绍凡笑道:“真的,她不会介意的。说句老实话,这年代,像夏小姐你这么实诚的人,难得。”   夏奕诺只觉得受之有愧:“哪里,像你们这般宽容大度的人,才是难得。”   俞绍凡哈哈大笑:“哎,我只是受人之托,你可千万不要客气啊,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夏奕诺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好了。我和朋友在北街开了一家咖啡店,名字叫一爿咖啡,就在当时停车的地方对面。什么时候方便,不如来店里坐坐,我请你们喝咖啡。”   “是吗?这么巧!”电话那端传来爽朗的笑声,“我知道一爿咖啡!筝扬,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她的店就在你们对面呢!”   夏奕诺也是一怔:“是吗?那真是太巧了!”   “是啊!有间书屋,你应该知道吧?”   “有间书屋?”   “还有街头的那家北街书店,也是她开的。”   “你是说林老板?原来如此!”夏奕诺恍然大悟。   “咦,你们认识?”   “也不算认识。只知道北街书店的老板姓林,之前因为一点小事情,和林小姐通过电话。只是没想到,林小姐还是有间书屋的老板。”   “可不是吗?这样才有趣!”   “是啊。”   “好了,我要转告的事情就是这些,那我就不打扰夏小姐了。”   “怎么会打扰。有空来咖啡馆坐坐。”   “好。”   过完这个暑假,小男生夏奕言就要上一年级了。麦世宁的肚子渐渐变大,而陈初晓也即将临盆,迎接新的生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陈甸甸,达到学校要求,申请硕转博,打算在C大继续奋战三年。看着自己的学生羽翼渐丰,并且可以带师弟师妹做实验,梁觉筠深感欣慰,也轻松了不少。苏旭毕业离开C城后,李沐在柯氏律师事务所的实习也结束了,留下来成为一名正式员工。李修恒开始约会心仪已久的女医生,因为李杜和李青岚的关系,女方不想在附院太高调,于是两人默契地不动声色,倒也是一种情趣。程小姐阿May自然是一爿咖啡的常客,顺带着,晏闻天也时常在此出现。   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再转眼,又到了夏奕诺的生日。   那天是周一,一大早,梁觉筠和夏奕诺正在厨房准备早餐。门铃一响,梁觉筠迅速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夏奕诺,小跑过去开门。   一分钟后,夏奕诺正在煎蛋,后面伸出一只手来,咔嚓一下关掉了天然气,然后环住了夏奕诺的腰。紧接着,一束洁白的满天星倏地窜到夏奕诺眼前。   梁觉筠把下巴搁在夏奕诺的肩膀,柔声说道:“小宝,生日快乐!”   夏奕诺傻傻地接过花,竟一时愣住了。   梁觉筠轻笑,一口咬在夏奕诺粉嫩的耳朵,看那薄脆的耳根瞬间变红,满意地问:“喜欢吗?”   夏奕诺只觉得肌肤战栗,痴痴地点点头。   “昨天路过花店,看到满天星,觉得和你很相配。我并不习惯送花这种事情。”梁觉筠紧了紧搂住夏奕诺的手,笑着说。   夏奕诺转过身,清澈明亮的眼睛就这样看着梁觉筠,星星般的闪动,又带了一层薄雾似的朦胧,而手里的那束满天星,玲珑细致,洁白无瑕。   “怎么呆住了?”梁觉筠心情好极了,“知道满天星又叫什么吗?”   夏奕诺摇摇头。   梁觉筠挑眉:“Baby's breath.”   夏奕诺哑然失笑:“我以为你说的是它的拉丁文学名。”   梁觉筠柔声说道:“多贴切的名字。你看,真的就像婴儿的呼吸一样温存贴近。”   夏奕诺笑了笑,没有说话。   梁觉筠低头看隔在两人之间的那束花,认真而笃定地说:“人们总是觉得,满天星代表甘愿做配角的爱。比如有人说它搭配玫瑰,代表着星星为证的浪漫爱情。可是我不想这么解读。你看它们,没有夸张的形,没有抢眼的色,只有纯洁的喜悦,细密的幸福,像是夜空中的繁星点点,也像爱人温柔动人的呼吸。”   夏奕诺喃喃自语:“嗯,Baby's breath.”   梁觉筠:“所以满天星的花语是思念,清纯,致远,代表着坚韧,朴实,还有强大的生命力。”   夏奕诺错身,把胸前的花放到一边,抱住梁觉筠,糯糯地说:“我好像变得越来越容易被感动了,怎么办……”   温热的气息拂在梁觉筠的脸上,梁觉筠眉眼多情,湿润的唇落了下去,蜻蜓点水般地轻啄:“是吗?”   夏奕诺的声音像是软到化不开棉花糖:“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现在感动得简直想哭……”   梁觉筠被夏奕诺这个样子萌煞,亲了亲小傻瓜的脸,笑道:“好了,去找了花瓶放好,我继续做早餐,寿星等着吃就好了。”   安置好那束花,夏奕诺走到餐桌前坐下,双手托腮,望着梁觉筠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有些发愣。   夏日清晨的阳光,柔和地镶嵌在梁觉筠的身上,夏奕诺被那婀娜优美的身姿侵占住全部的呼吸,仿佛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心也漏跳了两拍。夏奕诺觉得自己根本挪不开眼,忍不住在心中喟叹,所谓知性美,果真是一种睿智自信、张弛有度、消弭烦恼的人性之美。   梁觉筠突然转过身来,看到夏奕诺这般模样,笑问:“怎么,你打算一直坐在那里扮向日葵吗?”   绽开一个冰消雪融的璀璨笑容,夏奕诺抬头问道:“可以吃了吗?”   “嗯,”梁觉筠把一碗面条摆到夏奕诺面前,送上筷子,“试试看味道如何。”   夏奕诺却拉住梁觉筠的手,拖着长音,唤了一声:“师姐……”   “嗯?”   夏奕诺从座位上站起来,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梁觉筠,因为今晚要回家吃饭这件事,心生内疚:“对不起,晚上不能陪你吃饭。”   梁觉筠舒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我们昨天已经讨论过,生日回家吃顿饭,再正常不过了。以后不许说这样的傻话了啊。”   夏奕诺晃了晃拉住梁觉筠的手,低声说:“可是总觉得对你有所亏欠……”   梁觉筠突然伸手去捏夏奕诺的脸:“有所亏欠,那就多吃点早餐。每次就吃那么一点,像只小猫一样!”   “……”   忽如其来的这一招,小猫措手不及,只能瞪大眼睛,嘟嘟嘴却说不出话来。   “吃完乖乖去上班,晚上我在咖啡店等你。”   “……”   依旧说不出话来的小猫,在惊恐中乖乖点头。   梁觉筠满意地放开手,开开心心地准备吃早餐。   夏奕诺有些哭笑不得。   下班后,夏奕诺在家里吃了晚饭,和李修恒、李沐、夏奕言,一起到的咖啡店。   众人吹蜡烛切蛋糕,嬉闹了好一阵子。   夏奕诺叮嘱李修恒,最晚不超过九点,要把小男生送回家。李修恒说好,转头又喋喋不休地对麦世宁说着孕期的注意事项。一个当医生的婆婆还不够,再加上李修恒,麦世宁觉得脑袋要炸了,嚷嚷着说,若不是怀孕,一定要去C大南边的小吃街搓一顿。张季康咋舌,修恒哥,你真的不是妇产科的吗。李修恒大笑,我也不想啊,但是受人之托,是外婆和老妈让我务必转告的。而李沐,一个动手能力几乎为负值的人,缠着范米,非要学咖啡拉花。   透过落地玻璃,北街的夜晚映入眼帘。道路两边的梧桐树枝叶茂盛,树与建筑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营造着独特的韵致。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悠扬琴声。路上的行人不多,避开繁华,三三两两,步调闲适。间或有进出小区的车子驶过,也是不急不缓。   这样的北街,宁静而有序,平和温婉而接地气。或许正是在这样的不期然中,人们才收获着意想不到的惊喜。   见夏奕诺望着窗外出神,梁觉筠偷偷跟夏奕诺咬耳朵,颇具深意地问,小宝,记不记得去年今晚的生日礼物。   夏奕诺陷在沙发座里,与梁觉筠中间隔着正在玩手机游戏的小男生,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董庄之夜,乡间小路,波光月色,凉风青草,以及,心仪对象的吻。   怎么会不记得?   夏奕诺掰过身边小男生的脸蛋,不由分说地亲了一口。   梁觉筠抱着双臂,笑得心领神会,然后隔着玻璃指了指对面一片亮堂堂的有间书屋,问道:“不是一直想抽空过去一趟吗,不如现在?”   夏奕诺揉了揉小男生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低笑:“不去。”   于是梁觉筠勾勾嘴角,低头开始细细询问小男生,那款手机小游戏的规则。   夏奕诺意会,笑着站起身来,准备了一些咖啡和点心,穿过北街,走进了有间书屋的大门。   扑面而来的不是一般商业书店浓重的油墨味,而是好闻的,淡淡的,混杂着清雅的花茶芬芳的书卷味。   进门之后就看见右侧立了一块小牌子:营业时间10:00-22:00,购书请前往东边200米处“北街书店”。   夏奕诺莞尔。   书屋大约□□十平,只有一爿咖啡门面的一半大小。四下一看,满满当当的书架,一排一排,整整齐齐。靠落地窗的向阳面,摆着一排普普通通的木质长凳。室内不知道有没有开空调,窗户却都是打开的,墙上的壁扇懒洋洋地转着。靠角落的地方摆了一张办公桌。桌上也不见收银机,只有一台电脑和打印机。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不大的裱起来的字:宁静致远。另一边的角落,则有一个小楼梯,看格局,上面应该是有个阁楼。整个书屋没有什么装修风格可言,只是干净、简单。   现在的大多数书吧书屋,一般都会做成某种意义上的文化空间和聚集人气的场所:互联网人士的会客厅,文艺青年的聊天室,户外驴友的出发地,义工伙伴的大本营……店里往往还提供饮料和小吃,甚至24小时营业。   而这有间书屋,似乎根本就不是为盈利。与其称之为书屋,不如说这更像一间私人藏书室。难怪听范米说,上一次过来送见面礼的时候,书屋里只有一个看似兼职的年轻人在整理书籍,不见有什么顾客。   夏奕诺进门之后,不见有人招呼,直直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捧着东西,显得有点傻气。正想要开口,却听见角落里两个女声的交谈。   “我不明白吴教授这次怎么突然要我写这个题材。要知道,我对张爱玲并不感冒,而且突然换论文题目对学生来说可是很大的挑战!”   夏奕诺闻声望过去,一个穿着碎花短裙的女生,显然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个女声,两只手背在后面,侧脸带着期盼和焦灼,正仰头看着站在书架前的木质台阶上的另一个人。   那书架几乎高到天花板顶,站在台阶上的女生,背对着夏奕诺,长发及肩,身材纤细,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垂着双手。不用看正面,也猜得到她正在用眼神迅速搜寻什么东西。   那清瘦的背影却冷不丁冒出一句:“怎么,还没试,就想打退堂鼓了?”   碎花短裙撒娇:“林学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好了。这不是在给你找吗?那也是我很多年前的读书笔记了。”   “嗯!所以说,我最相信的人就是学姐你了!”   夏奕诺猜想,这位林学姐大概就是林筝扬林老板吧?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一副学生打扮。   林筝扬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却带着戏谑:“事到如今,我觉得你应该相信张爱玲和你自己比较好。”   “学姐!”碎花短裙轻嗔,“话说回来,你怎么看张爱玲的《传奇》。”   约莫过了三秒中,林筝扬才吐出两个字:“苍凉。”   “苍凉?”碎花短裙念念有词,“说来也是。张笔下一幅幅色彩斑斓,暗淡凄凉的图画,带着浓重的伤感情调和沉滞的悲凉色彩,构成普遍沉郁的审美风格,的确称得上‘苍凉’二字。”   “嗯。你明白就好。”   “好像学姐你对张爱玲并不怎么喜欢?”   “倒也没有不喜欢。事实上,我很喜欢《传奇》扉页的那句话。”   “哪一句?”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最近在苦读张爱玲呢?!”   夏奕诺心下暗笑,嘀咕了一句:“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   两人迅速转过头,齐齐看向夏奕诺。 作者有话要说:     ☆、东窗   七十一、东窗   夏奕诺自知失礼,于是笑得一派纯良,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无心偷听你们的对话。”   林筝扬若无其事地从台阶上走下来,灵动而精乖的眼神,上下打量夏奕诺。碎花女生站在一旁,也直勾勾地朝夏奕诺看。被这么赤/裸/裸的注视,夏奕诺有点不自在,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于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半晌,三人都没有做声。   壁扇还在吱呀吱呀地转,时间在这里似乎容易让人产生定格的错觉。   眼前的人,个子不高,外表看起来,年纪恐怕比夏奕诺还要小上几岁。凭着刚才那清冷的语气和当下略带自我保护的眼神,夏奕诺笃定,她就是先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林筝扬林老板。   就在夏奕诺内心戏颇为丰富的时候,林筝扬却突然释然地笑了,说道:“《传奇》一书扉页有两行字:‘书名叫传奇,目的是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   “唔,原来如此!”碎花短裙应道,又见夏奕诺手中端着的托盘里净是咖啡和甜品,转身无厘头地问,“林学姐,我们没有叫外卖吧?”   夏奕诺哭笑不得,稍稍抬高手里的东西,解释道:“我是对面一爿咖啡的,之前刮花了你们林老板的车子,今天正好有空,上门来说声不好意思。”   林筝扬依旧垂着双手,没有要接过东西的意思,眼睛却是一亮:“哦,是你?”   夏奕诺笑道:“是我,林老板是吧?”   “我来我来!我先把东西放到那边的桌子上去哈!”碎花短裙女生见状连忙上前,接过夏奕诺手中的托盘,“不好意思,刚才我还以为你是送外卖的,还想着说,怎么现在送外卖的姑娘这么年轻漂亮!”   夏奕诺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微笑着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碎花短裙:“谢谢。”   倒是一旁的林筝扬弯了弯唇角,笑得意味不明:“我听绍凡提起过你,夏小姐?”   夏奕诺:“是,我叫夏奕诺。”   林筝扬伸出手,粲然一笑:“林筝扬。”   夏奕诺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却意识到对方伸出的是左手,于是迅速换过来,微微倾身,礼貌地轻握对方的手:“那,谢谢林老板包涵。”   林筝扬语气轻快:“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哦,好啊。”   “车子的事情你不用在意,没什么。”   “好。”   林筝扬古怪的气场,让原本只想过来道个谢的夏奕诺,有一种赶紧完成任务赶紧离开的紧迫感。没想到对方却主动问道:“所以,你是李青峰编辑的……外甥女?”   “哦!”夏奕诺一怔,“是,他是我的舅舅。”   “原来如此。”林筝扬勾起嘴角。   “我舅舅他……”   “前些日子遇见李编辑,他跟我提到一爿咖啡。”   既然林筝扬点到为止,夏奕诺也就不再追问,转而说:“之前听舅舅提起北街书店的林老板,我的朋友还给你打过电话,问关于与业主纠纷的事情,真是冒昧了。后来从俞先生那里得知,这书屋也是你开的,真是没想到。”   林筝扬笑了笑:“我倒也没想到,李编辑的外甥女,一爿咖啡的老板,刮花我车子夏小姐,还有你,居然是同一个人。”   不清不楚的话,让夏奕诺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碎花短裙折回来,对林筝扬说:“学姐,要不你先过去吃点东西吧,读书笔记等下再找也行。”   夏奕诺这才发现,刚才两位在找东西的书架上面明明标示着:私人藏书,不对外开放。夏奕诺识实务,趁机说道:“不早了,两位先忙,我回去了。”   林筝扬也不挽留,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夏奕诺:“再见。”   林筝扬:“再见。”   暑假结束,校园里又沸腾起来。新生报道之后又是热火朝天的军训。走在校园里看见freshmen那一张张对未来充满期待和跃跃欲试的脸,会觉得时光真是个狡猾的小偷。   周六下午三点半,夏小宝提溜着咖啡,轻车熟路地到了医学院。梁觉筠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夏奕诺轻敲三下,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请进。”   夏奕诺进门,顺手把门关上了。只见梁觉筠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握着鼠标,眉目恬淡,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那模样像是以婉约的笔触勾勒晕染在纸上的水墨画,也像是一缕清风,吹散炎夏的焦躁和急促。   梁觉筠没有抬头,于是夏奕诺悄悄走到办公桌前,放下咖啡,两手撑在桌子上,轻唤一声:“梁老师,您的咖啡。”   梁觉筠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回过神来,抬头看见一张笑脸,再看到桌上的咖啡,会心一笑:“夏老板这么好兴致,还亲自送外卖。”   “是啊!”夏奕诺用手扇着风,白皙的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呼,外面好热,空调真舒服。”   梁觉筠扫了一眼夏奕诺的T恤领口,只见墨镜随意地挂在那里,T恤的料子本身就软,一不小心就走光了。于是起身,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旁边,提醒道:“你的墨镜。”   夏奕诺却浑然不知:“墨镜?哦,我摘下来了啊。室内还戴墨镜装酷吗?”   梁觉筠有些懊恼,转身把倒满水的杯子塞给夏奕诺,语带薄嗔:“你不觉得你今天的衣服领口有点低吗?”   夏奕诺低头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凑上去挽住梁觉筠的胳膊:“哎呦!原来是在吃醋呐!”   “没有啦!”   “还说没有?嗯?”夏奕诺得寸进尺,搂住梁觉筠的腰撒娇赖皮,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   梁觉筠绷着的脸终于破功,清了清嗓子:“这里是办公室。”   “哈哈哈!”夏小宝嘚瑟,“好啦,你说没有就没有。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晚上约了May?”   “嗯,你安安心心回家。”   “好。”   “还有,不要随便把墨镜挂在衣服领口。”   “哈哈哈!”   这天外婆正好定期体检,于是夏奕诺去附院接了外婆回家,晚上一家人在三河山庄吃饭。饭后兄妹两人一起出门,李修恒接送这晚上夜班的女友去医院,夏奕诺则回到一爿咖啡,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帮范米确认当季的采购清单,柯定豪闲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公司的趣事。   却没想到今晚迎来的一位不速之客——姜洋。   姜洋进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夏奕诺。夏奕诺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不少同学知道自己在北街开了一家咖啡店,姜洋登门也属正常。   姜洋径直走到了夏奕诺和柯定豪的桌前,二话不说坐到夏奕诺对面,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目光重新落到夏奕诺身上:“这里还不错嘛。”   夏奕诺收起手上的纸张,礼貌地说:“谢谢!”   柯定豪满心疑惑,拘谨地坐直了身子。   姜洋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问:“不请我喝杯东西?”   夏奕诺笑道:“想喝点什么?”   姜洋耸耸肩:“随便。”   夏奕诺招呼服务生过来,轻声说了句什么,服务生点点头,走开。   姜洋面色诡谲,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柯定豪,似笑非笑地问:“男朋友?”   夏奕诺摇头:“不是。”   姜洋咧嘴一笑:“也对,差点忘了,你喜欢的是女人。”   “什么?!”柯定豪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夏奕诺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却只淡淡地说:“姜洋,你有话可以直说。”   姜洋翘起二郎腿,无不得意地笑道:“夏同学,看不出,你还挺有胆气的!”   柯定豪顿时火冒三丈:“你什么人,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呦!怎么,喜欢她?”姜洋冲着柯定豪指了指夏奕诺,不怀好意地笑,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甩在桌子上,“小伙子,别着急。这里有一些照片,我劝你,最好先回避一下。”   柯定豪迅速看了一眼夏奕诺。   来者不善。   夏奕诺示意柯定豪稍安勿躁,伸手拿起信封,随意抽出几张瞥了一眼,默默地塞回信封。   想到之前李青岚无意中提及,说先前有一个医药代表声称是自己的大学同窗,堂而皇之地在医院的办公室直接塞红包,被李青岚严词拒绝的事情。   所以是因为这样吗?   想起当时李青岚还嘱咐自己不要和这人再有接触,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可惜有些事情就算你不去招惹麻烦,麻烦也会找自己上门。   夏奕诺镇定了一下,心里纵然是波涛汹涌,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听说你去找过我妈了?”   “果然很聪明嘛,一猜就猜到了。”姜洋笑道,再次警觉地看了一眼旁边血气方刚的柯定豪。   敢做却不敢当,说的大概就是姜洋这样的人。   夏奕诺冷冷地说:“这里是公共场合,小柯也不是外人,有话不妨直说。”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可就说了。”姜洋眯起双眼,语气无不嘲讽,“我的确去找李青岚了。可是你那位母亲大人,非但不给我面子,还让我难堪了呢!当着她学生的面,说什么,当一个好医生,不仅要救死扶伤,更要……仁心仁术?跟我讲什么医德咧!”   夏奕诺不快,皱眉反问:“难道不是吗?你自己也是医学院毕业的。”   “哎哟,干嘛这么严肃!”姜洋夸张地拍拍胸脯,“还好当年在附院实习的时候,我没选李医生做导师,不然估计我都毕不了业了。话说回来,好歹我们也同学一场,李医生真是没有情面可言!”   夏奕诺指指那一叠照片,冷笑:“呵,你就是这样对老同学的?”   范米已经觉察到这边气氛不对,亲自送咖啡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姜洋也不恼,抱着双臂,歪着脑袋笑。   范米放下咖啡对姜洋说了一句“请慢用”,临走前深深地朝夏奕诺看了一眼。虽然什么都没有讲,夏奕诺却读得懂范米的眼神,必须是在说:“有事记得还有老娘!”   等范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姜洋拿起勺子搅了搅咖啡,懒洋洋地说:“别说我不念同窗情谊。原本想从李医生下手的,却无意中发现了你的小秘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夏奕诺双眸微敛:“姜洋,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是一个聪明人,肯定也不希望事情搞大。我想要的很简单,你替我搞定你妈和这单生意,我把这些照片的底片交还给你。否则,”姜洋沉着脸,逼近夏奕诺,阴阴地笑,“下次看到这些照片的人,恐怕就是李医生了。”   柯定豪早就沉不住气了,蹭地一下站起来,拦住姜洋,低声吼了一句:“你神经病啊!”   夏奕诺拉住柯定豪,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先冷静,转而对姜洋说:“下个礼拜我要出差,你给我一点时间。”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威胁。可是曾经那个清高孤傲的同班学霸,是如何变成眼前的跳梁小丑的?还有那一叠偷拍的照片,拍照技术可真是不怎么样。等下麦世宁和范米看到了,一定会贬的一文不值。想到这里,夏奕诺兀自笑出声来,补充说:“十天,怎么样?”   柯定豪攥着的手心都出汗了:“师姐!”   姜洋愣一了下,咬牙道:“好,那就给你十天时间!”说完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起身,一抹嘴,扬长而去。   姜洋走出咖啡店的大门,夏奕诺才低头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吁了一口气:“真是可笑。”   “师姐?”柯定豪见状,问得小心翼翼。   夏奕诺觉得有些疲累:“刚刚那个人叫姜洋,是我大学同班同学。现在在做医药代表,想要把他们公司的药推销到附属医院。”   “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通过非正常渠道,也就是我妈的关系……”   “是这样,那……”   “我妈自然是拒绝了。所以,他偷拍了这些照片。”   夏奕诺指指桌上的信封,柯定豪半信半疑,拿起信封,开始一张张翻看照片。   全是近期的偷拍照。夏奕诺和梁觉筠,上班,下班,出门,回家,最亲密的,也不过是雨天两人同在一把伞下挽着手走路。即便如此,依旧可以感觉到两人关系匪浅,这样频繁的朝夕相处,每一个眼神和对视,倘若说只是闺蜜,未免有些勉强。   柯定豪举着照片,一脸的难以置信:“我的亲姐姐,你和梁老师这是……”   夏奕诺略带抱歉:“他说的都是真的。一直没有告诉你,一是因为当时我们都还没毕业,你这个家伙又口无遮拦;二呢,毕竟甸甸是她的学生,原本想等甸甸硕士毕业了跟你坦白的,可她又转博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你讲。瞒着你,真的对不起。”   柯定豪瞪大了眼睛,嘴巴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心里更是百转千回。半晌,才开口:“那今天的事情,打算怎么办?他居然拿这个威胁你!”   夏奕诺神情坦然:“让我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姜洋在第36章、第57章、第58章、第60章   ☆、天王盖地虎   七十二、天王盖地虎   正巧,麦世宁携李沐风风火火驾到。范米忙完手里的活,赶紧从吧台跑出来。见这阵仗,夏奕诺自知事情是瞒不住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麦世宁大为肝火:“妈的,什么孙子!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夏奕诺摸摸麦世宁的肚子:“不要说脏话,吓着我干女儿。”   李沐嗔道:“还有心情开玩笑。小筠姐呢?”   夏奕诺:“她晚上约了朋友,我在三河山庄吃完饭过来的。”   麦世宁一记眼刀:“哎哎,别打岔,说正事呢!我们来梳理一下案件。现在情况是这样的:如果小宝不答应姜洋的要求,他就会把照片给岚姨;而一旦小宝答应了他,去跟岚姨说情,不管什么理由,岚姨都不可能轻易答应,并且一定会怀疑小宝,那么小宝最后只能说出实情。里外里一算计,恐怕岚姨总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到时候,姜洋的筹码是什么?难道是把事情捅到小宝公司?附属医院?或者是C大?那这件事牵连到的人也就复杂了。就不知道姜洋这个人,能心狠手辣做到哪一步了……”   范米、李沐、柯定豪三人闻言,都沉下脸没有说话。   夏奕诺依旧眉目清朗,心里却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悸动在升腾发酵,斟酌片刻,笃定地开口:“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一点。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附院,我都不想有任何流言蜚语困扰到师姐或者我妈。但我们也绝不能被这件事吓到。首先,这些照片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只能证明,我和师姐关系匪浅,如果他想要拿照片做文章,证据实在是太薄弱了。其次,我们不能忽略一点,就是姜洋想要得到利益。既然有所求,那他同样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毕竟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至于家里,我爸妈得知这件事必须是由我亲口说出来,绝不能来自心怀不轨的人莫须有的诽谤。出柜对我来说,原本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也许,这次正是一个机会。”   李沐默默握住了夏奕诺的手,柯定豪神色担忧:“夏师姐,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流言可畏,三人成虎……”   麦世宁拍案而起:“可别涨他人的士气,灭了自己的威风!小宝说的对,他有所求,这才是关键!”   夏奕诺沉声:“我们要做的,是抓到主动权。”   麦世宁紧接着:“没错!找到姜洋的软肋,抓住他的小辫子!”   夏奕诺灵光一闪,与麦世宁四目相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麦世宁的眼神犹如横扫千军,大手一挥,发出豪言壮语:“我们去找一个私家侦探!”   李沐反应过来,直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可以叫人偷拍,我们也可以找人查他的老底!”   范米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喂,你们怎么想到这主意的?太邪恶了吧!”   “哼,邪恶的是女王陛下我,小宝只是一只懂得我心思的小白兔而已。”麦世宁无不得意,挺着肚子拍拍夏奕诺的肩,满脸欣慰的表情,“不过,我有一种找回小时候联手欺负季康的感觉!”   夏奕诺哑然失笑:“可是,这样真的合适吗?找私家侦探?”   麦世宁目光灼灼:“小宝,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范米嫌弃地剐了一眼麦世宁:“最毒妇人心!”   麦世宁扬起高傲的头颅:“怎么,还不快快跪/舔女王陛下!”   李沐早就在一旁笑弯了腰。眼前几个女人好几台戏,柯定豪只好怯生生地举起手:“那个……我有话说!其实……我姐姐,就是私家侦探……”   夏奕诺讶异:“你家不都是公检法吗?”   柯定豪嘿嘿笑道:“我姐姐本职是做律师的,私家侦探是副业。”   夏奕诺:“哦!就是之前你提起过的,你姑姑的女儿?”   柯定豪两眼放光:“没错,就是她!”   范米有些不大明白:“既然是律师,那怎么还做私家侦探?”   麦世宁损道:“你以前还是学摄影的呢,现在又在干什么?”一句话,堵得范米说不出话来。   说到这位唯一的表姐,柯定豪神情立刻流露出满满的崇拜:“我姐是学法律的,毕业之后也的确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正好当时她有个朋友想搞一间私家侦探所,所以就合伙一起做了。说起来,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当然也有一些私人原因在里面,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啧啧,私家侦探!”范米脑洞大开,绘声绘色地开始脑补,“那些电影里常常会出现的故事!揭开繁华都市温情脉脉的面纱,在城市被遮蔽的伤口和血腥中,有一群神秘的人,他们游走在法律和道德边缘,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人在歧路,心在沧海……”   柯定豪大笑:“拜托,你想太多啦!要知道,现实里私家侦探的大部分业务,就是查婚外情……”   见众人一副被雷劈的样子,范米揉揉自己的卷毛,呵呵笑道:“呃,是吗?我们平民老百姓没接触过这些,心里觉得没底嘛!”   麦世宁:“拜托范大米,你是猴子派来的吧!快回去招呼生意啦,顾客们需要你!”   范米不服:“你不懂!我们的经营理念是,店员和顾客是一种知己关系。所以切不可太过殷勤,而应该营造朋友之间,平等交流的氛围!”   夏奕诺真是啼笑皆非,轻拍麦世宁的胳膊:“好啦,都别搞笑了。”   李沐提醒道:“我们只有十天时间,十天。”   柯定豪闷笑:“放心,私家侦探也有他们的职业操守,况且我姐的朋友都神通广大。”说罢,拿出手机开始查找,“呐,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这是她私人电话,一定能打通。我等下给她发个信息先打声招呼,你什么时候决定好了,随时给她打电话。对了,她叫宋念。”   夏奕诺:“好。”   “等下?!”李沐瞪大双眼,表情夸张,“宋念?不会吧?!”   柯定豪:“怎么了?”   李沐:“柯氏律师事务所的宋念宋律师,就是你表姐?”   柯定豪一愣:“是啊,你怎么知道?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柯毓秀律师,就是我姑姑。”   李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巧了,巧了!我就在柯氏工作!”   柯定豪:“不会吧?!”   李沐:“怎么不会!我在柯氏的涉外专项法律事务部。婚姻家庭法律事务部宋念宋律师的鼎鼎大名,连我这个职场小菜鸟,都一早听说过了!”   “呵呵,我不懂你们事务所的那些部门是怎么分的。不过,我姐的确是一朵耀眼的奇葩……”柯定豪笑得憨直,摸摸后脑勺,犹豫地开口,“不过,还有一件事。其实……我姐她……那个……”   麦世宁是个急性子:“哪个啊?!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柯定豪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她……也喜欢女人……”   李沐瞠目结舌,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麦世宁、夏奕诺、范米,也是一脸吃惊。今晚的信息量可真是大,画风转了好几轮。   柯定豪却正襟危坐,信誓旦旦地说:“所以,夏师姐,你放心,你不用担心和你梁老师的事情我接受不了,我是思想很开明的!我相信我姐也是!她一定会帮你的!”   顷息,麦世宁狂笑:“哎呦!别,你的样子就差举手发誓了!”   夏奕诺松了一口气:“好啦,我相信你姐姐就是了。”   范米:“可万一什么都查不到呢?”   夏奕诺:“姜洋既然做医药代表这么些年,工作风格又是那样,应该用过诸如此类的手段,还怕找不到线索吗?”   麦世宁:“小宝,其实你这只小白兔还挺腹黑的……”   夏奕诺:“这不是腹黑,这叫做机智。”   麦世宁:“你能不自恋吗?”   夏奕诺:“不能。”   麦世宁:“哎,那顺便问一句,这些照片怎么都那么清水啊,都没一点劲爆的十八/禁/艳/照吗?”   夏奕诺:“……”   被这么一闹,心情似乎放松了不少,也有了几分底气。夏奕诺不停对自己说,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一定要保持冷静的头脑。   回到家,尽量以轻松的方式,将这晚发生的事情向梁觉筠复述了一遍。梁觉筠眉心微蹙,夏奕诺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顾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却免不了有人选择走歪门邪路。我在公司里无所谓,只是你在学校,我担心如果有什么流言蜚语,会影响你……我也不担心家里知道,只是不希望事情闹到医院,那样我妈会很难做。”   没想到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梁觉筠知道除了事情棘手,夏奕诺肯定因此而情绪不好。那一句“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变成那样极端的人,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想要解决某件问题,需要请私家侦探”,听在梁觉筠耳中,难免心疼。只好拉起夏奕诺的手放在心口,宽慰道:“Mary是基督徒,她常常跟我说,One's real enemy is the old Adam,人的真正敌人是本性之恶。姜洋既然选择这样做,必将承担风险,你不必为自己不得已采取的防卫措施感到遗憾和难过。”   夏奕诺郑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夏奕诺就拨通了宋念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宋念律师吗?”   “嗯,是。”漫不经心的声音,周围环境有些嘈杂。   “我是柯定豪的朋友,有点事情需要宋律师你的帮助。”   电话的那一端突然安静下来,却不是按理出牌:“啧,听你的声音……感觉很熟悉……”   “……”   “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对了,你是阿豪的师姐吧,昨天他跟我提起,你要找私家侦探?”   “是的。事情有点急,我知道今天是周末,但还是冒昧问一句……”   对方又嘟囔了一句:“声音真的很熟悉呐!”   夏奕诺顿了一下,只好继续说:“不知道宋律师有没有时间,或许我们可以见面谈一谈?”   “哦哦!我今天有空。”对方终于回过神来,“你住在哪片?”   “我就住在C大。”   “咦,是吗?那我下午过去,地点随意。”   “既然这样,C大北街有一家咖啡店,名字叫做一爿咖啡。”   “一爿咖啡?”   “或者其他地方都可以,只要宋律师方便。”   “不不不,很好!就一爿咖啡!我知道那个地方。”   “好的,那我们就这么定了?”   “嗯。那啥,他师姐,你怎么称呼?”   “我姓夏,夏奕诺。”   夏末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陶笛之声清悦明快,雕刻一时静谧。此刻,一爿咖啡的顾客不算多,梁觉筠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桌子上摆着一台笔记本和一杯咖啡。阳光铺在了她的脸上,披散着的头发也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吧台那边,范米正在给两名服务生上咖啡理论课,夏奕诺也穿着服务生的工作围裙,站在后面安安静静地听着。梁觉筠眯着眼睛望过去,嘴边噙着一丝甜蜜的笑意和担忧。   不一会儿,一名高瘦挺拔的女子推门走进咖啡店。双手插袋站定,犀利地环视一圈后,女子走到吧台前,在高脚凳上坐下。范米停下说教,服务生迎上去,正要询问客人需要什么,女子却只直勾勾地盯着夏奕诺看。   服务生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夏奕诺,夏奕诺抬起头,对上一张明媚的笑脸。   栗色的及肩的长发随意地绾到脑后,扎成一条小辫,衣着是十分正式的女式衬衣和西裤,脂粉未施的脸,剑眉星目,神采飞扬。   夏奕诺暗自揣摩,眼前的人倒是有几分面熟。   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凑过来,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吐出一句话:“天王盖地虎!”   夏奕诺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接道:“宝塔镇河妖。”   “回答正确!”女子打了一个响指,绽开无比灿烂的笑容,“久仰夏老板大名,不知道夏老板是否还记得我?”   范米反应过来,一脸难以置信,用手指着那女子:“你你你……”   女子挑眉,笑得一派邪魅狷狂:“我我我,我怎么了?嗯?卷毛小妹妹?”   “是你!”夏奕诺顿时恍然大悟,此人不正是当时因为咖啡店通风口的问题,与楼上业主交涉的时候,出现在电梯口的那女子吗?   女子满意地笑道:“想起来了?我还以为,夏老板贵人多忘事呢!”   夏奕诺时不时犯脸盲也不是一两天了,只好笑一笑,抱歉道:“上次的事,还没有谢谢你。”   女子却暧昧地眨了眨一只眼睛:“夏老板要是想谢我的话,恐怕机会还有很多。重新认识一下,宋念。”   说完,宋念勾起嘴角,笑着伸出一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  宋念在第59章,第67章。   ☆、宝塔镇河妖   七十三、宝塔镇河妖   夏奕诺和范米都不曾料想到,柯定豪口中的表姐,竟会是眼前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与电梯口那个慵懒随意的女子相比,宋念这次的形象,倒是精神许多,也职业化许多。   虽说意外,夏奕诺也赶紧伸出手:“原来你就是宋律师,你好。”   宋念捏着夏奕诺的手,却是望着天花板,一声叹息:“我以为,至少凭声音你总能认出来是和你通过电话的人吧。上午的庭审一结束,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赶过来了。没想到还要自报家门,你才记起我来,想想真是有点心酸呐!”   夏奕诺有些尴尬:“真是不好意思……宋律师喝点什么?”说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拿铁,谢谢。”宋念兴致盎然地扫了一眼咖啡馆,感叹道,“不过,这大概就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范米冷不丁吐槽:“呵呵,恐怕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宋念倒是丝毫不介意,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之前遇见过你和卷毛小妹妹,只知道你是这咖啡店的老板。之后又听一个朋友说起过你好几次,啧,真没想到,你还是阿豪的师姐和同事。”   夏奕诺从宋念的眉飞色舞中准确地抓住了关键词:“一个朋友?”   宋念抿嘴:“嗯!是啊,我和你们对面有间书屋的林筝扬林老板,是相识呢!”   范米又冒出一句:“什么相识,是相好吧!”   宋念闻言,没心没肺地大笑三声,却也不置可否:“你眼光真的很不错哎!但是要先听我把故事讲完哦!刚才我们说到林老板是吧?嗯!话说有一天下午,大雨滂沱的,林老板坐在自家书屋窗前发呆,你懂得,搞文学的嘛!恰好就看到夏老板从咖啡店里出来,给一个过路的流浪汉送了一把伞和一袋面包,真真觉着是暖到心窝里去了。用林老板文绉绉、酸唧唧的话来讲,大概就是,希望那场雨都能下进水库,以及每一颗枯竭的心灵。”   见夏奕诺有些吃惊的小模样,宋念继续道:“你不常在这咖啡店的是吧?所以林老板以为你是兼职的学生。再后来,听说你刮花了她的车子,还特地跑去道歉了,哈哈哈,真是有趣的人。不过这边停车倒真的是不方便。”   夏奕诺双手送上一杯拿铁,实话实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之前去见林老板,倒是没有听她说起。”   宋念搅了搅咖啡,抬起头,笑得诡谲:“那个腹黑奸商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呢!”语毕,宋念轻呷一口咖啡,赞许地点点头,怡然自得地继续朝四周打量。   范米忍不住腹诽——拜托,你刚刚不是说和林老板是相识吗?甚至都没有否认她和你关系非同寻常,现在倒是一副落井下石的模样。   夏奕诺承认柯定豪说得一点没错,宋律师着实是个难以琢磨的人。本着一贯的礼貌,夏奕诺开口:“那还真是蛮巧的。说起来,我妹妹和你在同一间律师事务所。”   宋念随口问道:“是吗,你妹妹叫什么?”   夏奕诺回答:“她叫李沐。”   宋念:“哦……李沐?不认识。”   夏奕诺:“她刚工作不久。”   范米看不过眼:“好啦!不如我们先谈正经事吧。”   宋念扬眉,一派气定神闲:“卷毛小妹妹,你可真是急性子!”   范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夏奕诺转过身,从吧台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一张白纸和一张照片,递给宋念:“宋律师,我想请你帮我查这个人。他叫姜洋,资料我只知道这么多,都写在纸上了。”   宋念瞥了一眼,白纸上面写着姜洋的工作单位和电话号码。那照片的上方则印着C大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XX级XX班的字样,右下角还有拍摄时间,一看就是大学时代的班级合照。宋念一眼就认出当中的夏奕诺,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夏老板真是一如既往的年轻漂亮!”   夏奕诺有点囧,只好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头说:“姜洋的照片我只有这张集体照。最后一排右边第四个,就是他。”   宋念点头,漫不经心地收起白纸和照片,应道:“好,目标人物锁定。”   夏奕诺认真地说:“宋律师,这件事比较急。十天之内,希望能有一个结果。当然,前提是不要有任何触犯法律的行为。”   宋念忍不住笑出声,低声问:“我在夏老板心中,就是那种,会踩过界的人吗?”   夏奕诺羞赧:“我不是这个意思……”   玩笑开得差不多了,宋念也敛起笑容:“夏老板请放一百个心,我自己就是法律工作者,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再清楚不过了。”   夏奕诺:“那就好。”   宋念挑眉:“不过按照惯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查这个人?”   夏奕诺明显愣了一下,范米赶紧上前,护犊子似的:“这是客户的隐私,你不应该干涉吧?”   宋念摊摊手:“我做事的原则是找出事实的真相。不过我也要先弄清楚,自己帮的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对吧?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要是双方没办法做到坦诚,那恐怕我无能为力了。”   范米气结:“你……”   宋念迅速接过话:“我什么?”   范米针锋相对:“你以为C城只有你们一间私家侦探所吗?!”   宋念有恃无恐:“当然不是啦!”   范米炸毛了:“那你理直气壮什么啊?要不是看在小柯的面子上,我早就……”   眼看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夏奕诺赶紧拦住范米:“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宋律师。”   范米忍不住拔高音量:“小宝!”   已经有客人朝这边看过来,夏奕诺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梁觉筠,正好梁觉筠也朝这边看过来。   夏奕诺呼了一口气,尽量把语气放平缓:“好,事情是这样的。姜洋是做医药代表的,而我母亲恰好是C大附院的医生。他想通过贿赂我母亲,出售他们公司的一批药物,毫无疑问,他被拒绝了。所以他偷拍了我和我女朋友的照片,以此威胁我……这么说,宋律师明白了吗?”   “哦……”宋念意味深长点点头,“我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做了。那,还有其他问题吗?”   夏奕诺脸颊微红:“暂时没有了。”   范米清了清嗓子:“咳,那个,我倒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宋律师是怎么收费的?是给律师咨询费呢,还是私家侦探调查费?可别到时候事情没有解决,账单份额倒不小。”   宋念一手支着下巴,笑道:“其实我很少接侦探所的案子,平时顶多就是做个技术顾问,偶尔呢,也会挑一些好玩的case查一查过过瘾。谁叫我的同事们都那么专业呢!不过,这次既然是夏老板所托,我一定亲自调查!至于收费……看在阿豪的份上,我应该会给夏老板打个对折,可是看在夏老板你本人的份上,一切费用全免!”   夏奕诺立刻表示:“这怎么可以呢,你们打开门做生意的。”   宋念摆摆手:“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就当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喽!”   夏奕诺刚要开口说不,宋念又出言制止:“相信我,夏老板,你的人情值得这个价。”说完,朝夏奕诺挤了挤眼睛。   范米:“好!你自己说的,最好别后悔!”   宋念:“放心,卷毛小妹妹。这下,没问题了吧?”   范米:“最后一个问题。”   宋念:“既然你问得那么直接,我也只好直接回答:我还真没爱过你……”   范米:“少自恋!”   宋念:“真是没有幽默细胞。你问吧!”   范米:“为什么要做私家侦探?”   宋念:“这好像和这个案子无关吧?”   范米:“我怎么知道,所托之人是诚实可靠的呢?万一是个骗子怎么办?”   “因为我喜欢看名侦探柯南!”说罢,宋大律师竟比划了一个柯南片头的经典pose,“真相只有一个!”   范米一时语塞,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看着宋念。所以说千万不要和一个能说会道的律师讲道理,或许你永远逞不了口舌之快。   夏奕诺被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弄得哭笑不得,又暗自思量,我们家沐沐怎么没有这般伶牙俐齿?   宋念镇定地拢了拢衣袖:“好了,这件事尽管放心地交给我吧。我还有点私事,得先走了。”   话已至此,夏奕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有劳宋律师了。”   “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宋念笑嘻嘻地说道,从包里拿出名片夹,低头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抽出一张,递给夏奕诺,“有事没事的,都可以联系我。”   夏奕诺双手接过:“好。”   “哦,对了,”宋念起身,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梁觉筠,凑到夏奕诺耳边,“你女朋友,很漂亮!”   夏奕诺一怔,继而莞尔:“谢谢!”   宋念会心一笑,又朝范米挥了挥手,转身潇洒地离去。   宋念前脚离开咖啡店,范米就开启吐槽模式:“这什么人啊,简直就是个流氓!”   “我觉得她挺厉害的啊。师姐一直坐在那里,她居然可以猜到她是谁。”   “废话!你眼神动不动就往那边飘,梁老师再含情脉脉地冲你一笑,稍微长点心的人都看出来了!”   “咳!是吗?但是小柯也说了,她姐姐是个正直的好人。有的人就是这样,可能说话直接了一点,但心不坏。”   范米跳脚,连带着一头卷发都跟着主人的情绪冲将起来:“那是他姐姐他当然那么说啦!何况你看她,哪里正,哪里直了?伶牙俐齿,巧言如簧!名片夹里面一堆名片,都不知道要给别人哪一张,可见她平时身份换来换去,到处招摇撞骗!再看看她的相机包,都不用打开看,我就知道一定是行里的偷拍神器。偷拍,是对摄影艺术的一种亵渎啊!还有,什么天王盖地虎,我还小鸡炖蘑菇呢!”   夏奕诺噗嗤一下笑出来:“好啦,稍安勿躁。”   范米继续愤愤然:“好,这些姑且不论。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调戏你,像话吗?!梁老师还在那呢!老娘我还在这里呢!!”   夏奕诺捧腹:“难得你三观这么正哎!”   范米泪目:“老娘三观一直很正的好不好!”   “好好好,你最正!”夏奕诺压了压范米怒发冲冠的头发,安慰道,“不过说实话,我们要相信宋律师。”   小炸毛的声音立马就降了下去:“我也没有不相信啦!毕竟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就看她能不能带来转机了。不过我就是不爽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整天嘲笑我的头发!”   “哈哈哈,下次你一定要重新介绍一下你自己。像这样:宋律师你好,我叫范大米,请多多关照。”   “皮痒了是不是,不要以为梁老师坐在那边我就不敢打你!”   “好啦好啦,你敢就是了。”   “不过,其实我也蛮喜欢名侦探柯南的……”   “……”   九月下旬的天,暑气消散,秋意渐浓。淅淅沥沥的一夜小雨过后,更觉寒意。漫长的炎夏结束,街上的人们,开始披上了外衣。   十天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夏奕诺正准备下班回家,在办公室门口撞见了顾一稚和周改革。   顾一稚看了夏奕诺一眼,初出茅庐的夏奕诺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得到公司上下一致好评,更可贵的是,上司的青睐和下属的爱戴并没有让她有丝毫改变。夏奕诺,依旧是那个第一次见面便让自己记忆深刻的小师妹,可见当初没有看错人。   见夏奕诺有些疲累,顾一稚笑问:“是不是最近研发那边特别累啊,小师妹怎么有些憔悴?”   总助小姐凑上前补刀:“咦,好像有黑眼圈哦!”   夏奕诺温和地笑道:“工作还好,都忙得过来,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总助小姐的调侃也相当犀利,根本不管老总是否在场:“有心事哦?八成是情事吧?!”   顾一稚挑眉,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夏奕诺哭笑不得:“是家里的事情。”   顾一稚拍拍夏奕诺的肩:“工作之余,好好休息。有必要的话,可以请假。”   夏奕诺乖巧地点点头,挥手和两位告别。   那天梁觉筠特意做了晚餐,两人忙完,早早睡下。半夜,梁觉筠醒过来,却不见枕边人。闹钟指向三点,房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梁觉筠顿时睡意全无,披了薄毯就走出房门。   书房的台灯暖暖地亮着,夏奕诺背对着门,整个人陷在绒布沙发里。那沙发还是夏奕诺搬过来之后新添置的,小东西真是对它情有独钟。   梁觉筠有些晃神,靠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在幽微的、接近薄曦的光芒中,陷入了沉思的爱人。   良久之后,一条薄毯覆在自己肩上。夏奕诺回头,看到梁觉筠站在身后。   夏奕诺随即绽开笑容:“怎么起来了?”说完便往沙发边上挪了挪,示意梁觉筠坐下来。   梁觉筠柔声回答:“醒过来发现你不见了。”   夏奕诺把薄毯也盖在梁觉筠的身上:“我一直都在。”   “我知道。”梁觉筠伸出手,指尖拂过夏奕诺柔滑的发丝,问道,“在干什么?”   “在安安静静地捕捉内心呀!”夏小宝合上手中的书,语气稚气而甜蜜,让梁觉筠松了一口气。   梁觉筠揉了揉夏小宝的脑袋,浅笑:“看什么呢?”   “喏,《王小波全集》。”夏奕诺翻到封面指给梁觉筠看,“我给你念一段?”   梁觉筠:“好。”   夏奕诺盘腿坐好,有板有眼地念道:“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们什么都能找到。也许缺乏勇气是到达美好境界的障碍。你看我是多么适合你的人。我的勇气和你的勇气加起来,对付这个世界总够了吧。去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我一个人是不敢的,有了你,我就敢。”   梁觉筠一只手搂住夏奕诺,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颈,像摸小猫那样缓缓蹭着夏奕诺颈部的皮肤,温柔的似是能滴出水来,心疼又宠溺地唤了一声:“小宝……” 作者有话要说:     ☆、黄色大门   七十四、黄色大门   女人,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将翅膀张在心里的动物。尤其是疲累的时候,恋人絮语,也许比任何睡眠、美食和祈祷,都要管用。   夏奕诺索性溺在梁觉筠的怀里不肯起来,闷闷地说:“刚才我做了一个梦,醒来之后就睡不着了。”   梁觉筠轻轻摩挲夏奕诺的背脊:“梦见什么了?”   夏奕诺的声音软糯:“梦见我妈给我做早餐,一顿让我吃十个鸡蛋,然后就被吓醒了。”   “你呀!”梁觉筠低声笑,“这鸡蛋有什么典故吗?”   “猜中了!”夏奕诺把额头贴在梁觉筠的颈窝处,满意地蹭了蹭,“我小时候不是很强壮,我妈每个月都会托人从董庄带土鸡蛋来,勒令我每天吃两个。我那时候非常不喜欢吃鸡蛋,讨价还价之后,终于达成协议,每天吃一个鸡蛋。”   年纪小小,明知道自己身子弱还能理直气壮挑食的,夏小宝算一个。   “有一天早上,妈妈做了鸡蛋羹,比平常的量多了些。于是我就问,今天怎么这么大一碗。她回答说,因为恰好遇见了一个双黄蛋。我当时很开心,因为觉得双黄蛋是很厉害的鸡蛋啊。她也很开心,因为那天早餐我吃得特别多。”   梁觉筠笑而不语。   夏奕诺摇头晃脑地继续说:“之后,家里时不时的会出现双黄蛋。后来,我开始有些怀疑这件事情。再后来,也就知道,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双黄蛋,所谓的双黄蛋,大多数时候只不过是两个普通的鸡蛋。但我并没有拆穿这个善意的小谎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其实知道,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   成功地把梁觉筠绕晕,夏奕诺咯咯地笑。梁觉筠把那颗不老实的脑袋抬起来,双手捧住,正色道:“好了,小宝,有什么心事不要藏着掖着,一定要说出来。”   夏奕诺重新坐好,乖乖地点头:“嗯!今天,现在应该说是昨天了,我一直在想,应该怎样跟我妈谈一谈。你说,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梁觉筠舒了一口气,笑道:“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我妈妈还活着,她会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   夏奕诺脑子里马上浮现出照片中那个温婉的女子。时间可以将伤口慢慢愈合,但不代表伤口可以被肆意拿到阳光下曝晒。梁觉筠倒是丝毫不介意在夏奕诺面前提及已逝的母亲,反倒是夏奕诺,总是小心翼翼的,怕触及梁觉筠的伤心事。   此刻,夏奕诺的表情颇有卖乖的嫌疑,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问道:“那么,前辈是否有经验,可以传授给我?”   梁觉筠闻言,思忖半晌,才摊了摊双手,说:“我爸你也见过,大部分时候,是一个严肃无趣的人。”   夏奕诺抿着酒窝偷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有时候会怀疑,当年我妈妈还有Mary,为什么会爱上他。”想起陈年往事,梁觉筠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甚至当时专业分类的时候,我存着一些避开他的私心,选了免疫学。可即便这样,刚开始做课题的时候,他还要求我隔一段时间向他做一次presentation。甚至,他还给我好几本中文版的专业课教材,让我有空多看看。那时候我很忙,偷懒不看,导致现在很多专业词汇都不知道怎么翻译成合适的中文。”   夏奕诺忍不住戏谑:“原来我们家梁老师也会这样啊!”   “怎么不会。那时候我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有一次回家过周末,Mary无意间问起,为什么我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去dating。我脑子一热,说出其实我喜欢的是女人。虽然我和Tracy之间只是一场的单恋,但是……”   夏奕诺立马更正道:“一场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单恋。”   梁觉筠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撞了一下醋溜小宝的额头,夏奕诺假装吃痛,嗷嗷地叫了两声。   迅速在夏小宝嘴唇印上一个吻,梁觉筠心情大好:“这样听起来,我还真是蛮惨的。说到了哪里了?哦,虽然我和Tracy之间只是一钞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单恋,但是那时候,我是希望基于民主的立场,客观地去谈论性取向这件事情。他的反应让我觉得他陷入了俗套又古板的‘大家长’模式,而不是就事论事;他觉得我没有考虑周全,也没有顾及他和Mary的感受,甚至无端地将问题上升到,我的离经叛道是否对得起去世的妈妈。这让我们彼此都难以接受。于是,两人半年时间没有说过话。要不是Mary的调解,都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冰释前嫌。”   夏奕诺攥住梁觉筠的手,十指相扣。   梁觉筠笑了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的确是欠考虑。我记得我爸常常说的一句话——摸着石头过河。不管是做科研,还是经营人生。那时候他带着我去美国,也许他并不愿意承认,但是当时妈妈已经去世好几年,他并没有完全从阴影里走出来。所以多多少少,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好在后来他遇到了Mary,人生轨迹也因此改变。但是在那之前,谁会预料得到将来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呢?所以只好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摸着石头过河。”   河水沁凉,而勇者无畏。无畏者的勇气从哪里来?因为河对岸那片绿油油的青草地,因为这一路上,终会遇见那个与你同行的人。   梁觉筠浅浅的笑容里裹着醉人的温度:“他也时常问我说,梁觉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渐渐的,我也会习惯这样问自己,就好像你说的,学习去捕捉自己的内心。后来,我提出回国的想法,他没有反对。大概是因为他可以确定,我正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小宝,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你只需要确定,你是在做当下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   夏奕诺觉得心里有一双洁白的羽翼在轻轻扇动,拍散了所有的忐忑和担忧。   梁觉筠伸出手,捏住夏小宝的鼻子:“也不要太担心,你妈妈一定会理解的。”   夏奕诺憋不住气,笑出了声:“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却不是最合适的时机,莫名的就少了些底气。要知道,我妈可不好对付。”   梁觉筠挑眉:“两个人一起对付呢?你自己说的。”   夏奕诺躲进梁觉筠的怀里,靠得更近了一些,趴在心口听着她心脏跳动的声音,撅起嘴角:“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了,这可怎么办?”   毫无意外的,换来一句:“没关系,我喜欢。”   夏奕诺事先向李修恒确认了李杜和李青岚这周的休班时间,第二天下班之后,夏奕诺直奔三河山庄。   不出意料的,李杜还在医院值班,李修恒有事不回家吃饭,外婆最近住在舅舅家,剩下母女两人。李青岚嗔怪夏奕诺,回来吃饭也不早说一声,自己好多准备一些菜。夏奕诺只是傻呵呵地摇摇头。   饭后,夏奕诺自动自觉去厨房洗了碗,收拾完毕,进了李杜和李青岚的睡房。   李青岚正在整理刚收进来的衣物,抬头看了一眼夏奕诺。   夏奕诺站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李青岚随口问道:“小言都上一年级了,还习惯学校的环境吗?”   “都挺好的。”夏奕诺回答,然后把一个普普通通的信封放到床头柜上,“妈,这里有一些照片,您看看吧。”   李青岚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什么照片,神秘兮兮的?”   夏奕诺只是笑了笑:“您先看看吧。看完之后,再听我解释。”   李青岚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女儿,见夏奕诺没了往常的插科打诨,便放下手里的衣物,拿起信封,厚厚的一叠。   李青岚开始低头一张张翻看照片,夏奕诺缓缓开口:“您还记得我那个大学同学姜洋吧?就是那个之前想要贿赂您,让医院买他们公司产品的医药代表。现在,他想以我来威胁您,这些照片,就是他偷拍。”   李青岚没有说话,心里恐怕已经搅成一团浆糊。   夏奕诺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继续解释:“照片里的人您也见过,是当时我手受伤的时候,送我去医院的梁觉筠老师。还有麦麦的婚礼,她也是伴娘之一。我们现在,在一起。”   此言一出,李青岚的手马上就顿住了,抬起头,看着夏奕诺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语气也生硬了几分:“你说什么?”   夏奕诺眼神笃定:“我说,我们在一起,谈恋爱的那一种。”   李青岚骤然变了脸色:“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夏奕诺回答:“我知道。”   李青岚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小宝,不要因为一时迷惑,把友情和爱情混淆了。”   夏奕诺无不坚定而倔强地说:“我没有混淆爱情和友情。”   李青岚刷得一下将手里的照片甩在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解释。”   夏奕诺的语速比平时快,带着些许焦急:“姜洋的事情我正在解决了,相信这几天就会有一个结果,不会给您带来麻烦。今天我给您看这些照片,就是想亲口告诉你这件事。”   李青岚背过身去,揉了揉眉心,然后抱着胳膊沉吟片刻,才重新转过身望着女儿,哪怕明明料到答案是什么,也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是认真的?”   夏奕诺不卑不亢地开口:“是的。您也亲口说过的,您尊重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包括爱情。”   “很好。”李青岚眼神凌厉,“我尊重你,但不带代表我可以接受。我问你,你了解她吗?她了解你吗?你觉得你们会有未来吗?”   一连抛来三个问题,夏奕诺深深呼了一口吸,回答说:“我了解。她出生在C城,童年也在C城度过。十岁的时候,母亲因车祸去世。小学毕业,跟随父亲去了旧金山。二十四岁博士毕业,二十七岁回国。我博四的时候当助教,正巧那门课的任课老师就是她。是我对她心生好感,故意接近她的……”   “夏奕诺!”   夏奕诺并没有因为李青岚直呼自己的全名而打退堂鼓。   “外公去世得早,将心比心,您应该可以理解她年纪轻轻失去母亲的感觉吧?更何况车祸发生的时候,她就在她母亲身边……”   闻言,李青岚果然没有说话。   夏奕诺的眼眶开始灼热,声音也有些颤抖:“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她平时话并不多,甚至在陌生人看来,性子淡淡的,但她是一个聪明、温柔、幽默、懂得生活的人。工作之余,她会选择读一些专业之外的书提高中文水平;她喜欢运动,常常拉着我这个没有运动细胞的人去锻炼身体;她的家人和朋友不多,大部分都在旧金山,可她总会在每一个节日为他们准备礼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家里的冰箱,永远有我喜欢喝的而她几乎从来不喝的东西……”   李青岚笑得颇为微凉:“你外婆年纪大了,一直希望你工作了之后搬回来住。你现在跟我说,家?到底哪里才是你的家?”   夏奕诺没有接话,只继续道:“她就是我等了很久的那个人。她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刚刚好,是男是女已经不再重要。是的,我了解她。她对菠萝和芒果过敏,着急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讲英文。甚至,我还知道,她后腰上指甲大小的红色胎记在哪里……”   李青岚:“够了!”   夏奕诺:“妈!”   李青岚:“你现在是站在我面前,逼着我接受你们吗?!”   夏奕诺:“我想要认真回答您的问题,我说的每一句都是我的心里话。”   李青岚语气咄咄:“夏奕诺,你说了那么多,那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这个家?还是只有你们那个所谓的家?”   夏奕诺眼眶发红,缓了缓,才哽咽道:“当然有,不仅是妈妈的家,还有爸爸的家,都是我的家。可是我已经长大了,会有自己的家,不是吗?难道就因为那个人是一个女人,您就否认这个家的存在吗?您并不是会拿外婆或者其他事情,来给我施加压力的人。”   李青岚一时语塞,只好咬牙说道:“你倒是愈发伶牙俐齿了……”   不争气的眼泪已经盈满了通红的眼眶,夏奕诺低头眨了眨眼,让悬在眼睫上的泪珠滴落,才抬起头对李青岚说:“妈妈,您和爸爸生我养我的恩情,这辈子我都无法报答。她和你们一样,都为我付出了很多。您是讲道理的人,我只希望您能慢慢接受……”   这孩子已经多久没有在自己面前哭了?李青岚记不得了。看到地板上的水渍,李青岚心里很乱,火气也下去了一半,然而她并不会因为一时心软而轻易接受,只是说:“你先出去,我们都冷静一下。”   夏奕诺低眉,强忍住继续溢出的眼泪,上前拉住李青岚的手臂,浓浓的鼻音却出卖了她的情绪:“我不出去。从小到大,我应该没有请求过妈妈您什么事情吧?哪怕……哪怕,那时候你们要离婚……我都没有……现在,我只求您这件事情……”   李青岚顿时哑了火,目瞪口呆地看着夏奕诺。   夏奕诺抬起头,只一瞬,李青岚就红了眼眶。   突然意识到什么,夏奕诺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的意思。”   李青岚脱力地坐到床沿,颓然苦笑:“所以,你还是怪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迎刃   七十五、迎刃   李修恒是掐着时间回到三河山庄的。进门之后,客厅里空空如也,于是故意扬声喊了一句:“我回来啦!”   没一会儿,李青岚和夏奕诺一前一后从房里走出来,气场不太寻常。   李修恒心里有了大概,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看出母女二人脸上的泪痕,晃了晃手里拎着的塑料袋,笑着说:“刚才路过一个水果店,看着这个季节的葡萄还不错,尝尝?”   夏奕诺上前接过袋子,朝厨房走去。   李青岚淡淡地开口:“你们吃吧,我去洗澡了。”   夏奕诺闻言,愣愣地转过身,手里还拎着那袋葡萄,声音有些沙哑:“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送你!”李修恒迅速朝夏奕诺使了个眼色,转过头对李青岚,“妈,我送小宝回去,你早点休息。”   李青岚点点头,转身走回房间。   房门一关,夏奕诺才对李修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李修恒什么都没说,上前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夏奕诺表示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了,李修恒只是笑笑,并没有坚持。稍稍调整好心绪,夏奕诺下楼,准备开车回家。   当时一下班,夏奕诺的心情是归心似箭,车子也没有开到地下车库,而是直接停在小区绿化带边的临时车位。步出大楼绕过绿化带,出乎夏奕诺意料的是,居然看到了站在车边的梁觉筠。   梁觉筠站得笔直,衬衫的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了纤瘦白皙的手臂,借着小区的路灯,低着头,风姿绰约而气定神闲地读一份报纸。   这范儿!   收起刹那的讶异,夏奕诺赶紧小跑过去。   视线被眼前的身影遮住,梁觉筠才抬起头,见到来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就是这样浅浅的笑容,却神奇地抚去了恋人原本微蹙的眉头,心中的烦恼忧愁统统消弭殆尽。   夜色弥漫,路灯昏黄,月色柔和,微风舒适。夏奕诺报以粲然一笑:“怎么来了?”   梁觉筠收起报纸,看了眼手表:“有点担心你,就向修恒问了地址,过来接你。”   夏奕诺忍不住心疼:“晚饭吃了吗?怎么不坐在车里等呢?这里光线也不好,看报纸伤眼睛。”   “吃过了。”梁觉筠俏皮的笑容分明是在说,夏小宝,你可真啰嗦。   意识到这一点,夏奕诺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游离到别处,抬手摸了摸眉毛。   梁觉筠见状,弯起嘴角:“先上车吧。”   夏奕诺点点头,乖乖到副驾坐好。正要扬手拉安全带,梁觉筠倾身过来,替夏奕诺扣好安全带,柔声说:“累了的话先睡一会,到了我叫你。”说完,自己也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调高空调温度,一气呵成。   车子缓缓驶出三河山庄。夏奕诺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着梁觉筠,有些出神。   感受到身边人长时间的注视,在下一个红灯的时候,梁觉筠扭过头笑问:“怎么了?”   “没事,”夏奕诺马上说,“我睡一会儿。”   回想之前的交锋,尤其是最后脱口而出的话,夏奕诺反复思忖,虽然李青岚的态度不能算好,但是提及当年她和夏炎离婚的事情,并不是夏奕诺的本意。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夏奕诺难免心生懊恼。梁觉筠的反应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什么都没有问,这样无声的默契让夏奕诺感觉很舒服。   于是原本只是闭目养神的夏奕诺真的睡着了,直到梁觉筠停好车叫醒自己。   “颓丧”一词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夏奕诺的字典里。容许自己小小的黯然之后,一回到家,夏奕诺恢复了一贯的清明和笑容,开始对梁觉筠细细地讲了事情的经过。最后,夏奕诺的总结陈词是:“这下可好,有困难,克服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咱也要上!”   梁觉筠哭笑不得,只好说:“事情虽然不能说乐观,但也至少不是最坏的。千万不要自己和自己怄气。等过段时间机会成熟,我们可以一起和她谈一谈。”   没想到夏小宝制造困难的方式,竟是先让自己生场小病。   当天后半夜,夏奕诺鼻塞难受,黑灯瞎火的光着脚丫子偷偷去厨房倒水喝,可还是惊动了枕边人。   打开床头灯,只见夏奕诺面色潮红,眼泪汪汪,梁觉筠伸手一探额头,居然发着烧。赶忙找出体温计一量,三十七度八。夏奕诺坚持表示小感冒喝杯热水,睡一觉就好,不用去医院。梁觉筠又气又恼又是心疼,却也拗不过夏小宝,只好照顾她吃了药,安稳地躺到被窝里。药性一上来,夏奕诺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倒是梁觉筠,一晚上睡得并不安心,折腾着醒来好几次。   第二天,夏奕诺的体温总算是退了下去。梁觉筠稍稍安心,起身去厨房把白粥煮上,接着打电话给柯定豪,请他帮忙替夏奕诺向公司请假。打点好一切,梁觉筠回房,拿热毛巾细心地替夏奕诺擦去背上沁出一层薄汗。   夏奕诺脑袋沉沉的,听话地任由摆布。梁觉筠笑了笑,低头在夏奕诺的额头印上一个吻,凑到她耳边轻声嘱咐:“乖,再睡一会儿,我去趟实验室,马上就回来。回来可就到时间吃药了。”   夏奕诺迷迷糊糊地哼唧说好。   正巧夏奕诺的手机震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宋念律师,梁觉筠按下了接通键,轻轻退出房间。   没等梁觉筠讲话,对方就没头没脑地问:“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你说,应该怎么感谢我?”   梁觉筠一愣,显然没明白第一句古文的含义,只好说:“不好意思,我不是她本人。”   宋念一听这声音,马上反应过来,话锋一转:“哦……是你!”   梁觉筠意会,落落大方:“是我。她有些感冒,正在睡觉。宋律师是有进展了吗?”   宋念笑道:“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姓姜的?”   梁觉筠挑眉:“处置?我们只想平息这件事情。”   宋念了然:“好,我明白了。我今天比较忙,走不开,但是听说李沐律师是夏老板的妹妹,她下午似乎正好要外出公干,我请她顺路把资料送给你们。”   梁觉筠:“谢谢宋律师。”   宋念的声音带着戏谑:“不客气。记得替我向病中的夏老板问个好。”   梁觉筠笑了笑,温声应允:“好。”   好在这天既没有会议也不用上课,梁觉筠到实验室稍做安排,便赶紧回家。   下午两点,李沐按响了梁宅的门铃。   梁觉筠一开门,李沐亲热地唤了一声小筠姐,便风风火火地进了屋,一边换鞋一边往里张望:“夏小宝呢,不是说感冒了没去上班吗?”   梁觉筠做了嘘的手势:“在房里睡着呢。”   李沐吐了吐舌头,降低了音量:“你不是在电话里说不要紧的吗?她搞什么鬼?现在怎么样了?”   梁觉筠:“大概是受了点风寒,昨晚开始发烧。今天烧倒是退了,药也吃了,就是犯困不愿意起来,嗓子也不好受。”   李沐忍不住念叨:“这家伙是用纸糊的吗?真是医者不自医,总要麻烦你照顾她……”   梁觉筠笑道:“这怎么能怪她,最近公司里比较累,又有心事。”   李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也知道她不容易。可你说她也有够蠢的,索性就先弄感冒了再去找姑姑出柜,也好上演一场苦肉计!”   梁觉筠嗔道:“鬼灵精怪。”   “哎,不及夏小宝一半!”李沐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这都几点了,睡太久也不好,赶紧叫她起来吧!宋律师有好消息!”   梁觉筠:“好,我去叫她。吃的喝的厨房里你自己拿。”   李沐应着,自动自觉去了厨房,梁觉筠转身轻轻打开房门。   窗帘拉着,房间里一片昏暗。梁觉筠走到床边,弯下/身子,拨开夏奕诺额前的头发,试了试温度,轻唤:“小宝。”   没有反应。   梁觉筠坐到床沿,俯身凑到夏奕诺的耳边:“小宝,该起来了。”   夏小宝翻了个身,一胳膊一横,搂住梁觉筠的腰,把脑袋埋进梁觉筠的小腹,哑着嗓子含糊地嘟囔:“嗯……抱一会儿。”   梁觉筠哭笑不得,轻拍夏小宝的背:“好。”   夏小宝倒是理直气壮地歪着脑袋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梁觉筠怀里不肯动弹。   眼见七八分钟过去,两人都没有动静,李沐捧着果汁走到敞开的房门口,恰好看到这一幕,朝梁觉筠投去一个不怀好意的坏笑,蹑手蹑脚地闪开了。   梁觉筠觉得好笑,低头吻了吻夏小宝的脑袋:“好了,沐沐在外面等我们,说是宋律师有消息了。”   “嗯?宋律师吗?”夏奕诺抬起头,手还不愿意松开,巴眨着眼睛,鼻音有些重,“那好,我们起床喽!”   两人出了房门,夏奕诺揉揉胳膊揉揉腿,伸了个懒腰,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趁着梁觉筠去厨房,李沐立马贱兮兮地凑上去:“刚才我站在门口,可全都看到了!”   夏奕诺拍了一下李沐的脑袋,嘴角的弧度却洋溢着喜悦:“没大没小!”   李沐嬉笑着也不躲开:“哎哎哎,真是没眼看!难为你还是个娇弱的病人,不跟你一番见识。”   梁觉筠走近,递给夏奕诺一杯温水,夏奕诺二话不说,一口气喝下。   李沐换上正经的表情,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喏,这就是宋律师查到的关于姜洋的东西。”   厚厚的一叠资料,当中有近年来姜洋的银行转账单和财产证明,有收受姜洋贿赂的单位和个人名单,其中不乏C城知名医院的领导干部。最夸张的是,最近的一年时间里,姜洋居然联手其公司财务人员,挪用公款炒股票、做假账,铁证如山。   翻看完资料,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儿。   梁觉筠开口问道:“这些资料宋律师是怎么查到的?”   李沐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宋律师稀奇古怪的本事倒真是大了去了。”   梁觉筠:“难怪她在电话里会那么问我了。沐沐,这些东西恐怕都足够送姜洋去监狱了吧?”   李沐点了点头。   夏奕诺叹了一口气:“我们的确只是想息事宁人,没想到他做了这么多事情。”   李沐:“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夏奕诺:“既然我们已经有了筹码,约定的十天时间也快要到了,我约姜洋出来谈一谈。”   梁觉筠适时提醒:“你的感冒还没好。”   夏奕诺笑道:“没事,明天去。原本已经好了大半了,现在已经全好了。”   李沐哼了一声:“就你厉害!还是让宋律师跟你一起去吧,万一姜洋恼羞成怒,对你不利。”   夏奕诺:“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李沐:“怎么没有?!你知道我每天在事务所,听说过多少奇葩的案子?!前一分钟人还好好的,下一分钟就不知道怎么被杀人灭口了。哎,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夏奕诺扶额:“这种几率也太小了,何况我们是老同学……”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李沐就来气:“老同学?!老同学还摆你一道!”   梁觉筠拍拍李沐的肩:“好了,沐沐,我陪小宝去。”   “别!”夏奕诺忙说,她可不想梁觉筠与姜洋见面,“今天已经耽误工作了,你明天就安心上班,还是麻烦宋律师跑一趟吧。”   约姜洋见面的地方是宋念选的,一间古色古香的茶楼。夏奕诺是提早十分钟到的,没想到一进门,姜洋已经坐在那里了。   一大早的,茶楼里人并不多。隔着几张桌子坐在那里的女子,俨然就是宋大律师。此时宋律师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品着茶,见夏奕诺进门,朝夏奕诺勾了勾嘴角。   姜洋起身迎上来,夏奕诺不动声色地坐到姜洋对面。   夏奕诺:“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姜洋涎皮地笑:“时间刚刚好嘛!那……你都考虑好了?”   夏奕诺落座,淡淡地回答:“嗯。”   姜洋习惯性地摸出烟盒,又马上收了回去,呵呵笑道:“我就知道嘛!像你这样的富二代,是不会介意这些社会上的小游戏的,尤其是医生和医药代表这样的好搭档。”   夏奕诺微皱眉头:“的确有少数人,钻了医疗体系的空子,采购药品要拿提成,采购器械要收回扣。但毕竟不是所有医生和医药代表都有那个‘机会’和‘想法’。还有,我并不是什么富二代,请不要随便给别人贴上标签。”   姜洋哂然一笑:“好,不是富二代,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好苗子,总没说错吧?至于所谓的标签?可惜你这么想,这世界上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冷哼一声,姜洋自嘲道:“其他人,只会看不起我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凤凰男。我这样的人,注定要处处碰壁,忍受嘲讽和愚弄。这就是这个世界!”   夏奕诺的语气平淡:“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心灵鸡汤,也没有那么多的愤世嫉俗。有的时候,不如把指向世界的手指对准自己,数清自己的软肋和臂膀。我们都在平凡的生活里做平凡的自己,哪怕不能站在最高最亮的地方,也要努力活成自己曾经渴望的模样。”   姜洋呷了一口茶,哑然失笑:“哈哈,夏奕诺,我说不过你!这么多年,你可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夏奕诺也笑了笑,温声说:“其实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变。陈初晓你还记得吧,就是以前我们寝室的老大。前几天,她的孩子刚刚出生。一转眼,我们大学毕业也有五年了。”   姜洋呵呵干笑了两声,嘴角的笑纹裂得愈发深了:“好了,我们不说废话,还是先谈正事吧。”   “好,”夏奕诺从包里取出档案袋放在桌上,说道,“你先看看这些。”   姜洋无所谓地耸耸肩,放下茶杯,解开档案袋。   毫无意外,看到眼前的资料之后,姜洋的面色红红绿绿变了好几回。半晌,终于铁青着脸,颤抖着嗓子挤出一句话:“你想怎么样?”   夏奕诺缓缓开口:“我今天来这里,给你看这些,并不打算为难你。我可以保证这些资料不会给别人。”   听夏奕诺这么说,姜洋的神色稍稍缓和,却依旧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夏奕诺继续说:“你找人跟踪我偷拍我,无非想拿到附院的那笔生意。我愿意相信你,不是真的想让我难堪。今天见面之后,我想那些照片应该怎么处置,你也清楚了。”   姜洋讪讪地点了点头,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另外,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对别人品头论足的资格,但是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违法犯罪的事情最好不要碰,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想必你也懂。趁事情还没有彻底败露,早点收手,该补救的尽量补救。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说完,夏奕诺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纸币放在桌上,起身准备离开。   “等下!”姜洋急忙伸手拦住夏奕诺,又马上收回双手,下意识地搓了搓,笑得有些促狭,“那个……我……谢谢你!”   “比起谢谢,我觉得你更应该说的是对不起。”   夏奕诺的笑容和悦而谦逊,与大学时代的样子相比几乎一模一样。一瞬间,让姜洋有些恍惚。   “对!你说的对,我是应该道歉!”姜洋涩然苦笑,“夏奕诺,对不起。说起来也奇怪,有时候在你这样的人面前,我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尊严。”   夏奕诺目光清澈温润:“尊严,从来是自己给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想你   七十六、想你   夏奕诺走出茶楼,上车之后并不着急发动车子。不出所料,几分钟之后,宋念长腿一跨,自觉地坐上了副驾。   “看来夏老板的感冒恢复得差不多了嘛!让人家白白担心了一场。”语气里有揶揄的味道,看得出,宋律师心情很不错。   夏奕诺低笑,倾身从后座拿了一个纸盒交给宋念:“都是家里人照顾得好。今天很顺利。短短几天时间,麻烦宋律师做了这么多事,真的十分感谢。这是小范一大早做的蛋糕,不介意的话,宋律师拿回去尝尝?”   “是吗?卷毛小妹妹这么能干。”宋念大大咧咧地接过纸盒放在膝盖上,歪过脑袋肆意地盯着夏奕诺看,“不过,夏老板,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活得太认真了?”   夏奕诺想了想,淡定地回答:“那倒没有。”   “那你跟我这么客气!我都说了,为夏老板效劳是我十分荣幸。”宋念一边说,一边打开膝上的纸盒,只看了一眼便重新合上,扬起眉毛,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刚刚你为什么跟他说那些话?”   夏奕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敲了敲,看向宋念的眼光带着疑惑。   显然,刚刚在茶馆,两桌之间可是隔着相当可观的距离。   宋念顿时明白过来,举起双手,好笑地说:“真是个聪明人!别这么看着我啊,我的确在桌子下装了窃听器,但这都是为了我的当事人你好啊,夏老板!”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夏奕诺眨了眨眼睛,“我是在想,一定要说有原因的话,我觉得应该给姜洋一次机会。那些资料你一定也看过,他女朋友的妈妈的手术和治疗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宋念松了一口气,双手枕在后脑勺靠在椅背上,笑道:“可这并不能构成他做那些事情的理由和借口。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种事情,我见得太多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有的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和他并不是什么敌人。”   “好吧,你开心就好。但愿他能明白你的好意。”   夏奕诺从扶手箱拿出眼镜盒,戴上近视眼镜:“说起来,姜洋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女朋友和我女朋友是小学同学,你说,是不是也算一种奇怪的缘分?   宋念一脸不屑:“切,我看这种缘分还是不要有。”   夏奕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哎?”宋念突然问,“想到一件事情。夏老板,你觉得以貌取人,可不可取?”   夏奕诺:“不可取。”   宋念以手支颌,似笑非笑:“可有人告诉我,以貌取人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夏奕诺:“愿闻其详。”   难得宋念敛起了一贯慵懒闲散的脸:“因为相由心生。性格写于唇边,美满露于眼角。理性、感性寄于声线,坦诚虚伪映在瞳仁。站姿看出才华气度,步态可见自我认知。神色里有近来心境,眉宇间藏过往岁月。衣着显审美,发型表个性。投不投缘,一起吃顿饭就知道了。姜洋这个人,眉弓突出如石岸,双目深藏如饿虎,有暴戾之气,平日里一定是投机取巧,殚精竭虑,又郁郁而不得志。”   夏奕诺佯装严肃正经:“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宋念噗嗤一下笑出声:“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等下我们一起吃顿饭,看看彼此投不投缘?”   夏奕诺进退得体:“宋律师帮了这个大一个忙,请你吃饭是必须的。不过改天可以吗,今天我还得赶去公司,昨天已经耽误了一些事情。”   “真是没有诚意!”宋念毫不客气地埋怨,顿了顿,又说,“不过,别说以貌取人了,就连岁月也会有所偏爱。许多年过去,有些人身上依旧是干净青涩;有些所谓的伪君子呢,会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粉饰自己世俗的心;还有的人就更加简单粗暴了,连装都懒得装,心安理得地去做一个真小人。你看姜洋,当初的少年之气都到哪里去了?”   夏奕诺扶了扶眼镜,没有说话。   “都说青春和梦想足以惊艳时光,生活和回忆可以温柔岁月。不过现在的年轻人普遍都太浮躁,惊艳了一把时光,就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耐力温柔岁月了。动不动就是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哎,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说到这里,宋念轻笑一声,转身问夏奕诺,“夏老板,你说,惊艳时光和温柔岁月,哪一个更重要?”   夏奕诺莞尔一笑,反问道:“那宋律师找到那个惊艳时光和温柔岁月的人了吗?”   “我?”宋念一怔,继而耸耸肩,伸了半个施展不开的懒腰,“夏老板有所不知,我可是传说中,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最是停不住的不羁的风……”   夏奕诺右脸的酒窝愈发明显了,却也没有打算深究:“冒昧问一句,宋律师今年贵庚?”   宋念挑眉:“反正肯定比你大。”   夏奕诺唇边携了丝笑意:“我倒是知道有一种人,习惯去建筑一种保护色,用无所谓和不在乎伪装自己的赤子之心。大概是因为害怕被期待,害怕让别人失望。”   宋念眯起了那双猎豹般深邃雪亮的眼睛:“我觉得,阿豪应该早点介绍我们认识。”   夏奕诺不动声色地松开手刹:“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管怎样,我都十分感谢你。”   宋念闻言,哈哈大笑:“你说,假如我再早些年认识你,我会不会喜欢你?”   “可是,哪来那么多假如呢?”夏奕诺粲然一笑,准备发动车子。   宋念忙说:“正好今天我没开车,送我一程吧?”   夏奕诺:“好啊,去哪里?”   宋念:“北街。”   夏奕诺:“北街?”   宋念:“北街!”   天气已经入了秋,人容易变得懒洋洋。尤其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顿觉轻松不少。   这个周六,夏奕诺和梁觉筠两人宅在家里,哪里都不想去。梁觉筠半躺在沙发上看书,夏奕诺则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席地而坐,趴在茶几上,专注于铺得满满的一堆拼图碎片。   光阴的宁静是默契的舒适感,岁月的余温是逼真的安全感。只是夏奕诺并不知道,后面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许久。   就在夏奕诺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之际,一双剪刀腿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不老实地晃了晃。   夏奕诺唇角开出一朵花,迅捷地反手顺势箍住那两条作乱的腿,放狠话威胁道:“快说女侠饶命,本大侠就勉为其难地饶了你!”   只可惜这话毫无威慑力。梁觉筠欣欣然地贴上来,从后面搂住了夏奕诺,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我就没打算让你放开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听了可不许生气。”   “是吗?我还会生你的气?”夏奕诺满不在乎,双手不老实地摩挲梁觉筠滑溜溜的小腿,“那你说说看。”   梁觉筠认真地说:“小宝,不如你回三河山庄住一段时间吧?”   夏奕诺的动作明显一滞,扭过头去看梁觉筠。   梁觉筠温热的手覆在夏奕诺的脸上:“不是有一句话说,攘外必先安内?沐沐也说,在解决姜洋的事情之前就把我们的事告诉家里,的确有些贸然。现在外患已经解除了,该是正视内忧的时候了。事情拖下去只会更加糟糕,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跟家里的关系弄得紧张。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采取积极主动的态度。以我当年的经验,我觉得你搬回去住一段时间也许会有转机。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半晌,夏奕诺斟酌着开口:“你说的对,我也愁着没有机会跟我妈再谈谈,那就这么决定了,我搬回去住一段时间。”   梁觉筠看着夏奕诺眉头微蹙,眼神也有些黯淡,心里有种钝钝的刺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提出这个建议。   没想到下一秒夏奕诺就露出狡黠的笑:“那么在此之前,不如我们抓紧时间来做点……爱做的事情……”   “夏小宝!”   “怎么?我说错了吗?”   “……”   第二天,夏奕诺拿着简单的行李出现在三河山庄,借口说教工区住所附近有人在装修,太吵了,所以要搬回家住一段时间。如此的蹩脚的借口的,居然也没有人提出疑问。李青岚什么都没说,李修恒心知肚明,李杜是个局外人,见家里难得热闹,自然是十分欢喜。   细数一下,春节过后,夏奕诺还真就一直没在三河山庄住过夜。   闻到风声的李沐当晚就来姑姑家蹭饭吃,又借口时间太晚,央求“亲爱的姐姐”收留自己过一夜,放着客房不睡,偏偏要和夏奕诺挤一张床。   洗完澡之后准备睡觉,李沐一边抹脸,一边随口问了一句:“你习惯睡在哪一边?”   夏奕诺脱口而出:“右边。”   李沐不怀好意地奸笑。   夏奕诺反应过来,老脸一红:“小小年纪!”   李沐耍赖:“我什么都没说啊!”   夏奕诺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好啦,小祖宗,赶紧睡觉。”   李沐收拾好,刺溜一下钻进被窝,不怕死地问:“哎,你不会半夜梦游的时候对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吧?”   夏奕诺坐到床沿,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呵呵。”   李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唔,不过一想到你那么受,我也就放心了!”   砰的一记枕头砸在李沐身上。   李沐放肆大笑:“喂!夏小宝,就算是恼羞成怒,也不用这样暴力吧!”   “那要看对谁了。”夏奕诺转身躺进被窝,把脑袋埋进枕头。   李沐啪地一下关了床头灯:“算啦算啦,真是个无趣的人!”   房间里顿时黑漆漆一片。过了好一会儿,李沐掖着被子,小心地问:“姐,姑姑现在究竟是什么态度?”   夏奕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好说。”   李沐嘟囔:“我就知道,今晚修恒哥不会无缘无故叫我来吃饭,就是为了缓和气氛……”   夏奕诺叹了一口气:“没事的,会有转机的。”   李沐:“那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夏奕诺:“妈妈不会让我等很久的,我也不会让师姐等太久。”   次日,李修恒又借口把外婆从李青峰处接回三河山庄。李沐直叹,修恒哥,你这手腕儿,不去当社区的大妈调停家长里短还真是可惜了。   李青岚照旧上班下班,未见丝毫不妥。只是如果没有必要,李青岚并不会和夏奕诺主动说话。夏奕诺白天上班,下班之后回家吃饭,饭后陪着外婆看看电视聊聊天,或者借口去咖啡馆帮忙,在十一点之前必定回家。   从前夏奕诺甚少下厨,这次还特地为全家做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晚餐,老太太和李杜频频点头,直夸小宝真是长大了,顺带逗趣地损了一下厨房杀手李修恒。夏奕诺乐呵呵地说好吃就多吃点哈。餐桌上有几道程序稍显复杂的菜色,李青岚看在眼里,只是陪着笑着,没有多说什么。   时间很快过去一周。   这天C城迎来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雨。一到这样的天气,交通就成了大问题。早晚上下班高峰,拥堵可谓壮观。梁觉筠嘱咐夏奕诺吃完饭乖乖在家待着,夏奕诺依言早早地回房休息了。   下雨的夜晚是可以用来理直气壮的软弱的。夏奕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到窗外的雨点密密匝匝地打在玻璃上,想象着,这城市的灯火被雨水浸润的模样。   拿过手机,夏奕诺打了一行字发给梁觉筠:“在干什么呢?”   才几秒钟,对方便回复:“在书房,坐在沙发上用你的ipad听歌。”   夏奕诺勾起嘴角:“听什么?”   一张屏幕截图发过来。   截图的中央是一行醒目的歌词: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夏奕诺握着手机,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过了好一会儿,又在聊天软件的对话框打了几个字:“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吧。”   梁觉筠回复:“好。”   夏奕诺:“故事的名字叫——我的暑假。”   “听名字好像是小学生的作文。”   “不许小看小学生作文。”   “好,我洗耳恭听。”   “知不知道上次为什么要带你去董庄?”   “为什么?”   夏奕诺手指开始在键盘上跳舞:“小时候一到放暑假,哥哥、我、沐沐,总会央求舅舅带我们去董庄。董庄的夏天,有风的早晨居多,天亮之后,远处苍山墨绿,天空湛蓝,宁静又远离喧嚣。我们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看邻居老婆婆收拾庭院,看墙角的蚂蚁搬家,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打朵儿的牵牛花五颜六色。应该说,董庄给我们的童年带来很多乐趣。”   “我尤其喜欢那条山溪。舅舅那时候会带着我们去溪边捉鱼翻螃蟹。天知道,那时候哥哥和我还在念小学,沐沐才念幼儿园,要是让外婆知道,肯定要念叨舅舅了。”   屏幕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梁觉筠都可以猜想到,当下夏奕诺脸上的神情。   “几年前,大概是在我博一的时候,董庄附近要修高速公路。靠西南边的一部分村民需要拆迁,搬到村子的东边。这还不算,因为要造过山隧道,说是要断掉那条山溪。我当时就在想,我都没有来得及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没有来得及带着那个人去看看那条小溪,它怎么可以就这样没了呢?后来村民们经过多方交涉,算是保住了山溪。你说,是不是很庆幸。”   梁觉筠:“万幸。”   夏奕诺:“所以我想,赶紧带你去看看我的外婆家。”   梁觉筠:“所以你说,吾心安处是故乡。”   夏奕诺:“是啊,那天你问我什么是故乡,谈到了local和global的问题,还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C城,我很开心。”   梁觉筠:“这个故事和‘我的暑假’的名字好像有点文不对题。”   夏奕诺:“是么?好像是有点跑题了。那我改个名字好了。”   梁觉筠:“那叫什么?”   夏奕诺:“我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昭之心   七十七、司马昭之心   夏奕诺连着两次约宋念吃饭,每回都是宋念说有事情脱不开身。等到夏奕诺以加班为借口准备和梁觉筠共进晚餐的时候,临近下班时间,宋念却突然致电,心急火燎地报了一个餐厅的名字,说是晚上一起吃饭,不见不散。   夏奕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电话就被挂了。紧接着,梁觉筠的电话就进来了。梁老师为难地表示May说今晚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和自己商量,约了晚饭的时间。   程小姐一惯扛着大刀从半路杀出,夏奕诺俨然是习以为常了,至于事情究竟有多重要,也没有必要深究。既然如此,今晚只好各自安排。   餐厅就在C大附近,夏奕诺赶到之后站在门口正准备打电话,宋念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眼前。   宋律师今天的画风又变了,一身黑色礼服,化了淡妆,中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欣长而立,衣袂飘飘,甚是惊艳。   “怎么,姐姐我随便捯饬了一下,夏老板就被迷得说不出话了?”宋念调侃道,语气嘚瑟,全然不见之前电话中的浮躁。   夏奕诺刚下班一身工装,指了指宋念的衣服,盈盈笑道:“是我没料到,要穿这么正式?”   宋念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哦,那倒没必要。其实我也是下午参加一个酒会,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过来了。”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夏奕诺的胳膊拐进餐厅,一边走一边解释,“记住,等下我们只管吃饭就行了。”   咦,这话说的,难道不是来吃饭的吗?   夏奕诺的迟疑让宋念停下脚步,双手抱肘:“嗯……我的意思,等下我们遇见熟人要尽量自然一点,就好像是碰巧遇见他们。明白吗?”   夏奕诺狐疑:“哪个熟人?”   宋念眨了眨眼,笑得颠倒众生:“进去你就知道了。”   显然,宋律师早已订好了座位。侍者带着两人落座,宋念镇定而淑女地浏览菜单,偶尔不经意朝某处一瞥,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如梦似幻的斑斓彩光。桌上摆放的白色瓷花瓶里,粉色的玫瑰羞答答地盛开。顺着刚刚宋念的目光,忽略餐厅那珠帘做的间隔,从某个刁钻的角度,夏奕诺总算看到了那个宋律师所谓的熟人——此时林筝扬正坐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她的对面则是一名青年男子。   原来如此。   夏奕诺心下了然,而此时宋念却依旧心无旁骛地看着菜单,让夏奕诺得不得佩服宋念的定力。   心里还在暗自揣测各种可能,猝不及防的,肩上被重重拍了一记。夏奕诺抬头一看,那张惊喜而热切的脸,不是邻居阿May程小姐又能是谁?下意识地往May身后看去,果不其然,两天未见的梁觉筠,正一脸巧笑嫣然。   夏奕诺想到了《卡萨布兰卡》的那句台词:“There are so many towns in the world, there are so many pubs in the town, she goes in mine.”和梁觉筠的爱情,像是一场历时二十多年自然而优雅的等待,是百转千回、萍水相逢之时,四目相对、怦然心动的声音。   程小姐自然是欢欢喜喜地打招呼:“sweetheart!好-久-不-见!”   自从和晏闻天在一起,程小姐的中文水平简直像是坐火箭般的蹿到天际。可是,夏奕诺忍不住腹诽,你几乎天天去一爿咖啡报到,我们明明前两天才见过的好不好。   宋念眼睛一亮,迅速朝林筝扬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把视线转向了梁觉筠,压低了声音打招呼:“梁老师!”   “宋律师,”梁觉筠示意衣着并不方便的宋念不用起身,“真是太巧了。”   宋念也就安然坐定,指指身边的空位,笑问:“还是第一次正式见到梁老师呢!梁老师这是和朋友一起吃饭吗?要不要坐一起?”   梁觉筠转身询问May,May面露难色,梁觉筠歉意地表示:“我朋友有点私事,恐怕要辜负宋律师的好意了。”   宋念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简单地打完招呼,May就迫不及待地挽着梁觉筠走去另一边的座位。错身而过的时候,夏奕诺对梁觉筠轻声说了一句少喝点酒,梁觉筠假装不经意地捏了一下夏奕诺的小手,换来夏奕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这一幕落在宋律师眼里,宋念佯装愤懑不平:“哎,真是虐狗。”   夏奕诺抿嘴一乐:“我记得宋律师说过,你是传说中……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最是停不住的不羁的风?试问如此洒脱的你,怎么会介意身边情侣的小互动呢?”   宋念哑然失笑:“看不出来,嘴巴还挺厉害的!”说完唤来服务生,开始点餐。   夏奕诺感受到有一个目光一直注视着这边,于是在环视四周的时候,目光与林筝扬不期然地撞到一起。   林筝扬没有惊慌错愕也没有刻意躲开,反而举起酒杯朝夏奕诺扬了扬,笑容和第一次在有间书屋一样,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对此,夏奕诺报以一个礼貌善意的微笑。   这边厢,宋念对夏奕诺的小动作视若无睹,腰板挺得笔直,询问了夏奕诺是否有忌口,敲定了今晚的菜色。   服务生一离开,夏奕诺就笑容清浅,问道:“所以林老板是哪一个?惊艳时光,还是温柔岁月?”   这笃定的语气倒有些出乎宋念的意料。宋念瘪了瘪嘴,微微拧眉:“有这么明显吗?”   夏奕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宋念也不掩饰,靠在椅背上悠悠开口:“我和林筝扬的关系,说简单简单,但又没有那么简单……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于她,我不想泛泛而谈。”   语毕,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服务生适时地送上了开胃菜和酒。   “来,你尝尝,味道不错。”宋念张罗着,倒是对这家餐厅像老朋友一样的熟稔亲切,“我毕业之后,学校附近还真是开了不少有意思的店呐!”那特有的慵懒闲适的语调,意有所指。   夏奕诺看了一眼正谈笑风生的林筝扬,打趣道:“所以宋律师今天突然叫我来这里,是让我陪你来盯梢了?”   宋念噗嗤笑道:“喂,我光明正大的,说盯梢不太合适吧?况且,哪有人盯梢还叫上你这个外行的?”   夏奕诺挑眉:“哦?那就是激将法了?拿我当幌子来激一激林老板?”在确定恋爱关系前,每个人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自己怎么会不懂?每一次的试探和揣测,进攻和防御,必定都是一场心理战。   宋念闻言大笑:“我就是喜欢夏老板你这样冰雪聪明一点就通的!不过现阶段,嗯,恕我无可奉告。”   夏奕诺莞尔:“有句话说得很有意思,说真爱就像鬼魅,口口相传的人有许多,真正碰见的却没有几个。说实话,遇见师姐之前,我没有想象过我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也没有感受过那些所谓的,跳动的热忱。不知道宋律师,你是怎么看待爱情的?”   “爱情?”宋念摸了摸下巴,揣着明白装糊涂,“爱情就是,我来自云南元谋,你来自北京周口,我握住你长满茸毛的手,轻轻地咬上一口,啊,爱情,让我们学会直立行走!”   夏奕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有一个好朋友,十分崇拜古龙先生。她常常提及花满楼的一句话,原话我不太记得了,大致意思就是,每个人说谎都有原因的,有的人说谎是想骗别人,有的人说谎却是想骗自己。”   宋念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想说我自欺欺人吗?OK,我承认。但是放心,我心里有数。”   夏奕诺抿着酒窝没有说话。宋念的心不自觉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用无所谓和不在乎伪装自己是吗?我们律师行业有一句格言——如果一个律师为自己辩护,那他是替自己找了一个愚蠢的律师。况且,我觉得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   夏奕诺严肃正经脸:“那就好,宋律师,祝你成功。如果像是今天这样的状况,需要助攻的话,你随时找我。”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宋念的狂笑和一身衣服着实不搭调:“喂,你干什么?好像我没人要似的!”   夏奕诺咂摸道:“我们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像智者一样劝慰别人,像傻子一样折磨自己。”   “嗯,你还蛮犀利的……”宋念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夏奕诺,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哎,刚刚梁老师旁边的鬼妹是谁啊?”   夏奕诺笑得一派纯良:“林老板今天很漂亮。”   宋念:“……”   宋念是一个健谈的人,夏奕诺也不差,一顿饭下来,并不担心冷场。直到林筝扬那边结束离开,宋念才先行告辞。   倒是阿May,鬼鬼祟祟不肯跟夏奕诺说找梁觉筠商量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夏奕诺也就一笑置之,没有追问。   掐指一算,夏奕诺已经在三河山庄住了小半个月了。   根据梁觉筠的意思,除了周末,夏奕诺隔一天与梁觉筠见一次面,原因是要留一个晚上在家陪家里人。大部分时候夏奕诺会在饭后赶回C大,若是遇到加班,梁觉筠会去夏奕诺公司楼下等她,两人吃完饭才各自回家。   有时候外婆会追问,小宝,晚上出去都忙什么,和谁在一起。夏奕诺实话实说,去咖啡馆帮忙,或者直接告之是去见梁觉筠了。夏奕诺没有讲出口的是,咖啡馆运作顺利,并不缺帮手,自己虽然时常去报道,却并不是出于作为老板的自觉,原因也只是梁觉筠。   老太太对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梁老师很是惦记和欢喜,责怪夏奕诺应该多叫朋友回家吃饭,也不要总是宅在家里陪自己这个老太婆,年轻人该出去玩玩。夏奕诺笑着应承了,却未见一旁的李青岚有任何动静。一时之间,夏奕诺也找不到适合的机会,再说点什么。   夏奕诺开始有些心慌慌,怀疑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尤其是每天晚上枕边空荡荡的,夏奕诺感到莫名的烦躁。因为不在三河山庄常住,夏奕诺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而从小到大留下来的各色物件,几乎都在C大旧宅。想到自己初初和梁觉筠同住,梁宅一派酒店似的冷清清空荡荡,而现在,家里变得温馨和煦,就连LoVo都搬了进去。   午夜安静的房间里,夏奕诺望着天花板,开始想念梁宅书房松软的沙发,想念冰箱里吃了一半的沙拉,想念客厅那盏别致的落地灯,想念卫生间洗手台上并排的牙刷,想念床头那本没有读完的书,想着想着,心生涟漪,想着想着,竟想得呆愣愣的。   老牛反刍般地咀嚼梁觉筠的每一个拥抱和亲吻,夏奕诺翻来覆去,只觉得有一根小小的羽毛在心尖挠啊挠,思念猖狂。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公司上班,还被偶遇的顾一稚调笑一番,夏奕诺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午休时间,李修恒致电,兴奋地说是医院来了一个重要病患,李青岚和别人调了夜班,今晚不回家了。末了还补充一句:“哥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机会难得,你好好把握啊!”   夏奕诺一头雾水:“你是说,要我去医院送宵夜?还是明天早上去接老妈下班?”   李修恒语气里满满的恨铁不成钢:“小笨蛋!都说了是重要病患,老妈的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工作时间哪有空理你啊!我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懂了吗?!春宵一刻!”   夏奕诺一拍脑袋,顿时恍然大悟。   可是大哥,咳,这种事情你也要管,还真当自己是社区大妈了?   于是梁觉筠收到夏奕诺一条没头没脑的信息:“今天晚上我妈值夜班。”   梁觉筠正在开会,简单地回复一个字:“嗯。”   夏奕诺补充道:“夜班就是从今天晚上十一点到明天早上七点的班。”   梁觉筠不明所以:“嗯?”   夏奕诺:“夜色这么美,不如今晚我们在家一起畅谈人生,承受彼此生命的重量?”   梁觉筠握着手机差点笑出声来,回复道:“是吗,就怕你的行动力没有言语来得强。”   夏奕诺放了狠话:“那晚点,我们见分晓!”   下午的会,梁觉筠罕见的感到心猿意马。下班之后,时间尚早,去了趟咖啡店,本想告诉夏奕诺晚上直接到店里,转念一想,梁觉筠和范米打了招呼,先行回家。   夏奕诺那边,一下午工作都很顺利,偏偏临近下班,实验室的其中一个细胞孵箱连接的二氧化碳罐的阀门漏气,气压不足,导致孵箱一直报警。都到了下班时间时间,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维修工程师,好在也不是太大的故障,自己应该也能解决。夏奕诺和一个技术员找到备用阀门,换下原来漏气的阀门,接着又调试仪器,叮嘱晚上值夜班的同事记得观察孵箱的仪表盘,耽误了半个小时才下班。   风风火火地赶回三河山庄,吃了个晚饭。饭后,李杜送老婆提早去了医院。李青岚前脚踏出家门,夏奕诺后脚就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也出了门。   一路上,夏奕诺心情好到冒泡。等红灯的时候掰过后视镜,意识到此刻自己恐怕应该改名叫司马昭,忍不住笑出声。   回到梁宅,进门却不见梁觉筠。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夏奕诺勾起嘴角,悄悄潜了进去。   梁觉筠正背对着门站在花洒下,水声盖过了开门声和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稍稍转身,意外地发现水雾中,一双幽闪闪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梁觉筠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差点叫了出来。   夏奕诺自知理亏,麻利地拉开玻璃门,把脑袋探进去,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笑嘻嘻地卖了个乖:“是我,师姐。”   梁觉筠惊魂甫定,既然小坏蛋自己送来门来,于是迅速凑了过去,报复性地在夏奕诺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对此,夏奕诺甘之如饴。抬手摸了摸嘴唇,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夏奕诺浓墨般的眼眸里,满满都是情意:“有没有想我?”   “没有。”梁觉筠退回到花洒下,背过身体不去理会夏奕诺,可那傲娇的语气中却分明透露着欢喜和熨帖。   夏奕诺也不恼,退出隔间,摘下挂在脖子上的串着戒指的项链,妥帖地安放到洗手台上。接着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的,嗖嗖地把自己脱个精光。   钻进隔间,不顾花洒喷出的温水肆意地落到身上,夏奕诺贴了上去,从后面双手环住梁觉筠的腰,唇边笑意暗生,娇嗔道:“骗我一下会死吗?”   湿热的气息喷薄在梁觉筠的耳畔,让人有些难耐的痒。浴室里水汽氤氲,两个细腻温软的身子赤裸相拥,暧昧升级。   在夏奕诺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梁觉筠悄无声息地攥住她的双臂,转身一用力,强势地将夏奕诺按在墙上,随后整个人贴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禁锢住对方。   夏奕诺动弹不得,却毫不抵抗,认命地靠在墙上,微微仰起头,脸上挂着湿漉漉的水珠,玲珑樱唇,纤柔下颚,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笑得挑衅而魅惑。   湿漉漉空气中,充斥着野花的芬芳。   承受彼此生命的重量,是吗?梁觉筠松开双手,一手揽住夏奕诺的腰,一手挑起夏奕诺的下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鲜红欲滴的唇瓣,嗓音低沉:“骗了,没死。”说罢,便狠狠地吻了上去。   夜深而长,思念沸腾;月明星稀,爱意汹涌。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想我?   :)   ☆、解铃还须系铃人   七十八、解铃还须系铃人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不论春夏秋冬,麦世宁最是喜火锅。一顿酣畅淋漓的火锅,解郁除湿、老少咸宜。   怀孕20周之后,肚子就像是拿鼓风机吹了气似的,一天比一天圆滚滚。麦世宁和其他孕妇一样,也会突然想到要吃点什么东西。这不,这天姑奶奶呼朋引伴,在家攒了个火锅的局。   不过麦世宁只管叫人,仗着孕妇最大,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和梁觉筠聊天,一边等着吃现成的。   范米兢兢业业地担当厨娘的角色,夏奕诺则忙进忙出打下手,还不忘跑到沙发边安抚道:“等下哈,马上就可以吃了!”说完憨憨一笑。   梁觉筠顺手抽出一张纸巾,一个眼神,夏奕诺便自动自觉靠过来,乖乖地让梁觉筠替自己拭去额头的细汗。梁老师举手投足,也是极致温柔。   麦世宁大爷似的靠在沙发上,一脸戏谑地看着两人。夏奕诺瞪了她一眼,小跑回了厨房。   “哎呦!”麦世宁凑到梁觉筠跟前,调侃道,“小宝平时在家一定作威作福吧?没想到这会儿在人前,还害羞上了!”   梁觉筠但笑不语。   不一会儿,夏奕诺又拿了一些碗碟从厨房出来,逐一摆到餐桌上。   “哎哎哎,小宝,过来!”麦世宁招招手,顺手从茶几上的糖罐里拈起一颗糖,三下五除二地剥了糖纸,“呐,难得你今天这么懂事乖巧,赐你一颗糖。张嘴!”   夏奕诺低头打量嘴边黑乎乎的物件,面带惊悚:“这什么糖?”   麦世宁笑盈盈的:“椰子糖啊,可好吃了!来,啊!张嘴!”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了夏小宝的嘴里。   “我不喜欢吃椰子糖。”夏奕诺含糊不清地控诉,纵然一脸嫌弃,也没有任何反抗价值。   麦世宁赶紧喝道:“不许吐掉,杜绝浪费!”   梁觉筠在一旁笑出声了。范米已经在厨房叫小宝过来帮忙,夏奕诺只好拧着眉头,认命地含着糖走回厨房。   麦世宁恶作剧得逞,洋洋得意,又举起糖罐转身问梁觉筠:“梁师姐,你吃不吃糖?”   梁觉筠摇摇头,唇角笑出一朵花,计上心来,起身,踱步进了厨房。   哗啦啦的流水声,夏奕诺挽着袖子,低着头在水池旁洗菜。   梁觉筠上前,一把搂住了夏奕诺的腰。   夏奕诺一惊,本能地回过头,还没有反应过来,梁觉筠二话不说就亲了上去,从夏小宝嘴里卷走了那颗椰子糖,然后转身,兀自离开。   夏奕诺陡然心跳,继而大羞,俏脸一红,薄脆的耳根也红了个通透,做贼心虚般地四下瞅了瞅。   范大米在调制什么秘制酱料;张季康不知道在餐桌边捣鼓什么东西;张季腾和李沐在玩电子游戏;李修恒站在窗边打电话。看来都在各自忙活着,还好,还好。   梁觉筠回过头,蹊跷地看了一眼还在慌乱中的夏奕诺,那笑容,二个字——秒杀!   夏奕诺羞赧,赶紧低头,继续哗啦啦地洗菜。   只有坐在厨房正对面的麦世宁,将刚才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咳咳大笑。   梁觉筠走到麦世宁身边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张季康慌忙跑去倒水,李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吗?”   麦世宁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正说着要祝小宝福如东海,‘受’比南山呢。”   李沐满脸狐疑:“什么啊?今天又不是她生日。”   麦世宁愈发笑疯了:“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李沐明白过来,一拍大腿,笑弯了腰。   开餐后,夏奕诺还念念叨叨地叮嘱麦世宁,确保东西煮熟了才能下肚,十足像是犯了半个医生的职业病。   范米忙活了小半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撸起袖子准备大快朵颐:“下午的产检还顺利吗?”   “顺利!”张季康立刻狗腿地说,“岚姨介绍的医生,当然是附院最好、C城最好的了。关键是我老婆还这么厉害,是吧?”   范米嘴里还塞着食物,含含糊糊地问:“这个时候B超应该已经可以看出来是男是女了吧?对不对?小宝?”   夏奕诺将煮熟的菜夹到梁觉筠碗里:“嗯,可以看出来了,但是理论上医生是不能透露胎儿性别的。”   麦世宁死盯着锅里的肥牛:“嘁!知道就不好玩啦!留着谜底,揭晓的时候才有惊喜嘛!”   范米点点头:“你们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张季康闻言,眼睛都要冒桃心了:“当然是女儿啦!”   张季康的堂弟张季腾也乐呵呵地道:“是啊,叔叔和婶婶也都希望是一个女儿。我们老张家就缺女儿。”   范米笑道:“这要真是个小公举,那可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麦世宁豪气冲天:“我们家小北,要是个男孩,将来就要成为一名侠客、浪子!倘若是个女孩,就像老娘那样,做一个艺术家!”   范米一脸无语,嫌弃地说:“您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众人大笑。   李沐好奇:“这么快名字都起好了?这小北有什么含义吗?”   麦世宁:“没什么含义,就是小北鼻的缩写!你不觉得小鼻听上去怪怪的吗?”   李沐:“……”   酒足饭饱之后,趁着梁觉筠去厨房帮忙收拾,麦世宁拉着夏奕诺去了阳台。   夏奕诺见麦世宁挺着个肚子还这么鬼鬼祟祟的,忍不住笑:“干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姐姐这不是跟你单独讲几句体己话嘛!”麦世宁低声道,“怎么样,现在夏叔那边知道你们的事了吗?”   夏奕诺摇摇头:“我妈的性子估计是不会跟我爸主动提及的。大概是等着我自己说吧。我估计,爸爸那里倒是难度小一点。”   麦世宁朝厨房方向看了眼,凑到夏奕诺耳边:“其实今天下午产检结束,我顺道还去岚姨办公室转了一圈……”   夏奕诺挑眉:“是吗?”   麦世宁卖了个关子:“你猜,除了孕妇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她还跟我说了些什么?”   夏奕诺神色一紧:“我和师姐的事情?”   “嗯!她问我说,”麦世宁捏着嗓子学着李青岚的模样,“麦麦,你和梁觉筠相熟吗?”   夏奕诺:“那你怎么回答的?”   麦世宁:“瞧你紧张的模样。我当然说熟啊,我都邀请人家做伴娘了,能不熟吗?”   夏奕诺:“然后呢?”   麦世宁:“要是假装不知道你们的事,那我未免也太不称职了。所以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夏奕诺立刻瞪大了眼睛。   麦世宁一手搭在夏奕诺的肩上:“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就照实说啊!呐,梁老师人品好,长得好,科研好,关键还是对小宝好。宠你、爱你,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夏奕诺:“我妈什么反应?”   麦世宁摊摊手:“她什么都没说。”   夏奕诺:“哦……”   麦世宁开启话唠模式:“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日月如梭,斗转星移。我们走过春天,走过四季,岁月草长莺飞,鸡鸣狗跳……”   “打住打住!”夏奕诺讨饶,“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想说什么?”   麦世宁挺着大肚,风情万种地甩了甩头发:“哦,没什么,突然想感叹一下,我这么好,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有爱上我,爱上了别的女人……”   夏奕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见夏奕诺是真的急了,麦世宁这才出言宽慰:“好啦,逗你玩呢!不过在这件事上,岚姨从头到尾都没有强硬地要求你怎样,照我看来,有戏!”   夏奕诺苦笑:“承你吉言。”   麦世宁眼珠子轱辘一转:“说实话,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怪过岚姨和夏叔?”   夏奕诺想都没有想就回答,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麦世宁突然凝眉正色:“都说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道理,你明白的噢?”   夏奕诺有些吃惊地盯着麦世宁看,半晌,才点点头:“放心,我明白。”   麦世宁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好!那为娘就放心了……”   夏奕诺顿时词穷:“……”   三河山庄,晚上七点半。李杜去外地参加一个研讨会,老太太、李青岚、李修恒和夏奕诺围坐在餐桌边,吃完了饭也不着急收拾,电视里还在播着新闻,祖孙四人闲聊着。   说着说着,老太太自然又提及了老生常谈的话题,李修恒几句话轻巧带过,转而说到自己衬衣胸口有一颗纽扣松垮垮地就要掉下来了,恐怕是要麻烦外婆这双针线巧手了。   夏奕诺跟着附和,兄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哄得老太太乐开了怀。   末了,夏奕诺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李修恒一脚聊表谢意。   一系列小动作都落在李青岚眼里,却只是没有拆穿。   嬉闹间,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兄妹俩立刻噤声,夏奕诺拿起电视遥控器调低了音量。李青岚接起电话,听那语气,应该是医院里有点急事需要赶去处理。   李修恒马上站起来,指了指房间,对母亲轻声说:“我送您,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李青岚一边点点头,一边继续听电话,下意识地望向夏奕诺。   “我去拿!”夏奕诺会意,迅速跑去房间拿了李青岚的包,跟着李青岚到了玄关处。李青岚已经挂了电话,回头深深看了夏奕诺一眼,接着弯腰,开始穿鞋。   只一眼,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夏奕诺的心头。   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夏奕诺从不坐学校的校车,每天傍晚放学,家里都会有人接。大部分时候是外婆,若是李青岚或者夏炎有空来接自己,夏奕诺总会更雀跃一些。外婆习惯站在门卫旁的那棵树边等自己,而李青岚则总是站在一大波接孩子的家长当中。铃声一响,孩子们涌到校门口,家长们也伸长脖子张望自己的孩子。那个时候夏奕诺的心情,恐怕是一分忐忑、两分焦急、三分期盼。说来也怪,母女俩总能在人海中准确地找到彼此。等到和李青岚眼神交汇霎那,小小的夏奕诺,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母亲的眼神就是这样的一种神奇光芒,有着不可名状的无穷力量,让人镇定自若、平静泰然。倏忽之间,春去秋来,草枯草荣。明明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却好像还发生在昨天。而如今,李青岚的眼角爬上了皱纹,鬓间也生了白发。   夏奕诺心头一热,走过去轻轻环住李青岚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背上,喃喃道:“妈,你比以前瘦了,头发也长了……”   李青岚的手覆上夏奕诺的手,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   夏奕诺觉得某一处脏器的内壁像是被微凉的牙床轻轻噬咬,那种刺痛是温柔的怅惘,噙在眼眶中那快要沸腾的眼泪,几乎吞噬了最后一点理智:“妈,我们……我们在一起过得很好,真的很好……请您告诉我,我们没有做错……”   李青岚的手一僵,却依旧没有做声。   “妈,赶紧走吧!”李修恒从房间匆匆跑出来,衬衣领口还没来得及翻好。   夏奕诺松开圈住李青岚的双手,转身忽略李修恒充满问号的表情,仰头替他把衣领翻好。   李修恒当然看出来此时不宜多嘴,干笑了两下,问道:“妈,这次要忙到几点啊?”   “还不清楚,去看了再说。”李青岚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没有回头就出了门。   始终,夏奕诺都没有看到李青岚的表情。   约莫十分钟后,夏奕诺收到李青岚的一条短信:“她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夏奕诺握着手机,怔了一会儿才打下一行字:“就像是阳光照进裂缝,温暖着现在和未来。”   之后李青岚就没有再回复。   连夜忙完医院的事情,李青岚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这段时间加班和夜班的次数,竟比往常两个月还多。这一晚,除了工作,李青岚想了很多,心里百味陈杂。疲惫和困意袭来,却因为离开前的一席话,忍不住悄悄拧开夏奕诺的房门。   此刻,夏奕诺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李青岚走到床边,弯腰看自己的女儿。眉眼像极了自己,鼻子和嘴巴又随了她的父亲。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嘴角的弧度惹人喜爱。小时候,夏奕诺的脸上还是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现如今,棱角分明,灵动细润,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   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应当尽情享受爱情吧?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李青岚以为是夏奕诺的闹钟,于是准备退出房间。夏奕诺却迷迷瞪瞪地摸过手机,划开,直接按了免提。   一个平和温婉的女声响起:“醒了吗?”   李青岚闻声,离开的脚步便定住了。   夏奕诺无意识地哼唧:“嗯……”   电话另一边:“七点钟了,不是说今天七点要起来的吗?”   夏奕诺翻了个身,抱紧被子,含笑吐出一个音:“嗯。”   对方的声音带了宠溺和笑意:“那再睡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打给你?”   夏奕诺心满意足地拖着甜甜的长音应道:“嗯……”   这个普通的morning call,听在李青岚耳里,自然是别有韵味了。一时之间,李青岚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倏地,夏奕诺一个鲤鱼打挺,呆坐在床上,睡眼惺忪。   李青岚轻咳了一下。   夏奕诺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开口:“妈,您怎么站在门口?”   李青岚只说道:“不早了,快点起来吧,给你带了早餐。”那语气便是一位普通母亲对赖床孩子的宠溺和无奈。说完,便出了房门。   夏奕诺摸摸脑袋,说不上来的感觉。   当天傍晚,梁觉筠下班之后步行至教工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公寓楼下的李青岚。   而李青岚也一眼认出了梁觉筠,以及梁觉筠身上的外套。前几天,同款不知是否同件的外套,才出现在夏奕诺的身上。   四目交汇,只一霎的慌乱,梁觉筠整理好心绪,上前微微欠身打招呼:“李医生,您来了。”   李青岚浅笑:“我来了,特地来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   ☆、陌上花开   七十九、陌上花开   李青岚却不动声色地暗自打量梁觉筠。   虽然之前有过两面之缘,李青岚并没有刻意关注眼前这位年轻人。如今看来,梁觉筠气质清洌恬静,举止优雅和畅,让人忍不住猜想,这样的女子,究竟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与之般配。   梁觉筠一时之间也无法揣摩李青岚的心思,杵在原地老老实实地说:“对不起,李医生,我有点紧张。”   李青岚这个年纪,在医院也算是阅人无数,此时心里暗叹,要是换做自己女儿,定是九曲十八弯似的先探探虚实,断不会像梁觉筠这般一上来就坦白自己紧张,心下觉得有些好笑:“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不必紧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梁觉筠:“稍微晚一点,会去趟咖啡店。”   李青岚自然是心知肚明:“约了小宝?”   梁觉筠微微颔首:“是的。”   “时间还早,”李青岚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指了指电梯,“那我们,上去谈谈?”   梁觉筠:“好的。”   天色渐暗,夜幕初垂。两人默契地略过寒暄,一路无话。   进了梁宅,梁觉筠请李青岚坐下,放下东西便走向厨房:“您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绿茶?”   李青岚打量了这房子两室一厅的简单格局,随着梁觉筠进了厨房:“我喝水就可以了。”   厨房东西不多,收拾得干净整洁。冰箱门上贴着一些拍立得,旁边还贴着一张手写的菜谱,标记着一些中英文夹杂的字,看字迹,大部分是属于夏奕诺的。   李青岚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那些照片大多是两人在家里闹着玩的时候拍的,其中还有两人在沙发上嬉闹,梁觉筠的头枕在夏奕诺的腿上,夏奕诺俯身下去亲梁觉筠的自拍。   梁觉筠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饶是平时再淡定,此刻也难免有些脸红心跳。   李青岚却突然说:“对了,冰箱里有冰水吗?突然觉得有点热。”   梁觉筠可是清楚记得夏奕诺提及过李医生的养生之道,哪怕是大夏天,也从来不喝冷饮。现在已经是十一月,那么李青岚此举目的,显而易见。   趁着梁觉筠打开冰箱之际,李青岚迅速朝里面瞥了一眼,瓜果蔬菜,牛奶果汁,还有整整齐齐的一排养乐多。   一转身,果然对上了李青岚探究的目光,梁觉筠笑了笑,从消毒碗柜中取出一只玻璃杯,拧开冰水,倒进玻璃杯,双手递给李青岚。   毫无意外,碗柜里的一对情侣马克杯也落入李青岚眼里。李青岚接过玻璃杯,随口问道:“你们平常做饭吗?”   梁觉筠垂手站在冰箱旁,恭敬地回答:“早餐一般是自己准备的,比较有营养。”   “小宝早餐吃得很少。”李青岚不客气地指出女儿的毛病。   话音刚落,两人相视一笑。   梁觉筠继续说:“中午的话,她在公司食堂吃,我们实验室一般是集体订餐。晚上要是来得及也会自己做饭,或者一起在外面吃。”   李青岚倚靠在餐桌边,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嗯,然后周末她回我们那边或者她爸爸那边吃饭。”   梁觉筠:“对。”   李青岚放下握在手中把玩的玻璃杯,问:“那家里其他地方,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梁觉筠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当然可以。”   两人走出厨房,穿过客厅,梁觉筠推开了书房的门。   映入眼帘的有书桌、书柜、沙发、跑步机,空间利用率极高。   梁觉筠:“不好意思,地方比较小。”   李青岚四下打量,表示赞同:“嗯,小宝那边的书房比较大。”   梁觉筠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其实我们已经打算看房子了。”   李青岚两手交叉在抱在胸前,看似漫不经心:“是吗?这里挺好的。”   梁觉筠温和地笑了笑:“小宝上班不太方便。”   李青岚:“那你平时怎么代步?”   梁觉筠:“我已经拿到了国内的驾照,刚买的车。不过平时上班近,小区停车也不太方便。”   李青岚点点头,径自往里走。   书柜的左边是清一色的专业书籍和科学杂志,右边则摆放着一些非专业书,于是李青岚问:“课题进展还顺利吗?”   梁觉筠:“挺顺利的。年前结束工作后,要回旧金山交接工作,之后准备全职留在C大。”   李青岚挑眉:“哦,是吗?放弃那边优渥的科研环境,不觉得可惜吗?”   梁觉筠吐出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有得有失。”   李青岚莞尔。   窗台上小小的盆栽和靠在墙角的吉他,倒是像夏奕诺的风格。再转身,便看到摆放在桌上的一排相框,相片多是全家福和大合照。   李青岚举起其中一个相框细细地看,沉默良久。   那是麦世宁和张季康的婚礼上,麦张夏梁四人的合照。麦世宁和夏奕诺站在中间,两边分别是张季康和梁觉筠。新郎揽着新娘,而夏奕诺和梁觉筠的手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握在一起。再细看,还可以发现小男生夏奕言的半颗脑袋从梁觉筠的身后贼贼地探了出来。   半晌,李青岚才开口:“所以他们早就知道,还都帮衬着你们……”   梁觉筠哑然,背上沁出一层薄汗。   李青岚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出来了:“看上去还挺般配的。”   说完,李青岚转身走出书房,留下梁觉筠狠狠地咀嚼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窗外已是夜色融融。月光朦胧,像是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一地冷清。   重新站到客厅,李青岚发现角落的鱼缸里,LoVo安安静静地把自己埋进细沙。这小乌龟是和小宝一起搬过来的吗?那么,卫生间是不是还有同款的毛巾,并排的牙刷?至于卧室,李青岚既没有打算进去参观,也不想去妄自揣测。   转身对上梁觉筠如墨的眼睛,李青岚问道:“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事,介不介意和我谈一谈?”   该来的事情是躲不掉的。前面不过是引子,接下来才是正文吧。   梁觉筠拉过椅子请李青岚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得笔直:“当然不介意。不瞒您说,这段时间,我偷偷想象过很多次和您见面可能的场景。”   “是吗?”李青岚笑道,“那……先说说你的家庭?”   “好的。”梁觉筠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出生在C城,父母都是大学教师。十岁的时候,母亲因为车祸去世,小学毕业后,随父亲去了旧金山。后来父亲再婚,也继续在大学任教,再过两年退休。”   李青岚:“你家里知道你们的事情?”   梁觉筠:“知道,之前我父亲和继母来过C城。”   李青岚扬眉:“是吗,所以小宝已经见过他们了?”   不确定这个答案会不会让李青岚不舒服,梁觉筠只一刹那的犹豫,还是说了实话:“是的……”   “哦,这我倒不知道。”李青岚淡淡地笑了笑,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话说回来,你和小宝是怎么认识的?”   梁觉筠:“她当时是我教的一门课的助教。”   李青岚:“听小宝说,是她追求你的?”   梁觉筠:“我觉得我们之间无所谓是谁追求谁,应该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关系。”   李青岚点点头,继续问:“你觉得小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父亲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当时的回答是,一个善良而不张扬的人。我们在一起越久,我认识到越多的她。我的意思是……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梁觉筠害怕词不达意,斟酌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小宝是一个心里有一片海的人。对我来说,她就像是一本值得一读再读的书,也是我想要读一辈子的书。”   “你很会说话。”李青岚的表情不怒自威,“那你知不知道,中国人的传统里,在对方父母面前说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会对她未来的幸福负责。”梁觉筠目光灼灼,言之凿凿,“我有这个决心和能力,请您相信我。”   话已至此,李青岚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顿了顿,才开口:“作为一个母亲,想要自己的孩子想清楚将来要走的路,会遇见的困难。有时候感情这种东西脆薄如纸,尤其是同性之爱,在现实面前……我的担忧,你能明白的吧?”   “我明白。”梁觉筠深吸一口气,“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跟小宝说过。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我们一起去的北京。我无意间看到了她的证件照,眉清目秀的模样,对着镜头笑。当时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如果结婚,结婚证上照片应该也是这么好看……她应该是一个小太阳,我并不愿意她走一条艰难的路,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拒绝她。请您原谅我的自私……”   李青岚不疾不徐地打断梁觉筠的话:“其实这些天,也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也许我没有立场去指责或干涉小宝的爱情,毕竟,因为我上一段失败的婚姻,带给她一个不完整的童年和不完整的家庭。这一点我无法弥补。”   梁觉筠急忙表示:“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小宝从来没有怪过您,因为上次的事情,她难过自责了很久。”   李青岚摇摇头,苦笑道:“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给予同性恋很大的理解和尊重,毕竟这是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没想到轮到自己的女儿的时候,还是逃不过世俗的桎梏。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前段时间小宝和修恒有些鬼鬼祟祟的,修恒说话还总是意有所指,我还怀疑过他们兄妹两人是不是有可能……毕竟,拟制血亲之间的婚姻,法律上也不被允许……”   惊得梁觉筠说不出话来。   “以前,我看过不少成长教育的书。关于父母和孩子关系的描述,最认同的是纪伯伦说的:你的孩子并不是你的。他们是‘生命’对自身的渴慕所生的子女。他们经你而生,却非你所造生。他们与你相伴,但不属于你。你可以给他们爱却非你的思想,你只能圈囿他们的身体而非灵魂。你可以尽力模仿他们,但不要指望他们会和你相像。因为生命不倒行,也不会在昨日停留。修恒和小宝渐渐长大,却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差点忘记了这些话……”   李青岚微微皱眉的神情,和夏奕诺几乎一模一样。微妙的酸涩感在梁觉筠心中油然而生。   李青岚:“想不想听听小宝的成长史?”   梁觉筠点点头。   “我跟夏炎,也就是小宝的亲生父亲,是大学的校友。恋爱,结婚,生子,应该说都是一帆风顺的。在婚姻走到第八个年头的时候,彼此都厌倦了在一起的生活,分开也许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我们还是自私地决定离婚。当时我们对小宝的解释是,爸爸妈妈已经不合适在一起生活了,所以要分开。没有第三者,没有家庭暴力,离婚的一切程序都风平浪静,我们以为对她的伤害减少到最小。但是伤害就是伤害,无可避免。之后两年,我和她爸爸相继再婚,她执意和她外婆住在老房子里,借口是上学方便。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在周末的时候轮流接她回家住。”   梁觉筠微微点头。   “她没有任何抵触就接受了阿杜和柔月,也就是她的李叔和邓姨。一开始,我担心过修恒和小宝的关系。毕竟修恒从小都没有母爱,我这个做后妈的……她很大度,完全没有争风吃醋,甚至后来,修恒和季康、麦麦、沐沐,关系都很亲密。她爸爸怕她受委屈,再婚很多年都坚持不要孩子,借口是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小时候她不懂这些缘由,也就信了,后来慢慢长大,她竟然主动跟柔月说,邓姨,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不如你们再努力一下,我很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柔月当时就哭了……再过几年,也就有了小言。”   梁觉筠恍然大悟,难怪了,姐弟两人年纪相差这么大,而夏奕诺从未提及过此事。   “小宝从小就很乖,别的小孩子调皮捣蛋的时候,她连写作业的时候咬笔帽这样的小毛病都没有。从来没有老师跟我告状说她在学校有什么差池,学习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青春期的时候也不见有什么叛逆……有一天我发现她竟然没有要我们操心的事情。我开始觉得,她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而我们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我甚至开始怀疑,她到底需不需要我这个母亲……可是她又那么乖巧孝顺,为她外婆做的事情甚至多过我这个做女儿的,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言者动情,闻者心疼。   李青岚无奈地笑了笑:“我唯一的不满足,若不是因为不完整的家庭,小宝值得更加幸福。有的时候我宁愿她跟我闹,控诉我,指责我……我和夏炎无法维系的家庭,加之于小宝身上,对她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她骨子里大概是不相信一纸婚书的吧……她擅长保护自己,装作一切都很好,还经常搞笑耍宝,大概还是缺少安全感吧……我不知道究竟应该做什么,才可能让她试着与自己和解……”   此时李青岚已然不是那个冷静果敢李医生,只是一名普通的母亲。   “我反复问自己,你要孩子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养儿防老?都不是。她不用替我争门面,不用帮我养老,更不用替我传宗接代。我只想参与她的出生和成长,希望她平安健康。我一直记得一件小事情。小宝念本科时候住在学校宿舍,她外婆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那天是周末,我早上六点多给她打电话。她还没有醒,迷迷糊糊应了我一声。突然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问她,吃早饭了吗。她大概觉得为了这么点小事居然还打电话,于是无奈地说了句还没有。我说,那再睡一会儿好了,就草草挂了电话。”李青岚始终以闲话家常的语气诉说着,眼角却有泪光闪烁,“过了一会儿,她醒透彻了,还给我打电话道歉,说是前一天晚上睡得太晚,一大早被叫醒有些起床气,怕刚才语气不好伤到我。她不知道,其实那天早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还很小,一直哭着找妈妈,却怎么也找不到我。于是我醒来之后,赶紧给她打电话。”   梁觉筠心里有点钝痛,只好安慰道:“她就是怕你们担心……”   李青岚突然笑了,那眼神大有深意,看得梁觉筠心砰砰直跳:“她心里有一根刺,这根刺就像是一个炸药包,背负在我们母女俩之间很多年。说实话,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而你,无疑是导火线。别人的父母会担心自己的孩子早恋,她倒好,从小到大,没见她和哪个男孩子有什么暧昧。她爸爸打电话催我,让我介绍一些男孩子给她认识。但她认识的男孩子难道还少吗?是她自己不愿接受罢了……孩子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世界。是我不够细心,甚至我都不知道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换个角度讲,爆炸是件好事。只不过我害怕矫枉过正,害怕她会选择你,放弃我这个母亲……”   梁觉筠低眉:“您别这么说,小宝不会放弃您的。刻意隐瞒是我们不对,还差点给您惹来麻烦。”   “那个医药代表?”李青岚笑意温存,“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你们就踏踏实实在一起,未来的路还很长。”   梁觉筠讶然,血一下子冲到了脑袋里:“您的意思是……”   李青岚却笑盈盈地说:“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末了,还随口加了一句:“小宝现在做菜,居然还懂得勾芡!”   朦胧的月亮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耀着银色的清辉,在十一月的静夜里,幽香盛开。夏小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两章完结   ☆、偷得浮生   八十、偷得浮生   老舍先生曾经说过:生活是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   得到了李青岚的首肯,在梁觉筠的撺掇下,李青岚和夏奕诺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多年来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地说出来,曾经犯过的错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曾经有过的心结,逐一解开,坦诚释然。母女俩均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   此外,李青岚的要求很简单,在外婆面前,先什么都不要说,至于其他事情,她自然会安排妥当。   两天后,梁觉筠随学院代表团赴欧洲参加某学术年会。夏奕诺接到邓柔月的电话,让自己下班后回家吃饭。回去之后也不见夏奕言,夏奕诺便琢磨着应该如何开口。席间,夏炎意有所指地询问女儿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夏奕诺怔了怔,便顺水推舟地把自己和梁觉筠的事一一交代。也不知道李青岚在这之前做了什么工作,夏炎和邓柔月接受之欣然和淡定,大大出乎夏奕诺的意料。   过了父母这关,夏奕诺总算舒了口气。大半个月过去,所谓的教工区有住户装修的借口也该结束了,夏奕诺重新搬回了梁宅。   三天后的午夜,梁觉筠回程的班机抵达C城。夏奕诺早早地就去接机,见面之后一个大大的拥抱,消弭了连日来所有的疲累和不安。   回到家,夏奕诺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梁觉筠却因为时差,没有丝毫睡意。   枕边人温香软玉,叫人妥帖心安,从眉角眼梢到鼻尖下巴,都是自己喜欢的模样。梁觉筠忍不住把夏奕诺揽紧了一些,贴得更近。   夏奕诺在睡梦中迷迷瞪瞪地发出抗议声:“唔……”   梁觉筠心旌动摇,又觉得好笑,于是凑上去亲了亲夏奕诺的小嘴嘟嘟。   夏奕诺下意识地把脑袋埋进梁觉筠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不乱动,嘟囔道:“困……”   纵然心里有一股难以否认的悸动在升腾发酵,梁觉筠还是替夏奕诺掖好被子,起床去了书房。这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直到窗外鱼肚白才回房。   等到日上三竿,夏奕诺醒来,见梁觉筠睁着眼没有睡觉,眼珠子骨碌一转,笑盈盈地往梁觉筠怀里钻,作娇羞状:“师姐,昨晚怎么了,大半夜的还折腾人家……”   梁觉筠唇角漾开点点笑意,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没什么啊,倒时差,睡不着。”   夏奕诺像八爪鱼一样黏上去,趴在梁觉筠心口,手还不老实地在人家锁骨处打转,吐出温热的气息:“难得梁老师这么好兴致,今天又不用上班,既然这样,不如我们现在……”   梁觉筠扒开夏小宝作乱的手,作势要翻身下床:“起床喽,准备吃早餐!”   夏奕诺蹭的一个饿虎扑羊,把梁觉筠重新按倒在床上。   早餐?不吃也罢。   心一旦定下来,日子就像长了腿似的,加速度地跑。一转眼,梁觉筠的生日快到了。   在范米喋喋不休的念叨和指导下,夏奕诺亲手做了一个蛋糕。当天,一爿咖啡的门口也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标志,一众好友聚在一起,简简单单地庆生。   这也是李修恒第一次带女朋友钟卉和大家见面。虽然之前见过照片,但不得不说,李修恒和钟卉站在一起的画面,夏奕诺仿佛可以预见,附属医院又多了一对李杜李青岚伉俪。   在麦世宁的一再怂恿下,餐后必备甜点——真心话大冒险,又被摆上台面。   这次连游戏环节都省去了,直接拿个啤酒瓶,瓶口转到谁,谁就是那个倒霉鬼,可谓简单粗暴。   毫无意外的,李修恒中招。因为女朋友在场,担心被逼着做出什么搞笑的大冒险,李修恒果断选了真心话。   麦世宁挺着硕大的肚子,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修恒哥,你就跟我们说说,和嫂子的初吻呗!”   众人皆是一脸幸灾乐祸。   范米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没事唱个红脸:“麦麦,你能不能有点为人/妻为人母的自觉啊?在场可有这么多未婚男女青年呢!”   麦世宁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不想知道吗?修恒哥,来来来,说说看!正好教导教导这几个万年单身党!”说完,犀利的眼神直扫范米和李沐,看得李沐膝盖隐隐作痛。   李修恒挠了挠后脑勺,开始艰难地组织语言:“有一次参加一台大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了……我刚走出手术室,就看到小卉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我,手里还捧着一罐粥。”   钟卉低头浅笑,没有说话。   麦世宁嚷嚷:“引言太长,谁要听这些啊!讲重点,讲重点!”   晏闻天在May耳边低语几句,似懂非懂的程小姐,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一边跟着鼓掌一边吆喝。   “好了,我说还不行嘛!”李修恒大笑,偷偷瞅了一眼钟卉,“之后我们就去休息室吃饭,然后我就亲了她。”   众人大笑。   麦世宁还不怕死地问钟卉:“嫂子,那当时感觉怎样?”   李修恒闻言紧张地望向女友。   “感觉啊?”钟卉眨了眨眼睛,“感觉就是我很困,都快要睡着了,然后他刚换下手术服,身上汗涔涔的。”   众人哄笑。   麦世宁赶紧示意游戏继续,接着张季康的小黑手就像是被麦世宁下了蛊,那叫一个夫唱妇随,酒瓶一转,直指夏奕诺。   麦世宁顿时来劲了,豪气冲天地一拍夏奕诺的肩:“嘿嘿!小宝你没得选哦,和修恒哥一样的问题!初吻,时间,地点,场景,谁主动的,持续多久,什么姿势,有没有伸舌头?!”   夏奕诺还没回过神来,一脸茫然。   “什么表情哦!”李沐补刀,“别磨磨唧唧的,大家都等着呢!”   夏奕诺表示强烈不服:“刚才哥哥他哪里有说那么仔细的!”   “因为这次问题升级了!”麦世宁嘎嘎大笑,毕竟这可是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小宝,不要回避!不要害羞!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初吻!”   夏奕诺看了一眼梁觉筠,人家梁老师优哉游哉没事儿人一样的,拿叉子扎水果吃。夏奕诺捂脸,羞忿不已,硬着头皮反驳道:“谁说惨淡的!”   麦世宁见激将成功,一拍大腿:“奏就这个味儿!来吧!我们洗耳恭听!”   座下,范米、李沐、晏闻天、May、钟卉,甚至李修恒、张季康,一个个的双眼都闪着blingbling的光芒。而梁觉筠,气定神闲地对着夏奕诺笑,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说就说!”夏奕诺一咬牙,豁出去了,“就某天晚上,在家里看电视,我主动,大概……十秒钟,普通姿势啦,没有伸舌头!”   众人轰然爆笑,脸上生动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麦世宁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扶着圆滚滚的肚子说:“看不出来啊,小宝!你主动!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受!”   李沐捶胸顿足:“姐!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错怪了你!姐!你能原谅我吗?姐!”   这一唱一和的!   夏奕诺满头黑线,转身向梁觉筠求助:“师姐……”   梁觉筠视若无睹。   众人见状,更是笑得癫狂。   夏奕诺索性扯了扯梁觉筠的衣角:“师姐……我被人欺负,你不心疼我吗?”   梁觉筠双目犹如一泓清水:“哦,没看出来。”   夏奕诺欲哭无泪,恨恨地指着麦世宁:“你过来,我们谈一谈人生!”   闹了一个晚上,次日,梁觉筠便飞往旧金山过圣诞,以及准备结题和后续离职相关事宜。夏奕诺因为工作走不开,无法同行,感叹良久:“人生无别离,谁知恩爱重。道理虽然都明白,可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好像是偷来的,恨不得把它藏起来掖起来,专属你一个人。”   梁觉筠笑道:“小傻瓜,放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可不是吗?偷得浮生呐。   2015年的钟声敲响,七天后,麦世宁和张季康的掌上明珠张小北呱呱落地。麦世宁愣是用了六个多小时,顺产下八斤重的女婴。张季康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只恨不能以身代劳。   麦世宁产后,张家各色补品食材、婴儿用品,迎来新一轮的高/潮,堆得跟座小山似的。   梁觉筠最是实在,给小北带回来几大罐的奶粉。夏奕诺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北,奶声奶气地哄道:“小北,你看,以前你干妈只给我一个人买这些东西,你一出生,我的地位真是岌岌可危!”   梁觉筠轻锤夏小宝胳膊一记。   “哎!”夏奕诺佯装叹气,继续对着小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都怪你亲妈不争气啊,没有奶给你喝。将来你可要孝顺干妈,好歹你也算是喝着干妈的奶长大的。”   倚在床上尚在月子中的麦世宁,恨得牙痒痒:“夏小宝你真是够了!有你这么当小姨妈的吗?吃醋、秀恩爱都要有个限度!别以为老娘现在没力气修理你,有本事你来喂母乳!你来给小北去国外背一箱奶粉回来!”   夏奕诺对一脸傻乐呵的婴儿振振有词:“妈妈好凶哦!我们好怕怕啊!快跑,嗖!”说完便抱着小北穿梭般躲到梁觉筠身后。   麦世宁大呼:“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梁老师,你怎么能忍?!”   梁觉筠笑着摊摊手。恃宠而骄,不过如是。   搞笑的是,夏奕诺还要向夏奕言解释为什么他不是小北的哥哥,而是舅舅。从辈分年纪说到长幼排序。小男生迷迷瞪瞪听懂个大概,总之结论就是,这个像米其林一样肉嘟嘟的可爱女孩,不论是自己的妹妹还是外甥女,都要好好保护她,陪她一起长大。   遥想当年那部狗血的《无极》,除了引发了一场馒头血案,竟有一段台词所言极是: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见的,就像风起云涌,日落月升,就像你不知道,树叶什么时候变黄,婴儿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爱上一个人。   夏奕诺在心里暗暗地矫情了一把。不知道尚在襁褓之中,将来要成为艺术家的张小北,什么时候会长出第一颗牙?什么时候开始咿呀学语?什么时候长到像小言那般活蹦乱跳?甚至,什么时候,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时间将近农历新年,因着梁觉筠母亲早逝,李青岚主动在老太太面前提议收梁觉筠做干女儿。除夕,李修恒带钟卉回家吃年夜饭,李青岚叫夏奕诺也带上梁觉筠。夏奕诺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百感交集。梁觉筠在桌下紧紧握住了夏奕诺的手。   于是这个冬天就在融融暖意中与我们挥手告别,终于,迎来草长莺飞的春日。   范米依旧顶着一头倔强的卷毛,在咖啡师、糕点师、摄影师的角色之间切换自如。每每看到范米没心没肺的模样,麦世宁总是恨铁不成钢:“你看看,现在你妈的病情也稳定了,咖啡馆的生意风生水起的,身边的人都成双成对,你是不是可以考虑找个男朋友女朋友什么的了?再说,你那么喜欢小孩,难不成打算有丝分裂、孤雌生殖?你觉得上次修恒哥带来的那个齐谦怎么样,介绍你们认识?”   “少来啦!”范米哈哈大笑,“我说,自从当妈了之后,你就开始婆婆妈妈了。咱能不落窠臼吗?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两袖清风切克闹。”   为期两年的支教生涯过去了一半,恰逢花未眠一年一度的音乐会,苏旭偷偷回了趟C城。音乐会当天,夏奕诺一反常态,硬是拉李沐去做电灯泡。正巧那天事务所的事情特别多,,李沐老大不乐意。结果,苏旭意外登台,献上了那首令李沐一见倾情的《恋恋风尘》。真爱,从来都是一件值得等待的事情。   宋念出入北街的频率有增无减,闲暇时,也会来一爿咖啡坐坐,调戏一下范米,和兼职的小弟小妹混个脸熟。而宋律师谈古论今口若悬河之时,却只字不提对面有间书屋的林筝扬。   林老板一如既往地深居浅出,鲜少出现在夏奕诺的视线里。偶尔一爿咖啡出了新款的甜点,夏奕诺也会嘱咐店员送一些去有间书屋。   陈甸甸转博后更为忙碌。好几次,柯定豪甚至从她身上看到夏奕诺学生时代的影子。年轻人呐,都要努力学习工作,不枉青春。   May延长工作签证,继续以外聘教师的名义在C大国际交流学院任教。   AM公司在上半年的各大展销平台表现优异,业内口碑名列前茅,这当然少不了John和夏奕诺团队的功劳。而顾一稚的金毛小宝,因为年老多病,最终还是去世了。爱情,是不是也应该重生?   至于姜洋,听说辞掉了工作,回老家结婚。   六月,梁觉筠全职入驻C大医学院。在夏炎的坚持下,夏奕诺和梁觉筠搬到离C大两个街区的新房。   这一年,夏奕诺二十七岁,梁觉筠三十岁。   年龄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财富。时光的历练可以让人变得从容不迫,恬淡通透,奇俏沉雄。那些所谓的年龄桎梏,只不过是挥霍光阴所积累的顽劣。如果成长让你前进的脚步不再轻盈,那么请记住要择善固执。After all, pain is inevitable, while suffering is optional. 作者有话要说:     ☆、蝉鸣的夏季   八十一、蝉鸣的夏季   今年的梅雨季似乎特别漫长,整个六月,一直保持着间断而持续的雨。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等到七月悄然而至,夏天总算是昭然若揭。   走在校园里,阳光炙烤着大地,白云缠绕着蓝天,用手遮住眼睛,可以隐隐看见太阳中间桔色的核。光从树叶间漏出来,被筛成斑驳的影子,又在地上映成或明或暗的光。爬山虎青翠欲滴,蝉鸣声此起彼伏,凉爽的风笼笼卷来,带起翠绿色的树叶飒飒轻响。青春是踩着自行车轮滚动的节点,仿佛可以把烦恼统统撇在身后。   这才是属于C大的,明晃晃的夏天。   再一眨眼,便是八月。   当初顾一稚信誓旦旦地让夏奕诺做好研发这一块,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结果这次公司去D市做展销,夏奕诺却被通知要随行出差。夏奕诺私底下悄悄地向顾一稚提出疑问,顾一稚美其名曰,一个成功的销售后面,无疑需要强大的技术支持;而一个年轻漂亮的技术总监,可以点燃一个平庸无奇的销售团队。往年不得不亲力亲为、配合销售部做展销技术顾问的John,听了这消息,实实在在感到舒爽轻松,甚至是幸灾乐祸。   夏奕诺忍不住腹诽,奸商啊奸商。又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小孩子才害怕分离,咱们成年人,嘿嘿,只计划惊喜。   回程那天,梁觉筠去机场接的夏奕诺。梁老师一袭薄荷绿的连衣裙,仿佛走路都可以生风。   放好行李,梁觉筠坐上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夏奕诺今天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夏奕诺摇摇头。   梁觉筠笑意款款:“好,那我们去董庄。”   夏奕诺扣好安全带,抬起头一脸惊讶:“董庄?”   梁觉筠:“嗯。干妈说有些东西要带给魏叔叔,让我们有空跑一趟。”   夏奕诺:“这样啊,好啊,反正今天也没其他事情了,我们早去早回。”   “正好明天你过生日,”梁觉筠嘴角勾起一抹笑,戴上墨镜,发动车子,“我们今天可以单独庆祝一下,顺便在董庄住一晚。明天再一起回家吃饭,已经约好了修恒和麦麦。”   夏奕诺:“啊?明天不是我们单独庆祝吗?”   梁觉筠:“怎么,今天和明天有区别吗?”   夏奕诺寻思着:“这样啊,区别倒是不大……”   原本计划明晚和梁觉筠二人世界的,看来要提前一天了。   “等下!”夏奕诺盯着车子行驶的方向,忍不住拔高了音量,“这条路……我们这是直接去董庄?不先回趟家吗?!”   梁觉筠不动声色,心里暗笑:“是啊,回家干什么?该带的东西我都给你带了,你就放心吧。”   夏奕诺呆愣在那里,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梁觉筠:“怎么?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了?”   “没有!”夏奕诺飞快地否认,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梁觉筠,又马上把眼神移开。   迎面十字路口红灯亮了,梁觉筠踩下刹车,突然倾身到副驾,夏奕诺紧张地直起了身子,结果梁觉筠只是替自己把前面的遮阳板放下。   重新坐好,梁觉筠气定神闲地继续开车:“你先休息一下,到了我叫你。”   夏奕诺悻悻地点了点头:“哦。”   车子沿着机场公路上了高速,夏奕诺摸出手机,偷偷发了条信息给麦世宁:“今天有没有空来趟董庄?”   没想到麦世宁一个电话杀过来。夏奕诺按下通话键,才喂了一声,对方异常火爆的声音就传来:“你神经病啊!来回董庄好几个小时,你来替我带孩子啊!你们家梁老师昨天还跟我说,今天要先带你去过生日的,你搞什么鬼?明天回来再一起吃饭啦!好了,乖!挂啦!”   “哎……”夏奕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已经掐断了电话。   车子里只有空调吹出来的呼呼风声,也不知道刚刚麦世宁那一嗓子漏音厉不厉害。夏奕诺摸摸鼻子,罢了罢了。   梁觉筠直视前方,看不清墨镜下的表情,只是微微扬起嘴角。   夏奕诺赶忙赔笑:“嘿嘿,是麦麦,问我们明天的安排。”   梁觉筠:“哦。”   夏奕诺:“她最近火气太大,要降降火。”   梁觉筠:“嗯。”   车窗外面是一望无垠的绿油油的田野,为了掩饰心里的小九九,夏奕诺胡乱指向窗外,岔开话题:“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过一首世界名曲,名字叫做《铁牛》?”   梁觉筠始终保持着那一抹浅笑:“没有。”   “没关系,我给你唱!你听好了啊!”夏小宝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铁牛铁牛跑跑,田里长出苗苗,苗苗喝了清水,长大变成麦苗。麦苗越长越高,田里一片金黄,东边黄,西边黄,铁牛收割忙!”   梁觉筠的表情有些微妙。   夏奕诺:“怎么样,有没有印象?”   梁觉筠:“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夏奕诺:“咳!铁牛者,拖拉机也!我觉得这首歌入选青少年音乐教材是极好的!因为它可以告诉我们许多浅显的道理。比如说,农作物的生长规律,比如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所以我们要努力做实验,好好搞科研!”   梁觉筠看了看前方路况,摘下墨镜,迅速瞟了夏小宝一眼:“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夏奕诺被那颇有意味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赶紧抢答。差点就没忍住,想伸手去抓门上的扶手。   梁觉筠将夏小宝的慌乱尽摄瞳底,朱唇轻启:“你很喜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是啊,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我现在心虚啊,心虚!   “不过,”梁觉筠双眸微敛,“我还蛮喜欢听你胡说八道的。”   夏奕诺硬生生憋回去一身冷汗:“呵呵……你、你喜欢就好!”   抵达董庄已经是下午,在李家老宅稍作打扫和休憩,两人便提着李青岚交代的东西去了位于村口外的钓鱼场。魏平夫妇热情地留两人吃晚饭,两人便恭敬不如从命。   乡间的晚饭早,吃完饭,又聊了些家长里短,时间才不过七点。和魏平夫妇道别,夏奕诺和梁觉筠沿着两边种着水杉的乡间小路,步行回李宅。   日薄西山,鸟雀归巢。地还是烫的,风却是凉的。透过水杉,可以看到远处绰约的含烟山色。羞赧的晚霞染红了漫无边际的天空,与丰沃的土地相望,温柔的余晖从云缝中轻斜而出,与年轻的脸庞相拥。两人十指交缠在一起,松散地牵着,闲庭信步,谁都没有说话。   再转一个弯,走到村口。村民们吃完饭,衣着清凉,在乡间小道散步。晚风习习,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带上水汽弥漫的沐浴液和花露水的味道。   不远处,有三两成群的小孩子正拿着手电筒,弯着腰用树枝悉悉索索在地上找什么,不一会儿,又扬起脑袋朝树上张望。   梁觉筠好奇:“他们这是在……捉知了?”   夏奕诺:“应该是吧,这个你也懂?”   梁觉筠:“大学时代的动物学,我们有野外实习的项目。老师会带着学生去采集标本,甚至还有机会去森林露营。Cryptotympana,当然会有讲到。”   夏奕诺:“我当年也学过动物学这门课,不过医学院的动物学是偏动物生理学方向的。听起来,生物学的实习比临床医学的实习有意思多了。”   梁觉筠笑道:“那可未必哦!敢解剖尸体的医学生,未必敢碰蛇虫鼠蚁,飞禽走兽。”   夏奕诺腰板挺得笔直,对此嗤之以鼻:“太小看我们学医的了。”   “别动!”梁觉筠突然一脸严肃,“小宝,你背上好像有个东西。”   “我才不信。”夏小宝嘴里这么说,身子却倏地定住,不敢乱动。   梁觉筠慢慢挪动步子,站到夏奕诺身后。   夏奕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会这么巧吧!”   梁觉筠眉头轻皱:“你先不要乱动。”   夏奕诺闻言,声音开始发颤,俊俏白皙的小脸蛋都绿了:“到、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觉筠定了两秒,才噗嗤一声,额头抵在夏奕诺的背上闷笑。   夏奕诺惊觉被骗,又气又恼又是没办法,在原地直跳脚。   “好啦好啦,对不起嘛!”梁觉筠亲昵地挽住夏奕诺的胳膊晃了晃,安慰道,“保证没有下一次!”   夏奕诺吐血:“还想有下一次?!”   “OK,没有下一次。”梁觉筠忍不住偷笑,随手指了指那群孩子,“不过,你跟我科普一下知了吧!”   夏奕诺嘴角抽搐:“真的假的?那你昆虫学是怎么野外实习的?”   梁觉筠兴致勃勃:“我当时选修的是脊椎动物野外实习,并没有选昆虫学的。”   夏奕诺半醒半疑,只好作沉思状:“好吧,让我想想啊!”   梁觉筠攥住夏奕诺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夏奕诺开始声情并茂地描绘:“蝉,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知了,节肢动物门昆虫纲半翅目蝉科。它的幼虫生活在土里,通常会在昏天地暗的土里待上几年甚至十几年,靠着刺吸植物根部汁液为生。哦对了,建议你把我的声音想象成赵忠祥那样的,《动物世界》的代入感会强烈一些。”   又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梁觉筠轻笑。   夏奕诺继续:“差不多到了六月末,蝉蛹羽化的时候就到了。幼虫会在晚上悄悄地钻出土表,爬到树上,抓紧树皮,开始蜕皮羽化。这个过程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金蝉脱壳,哎,跟人类生小孩好像哦!”   梁觉筠不可思议地看着夏小宝:“这怎么能一样?!”   “都是头先出来嘛!”夏奕诺振振有词,末了又吐吐舌头,“好吧,我就是打个不太合适的比方。我们继续。刚才说到金蝉脱壳是吧,头出来之后,接着它会露出绿色的身体和褶皱的翅膀。等翅膀变硬,颜色变深,蝉就可以飞了。整个过程从专业上来说,就是蝉的不完全变态发育。现在这个季节,幼虫早就羽化成成虫了。哦,对了,听说蝉蛹还可以吃的,炸一炸,高蛋白。”   梁觉筠:“你吃过吗?”   夏奕诺:“当然没有!”   梁觉筠:“谅你也不敢。”   夏奕诺:“小时候呀,舅舅也带我们在这里抓过知了。舅舅还说,只有雄的才会叫。那时候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现在想想应该是雌蝉的发音器发育不完整吧。”   “没错,”梁觉筠点点头,解释道,“雄蝉的发音器在它的腹部,鼓膜受到振动就可以发出声音,又因为鼓膜和盖板之间的共鸣作用使得蝉鸣声特别响亮。雌蝉的乐器构造不完全,所以不能发声。”   夏奕诺瞪大眼睛:“你这解释得头头是道的,还用得着我来科普?!”   梁觉筠摊摊手:“我的确不知道它是如何像人类生孩子一样蜕皮羽化的。”   夏奕诺哭笑不得。   两人继续悠悠地往前走,转个弯,路过一段斑驳的围墙。进了李宅的院子,两人也不急着进屋,踱步至屋后的凉亭,在两张木制摇椅上舒服地半躺下。   此时天色已暗,明月高悬,清辉倾泻,蛙鸣虫啁,树影婆娑。   夏奕诺眼巴巴地看着墨蓝的天空,脑袋一下子放空了,犹如老僧入定。   梁觉筠侧过头去看到夏小宝发怔痴呆的模样,笑道:“在想什么?”   夏奕诺回过神来,那双眼睛立马恢复了顾盼神飞:“我在想,今晚的月色很美。你不觉得吗?”   梁觉筠但笑不语。   夏奕诺见状,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绘声绘色地开始朗诵:“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梁觉筠依旧只是笑,夏奕诺有些沉不住气:“喂,给点反应嘛?”   梁觉筠:“嗯,很美。所以你打算像闰土一样戴着项圈去刺猹吗?”   “哈哈哈哈!”夏奕诺脑补了那个诡异的画面,将双手抱在脑后,大笑,“其实,今晚的月色很美,还有另一种意思。”   梁觉筠:“什么意思?”   夏奕诺:“夏目漱石说,我爱你,可以翻译为,今晚的月色很美。”   “哦!”梁觉筠恍然大悟,继而点点头,“我也觉得。”   夏奕诺:“你也觉得什么?”   梁觉筠:“我也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   夏奕诺那颗娇羞又闷骚的小心脏扑通跃动,蹭地一下从摇椅上坐起来,问道:“师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亚利桑那看星星?”   梁觉筠:“你真的想去吗?”   夏奕诺:“当然了!而且一定要在夏天的时候!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夏天了。”   梁觉筠:“以前不是说不喜欢夏天吗?”   夏奕诺:“你看这棵香樟树。”   梁觉筠:“怎么?香樟可是四季常青,和你喜欢夏天有什么关系?”   夏奕诺神秘兮兮地摇了摇手指:“从前江南的大户人家,若是生下女婴,则会在家中庭院栽一棵香樟树。香樟树长成之时,女儿也到了待嫁年龄。路人只要看到这香樟树,便知这家有待嫁姑娘。女儿出嫁时,家人会将这棵树砍掉,做成两个大箱子,放入丝绸,作为嫁妆。两箱丝绸,做‘两厢厮守’之意。”   梁觉筠慢慢消化完这段话,半晌,笑道:“还好这家的女儿不是你,是沐沐。”   夏奕诺却言之凿凿:“我是在夏天遇见你的。”   那张脸被柔和的月光镶嵌,令梁觉筠心里生出一片温柔旖旎:“那你喜欢的夏天是什么样子的?”   夏奕诺满心欢喜:“让我想想……嗯……清晨,和你在舒服的被窝里睡到自然醒。起床之后可以喝一杯牛奶,嗯,吃一小块蛋糕。最好上午就可以忙完一整天的工作。下午,把你搂在我的怀里,懒懒的风吹过来,懒懒的云朵在蓝蓝的天空中懒懒地飘来飘去。再像吃掉冰镇西瓜一样,一点一点,吃掉你……”   梁觉筠大笑:“说得倒是轻巧!”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夏奕诺依旧是洋洋得意的模样,又突然说道,“哎呀,有蚊子。我去楼上拿驱蚊液。”说罢,就要站起身来。   “等下,”梁觉筠赶紧叫住夏小宝,“今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生日愿望?”   “嗯……都是那些,”夏奕诺眨巴双眼,“附加,你我平安喜乐,沿途风和日丽。”   梁觉筠笑得一脸蹊跷:“你不问我讨生日礼物吗?”   夏奕诺把脸凑到梁觉筠面前,大言不惭:“呐,和以前一样,亲一下就可以了。”   梁觉筠非常配合地仰起头在夏奕诺的嘴角亲了一下,语气宠溺:“在房间里,床头柜上。”   夏奕诺眼睛一亮,小跑进屋。   回到房间,夏奕诺来不及开灯便跑到床头柜边。果不其然,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简单的笔盒,笔盒下面压着一张叠起来的信纸。展开信纸,借着漏进窗户的月光,看见信纸上抄了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字迹行云流水,清新娟秀,一如梁觉筠本人。落款则是朱红色的印章,出自夏奕诺之手,干干净净的三个字:梁觉筠。   打开笔盒,里面躺着一支泛旧的钢笔。细看,笔身上刻着一行小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一转身,梁觉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房间门口,嘴角染上了湖水清波般的笑意。   夏奕诺满心熨贴,迎上前去。   梁觉筠却在两人相隔一步之遥之际,拦住了夏奕诺,将一对钻戒举到夏奕诺眼前。   夏奕诺的心顿时漏跳了两拍,惊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这对一模一样的戒指,正是夏奕诺早前买好藏在家里,准备明天送给梁觉筠的。结果行程生变,想要提前到今晚,却来不及回家取戒指,也没能指望让麦世宁帮忙送来。   所以,梁觉筠早就发现了是不是?所以故意从机场直接来的董庄,也不着急拆穿自己小把戏。原本想给自己制造一份生日惊喜,却被梁觉筠反转了剧情。   窗口的风铃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月光照在地上,如水轻泻,梁觉筠的声音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传来:“Will you?”   夏奕诺有一刹那的错觉,仿佛听见流星划过天空的声音。五脏六腑像是有小猫的爪子瘙痒,又似是有一股电流,瞬间淌遍全身,溢出有乐章的泉水,叮叮咚咚,填满了脸颊上的小酒窝。   梁觉筠站在那里,唇角绽开一朵清澈温柔的笑花,用缱绻多情的目光,吻上夏奕诺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我等了许久,聆听时间的穿梭和移动,等待一场春华秋实,等待一轮雷霆万钧,等待一个最深邃的梦。等待着你我相遇在澄澈湛蓝的天空下,等待着你微笑着看穿我的心事,等待着你用温柔的眼神为我加冕,等待着你拉起我的手,一头撞进夏天的晚风里。   你给的爱,清澈而温润,穿过黑暗,星星点点般的,照耀着我的生命。不浮夸,不奢侈,却像是棉花糖机吹出的砂糖,一圈一圈绕大了甜蜜。时光太瘦,指缝太宽。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温暖而皎洁,深切又平凡,不是传奇,却胜似传奇。   春水四泽,夏云绕峰,秋月扬辉,冬梅喜雪。温暖恬静的诗句里都暗藏着你的脸,平淡无奇的生活都能咀嚼出荡气回肠。从今往后,我喜欢夏天的明晃和馥郁,喜欢夏天的润泽和丰沛,喜欢与你相遇之后,每一个,蝉鸣的夏季。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译文,梁宗岱译: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娇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   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销毁。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娇艳的红芳,   或死神夸口你在它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诗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P.s.本章的bug是夏奕诺的生日是在八月而现在明明只是二零一五年的七月。原因是之前我预期是在九月份结文,但因为一些私事,需要提前完结。所以请忽略时间轴提前。至此,正文部分完结,稍晚会有一个与正文无关的后记。   ☆、后记:爱的每一种形状   历时大半年,终于完成了《蝉鸣的夏季》。今晚台风过境,窗外风雨声紧。既然下雨的夜晚可以用来理直气壮地软弱,那么,不如让我絮絮叨叨,写点所谓的后记。   去年的某一天,闲来无事,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段话:“我希望最终人们看到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毫不惊奇,对学业事业成功和婚姻美满的女性一样羡慕。我希望人们能对别人的私生活抱有敬而远之的态度,尊重每一个人自己做出的生与不生孩子,结与不结婚的决定,并且欣赏每一个活的精彩的人,无论他们是单身还是出柜了,家庭主妇抑或硕博连读。”   于是我就顺口问旁边的母亲:“在我还小的时候,你希望我长大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了想,说:“一个正直善良,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当时笑了,笑这个回答太过官方。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她:“那现在的我,是否达到了你当年对我的期许?”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反复咀嚼她的这句话,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感动于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无限包容和肯定,于是萌生了一个新奇的想法,决定要写下这个故事。   常常听到有人调侃说: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当然,这当中大部分都是玩笑话。如果连爱情都不能相信,那么这个世界上我们能够坚定并且为之付出的东西,岂不是太少了。我在短短二十多年时间里,见证了许多鲜活生猛、雷打不动的真爱。或许像是冯唐说的,我心里有肿胀,要写出来,要化掉,才舒服痛快。   我也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把童年旧事记下来给她看。为此,我讲过许多个细碎平淡的睡前故事,甚至还戏称之为——属于我们的《一千零一夜》。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小伙伴,我欠你的故事,想要在往后的日子里对你说的话,岂止那些稚嫩傻气的只言片语?   所以,在这个故事当中,我试图去记录生命里最稀松平常的亲情友情和爱情;试图去展示,爱有很多种不同的形状,试图去说服别人,要像敬畏大自然、敬畏每一棵树、敬畏每一滴水那样,去敬畏爱的每一种形状。   《蝉鸣的夏季》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虽然把自己定义为一个讲故事的人,但是不能否认,里面有太多的属于我的主观思想。这恐怕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吧?好在讲故事的好处还在于,它不是纪实的现场直播,你可以将情节和言语横冲直撞,肆意奔突,谁又会去计较后果呢?所以,我想说的东西,有的就借人物之口直接讲出来了,有的隐晦地藏在字里行间,更多的,其实是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惭愧的是,文字有时候是一种无力的工具,你不能痴心妄想,用文字的方式去和旁人舔舐彼此人生的距离。更何况,我并不是一个擅长文字的人,也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去揣摩和丈量文字的艺术,不求笔酣墨饱,只求言为心声。   幸运的是,总会有许多善意的陌生人,看穿你的伏笔与铺垫,读懂你的思想与情感。每每看到那些生动有趣、会心一击的评论,总是忍不住想笑。当然,还有一些有趣的私信。前阵子有位读者对我说,看一个人写东西其实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她对生活的诚意,对爱情的诚意,对朋友的诚意,对读者的诚意。我拿到了这句话的版权,在这里特地谢谢你,让我相信自己是有诚意的。至于入V什么的,我并不在乎也不了解。   本着行文宁可琐碎但不可妄言的原则,温温吞吞、拖拖沓沓地完成了这三十多万字。这个过程之于我自己,何尝不是一场审视和蜕变。学会在烦劳忙碌的生活中,留给自己一片宁静平和的海。   写到这里,我想,无需赘言。书短意长,故事终将完结,生活也得以水落石出。   最后,感谢关注和喜爱《蝉夏》的读者朋友,感谢你们忽略作者据说是聊斋志异式的奇怪笔名,坚持把故事看完,也感谢你们在晋江和微博的留言、评论、宽容、谬赞。谢谢!再见! :)   2015/07/10   北冥志怪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